部队大院的八零后-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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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有土鳖

    桂香在省城干了两年多保姆,却几乎不上离她不到两站路的表舅张海涛家走动。一来是伺候的半瘫老太一分钟都离不了人,她实在脱不开身;二来她到底年轻脸嫩,不好意思上门叨扰人家。然而这天晚上,她却拎了两条“玉溪”进了表舅家所在的部队大院。

    “大舅、舅妈,老太在医院快不行了,就靠那个呼吸机了,她家里就等在外头读书的那个小孙子回来见一面,就要给她拔管子了。”桂香说着,嗓子眼都哽住了,毕竟伺候了两年多,她早把老太当成自家祖母了。

    被她唤作大舅和舅妈的晓芙爸妈唏嘘了一会儿,还是晓芙妈问了句:“那你怎么打算?”

    “我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回去,我弟往后读大学全指望我了。”桂香一筹莫展的样子,“舅妈,你在城里人脉广,看能不能再替我寻个人家?”

    晓芙妈叹了口气:“我替你问问吧,你先回去等我信儿,烟你拿走退掉,我们家里也没人抽。你这孩子啥时候学会这么些个虚礼了?!”

    桂香前脚离开,晓芙爸后脚就提议:“你让桂香留咱家帮着带带俩孩子多好?晓芙过了‘六一’就回去上班了,没人给你搭把手哪行?”

    “她一个大姑娘,又没生养过孩子,不行不行。”晓芙妈直摆手。

    “嘿!一个瘫子都让她给收拾过来了,俩孩子不更小菜一碟?”晓芙爸颇为不以为然,“再说不是还有你这么个育儿专家指点着呢吗?”

    晓芙妈难得犹豫起来。

    晓芙爸力荐自家人:“我跟你说,鲁佩云,你可别太挑,外头什么金牌月嫂银牌保姆都不如自家人靠谱,何况还是桂香这么个实诚孩子!……”

    实诚孩子桂香头一天去上工,才进门,就冲晓芙怪热乎地喊了句:“姐!”

    又瞅了一眼正要去上班的致远,犹豫着喊了声:“叔。”

    空气瞬间静默了。

    晓芙紧咬着嘴里的一块软组织才没笑出声。

    马院长到底是马院长,笃定地点了点头,招呼了句:“来了?需要什么跟你姐说,啊?!”然后就换鞋离开了。

    “傻丫头,那不是叔,是你姐夫。知道不?”晓芙笑着纠正。

    尽管在老家就听过一些这个城里表姐的花花事儿,桂香还是一脸的惊愕,她真把那人当成表姐的公公了。

    晓芙爸的判断是对的,第三天午后,桂香已经能麻利从容地轮流给俩孩子洗澡了。孩子一沾水就成了两条滑不溜揪的胖鲤鱼,桂香却像个最有经验的渔夫,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俩拾掇好了,双棒儿也难得不哭不闹,还舒服得打起挺来。晓芙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桂香啊,姐要有你一半的灵巧劲儿就好了。”她说着拿大毛巾把一个孩子先裹到床上。

    桂香憨憨一笑:“姐你是文化人,干大事儿的,这些活儿你没工夫学,不然还不一学就会。”

    每个人都轻松了一大截,致远又晨跑去了,晓芙开始利用富余时间着手准备回去上班的事儿,晓芙妈也不用一大清早就往女儿家跑了。

    每天致远一回来,桂香就一刻都不多耽搁,回表舅妈家去,睡表姐婚前的“闺房”。

    致远和晓芙就留她:“吃了晚饭再走吧?”

    桂香马上红着脸嗫嚅道:“不了不了,舅妈给我留饭了。”话没说完,鞋都换好了。

    等她走了,致远挺纳闷地问晓芙:“这孩子怕生?”

    “她不是怕生,是怕你。”她拿手把他额头上的三道竖杠熨成一马平川,“马院长,你太严肃了!”

    “嗨!”他轻轻躲了一下她的手。

    不让桂香留宿晓芙和致远那儿,是晓芙妈的安排,桂香还没开工,晓芙妈就悄悄嘱咐女儿:“什么时候都不能脑子一热,留她睡你这儿,一来你和小马年轻夫妻,二人世界,诸事不便;二来到底是个年轻大姑娘,你多少要防她一手——”

    晓芙觉得耳朵被污染得都要发炎了:“妈,你的内心怎么就这么龌龊呢?马致远要真有什么歪心思,医院里里外外多少花枝招展的女医生女护士女病人,我防得过来吗?!”

    “净扯些不着边儿的!听妈的没错!”

    ……

    说话就到了“六一”儿童节,傍晚时分,晓芙接了一个电话,是同事老董打来的,先是公事公办地通知晓芙:“周总明天上午要听你的课,是‘六一’过后新开的一个少儿英语兴趣班,学生平均年龄也就四五岁,你自己决定上什么。”然后又以老大哥的口气提醒了她一句:“小张,好好准备准备,丫没准儿是想找碴儿‘刊’(英文can的发音)你。”

    晓芙一下愣住了。

    英文口语中说谁谁“got canned”就是让老板炒鱿鱼的意思,让“新纪元”一拨员工给演化成了这么个中不中洋不洋的变种字儿。

    老董觉着有必要进一步点醒她:“上回你在他办公室吵,他一准儿觉得挺没面子的,又不能正儿八经把你这产后刚复工的新妈妈给‘刊’了,就想趁机寻个什么由头,你可千万别让他得逞!”

    阔别职场好几个月,不知道政治风向又往哪边吹,晓芙明智地没有接茬,嘴上挺由衷地说了句:“谢谢董哥。”

    草草吃了晚饭,她就抱着手提电脑躲进了书房呕心沥血绞尽脑汁地备课去了。

    尽管准备充分,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是忐忑不安地跨进了公司大门。

    大伙儿都围在负责更新公司网页的小伍边聊得热火朝天:“什么客座顾问?老周指定是想泡她!”“嘿!这年头,敢情连gay都想泡白富美!”“就是!还是一哈佛的九头身,当模特的黄金比例。”“我觉着她没什么特别,瘦得都硌手了,前砍后砍都砍不出血来。”……

    “聊什么呢?什么九头身又顾问的?”晓芙把带来的一包糖果巧克力凑过去。

    大伙儿马上一连声问候起来:“哎哟,这是谁回来啦?”“龙凤胎都给喂好了?”……

    “老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客座顾问,哈佛毕业的。”张三给晓芙解释。

    “就是她。”李四热心地往边让让,好让晓芙看看小伍正在更新的网页上的那个九头身顾问,晓芙瞅了一眼,脑子马上空白一片——

    屏幕上那个细条条的倩影不是别人,正是小蚂蚁。

    大伙儿再说的什么在晓芙耳朵里都是苍蝇嗡嗡,只有一句话迸进她的耳畔:“她今天也要听小张的课。”

    绝不能在小蚂蚁面前丢份儿!晓芙立刻从人群中挤出来,开了电脑,也打开准备了一晚上的备课笔记,然后上You‘tu’be上搜索《乖乖猫(soft kitty)》的一段四重唱的视频。

    谁知道越急越出漏子,网页死活打不开。

    “小伍,咱网络是不是没连上?”她抬头问。

    “连了,没连我怎么更新网页?!”小伍起身走了过来。

    “我的怎么登不了呢?”她在小伍的注视下又往地址栏里输了遍“You‘tu’be”,还没输“.com”,小伍就说:“我说呢?小张,你还不知道吧?‘有土鳖’(视频网站You‘tu’be)和‘非死不可’(社交网站face‘book)早让封了。”

    晓芙急了:“不能啊,我昨儿晚上还上了呢。”

    “不能吧?三月头就让封了,八成哪个管理员打了个盹儿,没看住你,让你逍遥了会儿。”小伍笑了。

    大伙儿也笑了,晓芙却笑不出来,后悔这几个月光顾着看孩子,连电脑都没怎么碰,怕辐射到自己,再通过奶水输给孩子。

    老董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小张,这事儿不怨你!人外国记者问:中国政’府为啥封‘有土鳖’?外交部发言人答:‘封了么?我不知道啊。’他都不知道的事儿你哪儿知道啊?”

    大伙儿又笑。

    小伍说:“小张,你找什么视频?要不我给你上‘土豆’‘优酷’‘快播’上搜搜?在咱□□,只要你不看反动视频,‘色戒’和‘□□’都有办法给他搜出来。”

    “尽出馊主意!那些网站,时不时给你跳出一个比基尼女郎,再不就是什么壮阳广告,明儿还不让小张班上那些祖国花朵的家长们投诉死!”

    “不找了,我自个儿唱!”晓芙一脸悲壮地站起来。

    穆桂英挂帅

    课上了十来分钟,桃花眼和小蚂蚁才姗姗来迟。

    正领着一拨零零后手舞足蹈的小张老师一瞥见来人,浑身热血上涌,更加激情地教唱起来:“Soft kitty, warm kitty, little ball of fur, happy kitty, sleepy kitty, purr, purr, purr……(温顺的猫咪,温暖的猫咪,像个小绒球;快乐的猫咪,瞌睡的猫咪,喵喵喵……)”

    她打小就是个表演欲很强的人,回回上课都是十分投入,这会儿又不自觉地添了两分,好像不这么着,就会在小蚂蚁面前示弱。只是十二分的劲头加一块儿她不免教得卖力,气都喘了。桃花眼和小蚂蚁在一旁看得也吃力,生怕她动作幅度再大点,把那件纺绸上衣的哪块犄角旮旯处给拉绽了线……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下课的时候,班上最没语言天赋最没音乐细胞的胖小子都能哼唱出个大概其了。

    等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晓芙才冲桃花眼和小蚂蚁的方向礼节性地点头笑笑,然后便假装专注地收拾起了教具,余光却瞟见那二位正朝她走过来。她的十只脚趾尖儿紧紧抠住地面,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主动迎上去,显得谄媚。

    “真没想到你们会是发小。”走过来的桃花眼这么开场,看来小蚂蚁及时地给他更了新。

    晓芙松心一笑,心里忖度:看来他们对我这课感觉不错。

    “真没想到你也是《The big bang theory》(美剧《生活大爆炸》)的粉。”和桃花眼比肩而立的小蚂蚁接茬。(《The big bang theory》里面的男主生病的时候,他妈妈都会唱这首歌给他听。)

    晓芙默认地笑笑。

    小蚂蚁话锋一转,迅速切入正题:“听说你的教学计划里头,有很大一部分比例都是教孩子们英文歌曲?”

    晓芙应了一声,心说:她这功课做得还挺足啊。

    小蚂蚁和桃花眼对视一眼,然后由小蚂蚁发言:“我觉得偶尔唱唱英文歌,调动一下孩子们学英语的兴趣,调节调节课堂气氛是好的,但语言毕竟是拿来用的,实实在在的听说在我看来更为重要。”

    桃花眼一脸赞同的表情。

    晓芙一看这架势,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立刻冲上脑门,她赶紧在心里冲自个儿念叨:淡定,淡定。淡定下来的晓芙带着点微笑:“我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这毕竟是少儿英语兴趣班,不是大学英语系,我觉得调动孩子的积极性应该永远排在第一位。”

    小蚂蚁点了一下头,然后不闲不慢地坚决驳斥:“但这毕竟是教英文课,不是拍歌舞片,总唱歌不太好吧?!”

    晓芙心里开始不淡定了,但她也照猫画虎地点了下头,还算不慌不忙地回了句:“我认为,只要能调动孩子的积极性,拍歌舞片也无妨,歌舞片照样能拿奥斯卡。”

    “没错儿,王洛勇在百老汇还演了好多年音乐剧呢。”小蚂蚁柔中带刚,“可你知道吗?他是花了一百五十美元一小时请了个口音矫正专家,咬了三年石子儿练英语发音,才得到主演第一部音乐剧的机会。那你说听说是不是更重要?”

    晓芙望了望小蚂蚁,哑口无言的。

    桃花眼也望了望小蚂蚁,一脸欣赏的。

    “你觉着呢?”小蚂蚁追问一句。

    晓芙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也像是哼了一声:“我愚钝,领悟不了你的高深。不如改天你给我演示演示怎么给孩子们上课,我一定好好学习。”随后便捧了自己的备课笔记,不管不顾地走了出去。

    桃花眼一脸见多不怪地瞅着晓芙愤愤离去的背影,喟叹:“看来她对你这美国式的直接有点儿水土不服啊。”

    小蚂蚁很美国地朝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笑笑。

    晓芙的“壮举”很快在办公室里传开了。

    大伙儿都唯恐天下不乱地当面调侃起她来:“小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哈佛的国际友人愣让她堵得没话儿。”“人这是穆桂英怪帅,捍卫民族尊严。”

    老董则“语重心长”地教导晓芙:“小张啊,老朽再三嘱咐过你,你说你怎么还是这么楞呢?真是孺子不可教……”

    立刻有人把巧克力糖纸搓成一团砸他。

    那晚,晓芙憋着一肚子不服气回了家,把自己平时备课录的视频都翻找出来,反反复复地看,看着看着,视频里那个手舞足蹈、扭腰摆臀的自己让她心里突兀一动,她有些敌我不分地想:奶奶的,我怎么越看自个儿越像个幼儿园老师,一点儿不像教英文的。真见鬼了。她大大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她心里怏怏地去上了班,课间的时候,手机上忽然多了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在楼梯过道等你。 汶慈

    “她怎么会有我的号码?”晓芙心里一阵惊讶,转念一想:八成是桃花眼给她的。

    她拿着手机,迟疑着起身去了楼梯间。

    “还真怕你换号了。”已经等在了那儿的小蚂蚁和蔼一笑。

    晓芙一愣,这才猛然想起,她在医院给司令员陪床那会儿,小蚂蚁要过她的号码。都一年多了,没想到她还存着。她的心不争气地一软。

    小蚂蚁趁热打铁:“晓芙,我昨天要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你可别太放在心上。”

    晓芙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脱口而出:“没有啊。”

    小蚂蚁笑了:“那就好。我喜欢并且尊重你的授课方式,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你的授课重心必须调整,否则你这个只会教孩子唱歌的班很快就不具备竞争实力。”

    晓芙刚有点儿要原谅她的意思,这会儿又搓上火了:“我确实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你说话也不能太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换了你,备了几个小时的课,结果到别人嘴里成歌舞片了,你什么感受啊?”

    小蚂蚁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我会具体问题具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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