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传-疯狂·梦想·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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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阳光打在地上

    就像两个凶狠的僧侣点火烧着了野菊花地。——海子《给1986》

    就像所有的悲剧英雄一样,海子的生活愈加接近于苦行。吃,他不在乎,穿,他更不在乎。他只在乎顺着自己的笔尖流淌下来的东西。而他已经有足够的鉴赏力来感知这些东西的好与坏,美与丑。知道怎样能做得更好,且去做,最让人产生希望,有能力前进,却舍弃世俗的幸福,这就让别人感到心酸了。而如果舍弃是因为害怕,就叫悲惨。

    海子迎来了1986年,这时候中国现代诗坛兴起一阵创作热潮,由安徽的《诗歌报》和《深圳青年报》联合推出的“中国诗坛1986年现代诗群体大展”一时间轰轰烈烈,传遍全国。

    有人说这是中国诗歌的一次解放运动,有人说,这是中国精神的最集中体现,也有人说这是中国文学界焕发青春的一次重大机遇。无论如何,形形色色的诗歌流派、团体、个人都对这次展览表示出了强烈的兴趣,他们精心创作、挑选,将自己最精美的作品拿出来,面向全国的读者。热闹非凡。

    海子想走进来,虽然在许多表现上,他对世俗深恶痛绝,但内心中仍然希望自己的思绪被社会承认,自己的理想能够为人们熟知。这其实就是一只困兽向牢笼做出的斗争,牢笼见不可破,困兽要么死去,要么被征服。

    海子的尴尬,就在于不想马上死去,更不想被征服。这次大展的消息传到海子那里的时候,他正在殚精竭虑创作一首新诗,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停下了笔。下午的太阳照在笔上,在纸上留下了一个椭圆的光晕,海子静下心来,想一想。

    海子在大学里教书的时候就创办了自己的诗刊,为了得到诗坛的承认,从大学毕业后就开始油印了《河流》、《传说》、《但是水,水》等大批诗集,不间断向各个杂志社邮寄。自己就是一匹千里马,希望遇见独具慧眼的伯乐,可的名声传播有限,很多编辑根本不知道还有海子这个人,有一些人一见是这样一个无名小辈,稿子连看都不看就直接丢开,那么随意,随意地就像一个顽童丢弃玩腻了的莲花……

    海子不知道这些,这样一个积极进取的人只知道人定胜天,知道自助者天助,知道人善天不欺。于是他一如既往地油印自己的作品,并发到各个杂志社,结果永远没有结果。

    海子当然不全是在想着虚无。他想的什么,没人知道,当时他的笔尖略微一颤,上面的光晕霎时消失无影踪。海子对自己说:“我不想去了”。然后他没有参加这个盛会。

    海子为什么没有参加这个盛会呢?因为他的诗歌没有被所有的人认同,他不好意思参加?因为他对中国文坛充满了失望?还是因为——在他就要做出决定的一刹那,他钢笔上的光晕没有了,然后他失去了信仰?研究海子人认同第一种说法,喜欢海子的人倾向于第三种说法。

    海子拒绝参加诗歌大赛,也没人强求他参加,海子自己甘心做一颗默默的星辰,在旁边静观别人的喧嚣,直到有一天海子的静默变成了烦躁。

    海子的稿子很少被发表,可是他仍然拼命地写稿投稿。可在文坛中,并不只有海子这种自我拼搏的人。一个投机取巧的青年,把海子诗集里的诗歌重新摘抄一遍,署上自己的名字,他得意洋洋,要找正规出版社出版,海子一开始并不知道,当他得知后,愤怒地把自己的钢笔甩出窗外,他真想一拳打破眼前的玻璃!

    就好像一个产妇的孩子被他人偷窃,海子陷入了一种被掏空的虚幻之中,他愤怒的情绪像一条疯狗,他想杀人。海子的夜晚来临,他已经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下午,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升旗的台座上坐下,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一个追求梦想的人,一个有毅力的人,为什么必须面对这些不公平……

    梦中无情的天空,黑暗的堡垒,禁锢囚徒的城市,可惜我只在一个荒岛上生存,没有生活带资格,头发打结胡须茂密,泅渡泅渡,不知所去……

    如果没有什么出路,就只能死。可海子对生有着本能的渴望!他在外面呆了很长时间,回到寝室已经是下半夜了。忽然,他发现门把手上放着一封信,是北大寄过来的,海子百无聊赖地打开信件,原来北京大学中文系要举办“中国当代新诗潮诗歌十一人研究会”。

    作为当年北大的三大诗人之一,海子自然受到邀请。信件中强调,本研究会“旨在精通中国当代诗歌的本质主流,把握其最有发展前途的流向。限定其内涵丰富的艺术特征,强调并赞赏对诗歌的语言而非语言的诗歌的探索,因为这种探索的最终意味着已经复活的中国当代诗歌具有一种真正的生命”。

    海子有些心动,上次的所谓诗歌大展是自己主动不参加的,如今诗歌被人剽窃,也是因为自己的名声不够,这次北大主动邀请自己,想必是给十一个人发的邀请信,这里面没有竞争——还是自己的母校温暖,海子想。这个诗人虽然有狂热的情绪,但本质上不喜欢竞争。

    恰好,第二天,骆一禾也来信了,首先他对海子没有参加诗歌大展感到惋惜,其次,他说自己已经接到了北大的邀请,要海子务必参与进来,其中的一段话十分动人,如下:

    “海生,我的弟弟,可能你想自己探寻智慧的王国,可能你现在一无所获,可能你对这个世界的信任与日俱减,但我要说的是,这个世界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道理,你是学哲学的应该知道这一点,在这个道理之中,我们首先要成为自己的目的,你是你自己的目的,所以无需被俗事打扰,而且,我一直相信你……

    西川也受到了邀请,我们三个人终于又可以相聚了,这是缘分,我们都不想错过你……“

    海子决定加入。

    在第十三期发行的《启明星》杂志,研究会成员的名单被列出来,他们分别是:海子、李书磊、骆一禾、于慈江、老木、西川、张旭东、海翁、落兵、张伟、郁文。海子的诗《歌:阳光打在地上》也在此杂志上发表:

    歌:阳光打在地上

    阳光打在地上

    并不见得

    我的胸口在疼

    疼又怎样

    阳光打在地上

    这地上

    有人埋过羊骨

    有人运过箱子、陶瓶和宝石

    有人见过牧猪人。那是长久的漂流之后

    阳光打在地上。阳光依然打在地上

    这地上

    少女们多得好像

    我真有这么多女儿

    真的生下过这么多女儿

    真的曾经这样幸福

    用一根水勺子

    用小豆、菠菜、油菜

    把它们养大

    阳光打在地上

    海子感谢北大,在他的心中,北大就是自己的另外一位母亲,她总能得知自己的困窘,总能在最及时的时候让自己感受到爱和温存。他于该年荣获了人生中第一个诗歌大奖——“北大一九八六年度五四文学大奖特别奖”。同时得到文学大奖的还有芒克、北岛、西川等人。

    由黄亦兵专为北京大学首届文学艺术节编辑的《风眼》专集中,还专门编发了海子的《城里》和《抱着白虎走过海洋》两首诗歌。

    城里

    面对棵棵绿树

    坐着

    一动不动

    汽车声音响起在

    脊背上

    我这就想把我这

    盖满落叶的旧外套

    寄给这城里

    任何一个人

    这城里

    有我的一份工资

    有我的一份水

    这城里

    我爱着一个人

    我爱着两只手

    我爱着十只小鱼

    跳进我的头发

    我最爱煮熟的麦子

    谁在这城里快活地走着

    我就爱谁

    《城里》这首诗的题目就很好,城里人是不会这么称呼城市的,只有从农村来到城市的人,才会这样。海子从来不隐瞒自己是个农村人,他以一个喜悦的、满足的农村人的姿态在城市里抒情——与这一点相对应的就是倒数第三句“我最爱煮熟的麦子”,谁在这城市里快活地走着,我就爱谁,没有比这更能表达人在幸福时候的连带感了。

    海子恍然明白,人不只有在孤独的时候可以产生对世界的连带感,人本来就可以活得很简单——如果生命在最幸福的时候戛然而止,那该多好。

    海子最快乐的时候就又想起了B,平日里他给B写了无数封信,都没递出去。这次,他重新打开笔记本,他要把自己的快乐和最喜欢的人分享——他来不及想更多了。

    他写道:“我有自己的母校,这是我的荣光,我爱北大,这里我的梦想起航了,我千万次在梦里,叠着纸飞机扔向太阳,可它们都陨落了,这次不是梦,我能真切地摸到我的诗——印刷到纸上的诗,我想,你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颜色,一种不可或缺的颜色,我有的时候后悔遇见你——请原谅我这么说,更多的时候却很庆幸遇见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没有人了。

    我窗户前的树们都开始凋落,从你走后,天都变色,黑夜成了我蜷缩的地方,这曾经是你我共同留恋的地方呵……“

    信写的十分安静,“思翻空而易奇,辞征实而难巧”在海子这儿成了“辞因人而生情”。当字从笔端流淌下来的时候,忽然就没有了怒气,只剩下淡淡的哀怨与忧郁。

    当他写完这封信,那些焦躁与不安重新占领了他的心扉。

    二谁在美丽的火中飞行

    我们坐下,感受茫茫黄昏,莫非这就是你我的黄昏。——海子《北方的树林》

    冬天来了,海子回到家,发现大弟因复读面临着很大的压力,整天眉头不展,海子为弟弟着急,却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他明白自己考上了北大,这无形中对弟弟就是一种压力,他拍着弟弟的肩膀,力图给弟弟一点信心。

    海子还是忧郁的,回到家里之后,他更加依靠气功给自己身体与心理上带来的支撑。他练习很勤快,有的时候一天练习三次,他将自己的心得告诉弟弟。

    弟弟似懂非懂,“什么是小周天?”海子热情地给弟弟讲解气功的练习阶段,和自己取得的成就,海子说自己现在已经破了小周天,上半身的气息可以自由流动。为了更直观地展现他练习气功所达到的境界,海子叫弟弟把手放在他的两只掌心中间,轻轻发功,由弱到强,大弟弟明显感觉到了气力的存在。

    弟弟对海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为了不被人误解,不重演中国政法大学里谣言翻滚的悲剧,海子嘱咐弟弟,这事情千万不可以对家里人说。

    弟弟点头。然后他们又聊起了西藏,海子毫不掩饰自己对西藏的爱。他讲西藏的牧马人和高原美景,讲那里的套马杆与蒙古套马杆的不同,将青稞酒和糍粑的味道,讲那里姑娘绯红的双颊。

    弟弟如痴如醉地听着,原来考上大学会有这么多的好处,原来外面的世界真有这么精彩!海子从弟弟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他给弟弟讲述自己的诗歌创作历程,他要在心理上让弟弟摆脱对自己的怀疑。

    海子跟家人谈起去西藏的旅行,不由产生深深的怅惘,他于是明白,自己对西藏的眷恋,已经根深蒂固。怅望祁连(之一)和怅望祁之二就是在这个时候完成的:

    怅望祁连之一

    那些是在过去死去的马匹

    在明天死去的马匹

    因为我的存在

    它们在今天不死

    它们在今天的湖泊里饮水食盐。

    天空上的大鸟

    从一棵樱桃

    或马骷髅中

    射下雪来。

    于是马匹无比安静

    这是我的马匹

    它们只在今天的湖泊里饮水食盐。

    怅望祁连(之二)

    星宿刀乳房

    这就是雪水上流下来的东西

    亡我祁连山使我牛羊不蕃息

    失我胭脂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只有黑色牲畜的尾巴

    鸟的尾巴

    鱼的尾巴

    儿子们脱落的尾巴

    象七种蓝星下

    插在屁股上的麦芒

    风中拂动

    雪水中拂动。

    海子的才华让几个弟弟非常佩服,尤其是二弟和三弟,他们缠着海子写好东西给他们看。海子微笑着答应了,说你们别嬉闹,等我写完了就念给你们听。二弟三弟点点头,就一点都不调皮了,海子诗情勃发,一挥而就,他看了看两个弟弟,大声朗诵道:

    “那些是在过去死去的马匹/在明天死去的马匹/因为我的存在/它们在今天不死/它们在今天的湖泊里饮水食盐/天空上的大鸟/从一颗樱桃/或马骷髅中/射下雪来。/于是马匹无比安静/这是我的马匹/它们只在今天的湖泊里饮水食盐。“

    海子有滋有味地读着,神采飞扬,可当他看向两个弟弟的时候,他们竟然已经跑出去玩了!海子感到了失落。海子像一只蛰伏的野兽,等待着春天的到来。鸟语花香,柳带香风,给海子的印象已经化成了天堂。

    刚刚开春,海子就来到了昌平,他找到青年作家苇岸,聊以排解心中的无聊。苇岸是非常喜欢海子的,他和海子保持着长久的书信来往,用他的话说,海子操纵语言,就好像是“樵夫操纵斧头”,而苇岸早就胸怀大志,他了解海子,所以二人见了面,分外亲热。

    苇岸请海子吃饭,都是青年,免不了谈起感情方面的事,海子久久压抑的对于B的复杂情绪在苇岸面前痛痛快快地吐露了一番,他说爱情就像沙漠中的一棵花,看上去美丽,却在风雨雷击面前如此的无能为力。

    苇岸很欣赏海子的这一比喻,他谈到海子的比喻,平凡如画,天马行空,新奇独特。海子笑了,我算什么独特,在人家高级知识分子眼里,我不过是个种地的。苇岸知道这是针对B的父母说的,不便多说,便问海子愿不愿意到文化馆工作一下,也挣一些零花钱。海子想了一下,这对自己倒是不错的一份工作,不是零花钱,而是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一笔钱。他非常感激地拍了拍苇岸的肩膀,答应了。

    苇岸把海子介绍到了昌平文化馆,以海子当时的名气和学历,很轻松地在文化馆立足了。他的主要工作是利用业余时间给馆里的学员们做些简短的培训。以前海子只在大学里工作,接触到的大多是学生,这样的一份工作让他接触到社会上的那些文化人,感受颇为不同。

    更让海子兴奋的是,一位非常有气质的女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当海子在上面讲述的时候,女孩子就瞪着清澈的眼睛看海子,海子能够感受到她眼睛里面的热情,这份纯真打动了海子,海子讲课的时候就仿佛是给她一个人讲,连声音都充满了感情。

    海子为她写了首诗:《献诗——给S》

    谁在美丽的早晨

    谁在这一首诗中

    谁在美丽的火中飞行

    并对我有无限的赠予

    谁在炊烟散尽的村庄

    谁在晴朗的高空

    天上的白云

    是谁的伴侣

    谁身体黑如夜晚两翼雪白

    在思念在鸣叫

    谁在美丽的早晨

    谁在这一首诗中

    很少送给别人诗的海子,郑重其事地将自己的这首诗送给了S,她大方地接过去,珍藏起来。海子觉得她的身上有种母性的光辉,她是自己的姐姐。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S的确称得上是海子的姐姐,作为回报,S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给海子织了一件毛衣,针脚细腻,柔软保暖。海子的心融化在S的爱心里面了。

    海子从S那里得到的幸福,足可以把他创作长诗的激情点燃。他的激情被S一次次升华。其实海子早先开始构建长诗《太阳·断头篇》完成后,中间停歇了一段时间。后面的接下来宏大的场面构筑因内心的矛盾和心情的低落一度中止。

    《太阳》系列诗作,海子共写了七部,称《太阳七部书》。骆一禾先生在谈到这样一部对海子影响十分重要的诗作时,这样形容它:

    “《七部书》的想像空间十分浩大,可以概括为东至太平洋沿岸,西至两河流域,分别以敦煌和金字塔为两极中心,北至蒙古大草原,南至印度次大陆,其中是以神话线索‘鲲(南)鹏(北)之变’贯穿的,这个史诗图景的提炼程度相当有魅力,令人感到数字之美的简赅。

    海子在这个图景上建立了支撑想像力和素材范围的原型谱,或者说象征体系的主轮廓(但不等于‘象征主义’),这典型地反映在《太阳·土地篇》(以《土地》为名散发过)里。在铸造了这些圆柱后,他在结构上借鉴了《圣经》的经验。这些工作的进展到1987年完成的《土地》写作,都还比较顺利。”

    太阳早就成为海子的一个寄托,如今这一系列关于太阳的诗写出来之后,他给太阳有力一个交代,给在自己,也有了一个交代,

    一般情况下,S一个星期去探望海子一两次,海子亦是如此,他们之间的爱情仿佛有点平淡,可海子知道,S是自己的精神支柱,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什么才叫“平平淡淡才是真”。海子的创作之路稳固了,他开始拓展自己的境界,教授哲学让他博古通今,这些他奉为人间真理的智慧被他一一融入诗歌当中去,例如,他为了研究印度教,对印度史诗大诗《摩诃婆罗多》及《罗摩衍那》作了一番仔细的研究。

    兜了一个大圈子,知识的力量最终为海子接受,他的诗歌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境界,为了诗歌,他好像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三明天醒来我会在哪一只鞋子里

    我从大海来到落日的正中央,飞遍了天空找不到一块落脚之地。——海子《我飞遍草原的天空》

    生命本就是一种迷惘,从此,海子便爱上了流浪,以梦为马。他渴望在经历苦乐,追求生命迷雾后的真相,踏上那个无疆的图腾。他在不断地获得,获得饱满的生命,他又是在不断地丧失,丧失了为亲人尽义务的机会。

    命运的时钟,定格在那一年,孤独的海子正流浪在异乡,像无根的蒲公英,随着命运的风,飘起、坠落。每一个倦鸟归巢的日暮,他都会凝望着家的方向,那也是他心中思念最浓的时刻。他记得家的样子,却不知家中发生的故事。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弟弟以再一次名落孙山,可怜的孩子距离本科分数线仅仅相差十分,但是退而求其次,还是可以报考专科。

    能有大学可念,总还算是好的。家里人的想法是,让海子给弟弟选一个好的专业和学校,也许将来也能有个不错的出路。几经讨论,家人把这样的情况简要写明,用电报告诉了海子,让他帮着弟弟填报志愿。

    电报发出,家人们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然而,令家人没有预料得到的是,海子当时并不在学校而是在流浪的途中。海子错过了家里的电报。弟弟也失去了这次上大学的机会。当海子看到过期的电报单子时,心中涌起了一阵刺痛和酸楚。查曙明和家人没有妄自做主,他因此错过了这次上大学的机会。

    痛苦,是因为在乎和深爱。因此,每一种痛的领悟,都是灵魂的一次升华。海子追寻诗歌的灵魂天空,也欣然承受生命所给予的痛。

    他在日记里这样写道:“我是如此地重视黑暗,以至我要以《黑夜》为题写诗。这应该是一首真正伟大的诗,伟大的抒情的诗。在《黑夜》中我将回顾一个飞逝而去的过去之夜、夜行的货车和列车、旅程的劳累和不安的辗转迁徙、不安的奔驰于旷野同样迷乱的心,渴望一种夜晚的无家状态。我还要写到我结识的一个个女性、少女和女人。她们在童年似姐妹和母亲,似遥远的滚动而退却远方的黑色的地平线。她们是白天的边界之外的异境,是异国的群山,是别的民族的山河,是天堂的美丽灯盏一般挂下的果实,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及。这样她们就悸动如地平线和阴影,吸引着我那近乎自恋的童年时代。接下来就是爆炸和暴乱,那革命的少年时代——这疯狂的少年时代的盲目和黑暗里的黑夜至今也未在我的内心平息和结束。”

    “少年时代他迷恋超越和辞句,迷恋一切又打碎一切,但又总是那么透明,那么一往情深,犹如清晨带露的花朵和战士手中带露的枪枝。那是没有诗而其实就是盲目之诗的岁月,执着于过眼烟云的一切,忧郁感伤仿佛上一个世纪的少年,为每一张匆匆闪过的脸孔而欣悦。每一年的每一天都会爱上一个新的女性,犹如露珠日日破裂日日重生,对于生命的本体和大地没有损害,只是增添了大地诗意的缤纷、朦胧和空幻。一切如此美好,每一天都有一个新的异常美丽的面孔等着我去爱上。每一个日子我都早早起床,我迷恋于清晨,投身于一个又一个日子,那日子并不是生活——那日子他只是梦,少年的梦。这段时间在我是较为漫长的,因为我的童年时代是结束得太早太快了!”

    他的身,在此处,此方,不得不和勇士、小丑走在同样的路途上。而他的灵魂,却在梦中的远方。他高举着诗歌理想的火焰,要让那火焰,如落英般洒向祖国的每一个角落。山川城寨,都是他梦里经过的地方。在他的心中,诗歌如同那明艳的太阳,永远不朽,明艳。

    海子对诗歌,十分迷恋,就如同爱情,越是倾心深情,就越会深深沦陷。《太阳》创作,让海子的精神幻想也几近巅峰状态,他的灵魂穿过山川城宇,轻抚过溪水和骄阳。他对周身的世界越发冷漠,能让他挂心的生活琐事,越来越少。他却在一片恢弘壮丽的精神领域里精彩地生活。

    海子精彩的作品,并不是一开始就被人接受。1987年,海子的作品才算得更多的认可和喜爱,越来越多的杂志刊登他的作品。当年第二期的《巴山文艺》、第八期的《山西文学》及第四期的《十月》等杂志上,都有他在作品在列。他的每一首诗,都如一个神奇的精灵在刊物上,绚丽的舞动,或美丽、或忧伤、或哀婉……他总是那样独特而动人,在宁静和孤独的人生岁月里,用生命谱写着灵魂舞动的绝艳风姿。

    似乎是一种注定的命运规律,每一种惊艳都必然是短暂的。因为,再美的东西,人们一旦看惯了,也就看淡了,渐渐地,也就会抛在记忆的尘海里,忘记了。也因为,最美最好的的东西,必须是倾尽所有生命力和灵魂来浇灌。

    因此,海子非常相信天才短命论。叶赛宁、莫扎特、马雅可夫斯基、梵高……许许多多的天才,在短暂的生命里,创造了绚烂,为世界创造了永恒的记忆。但是,海子,并不会为这种天才短命的宿命而感到悲伤,却反而更加让他珍惜每一寸美丽的时光。但再美的光阴也还是会有寂寞的时候。

    诗人寂寞是长情,但是寂寞里的空虚,却是诗人致命的蛊毒。海子,却有自己独特的排遣方式。他每每在感动寂寞的时候都会练气功,吐纳之间,静静地感受生命的跃动。他在锻炼的时刻,会慢慢地呼吸,慢慢放大每一丝细微的感官感受,让世界静下来,让心慢下来。寂寞和空虚,也就慢慢消散了。一次,寒假在家的时候,海子还非常有兴致地给弟弟表演了自己练就的本领。这着实让那个弟弟大吃一惊。海子在发功时,竟然可以让耳垂随意摆动。这并不是常人能够达到的境界。

    海子是孤独的,因为他孤独地驰骋在一片精神领域里,那个壮美而绚烂的世界,是他亲手建造,也唯有他自己孤赏。然而,海子也是自由。因为,他可以驾着梦的骏马,自由驰骋,不受任何束缚。他在《太阳》的王国里逍遥着。他听到看到感受到的,统统都是自己最真实的感受,没有半点的虚假和遮掩。海子,就如同一个快乐而孤独的孩子,自由随性,以自己喜爱的方式活着。

    海子的自由随性,不仅仅是存在于精神世界里,更是延伸到了自己的生活中。有一段时期,他蓄起了胡子,这惹得父亲大动肝火。因为海子怪异的样子引起了不少乡亲在背后指指点点。当那些议论的声音传到父亲耳朵里的时候,父亲暴跳如雷,对海子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见父亲动怒,海子也顺了父亲的意思,理去了胡须。蓄留胡须,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却引来非议。这世界让海子感到十足的无聊。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唯有诗歌的世界里,才是最快乐的。

    写诗,成了他生命中酣畅淋漓的宣泄,他一面在抒发,一面在创造。他的快乐,正在于此。然而,海子并不是一个只懂埋头写诗的木讷诗人。除了写诗之外,海子在家还喜欢和朋友们一起喝酒。不是吟风赏月的小酌,而是非常爽快的豪饮。

    一坛酒分别倒满几个大瓷碗。几个人高呼着碰碗,然后一饮而尽。浓郁的酒香,在席间萦回环绕。几个朋友纵情地喝着,畅快地聊着,海子渐渐地体会着世界由清晰到迷离,有些时候便在朋友家里昏沉沉地醉过去。

    海子喜欢饮酒,却并不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酒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助兴的消遣。每次酒喝到兴头,总是觉得不过瘾,一定要坚持把酒全部都喝光,但是,一旦酒喝光,他硬是再去买。几个朋友虽然会时常会劝阻,但是最后大多依了海子,去买酒回来陪他喝个痛快。

    一碗碗醇香的酒,如溪流一般缓缓下肚。海子感受到身体不断变得轻飘。所有感官的体验都变得柔软了。他就如同一个调皮的孩子,任凭朋友的阻留,还是开心地嚷着回家。朋友们忸不过这个大孩子,只好送他回去。

    往常一段寻常的回家之路,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了样子。山野田园,都变得迷离而柔美。那一条回家的小径,更像是一条探险的路。这一路上,迷醉的海子可经历不少坎坷,跌跌撞撞栽了不少跟头。最狼狈的是,他在经过一片稻田的时候还载到了田里,满身污泥的他还依旧不忘,环顾一下周围美丽的风景,脸上溢满了笑容和满足,心里也美滋滋的。

    历经“险途”后,他终于回到家中,面对狼狈不堪的孩子,父亲并没有太多的责备,只是要他以后少喝些酒,再有兴致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身体。他只是痴痴地笑着,像个孩童一般望着父亲。

    他始终如太阳一般明艳灿烂,又是同太阳一样孤寂。在追寻诗歌的路上,他的灵魂,将踏上永恒的皈依。

    四以梦为马

    雨水中出现了平原上的麦子,这些雨水中的景色有些陌生,天已黑了,下着雨,我坐在水上给你写信。——海子《遥远的路程》

    思索,灵魂的步履,写诗,是历尽生命颠簸后的翩然优雅的舞。为了那一支灵魂之舞,海子倾尽了无限的生命力。

    1988年,一个雪花飘飞的寒冬,万物枯槁而寂静,冬季是大自然的一次蛰思。这个寂冷的季节,令海子的头脑格外清晰。正值寒假,海子在家安分地待在家中,全心地投入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中,他伴着每一天里的日出日落,倾尽心力地进行《太阳》的创作。

    他一直在不停地写,不停的思考,不停的改,他感受到灵魂的疾驰,也惊喜地看到思想在自我审视中碰撞的火花。他一面体会着身体的疲乏,一面又深切地感受到思想在狂舞。

    写作成了一种瘾,在心灵深处生根,已经不可能拔除,唯有越陷越深。他已经不需要在这个世界里求索,而是要挖掘自己内心深处潜藏了灵光。

    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人们往往用以比作同生命一般重要,就如同爱情,爱如生命。而海子对于诗的迷恋已经远远高过了生命的境界。他是在以生命为柴,煮最美的诗歌。真正伟大的艺术,必然要倾尽最真实的灵魂。

    他的痴迷,就如同他的诗,并不容易被理解。尤其,是他的母亲,始终都难以理解,为什么要花这样大的心血却写一些诗歌。母亲暗自忖度着,或许儿子写作就是为了工作,或者是为了工作而写作。那种超越生命的热爱,是母亲永远也不会去设想的理由,可偏偏,海子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不是具体的为了什么,而是一种自由的表达,只因内心深处痴狂的爱。

    太阳在每一日朝朝暮暮间起落,海子的作品也在日渐丰满。他的诗歌,就如同那骄阳般璀璨,他的灵魂,赋予了诗灼热的力量。海子对于《太阳》倾注了浓厚的感情,就如同自己孩子一样,珍视自己的作品,但是,他并不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想要听到更多声音。

    在年初,寒冷还未结束,海子便提早结束了寒假,满地的爆竹红屑像是浪漫的落英,海子怀着激动的心情带着自己的《太阳》诗稿,奔向了四川,蜀道难,却没有心路难。海子要去会一会之前通过书信联系的“袍哥们”,他要将自己作品拿给他们,听听大家的意见。

    这一次四川之行,海子有了不少的收获,因为他在四川见到了众多在中国诗坛上有影响的四川诗人欧阳江河、万夏……诗人聚在一起,是一个种思想的碰撞,他们愉快地谈论诗歌、谈论生活、谈论一切美与丑的事情,诗人们各抒己见,交谈之间碰撞出了不少的灵魂花火。同诗人们的交谈,让海子感受到了灵魂的丰满。

    4月,桃李相应红,灿烂的初春,给人无限的舒适温暖,花树灿烂,隆重地点缀着春的盛宴。此时的海子,已经辗转到了四川沐川,沐川,一个蓊蓊郁郁的四川小县,是一个极其秀美而浪漫的地方。有“绿色明珠”的美称。美丽的风景,自然让浪漫的海子沉醉,并且,更让他感到很高兴的是宋渠、宋玮两个兄弟诗人热情地接待了他。海子也是一踏进这了,便喜欢上了。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纯净。这里的气氛,给予他灵魂的丰盈的滋养,于是,海子在宋家的房山书院一住就一个月。这里的寂静的,门口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流蜿蜒,就如同白练,让这寂静的风景里有略带动感和柔情。书院背后是一座青山。海子到的时候,漫山已是烟绿色。山的顶峰雾海缭绕,恍如隔世的仙境。

    宋家书院,环境清雅优美,走进小院便是一个美丽的花园,踏着石板小径,就到了藏书和居住的地方。海子就是在这里继续他的《太阳》创作。寂静清雅的环境让他更加全神贯注地投入写作。如同往日,伴着朝阳和日落,当夜幕降临时,月光清幽地洒在屋子里,向他传递着阳关的思念。芳草的幽香,也会随着清风,时不时地荡漾在空气中。那种美好和惬意的感受,是海子生命中珍贵的体验。

    有时候,海子还会在樱桃树下一边吃着沐川上好的早茶,一边和主人探谈论一一些房山的旧事。所有记忆的故事,就如同一张张老照片,从时光深处接续飘来。沐川的早茶固然美味醇香,但更美好的,却是这岁月的茶,伴着这温暖和煦的春风,更让人心旷神怡。

    人生中,总有一些美丽的生命画面,会在岁月里风干,成了记忆的书签,光艳艳的记录生命精彩的故事。如果此刻,你正经历简单的惬意,请珍惜,勿忘记。

    喜怒哀乐,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味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不断收获,有苦有乐,无从逃避,无从拒绝。

    海子在诗歌里,进步飞速,但是在爱情的海洋里,却并不能稳步起航。或许,因为离诗歌太近,爱情也就与他渐行渐远了。此时的S,那个曾经与他相爱的人,要同他分离。对于她的选择,海子是理解并尊重的。他知道,在她的眼里,他就如同一个流浪的艺人,纵然有才华,却始终是太漂泊。浪漫已经过了保质期,她现在更想要稳定踏实的生活。所以,她必然要离开漂泊的海子,找一个安稳的皈依。

    不是所有别离都是苦难,有时候,分开,渡了彼此脱离苦海。这一次爱情的分离,是十分平静的,海子很淡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分开是彼此的成全,他们可以无所牵挂地走向自己想要的未来。海子的未来,是用诗歌铺就的。那是一条孤寂的灵魂之旅。

    6月,是繁华的盛夏,万物生机盎然,每一寸阳光里都涌动这希望。海子的创作之旅即将踏上新的旅途,他开始着手创作《太阳﹒弑》的诗篇,在这同时,他也开始了旅行——重走西藏的路。

    这一次,海子和一平、王恩衷三人结伴而行。西藏的天空有一种独特的孤寂的美,每一个向前迈进一个步子,都如同一场灵魂的朝圣之旅。有时,他会望着前方发呆,绵延起伏的山峦,一直接到天际。也许他会想到,就这样走,是否,会看到世界尽头。

    在青藏线上流连了几个日子之后,进入拉萨。美丽的拉萨,如同这苍茫高原里一个美丽的西藏姑娘,柔情万种,又魅力四射,这虽然不是海子第一次到来,但他却依旧为这美丽的日光城而惊艳。太阳是海子灵魂的皈依,那么,西藏,应该是接近太阳的地方,他在这异地里,来寻找灵魂的故乡。

    在拉萨作了简单的休整之后,准备进入西藏腹地,西藏,提及这两个字的时候,人们的心中便会生出许多神秘的猜想。海子迷恋上了这种未知的迷惑,他渴望知道更多的西藏的文化故事。他强烈地感受到,一个神秘的文化宝藏,正在敞开怀抱,迎接着他的到来。

    生命的一些精彩来源于始料不及的收获,这一次,令海子没有想到的是,他首先打开的,是感情的宝藏。来拉萨的第二天,他找到了任职于《西藏文学》杂志社的女诗人,编辑H。在此之前,海子跟H通过几封信。爱在电光石火间迸发。第一次接触,他就迷恋上了她。

    她对西藏的文化有着很深的了解,听着她侃侃而谈,他的心中浮生出一种崇敬。她的身影就那样反反复复地萦绕在海子的心中,她成了他心中“拉萨河的女神”。

    海子的爱是热烈的,他希望她能够同他坠入烟火人间,然而他得到的却是淡然的拒绝。

    海子将她化成了心中的一座神圣的女神雕像,不可侵犯,可是他却永远不可触碰。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有些事,在过往的风中散开,有些事,却注定铭刻在心中,一生难以忘怀。他走了,却带走了满心的伤愁,然而,他却不得不上路。

    海子三人去了日喀则,又去了萨迦寺,寺院钟声在回荡几圈后又四散飘向远方。僧人们敲着木鱼,在佛前梵唱,那经文,有着澄澈灵魂的力量。海子的心,在这经声中涤荡。然而,更让他血液沸腾的是,他看到了罕见的经书,那密密麻麻的藏文,就那样静默有序地排列在书上。就如同成千上万个威严的老僧,静默地守卫着古老的藏文化。不可怀疑,这是世界的珍宝。

    随后,海子等人又继续旅途,巍峨的喜马拉雅山脚下,他再一次地亲密接触了藏文化。那是最神圣的“天葬”,

    天葬是藏族人民古老的信仰,藏人死后,停尸三天,然后由家人送往天葬台,一路不可回头,还要把一个红陶罐在路上摔破,表示放死者的灵魂升天。在天葬台,天葬师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双手熟练地进行碎尸处理,骨肉剥离,再把骨头用石头砸碎,把肉切碎,并拌以糌粑。然后点燃几处糌粑火堆,请“神鹰”来食之,“神鹰”即秃鹫,秃鹫一见烟火,立即飞到天葬台上,几分钟就可将碎尸抢食一空。秃鹫飞向天空,会将死者带到天堂,也就遂了藏民今生最大的愿望。

    藏族的丧葬形式是经历了历史变化的,据藏文史籍记载,在远古的“七天墀”之时,诸王死时是“握天绳升天”,“如虹散失,无有尸骸”。当时藏族人认为其祖先来自天上,死后必当归天。于是,血腥的天葬,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宁静的归途。

    这种天葬的仪式使海子的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这样生死轮回的道理在普通人看来是充满血腥和残忍,但是对于藏民来说却是一种神圣的信仰。

    这一次深入西藏的文化之旅,也是一次跌宕起伏的灵魂之旅。他的灵魂经历了许多文化的冲击。在归途中,海子在玛尼堆前,拾拣了两块精美的雕像,也许,这是他在经历了一次藏族文化后,开启了佛缘。

    虽然,海子并不是宗教的信徒,但是他灵魂的根里,有同佛教相同的彻悟。海子对它们敬畏无比,经常烧香跪拜。是一种敬仰,也是一种对藏族文化的温暖怀念。两尊佛,就如同藏地里跟随而来的使者,始终守护着海子。在海子离世后,这两尊佛像也随他的遗物被托运至怀宁老家,现在镶嵌在他的坟墓边上。静默地,陪着他看着地老天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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