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天下:战国全史-秦王嬴政(6)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赵国大将李牧听到这个消息后,跳出来阻挠说:“万万不可。后宫妃嫔若品行不正,国家往往会遭倾覆的命运。听说此女搞垮了一个大家族,大王难道不怕重蹈覆辙吗?”赵悼襄王爱美女心切,哪里听得进去,只是敷衍说:“国家乱不乱并不在于女人,而是在于寡人的施政。”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悼襄王力排众议,娶了该女。这位新王妃果然是来者不善,生下赵迁后,她就盘计着怎么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当时赵悼襄王已经立了太子赵嘉,而赵迁只是庶子,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继承王位。可是当一个君主迷恋上一个女人,并对她百依百顺时,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赵悼襄王去世前不久,开始变得昏庸的他终于做出一个致命的决定:废黜太子赵嘉,改立赵迁为接班人。

    为什么说这个决定是致命的呢?赵悼襄王在位仅仅九年,此时赵迁不过只是几岁大的小孩子,根本没有能力来统治国家。这样,国家的大权便落到了其母亲及权臣郭开的手中,而郭开正是陷害廉颇的奸臣。可以说,赵悼襄王的错误决定,最终葬送了赵国。

    赵王迁二年(前234年),秦国又一次大举入侵。秦军统帅桓齮出兵攻打平阳、武城,赵国政府派扈辄率军前往救援。扈辄只是一个平庸的将领,在秦军的猛攻之下,赵军大败,十万名赵军将士横尸沙场。

    对赵国来说,这无异于灭顶之灾。在长平之战后缓慢恢复元气的赵国,实在难以承受一次十万人被歼灭的大损失。当秦军大胜的消息传到咸阳,秦王嬴政大喜过望,下令将所占领的赵国土地合并为两个郡:雁门郡与云中郡。

    平阳、武城之战的失利,震动赵国。国危思良将,究竟谁才能抵挡得住秦军的进攻呢?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李牧。不错,在赵国将领中,李牧无疑是最有才干的一人,他的北方大破匈奴的经典战例,是华夏族对北方游牧民族战史上最伟大的胜利。可是我们在这里也心生一个疑问:这些年李牧哪去了呢?

    翻开史书,我们可以发现,在公元前243年,李牧伐燕,取二城,此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他就销声匿迹了,无论是与燕国的战争或是与秦国的战争,都没看到他的身影。战事频频,为何李牧却被晾在一旁呢?

    我想可能有几个原因:第一种可能,李牧得罪了赵悼襄王。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十分大,李牧伐燕时间是赵悼襄王二年,也大概是在这个时候,赵悼襄王执意要迎娶歌女出身的寡妇,即后来赵王迁的母亲。李牧坚决反对,认为这个女人会给国家带来祸害。这无疑令赵悼襄王十分不快,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索性又把李牧派到北方前线,远离京师。

    第二种可能,李牧受到军界高层的排挤。在赵国后期,军界高层斗争十分激烈,赵悼襄王即位后,以乐乘取代廉颇,廉颇一怒之下,攻打乐乘,然后逃往魏国。然而乐乘并没能掌权多久,赵悼襄王三年,老将庞煖取而代之,成为赵国军界的一号人物。庞煖在军界混了数十年,长期被赵奢、廉颇、乐乘等人的光芒所掩盖,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这时又冒出个李牧,无疑严重威胁到他的地位。那么李牧被闲置,是否与庞煖有关呢?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总之,赵悼襄王在位的多数时间里,李牧被闲置了。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对赵国没有贡献,至少在这一段时间里,北方的匈奴人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赵王迁刚上台,赵国军队便被秦军打得落花流水,折损十万人。不仅如此,秦国得势不饶人,桓齮兵团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倒继续深入。赵国又一次面临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

    只有李牧有能力挫败秦军的进逼,拯救赵国于危急之中。就这样,李牧被任命为大将军,实际上就是赵军总司令,奔赴前线,阻击秦军。

    时间已经是公元前233年(秦王嬴政十四年,赵王迁三年),桓齮统领的秦国兵团经过短暂休整后,继续深入,与赵军战于赤丽、宜安(河北石家庄东南)。这里我们注意到,赤丽与宜安都位于赵国首都邯郸的北面,显然秦军的战略并非直接进攻邯郸,因为邯郸城的守卫实在太坚固,难以在短时间内攻克。桓齮采取的是大包抄战术,先扫荡邯郸北部的赵军据点,实施大迂回,在攻克赤丽、宜安后,转向东南,包抄邯郸,彻底把邯郸变为一座孤城。倘若桓齮的计谋得逞,赵国就岌岌可危了。

    精于战略的李牧当然识破桓齮的伎俩,他临危受命,纠集了一支军队,驻扎在赤丽、宜安东部的肥城(河北晋县)。这支军队的主力应该是来自北方军区,也就是李牧一手训练出来的部队。我们在李牧大破匈奴之役中,就可以看出这位当世名将的非凡指挥才能,他善于因地制宜,最大限度地发挥各兵种的优势,注意骑兵、车兵、步兵、弓箭兵的搭配与协同作战,做到远攻与近战结合,进攻与防御结合。李牧的军事原则是打歼灭战,不仅是击溃对手,而是最大程度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李牧这支北方兵团,乃是整个赵国战斗力最强的武装部落,由于长期与匈奴对抗,这支部队尤其长于骑射,机动性十分强,在素质与勇气上完全不亚于秦军。与新锐的李牧兵团相比,桓齮兵团已露疲态。秦军在赵国境内已经征战将近一年,又刚在赤丽、宜安发动攻势,已是疲惫之师。更重要的是,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赵军上下同仇敌忾,摩拳擦掌,他们已无退路,唯有背水一战。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破釜沉舟的勇气激发了高昂的士气。

    应该说,桓齮是一位优秀的将领,可是他显然低估了对手李牧。

    赤丽、宜安两城尚未攻下,李牧的生力军已经赶到宜安以东的肥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军的位置相当不利,随时可能受到赵军的左右夹击。对桓齮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退却,避开李牧的锋芒。可是他并没有退却,因为他并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桓齮的骄傲自有其道理。作为长平之战后崛起的新一代将领,桓齮对赵国的军事力量抱着藐视的心理,他曾经两度率兵侵赵,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特别是在平阳、武城之战中,歼灭赵军十万人,堪称伟大的胜利。然而,低估对手总是致命的,桓齮显然也只把李牧视为普通的将领,尽管李牧曾经在北方战场消灭十万匈奴兵,但匈奴兵的战斗力怎么能与大秦军队相提并论呢?

    可是李牧很快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不仅是匈奴人的克星,也是秦国人的克星。在摸清了秦军的底细后,李牧大胆地发动进攻。

    关于这场战争的详情已不可考,《史记》之《李牧列传》,仅有短短数言:“击秦军于宜安,大破秦军,走秦将桓。”这个记录实在过于简略。战国中后期的六国史书,后来都被秦始皇烧了,所以找不到更多的资料。要知道秦国人向来对打败仗十分忌讳,损失了多少人,是从来不提的。

    虽然史书未提及秦军的伤亡,但笔者分析,秦军的损失至少在十万人以上。何以得出以上的判断呢?有两个证据。第一个证据,秦军大将桓齮在宜安之战惨败后,不敢返回秦国,他只身一人逃到了燕国,改名樊於期(从杨宽的说法)。秦国律法森严,将领倘若叛逃,那是死罪,连举荐该将领的人都要连坐。惩罚如此严厉,桓齮为何还要叛逃?不要忘了他在一年前还歼灭十万赵国大军,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呢。因此我判断,秦军损失人数超过十万,功不能抵过,若非如此,何至于畏罪潜逃呢?

    第二个证据,在宜安之役后,李牧被封为“武安君”。这个封号有意思,因为一代战神白起就是秦国的“武安君”,赵国政府把这个头衔给了李牧,显然把他当作赵国的白起,是一面胜利的旗帜,这明摆着是向秦国示威。要知道当年李牧歼灭十余万匈奴大军,也没有被封为武安君,这说明宜安之战的战绩,绝不逊色于他在北方围歼匈奴之役。

    宜安之战的胜利,打破了秦军迂回包抄邯郸城的企图,拯救了岌岌可危的赵国政府。不仅如此,李牧还乘胜追击,光复许多被占领的城邑,秦国人耗时一年之久的攻赵之役不仅颗粒无收,甚至还把先前吞并的土地吐了出来,可谓是赔本买卖。

    秦国的疯狂进攻暂时被击退了,赵国获得喘息之机。看来赵国果然是块硬骨头,不好啃。但对于实力超群的秦国来说,损失是可以承受的,无论在土地面积、经济实力、军力上,秦国都要远远超过六国中的任何一国。不过想要吞并六国,还得一步一步来,先拣个软柿子捏吧。哪个国家的实力最弱呢?当然是韩国了。

    五毕竟是书生——韩非之死

    秦王嬴政,也就是后来的秦始皇,是一个非常勤奋的君主。自从铲除吕不韦及嫪毐两大集团后,他开始亲政,牢牢地把权力握在手中。在他看来,国家强大了,并不等于君主的权力是无限的。事实上,君主的权力一直受到权臣的挑战。权力的秘密是什么呢?要如何来操纵、摆布其他人呢?如何避免出现第二个吕不韦与嫪毐呢?这些都要秦王嬴政所要思考的。

    权力这个东西很奇怪,明明可以感受到其存在,可是看不到摸不着,想揭开其神秘的面纱并不容易。正当秦王嬴政绞尽脑汁时,有一个人带着几卷手抄本进献给他。这几卷手抄本就放置在他的案头上,说是手抄本,倒不如称为手刻本更贴切,因为那个时代纸张还没有出现,只能刻在小竹板上,用绳子把这些竹板串编起来,卷成一团,称为书卷。这几卷书摊开着,最右侧写有篇名,名称相当醒目,标题有“孤愤”、“五蠹”等,光从标题来看,实在看不出作者究竟想写些什么。

    秦王嬴政随手翻开一篇,只见文章开头便写道:“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人臣循令而从事,案法而治官,非谓重人也。重人也者,无令而擅为,亏法以利私,耗国以便家,力能得其君,此所为重人也。智术之士明察,听用,且烛重人之阴情;能法之直到劲直,听用,矫重人之奸行。故智术能法之士用,则贵重之臣必在绳之外矣。是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看来这篇《孤愤》并不是发牢骚、无病呻吟的散文,而是政论文。秦王嬴政被文章的内容吸引住了,虽然他不知道作者究竟是何人,可是强烈地感受到其智慧以及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当然,秦王嬴政之所以被吸引,是因为文章剖析了权臣如何惑主,如何攫取权力,“大臣挟愚污之人,上与之欺主,下与之收利侵渔,朋党比周,相与一口,惑主败法,以乱士民,使国家危削,主上劳辱。”

    这段文字,让这位年轻的君主感同身受,回想一下吕不韦、嫪毐这些人,不就是“朋党比周”、“使国家危削,主上劳辱”吗?他如饥似渴地读完一篇又一篇,时不时拍案叫好。这些文章似乎是专门为他而写的,大体上说的是,国家要强大,君主就得善用权术,控制臣下。这不正是秦王嬴政日思夜想的事情么?

    读完了案头上的竹卷后,秦王嬴政叹道:“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他已经把这些文章的作者当作知心朋友,倘若有幸与此人相识,死而无憾。当然了,帝王随口说出来的话是不可相信的,后来把这个作者送上断头台的人,正是这位自称“死不恨矣”的秦王嬴政。

    那么文章的作者究竟是何人呢?他正是战国后期学术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法家代表人物韩非子。

    说起韩非子,确非常人。韩非子,名韩非,名字后面加个“子”,那是尊称,相当于是“韩非先生”的意思,他出身高贵,是韩国公子,王室成员。按理说,一个王室的公子哥吃也不愁穿也不愁,可他哪来那么多的愤懑不满,以至于写出《孤愤》这样的文章呢?这是因为韩国确实已经衰弱到了极点,作为一个有志青年与贵族成员,看到的却是君臣们苟且偷生,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思进取,一心只想着用一些歪门邪道来苟延残喘。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韩王派水利专家郑国前去秦国修渠,想用这种土办法让秦国把大量人力物力投入水利工程中,拖延时日。明明有一流的水利专家,韩国政府却不能用他来让自己的国家富足、强大,这种政府的效率可想而知。国家到了危亡的关头,可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却醉生梦死,难怪韩非韩公子要孤愤了。

    实际上韩非子之所以为后人所熟悉,绝非其公子身份,而是因为他是个文化巨人。他曾经拜荀子为师,与李斯是同门师兄弟。韩非子的学问并非都来自荀子,他深受法家人物申不害、商鞅思想的影响,曾认真地对比两人的优点与不足。韩非子不仅学术功底扎实,而且对人性的弱点有着异乎寻常的洞察力,这一点贯穿在他的文章之中,令秦王嬴政读后佩服得五体投地。李斯曾经公开承认,自己的学问不如韩非子。从这点看,李斯是有自知之明,他读书的目的是要当官,要当个官仓中的老鼠,决不当茅厕的老鼠,他要摆脱清贫的生活与卑贱的地位。可是韩非子与李斯不同,他根本用不着考虑吃穿、社会地位这些问题,所以他能更专心地投入到对社会问题、政治问题的研究中。

    但韩非子有一个方面肯定是比不上李斯的——口才。我们现在看到韩非子的著作,那绝对是先秦写得最出色的一本书,笔力遒劲、雄辩滔滔、夹叙夹议、妙笔生花,给人的感觉是,这家伙真是能说会道。可是错了,韩非子会思考,会写作,可是他不会说话,他一开口,就结结巴巴的,原来他有“口吃”的毛病。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