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寄物柜-两年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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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六点,我一睁开眼,脸不洗衣服也不换,先是去翻柜子里的衣服,里里外外检查衣服的口袋。

    一开始我只是有点在意:对了,我的公交卡包放哪儿了呢?本来只是睡得迷迷糊糊时随便想了一下而已,继而却想到是不是在哪里弄掉了,就猛地一个激灵,感觉像被兜头泼了一碗水。

    不会吧?我在桌子和书架上找着。公交卡包里只放着坐公交车用的月票,但如果丢了也会很麻烦。起初,我还乐观地想着应该马上就能找到,等发现书包里也没有之后,我着急了。于是又去翻昨天穿的牛仔裤,还把衬衫翻过来找。

    “怎么了?”可能是被我翻箱倒柜的声音吵醒了,多吉从被子里露出脸来,“彩票吗?就在平时用的那个钱包里。”

    “不是在找那个啦。”

    我们每个星期都会买一次数字型彩票,这是我们的兴趣。买很便宜的那种,几百日元而已。

    不对,我们没报那么大的热情,因此不能算兴趣。只不过是简单的、形式上的一个小活动而已,准确地说,应该只是每周一次的例行公事。总之,我们一次不落,每周必买。数字型彩票只用猜四位数字,与巨额奖金自然无缘,不过比起能中好几亿的彩票来,感觉更现实些,更符合我的性格。到了早上,我们两个就一起打开早报,确认中奖了没有。不对,应该是确认确实没中,然后互相说着“好难中啊”,再一起钦佩概率真伟大。

    “我不是在找彩票。”我说。

    多吉起来打开窗帘,阳光静静地照亮了房间,也照出了飘浮着的尘埃。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我说。

    “不好的感觉?”

    我一边把手伸进挂在衣架上的牛仔裤的口袋,一边解释:“我在找我的公交卡包。”

    “公交卡包?你放月票的那个?”

    “应该就在哪儿放着。”

    “当然会在哪儿放着啊。”多吉一脸认真地说道。

    “不过,我总觉得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那个时候?”

    “我觉得好像是昨天,遇到那伙穿西装的年轻人之后,逃跑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去了。那时只顾着跑,天又黑,我就以为是错觉来着。”我越说越觉得自己周围聚集起阴郁的空气,胃开始疼了,“唉,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如果,”多吉皱起眉,试探着问,“如果,真是那样呢?”

    “那个公交卡包上写着地址,这里的。”我从鼻子里缓缓呼出一口气,控制着不让呼吸急促起来。

    多吉的脸色有点发青,虽然只有那么一点。“就是说,如果他们捡到了的话,就会知道这里?”

    “是呀,也许。”

    “如果知道了地址,他们会找上门来吗?”

    “我不知道。”我答道,事实上我也确实不知道。又不是被我目击到了犯罪现场,也没必要特地追到这里来吧。但是,唯一让人在意的是:“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完全不知道。”就是这么回事儿,他们是不会按常理出牌的。

    “那可……”多吉的鼻翼聚起皱纹,“那可真是不好的感觉。”

    “是吧。”我点点头,“可再想也没办法。”

    “要不去找找?”多吉的口气不算太严肃,“按我们昨天逃跑的路线回去,看看公交卡包是不是掉在那儿了。”说完他又问,“今天,你不用打工吧?”

    今天是宠物店的休息日。“嗯。倒是多吉你,不用去研究室吗?”

    “偷懒。”

    真是没记住什么好词儿,我耸耸肩。

    我们换好衣服,出门前打开报纸,确认了一下彩票的中奖号码,结果我们选的数字一个都没有,可谓以惨败告终。“真是不好的感觉。”我和多吉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好的感觉到底也没能消除。我们坐车到了昨天的那个地方,从昨晚买伞的便利店开始,把之后走过的路仔细走了好几遍,却也没找到我的公交卡包。

    “那是LV啊。”我半开玩笑地叹气道。

    多吉露出意外的表情,问道:“琴美你在意的是价钱啊?”

    我突然想去棒球练习场。

    心情烦躁或者郁闷的时候,我大多会去棒球练习场。说不上多会打棒球,也说不上有多喜欢,但是握着球棒乱挥一气,浪费掉一些多余的精力,我意外地喜欢这样的行为。那种光劳动却什么也生产不出来的感觉,很好。

    “我想……”我刚一开口,多吉就未卜先知似的替我说了下去:“去棒球练习场吗?”

    棒球练习场没什么人。国道的一个大拐弯边上有一条很窄的单行道,沿着单行道往里走二十来米,有一个不大的停车场。停车场的一个角落种着两棵柳树,柳树旁边就是棒球练习场了。棒球练习场大大的广告牌上画着早就引退了的棒球选手的漫画,连支柱都已经腐坏弯曲了。这样的广告,会让人觉得它想达到的效果是把客人赶走,而且要是有地震的话,大概会倒掉吧。空气中有青草的味道,若待着不动,就会有虫子爬到身上来。

    练习场有六个练习位,分别用绿色格网隔开。小小的管理员室里,一个戴着棒球帽,上了年纪的男人正双手抱胸,头一点一点地钓鱼。

    四周零星传来挥舞球棒的金属声和球撞到网上的声音,光听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我和多吉并不是要打一场真正的棒球,也没必要互相观察纠正对方的姿势,我们每次都是自顾自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击球。

    我的二十个球,堪称完美地球球打空。我出到练习场外边,发现多吉已经打完了,正在等我。

    “稍微舒服点啦。”我哼哧哼哧地喘着气说道。

    这时多吉用食指指向隔开两个位子的绿色格网,说道:“咦?那不是河崎先生吗?”

    “啊?”我觉得眼前好像有一只黑猫跑过。这叫晦气呢,还是叫不愉快呢?反正不是什么好兆头——那是不能叫出口的名字。

    瘦瘦的男人背对着我们,走进了左边的练习位,开始挥动球棒。他也不是特别厉害,不过三次里至少有一次能击出悦耳的声音。

    透过绿色格网看着他的侧脸,我的脸都皱成一团了。“还真是那个男人。”

    我本来想假装没看见他赶紧走的,可多吉已经先我一步向他走了过去。河崎把球棒放回到场地两侧的圆筒里,从练习位出来,对多吉举起手,“耶”了一声。

    还是那张中性的脸。细而柔软的漂亮头发,大大的眼睛,线条分明的眉毛给人一种敏锐的印象。

    “琴美也在啊。”他很不见外地也冲我举起了手。

    “请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河崎穿着一件长袖T恤,很随意,也很衬那条瘦长的裤子。“真吓人。有什么不好的,琴美就是琴美啊。”他天真无邪地笑着,“乱加个‘小姐’称谓,感觉彼此很不熟似的。”

    “我本来就跟你不熟。”我的呼吸重了起来,故意四下打量着,“真稀奇啊,居然没跟女人一起。”

    “是吧?我偶尔也会有一个人的时候的。”

    “哦,是吗。”我没心情跟他说下去,所以语速很快,“我们正好要回去了,就这样。”

    我拉起多吉的手腕。

    河崎扫了多吉一眼,问道:“你和琴美,是用英语交流的?”

    “差不多是吧。”多吉用标准的发音答道。

    河崎扬起一侧的眉毛,就好似毫无瑕疵的美丽花朵突然枯萎了。“要是这样的话,你永远也学不好日语的。琴美也明白的吧?日语的语调和发音啊,那是只有通过大量的对话才能掌握的。大部分留学生不就是能听明白却说不好嘛。”

    “我说,你用日语叽里呱啦说一长串,你以为他能听明白吗?”

    “所以呀。”河崎加重了口气,“就是因为总是像这样,老怕他听不懂,他才没有进步的。”

    我看了看多吉。和我想的一样,他看起来几乎完全没听懂河崎说的话,就算他努力把耳朵靠得再近,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你能再嗦一次吗?”

    “是‘再说一次’,不是‘再嗦一次’。促音对外国人来说也是难点之一。”河崎就像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是有指导学生之任在身的老师一样,“你不想把日语说好吗?”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

    “想,说好。”多吉重重地点头。

    “看吧。”河崎点点头,然后看着我问,“琴美你住得公寓还有空房吗?”

    “问这个干什么?”

    “过一段时间,我现在住的地方就要拆了。如果住得近一点,我就可以随时教他日语了。”

    “住同一栋公寓?你开玩笑呢吧。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以前来过吗?”

    被我一问,河崎露出苦涩的表情。“没什么。”他的口气罕见地低落,“来这里挥动球棒,就能把不安啦不满啦都打跑。我记得听谁这么说过。”

    “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女人说的吧。”

    “应该是吧,大概,就是哪儿的女人说的。”

    他认识的人八成以上都是女性,他和其中的一半以上去酒店开过房。

    “姑且告诉你一声,跟你说这话的,应该就是我。”我并没打算穷追不舍地打击他以惹他不快,只是想先告诉他再说,“我很荣幸,被你归为‘不知道哪儿来的女人’。”

    如我所料,他完全不露怯意,若无其事地说:“哎呀,好像是啊。”

    “然后呢?你有什么可烦恼的?和太多女人交往、做爱,都搞不清楚顺序了、排不开时间了之类的?”

    “琴美还是一点儿没变,总是这么有攻击性。”令人气愤的是,他好像在享受我的攻击,“不过不是的。我也有一些无聊的烦恼。”

    “河崎先生,你是风流成性吗?”多吉用结结巴巴的日语说道,“琴美,经常,这样说。”

    河崎微笑起来:“这种事你有必要跟他说吗?”

    “我就是想把这个国家的污点告诉他。”

    “不是的。这是很正常的啊。不丹对这个也是很宽容的,对吧?”

    “是呀。”多吉答道。

    “男人嘛,都喜欢女人。这是很正常的。”他似乎在寻求多吉的认同,而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表情和行为举止,确实都极具吸引女人的魅力。“而我,不过是在男人中比较突出,并更为喜欢女人,而已。”

    “厚颜无耻。”

    “大象有长长的鼻子,所以能把鼻子当水管用;长颈鹿能吃到高处的果实;食蚁兽有那样的嘴,才能吃蚂蚁。总而言之,与生俱来的能力你不去用,那就是浪费。我嘛,正如你所见,样貌得天独厚。所以就应该向世上所有名为女人的女人求爱,并且尽可能地和她们做爱。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我斩钉截铁地说,“完全不觉得。”

    可他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反而昂首挺胸地对我说:“我说,你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吗?‘当政治家出错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一切正确的就都是错误的。’”

    “我不想知道。”

    “也就是说,错与对,不能一概而论。”

    河崎一口气说出流畅的台词,多吉大概完全跟不上。他眨眼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点怯场的样子。

    我简要地把河崎的话翻译成英语,然后又提醒多吉:“都是些玩弄女人的借口,听不听都行。”

    “不啊。”多吉笑道,“我的看法跟河崎先生差不多。”

    啊,我突然意识到,可能真是这样的。多吉虽然沉稳有礼,但是在性方面确实给人一种狂野奔放的印象——可能这也是不丹人的特质吧。

    “都说不能说英语了。”河崎露出不乐意的神色,“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来教你日语。”他又再次对多吉说道:“你考虑一下。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只会被人当傻瓜。这个国家的人啊,对日本人都很冷漠,对待外国人就更冷漠了。那是极度寒冷啊极度寒冷。你要总像现在这样,把日语说得这么笨拙,到头来只会被当成傻瓜。”

    “是呀。”多吉被河崎的气势压倒了。

    “你看,像你这样模糊暧昧的回答,是会被人瞧不起的。”河崎不放过任何指点多吉的机会。

    “被人、瞧不起、吗?”

    “没错,被人瞧不起。比最受欢迎的冰激凌更被人瞧不起,比撕下来重贴的邮票还要被人瞧不起。[1]”

    “什么烂比喻。”

    “不丹真是好地方呀。”河崎抬起双臂,伸展着身体。

    “你、去过、吧?”多吉好像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话。

    “只待了十天左右,所以我也不能说得好像很懂那里似的。”河崎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对自己的不足,他肯承认那确实是自己的不足,“不过,我实在是太羡慕有小熊猫和宗教的国家了。”

    多吉认真听着,好像勉强听懂了几个单词,反问道:“你相信宗教吗?”

    河崎耷拉着眉毛,露出很困惑的神态。我也有点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好难的问题。”河崎这样回答,“对你们来说,宗教应该不是信或者不信的问题吧?对你们来说,宗教是就‘在’那里的,从一开始就在。”

    “是呀。”

    “不丹人可是连只苍蝇都不肯杀的。”不丹似乎很让河崎引以为傲,他口气自豪地对我说道,“他们相信轮回转世,会想:那只苍蝇说不定就是自己的爷爷或者奶奶,所以,绝不杀生。”

    我用英语给多吉解释了一遍,又向他确认:“是这样吗?”

    “是呀。”多吉高兴地点头。

    “看,藏传佛教就是这样的。所以不丹人会那么大而化之、平和又友善。而且他们还有因果报应之说:做了好事,总有一天会有回报;做了坏事,总有一天会有报应。”

    “在日本,人们不也常这么说吗?”

    “那可不一样。日本人总想着马上得到回报,不丹人却不是的。就算不是现在、不是马上,那也没关系。他们会想,也许转世之后就会有回报的。可日本人总追求速效,所以总是在着急。这么一比,不丹人更为优雅,他们的人生更长。”

    “照你这么说,不丹就没有杀人犯了?”我脱口问出一个质朴的问题。

    “那当然啦。至少我没听说过。”河崎加重了他自豪的口吻。

    然而,听着我们说话的多吉,用遗憾的口吻接过话头:“不是的,就算是在不丹,也有杀人犯。”这可真搞笑。

    “啊?是吗?”河崎一下子泄了气。

    “有时会有。”多吉看起来非常懊恼,似是为这矛盾之处感到羞耻。

    我大笑着指着河崎,说:“看吧,你说的是错的。”

    河崎并未因此生气。“不是的。不管什么事,都会有例外,不是吗?就算都有杀人犯,那也不是日本能比的。因为都有杀人犯,就说那日本不也一样吗?这样的说法太浅薄了。不丹人的沉稳和友善是不容置疑的,真的。”

    “说得真冠冕堂皇。”

    “因为我太喜欢那个国家了。”

    “河崎先生,你信吗?”多吉伸长了脖子问道。他应该是在问河崎信不信宗教吧。

    “我吧,对不能亲眼看到的东西,都选择不信。”

    “哼,又来了。”我想起他常这么说,胸口像堵了什么似的,感到憋闷。

    “哪里哪里的半岛上因为没有食物而有上百个孩子饿死了;未曾见过的某处大陆上的森林里有大量动物被虐杀。这些,我在亲眼见到之前都不会信的。不,是选择不去相信。在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之前,任何事物都相当于不存在。我是这么想的。”河崎淡淡地说完,又强调地重复道,“我选择要这么想。”

    “这个男人在说什么,你听懂了吗?”我皱着眉向多吉确认,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这个程度的日语,你很快就能听懂的。”河崎插嘴道。

    我存心把河崎说的那些极其无聊的内容简要地翻译成了英文。听完之后多吉一副深有触动的样子说:“这个想法很有趣。”

    “不过啊,除了亲眼见到的什么都不信,仔细想想,这话听起来不就是眼睛能看见的人狂妄自大的想法嘛。”我的口气带上了攻击的色彩。

    而河崎这样回应:“琴美,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就算我没有看不见,也可以想象吧?想象眼睛看不见的人是什么感觉。”

    “过于随便的想象,我觉得对谁而言都是种冒犯。”

    “那好呀。”说成这样我也进入吵架模式了,“也就是说,就算眼睛看不见的人遇到困难,你也要袖手旁观啦?”

    “话题跑偏了吧?”河崎似乎很享受这样的针锋相对。

    “我知道跑偏了。”我不爽地回了一句,心想那又怎样?来呀,你继续说呀。

    “我也不知道。明显有困难的话,也许会帮忙。不过我只能肯定一点:我不会随便去想象那些见都没见过的人或事,更不会为此采取什么行动。若如此,才叫狂妄自大。”

    “你做人真失败。”我已经降格成一个打嘴仗的孩子,用词肆无忌惮,“讨厌死了,白——痴!”

    “那么琴美呢?如果有人有困难,就算他们不来求你,你也会见一个帮一个?”

    “那当然。”我顾不上思考,过了嘴瘾再说,“要是有人迷路了,我就给他指路;要是有人在挨饿,我就给他东西吃。”说得多赢得多,“要让每一个人都可以走得轻松点,就是去给他们开路我也愿意。”

    “开路,那是政治家的工作。”

    “也是我的工作。”我口吐狂言,说得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的。

    “这才是狂妄自大呢,是自我标榜。”河崎微笑着,像在安慰一个愤愤不平的孩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了呢,琴美?”

    “你这个人,真的很让人生气。”

    河崎的笑容毫不动摇,他把我说的那些不经大脑的话都用英语给多吉翻译了一遍。河崎的英语虽然不如我,但至少是会的。

    多吉说:“救人的人,自己也会被拯救。”

    “所以,我吧,”河崎的眼神依然认真,他缓缓颔首,继续道,“我也不相信爱,因为不能亲眼看见。如果爱指的就是‘女人’或者‘性’的话,那我倒是信。”

    “真是高见。”我机械性地回了一句。

    “因为那些都是眼睛能看见的。”

    “他就是这样,总要装模作样,假装冷静。他可能以为自己这样很酷吧。”我选择着用词,注意说话的节奏——不这样的话,对他的不满可能会像开启机关枪一样扫射过去,为此我忍得很辛苦。

    “如果你说的酷,是泰然自若的意思的话,那我确实是的。”

    “我想说的是,不管怎样,你稍微给点热血的反应怎么样啊?”

    “热血是指什么?”

    “有想要的但是很贵的书,那就算是打劫书店也要弄到手;掉进河里,要被淹死了,就狼狈地划水之类的啊。你这个人,就算快淹死了也要摆酷,然后直接沉下去吧。”

    河崎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浮现出一副温顺的表情,喃喃着:“划水啊……”然后又说,“说得对。确实,我是会摆酷沉下去的类型。要我不在意形象,很难。”

    “现在马上就来一场洪水就好了。”我随口说出一句不负责任的话,拉着多吉道,“走啦,走啦。”

    “河崎先生,很有意思呢。”多吉说,“他懂不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太酷啦。”

    “他这种人在日本人里也是特例。”

    “说起来……”多吉思索了一下,突然改用英语,“他的后裤兜里,放着保险证。是生病了吗?”

    “啊?”我反问了一声之后,马上反应过来,“生病的人,怎么可能来棒球练习场呢。”

    “说不定他也是为了赶跑不安才来的呢。对生病的不安。”

    “不管得了什么病,那个男人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我说,“他只会装模作样,任其恶化。”我回头看了一眼练习场,看到了河崎,然后叹着气说,“你看,看看吧,他开心着呢。”

    就在刚才那个地方,河崎正和两个高中女生说话。

    “啊?那些女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多吉圆睁着眼睛。

    “那也算是一种病。”真是,是从哪里引来的女人啊,我也是服了他了。说不定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而且是医院治不了的病。”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又找了一遍公交卡包,可惜还是没找到。

    快到公寓的时候,我甚至心生感慨:“不好的感觉”果然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呀。

    注释:

    [1]冰激凌和邮票都要“舔”,而日语中使用“舔”有表达轻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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