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江湖-惨遭痛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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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大走廊尽头的那个岗楼,元庆和全福跟在刘所的身后进了南边的大号走廊。这个走廊的味道比小号那边还要臊,有点儿像公共浴池里的厕所。在走廊东侧中间位置的一个铁门前停下,刘所拨开小窗口往里看了看,低头找钥匙。元庆偷眼瞅了瞅,铁门上方写着几个黑色油漆字:NO 大七。全福往元庆身边靠了靠,翻着白眼说:“刚才你踩我脚了。”    元庆哈了哈腰:“对不起。” 全福继续翻白眼:“对不起就完了?”元庆往旁边挪挪脚,不想答理他了,心说,这不是个“彪子”还是什么?活该挨小满的“忙活”。“别以为城里人就了不起,在我张全福的眼里全是蛋子……”全福不依不饶地贴过来,“不服气是吧?不服气咱们以后走着瞧,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彪子满’的同案吗?我治不了他,治个你还是手拿把掐的……”“歇歇吧老哥,”元庆乜一眼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又瘦又小的全福,“有那本事一会儿跟大勇使去。“大笑了笑,” 勇不是人‘揍’的?”全福刚翻完这个白眼,铁门打开了,刘所一回头:“进去!”元庆的眼前一花,里面白花花一片。

    仔细一看,元庆才发现,原来这里面的人全都光着膀子,身上白,脑袋也白,就像一堆浪花。看看自己的身上,元庆明白,长时间不见阳光都这么个效果,我自己的身上也开始发白了……刘所关上门,在小窗口一闪:“周继勇,不许欺负新来的啊。” 坐在东墙根最北头的大勇一声号叫:“好吧政府,我们号儿没那么多毛病!”元庆不敢抬头,用眼角的余光一扫,这间号子很大,估计得有六十多个平方,中间留着一个过道,四面墙角全是人,这些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白乎乎的,像粪坑里的蛆。元庆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个号子至少有四十个人的样子。这应该比部队里的一个排多吧?元庆想。里面的人像一只只木偶,身子不动,脑袋也不动,全身动的只有眼珠子,大家在望着待在门口的元庆和全福。元庆站着不动,全福也站着不动,大伙儿的眼珠子全都转向了大勇,整个号子就像一部卡了壳的老电影。有人在紧着嗓子咳嗽,元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动弹动弹,不然大勇会更注意他的。元庆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脚步,眼睛依然不敢看大勇:“大哥,我把铺盖放在哪儿?”大勇盯着元庆,不说话。

    元庆以为大勇没听见他的话,又问了一句:“我住哪儿?”旁边一个浑身刺满花花草草,脸上有一条大疤的精壮汉子大吼一声:“住监狱!” 元庆看他一眼,把头低下了:“我是问,我的铺盖放在哪儿?”精壮汉子不回答,看看大勇,见大勇默默地盯着元庆看,又是一声吼:“去南边那个马桶边儿!”元庆磨磨蹭蹭地往南边的马桶那边走,他不敢确定大勇是否认出了他,心中突然就是一揪,我真傻!刚才在路上我就应该对刘所说,我跟大勇有仇,我不应该来这间号子……刚才我是怎么了?跟所长装硬汉,还是蒙了?大概是蒙了……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我已经成了大勇案板上的肉,大勇就要“加工”我了。有心急转身扑到门口喊刘所,元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那样,太掉价了,我是个男人。门口那边一阵嘈杂,接着响起全福的一声惨叫:“你们凭什么打人?!哎哟,哎哟……”元庆没有回头,倒不是不敢,是因为全福挨揍那是理所当然,他太“迷汉”了,估计是拿架子拿的。全福没有声音了,好像是被人把脑袋摁进门口的那个马桶里了,元庆不觉一笑。元庆这里刚刚放下铺盖,大勇发话了,声音粗得像粪桶:“你哪儿的?”

    元庆知道这是在问自己,连忙回答:“河东区的。” “犯什么事儿进来的?”“流氓罪……老大,我进来有些日子了。” “在小号那边?”“嗯……”元庆刚点了一下头就后悔了,大勇不傻,一听我是从小号那边过来的,一定会联想到我是谁,慌忙改口,“也不算是,刚开始的时候在后走廊,后来刘所说我不老实,就……”“你见过向春满没有?”大勇似乎没有把元庆跟打他那一板凳的人联系到一起,随口问。“什么满?不认识。”元庆只想先糊弄过这一阵去,躲一时是一时,后面的来不及考虑。“老疤,你说今年的彪子怎么就这么多呢?”大勇冲身边的那个精壮汉子笑了笑。“嗯,不少……”老疤不明白大勇的意思,猛地摔了元庆一枕头,“什么级别还站着?蹲下!”“不用蹲了,呵呵,”大勇捏着下巴笑,“这兄弟不是一般人物,蹲下形象不好,就站着。” “过来站。”老疤拍了拍巴掌,示意元庆靠前。“行。

    ”元庆往前走了两步,顺眼一瞅门口,一个尖尖的屁股撅在马桶上面,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全福的。 老疤指了指大勇:“这是勇哥,提起他的大名,‘全港’没有不哆嗦的。彪子,你河东区的?肖卫东认识吗?”元庆不明白老疤跟肖卫东的关系,模棱两可地说:“听说那是个挺猛的人,在我们区。” 老疤挑了挑眉毛:“估计你也不认识……那是一条真正的好汉,当今世上已经不多见了。不是我替他吹,港上除了杜三儿和肖卫东,我一个人也看不上……当然,大勇除外,咱们勇哥跟肖卫东玩的路子不一样。来,别光听我吹牛,说说你的案子,给大家解解闷。” 元庆偷偷舒了一口气,有门儿,看样子老疤认识肖卫东,至少他敬佩肖卫东,这就好办。元庆打定了主意,先不说自己的案子,跟老疤套套近乎再说,没准儿胡乱这么一搅和,我能滑过去呢。只要滑过去这一关,晚上放茅的时候我偷偷找刘所……主意一定,元庆打起了精神,张口就来:“大哥,我的案子很简单,不值一提。

    刚才你说到肖卫东,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我跟肖卫东住在一个大院儿呢,他弟弟肖卫国跟我是同学,现在是个画家,肖卫东对他弟弟那是没得说……”元庆咽一口唾沫,刚要开始正题,南墙根下突然响起一个惊鼠般的声音:“元庆,真的是你吗?”这个声音很熟悉,元庆一愣,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瞅:穆坤?坏了,穆坤这小子坏了我的大事儿!他怎么一下子就喊出我的名字来了呢?偷眼看看大勇,元庆发现大勇没有反应,依旧捏着下巴望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元哥,你不认识我了?”穆坤在那边冲元庆不住地摇手,“我是穆坤呀,难道你忘了?咱们一起在木器厂干临时工,我被李师傅打了一板子,你帮我修理他……”“哦,是你呀,”元庆知道事情已经坏了,再装就真的成了二逼,索性跟穆坤打起了招呼,“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缘分啊。你犯什么事儿进来的?”“盗窃,”穆坤瞅瞅大勇,见大勇没有反应,急速地说,“我进来好几个月了,快要判了。

    ” “你叫元庆?”老疤突然站起来,猛地揪住了元庆的衣领,“勇哥,他叫元庆!”“知道,”大勇淡然一笑,眼睛直直地盯着元庆,“他一进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别管,让他继续表演。”    “你妈了个× 的,你‘尿’了是吧?”老疤抬起膝盖顶了元庆的肚子一下,“你也有害怕的时候?”“轮不到你动手,”大勇用手指了指老疤,“坐下。” “元哥,对不起啊……”穆坤的话还没说利索,就被老疤的一个枕头砸了回去。元庆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厉害,我真他妈的傻逼呀,早知道这样,我直接跟大勇来硬的得了,我就不信在看守所他还敢杀了我。这下子倒好,我在这间号子里成了一个小丑……大勇用猫端详老鼠那样的眼神端详着元庆,慢条斯理地说:“继续表演啊,我还没看够呢。” 元庆抱起了膀子:“演完了,该你了。” 大勇点了点头:“那好。”站起来,两只拳头顶在一起,指节发出咔咔的声音,“还记得我吗?”元庆点头:“记得。” 大勇靠近元庆,用一根指头勾起了元庆的下巴:“打人的感觉不错是吧?”元庆歪头躲开了大勇的手指:“来点儿痛快的吧。” “叫你嘴硬……”老疤的脚还没接触到元庆,就被大勇抓在手里,猛地一提,

    老疤斜着身子飞出去,一下子撞在全福的屁股上,全福倒了,老疤倒了,马桶也倒了,屎块子浮在尿里,呼呼地滚。号子里发出一阵抽风样的喧哗,随即沉默——大勇横视四周,眼珠子血红。元庆退到大勇坐过的地方,背靠着墙面,这样可以防止有人偷袭,盯着大勇的眼睛,一动不动。大勇侧过脸,嘴角奇怪地矜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元庆,你知道我让过你吗?”元庆不知道大勇在玩什么把戏,摇头:“不知道。” 大勇咬了咬牙:“我被你打得脑震荡,可是我没有纠缠这事儿,只想快点儿来监狱见你们。” 元庆不相信他的话,吹什么牛逼呀,都脑震荡了你会不纠缠?你进来那是因为别的事儿呢。从在看守所见到大勇的那天起,元庆就分析过他为什么进来,严打了,不讲是你这样有名气的混混,就是一般的小流氓也被“划拉”进来不少呢。少来这套!“现在见着我了,你打算怎么办?”元庆悄悄捏紧了拳头。“我没有别的打算,就想跟你算一笔账,”大勇往元庆这边慢慢地靠,“你过来,我跟你说。

    ” “你说你的就是了,我听得见……”话音未落,元庆就感觉自己的小腹遭了重 重的一击!元庆没看见大勇给他的这一下子是用脚还是用拳头,他只知道这一下子的力道很大,就像被横空抡过来的一把大锤砸中了的感觉。元庆下意识地弯一下腰,刚要抬腿踢出去,后背上接着挨了一脚,元庆翻滚一下,直扑墙根的几把暖瓶,手还没触到暖瓶,大勇的脚又跟了上来,快得让元庆无法躲闪,这一脚直接踹在元庆的一面肋骨上,元庆的身子撞在墙面上,弹回来,迎面又撞上了大勇的另一脚!胸口一堵,元庆直接趴在了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刚才还热辣辣刺进来的阳光忽然变软了,有气无力地打在元庆的身上,让他看上去就像浮在晚霞中的湖泊里。

    “老裴,裴元庆,老裴大哥——”走廊上传来梁川的喊叫,声音大得吓死驴,“裴大哥啊,你在哪个号儿?”“操你娘的梁腚眼儿!”老疤爬起来,带着一身屎尿扑到了小窗口上,“梁腚眼儿,你他妈的号丧啊?”“小子,别装死,”大勇蹲在元庆的头顶上,一字一顿地说,“慢慢来,只要我还活着,你、小满,都得死。”“勇哥,管理员过来了!”老疤在门后亟亟地喊。“知道,”大勇伸手拍了拍元庆的脸,“是男人就不要对所长说什么,咱们的日子还很长。” 铁门打开了,刘所捏着鼻子站在门口,冲里面扫一眼,回头对一个武警点点头。武警进来,推开站在元庆头顶上的大勇,拎着元庆的胳膊将他架起来,半拖着出了铁门。大勇张开胳膊大笑。号子里响起一阵唧唧喳喳的声音,大家好像对元庆受到的待遇感到不满。刘所站在门口不动:“周继勇,怎么回事儿?”大勇止住了笑声:“他装好汉,一进门就‘哄监’,说政府抓错人了。” “没问你这个!我问你是谁打的他?”“我。这不叫打,叫帮助。” “政府啊……”全福从门后钻了出来,一身屎尿味,“我要让他们给打死啦……”“这又是怎么了?”刘所的手又捏上了鼻子。

    “这个咱不知道,”大勇歪着头看已经蹿回铺位正襟危坐的老疤,“你知道他怎么了?”老疤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满:“我怎么知道……政府,你别看我呀,我真的不知道。好像是他一进门就‘毛愣’,被门口的几个兄弟给‘忙活’进马桶里了吧?谁 干的谁站出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勇看出来老疤的不满,一笑:“就是你,我都看见了。” 老疤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勇哥,你不好这样吧?兄弟我哪点儿对不住你了?”大勇还在笑:“想知道吗?我告诉你,你是内奸,还是一条哈巴狗,我看着不顺眼,早就想‘拍’你了。” 老疤张张嘴,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眼眶子像要箍不住眼珠了。旁边站起一个满脸横肉的人来:“老疤,皮痒了就早点儿说话。” 老疤看看这个人,又看看大勇,低声嘟囔:“卸磨杀驴啊……我认了,我他妈的就是一条哈巴狗。” 刘所指指全福:“你出来,”又指指大勇,“你,收拾铺盖!”大勇好像早有准备,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己的铺位,三两下卷起了铺盖,夹在腋下,两腿一并:“去哪儿?”刘所闪到了门边:“给你换个好地方。” 那个满脸横肉的人死死地盯着老疤,说:很好,”“你在趁机‘点眼药’呢,很好。

    老疤不理他,汉奸似的冲大勇哈腰:“勇哥慢走,勇哥慢走。” 大勇出来了,瞅一眼捂着肚子站在对面的元庆,哈哈一笑:“见着小满告诉他,我每时每刻都在等他。” 全福一手抹着头上的尿水,一手拎着自己的铺盖卷,茫然地看着刘所:“我还回小号儿?”刘所让全福站到元庆那边,说声“在这儿等着”,揪起大勇的一条胳膊,转身往走廊北边走。元庆直了直身子,瞄一眼趾高气扬往北走的大勇,嗓子眼堵得就像被噎了一只拳头。刘所在小号走廊的第一个铁门前站下,打开门,一把将大勇拽进去,铁门随即关上了。刘所回来,问元庆:“伤在哪里了?”元庆摇头:“没事儿。

    ” 刘所回头看了看大七号的门:“我提前不知道你跟周继勇的事儿,”扳过元庆的脑袋用力一勾,“你也傻得够戗,怎么不告诉我?很精明的一个小伙子,竟然办这种二百五的事情……”扫一眼大七号的隔壁,摇头,“黄健明在大六号。”转身看了看对面的大九号,点点头:“你去大九号吧。张全福,你也去大九号。”“我还想回小号儿……”全福可怜巴巴地望着小号那边,“小号儿清净,我好认真反省 问题。” 刘所在开大九号的门:“你快要判了,不用回去了。” 全福好像要哭:“不是准备判死刑的都应该在小号儿的吗?我‘卡’上级别了吧?”大九号的门打开了,刘所回头:“级别到了,可是现在你不是还没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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