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六军少尉-第二次远征,保卫中国生命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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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途路过安顺境内的黄果树瀑布,车队停在路边,眼前一帘帘清水奔泻而下,细微水丝打在身上十分舒服,隆隆的瀑布拍击着水面发出巨大响声,壮观极了。

    周围的山上满是花红果树,枝叶繁茂,树上挂满果实。据贵州同学讲,这种果子味道酸甜,爽脆,很有特点,但我们没有这个口福,一切都需打败了日本鬼子才会有条件享受。

    在此休息了两个小时,我们继续向西的行程。

    当时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的卡车,都是用酒精点着后烧木炭,用这个热量来推动,两个司机轮流开,一遇到盘山路先把木炭烧旺了,木炭汽车就喘着粗气很艰难地爬着。爬不上去了,两个司机轮番拿几个三角木在轱辘后面垫着,以防向后滑行,车前面就用摇把摇,有时下坡突然熄火,车就一路向下滑。三十多辆卡车都是从民间征来的私人运输车,卡车就是他们的谋生工具,自己很当宝贝。

    顺着盘山道爬过一山又一山,一天能拐数十道弯,沿途不时看到悬崖下美国十轮大卡车的残骸,都是运送军用物资的。据我们所知,美国驾驶员兜里都揣一瓶白兰地或者威士忌,开车途中就经常啜一口,车速有时再快点,遇到情况来不及刹车就掉到百米崖下。

    最终,我们无一事故到达昆明,入驻西南联大,学校特地为我们腾出来地方。

    稍事休息后检查身体,血压没什么毛病就过关。我合格,要出国了,那心情高兴啊,这回终于要到前线去了。也有个别不合格的,就哭,说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就再检查一遍,名是他的名,别人替他去检查,所以最后都去印度了。

    国内这段经历感觉很艰苦,还差点儿把我们当成猪仔卖了,国民政府可能没有骗学生的意思,但下面那种黑暗上面不一定能知道。不然从军的十万知识青年,就不会独立地编成九个整编师了,清一色的学生军。

    到昆明就是到抗日前线了,我们对很多信息都感兴趣,觉得中国的形势很危急,想多知道些情况,了解国家将来有没有希望,对这场战争有一种渴望。来源就是各方面报章、一些知情人的谈话,我们很愿意掌握这些信息。

    当时国内的形势主要是防御,尽量避免大的战役发生。

    日本人进广西没能进来,张发奎在那儿顶着。湖南打得很激烈,薛岳很能打,长沙会战,日本人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打不下来,日军想打通粤汉线再衔接沿海成为一条通路,就必须占领长沙,结果在湖南被卡住了。

    忻口战役打得挺激烈,阻击日军向山西、河南进攻,在中原跟他争夺,八路军也参加了,这些消息都有报道。

    那时我跟其他同学还不一样,他们年龄都比我大,比我懂事,我更多的是听,特别愿意听那些老兵,尤其是连、排长讲话。有的老兵是参加过淞沪保卫战的,等我们到了印度、缅甸,他们还是个大头兵,挺不公平啊。

    很多人就讲日本必败,为什么呢,日本人到处进攻,太平洋战争的战线拉得太长了,兵力无法集中,顾此失彼。一百三十多万军队在中国被牵住了,中国不投降,它就无法分兵,它打香港、打缅甸,后来打印度、越南,兵力都是从侵华日军中分出去的,战线跨越太大,肯定不行。

    我们参军时就知道出国作战是为了打通滇缅路,因为中国抗战没有物资,国家穷,全靠外援。但是所有的港口、海边城市都失守了,物资运不过来,滇缅公路是唯一的依靠,很简陋的土马路,一天就运那么一点儿。当时中国是很困难的,连武器都没有,就是有枪也没有子弹,我听老兵说,打一枪,子弹壳自己还得捡回来再上交,就是那么困难。我们到这时还没摸过枪,根本也没发枪。

    但就是这条路现在也被阻断了,由此,我们对远征军前一段历史开始有所了解。

    第一次远征,杜聿明率领第五军三个师,二十二师、二〇〇师,还有九十六师出去,一个师编制一万两千人,三个师三万六,再加上师直属部队,不到五万人,后来又上来第六十六军和第六军,就为了打通这条路调上来十多万人,最后都垮了。第五军是精锐之师,一九三九年打昆仑关,消灭了日军一个旅团,日军少将旅团长都被击毙了。

    我们现在参加的是第二次远征,一九四四年年初,中国驻印军在史迪威的指挥下,从印度向缅甸反攻,目的是打通滇缅公路,打开为国内战场输送援助物资的通路。

    第一次远征失利了,我们第二次远征的结局会不会重蹈覆辙?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我们就想着去拼,可能最后就会拼出个名堂来。

    一九四四年六月五日,开始空运出国。

    在昆明机场上的飞机,是C-47美国运输机,每机乘坐半个连,还是那身很简陋的服装,没有枪也没有行李,就上飞机了。

    那天一位同学说,咱们现在不是远征不远征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平安过驼峰。我们的飞机在喜马拉雅山经常失事,经常撞山掉下去,还经常有日本飞机袭击。差不多每个月都有十多架飞机坠落。年纪大的就说,这一关,我们能不能安全过去,就看驾驶员了,飞机不失事,我们就能安全抵达,才能谈远征,就看我们的命怎么样。我们年纪小的不太懂,反正要死要活的碰运气吧,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

    上飞机时天很热,一摸飞机都烫手,翻越喜马拉雅山的时候,一爬到九千米以上,人都冻硬了,像冷藏一样,太冷了。运输机没有恒温,只有小窗户那样个小眼,一看下面全是白茫茫的雪山,到那时也给扣上了,我们都穿的单衣冻得浑身发抖。到了高空后严重缺氧,全迷糊了,我的脑袋嗡嗡的,要死要活的,后来不行了,迷迷糊糊就倒在飞机上睡了,直到身上发热才意识到到达印度了。

    飞机过驼峰都要飞到八九千米以上,日本飞机经常袭击,虽然有美国战斗机护航,有时候也护不过来,航线上飞机一架接着一架飞,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来几架日本飞机拦截你。但我们贵阳教导团很幸运,一架飞机也没失事,全部到达印度。

    总共飞了两个多小时,中午到了印度的丁江。一下飞机,我们高兴得不得了,这一关算过去了。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驻印军中尉,把我们领到一个大帐篷前,叫我们把衣服全脱光,都扔了,我除了把父母和二姐的照片留下,其余都付之一炬。进去后每人发一块肥皂,一条毛巾,里面的淋浴一排排的。

    说我们那时用汽油洗澡,那是扯淡,汽油那么金贵,能给你洗澡吗?就是跳汽油桶里泡泡,搓搓算了,我们在印缅洗澡都是在营地附近的河沟里,水很清,都是那么洗。

    统统都洗干净了,出来焕然一新,开始发装备:衬衣衬裤两套、毛袜两双、英式咔叽布军便服两套、皮鞋、胶鞋各一双,打森林战没有皮鞋不行,薄厚军毯各一床、蚊帐一床、钢盔、便帽各一顶,便帽是印度帽子,我们叫通帽,很轻,夏天戴的。两用雨衣、背包各一个,水壶、干粮袋、米袋各一个。

    换了军服,行李全背好,列队后被分到驻印军的五个师,原来的贵阳学生教导团就分开了,我们广东来的大都分到了新六军二十二师学生大队。接收军官立即把我们带上火车,开赴训练基地雷多,雷多在印缅交界处的印度一方。

    一进军营,连帐篷都搭好了,这时我们才知道,还不能马上到前线,要先在这里接受训练。

    第四节 不管哪儿失守,起码我这儿不能失守

    一九四二年,第一次远征失败后,二十二师、三十八师剩余部队全部集中到兰姆伽训练,又补充了部分兵力,黄埔十七期的毕业生就是分到了兰姆伽。

    这时日军已经占领云南相当一部分地区,目标是专门进攻重庆,在内地已经打到贵州独山,就是要逼迫中国政府马上投降,这样他的兵力就可以重新部署,从一九四一年发动全面进攻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要占领东南亚。

    当时的情况已经很明确,所有的外援物资都是通过滇缅公路运到中国,是生命线,是最关键的,这条路打不通不行,这样,缅甸就成了必争之地。

    史迪威的意见是再从中国调兵,于是在原有的二十二师、三十八师两个师的基础上,一九四三年调来了三十师,一九四四年,又把中国远征军的十四师、五十师调过来,空运到雷多换完装备后,立即空运到密支那,准备攻打密支那,这两个师比我们先到一个多月。

    缅北反攻开始后几场激战下来,部队减员很多,不足编制规定的数字,需要补充兵员,又先后空运过来我们三个学生教导团分给这五个师补充兵员,这三个学生教导团分别是贵阳学生教导团、西安学生教导团、重庆学生教导团。

    这样原有两个师,新调来三个步兵师,加上我们三个学生教导团,驻印军就不是十万人了,超过十万了。

    第二次远征的部队分为远征军和驻印军两部分,我们从缅甸往国内方向打的部队叫驻印远征军,总指挥是美军中将史迪威将军,副总指挥是郑洞国。

    从国内往国外打的叫远征军,总指挥是卫立煌,下辖第二军、第六军、第八军、第五十三军、第六十六军、第七十一军,加上青年军整编二〇七师。

    在开赴印缅的几个学生教导团里,我们贵阳教导团是最早到达的,和黄埔十八期毕业生同时到达。我们这一千多人先到达先分下去,一半给新一军,一半给新六军。新六军有两个师,二十二师只分到两个中队,一个中队是一个连,一个师也就能得到两个连,二百多人。

    二十二师是当年打过昆仑关的部队,一直到东北始终是廖耀湘最精锐的师。部队很欢迎教导团的学员,一看学员很年轻,都是十几、二十岁,还有知识,比征来的兵好多了,他们愿意要这样的。

    我们的番号叫驻印军新编二十二师学生大队,下辖两个中队,我们的军衔统一被定为学生大队下士学生,月薪十六个卢比加上十二个,都是印度币。

    二十二师委派辎重营中校营长伍文秀来担任大队长,营长一般是少校,他的资格老,黄埔六期的,仅比廖耀湘差点儿,但是指挥打仗不行,他没正经带过兵,都没有当过步兵营长,连、排长当过,表现也一般。比较“面”,没什么战功,所以上不去。他这个大队长不管事,到东北后在军里当过副官处长。

    入营第二天就开始训练,队列操练和各种战术教练包括班、排、连攻防,都是黄埔军校毕业的中国教官担任,有的教官由刚分来的黄埔十八期毕业生担任。兵器训练由美军中校教官带着几个上尉给我们上课。美国人教武器的时候,旁边有翻译,他一般不讲,都是实际操作,把枪拿出来实际示范怎么瞄准、怎么扣扳机。

    讲解的翻译官都是大学生,大部分是西南联大的。二十二师有个缺点,不怎么吸收文化人,不像三十八师,从西南联大要了很多大学生,学医的、学文的,桥梁建筑、机械都要,用了一大帮。到他那儿就是少校。师里头没有资格批少校,只能批到上尉为止,少校要军以上才能批,但廖耀湘、孙立人都是副军长兼师长,孙立人一看就是一种新派,比较务实,很有主见。

    发给我们的武器全部是美国制造,从当兵到现在已经半年了,头一次摸到枪。

    我领到一支经过改造的三〇式来复枪,是美国在一九三〇年研制的,美国人就给我们用这种步枪,威力很大,声音很亮,不像日本的三八式叭叽叭叽的。在印缅,美国人已经用小自动步了,有点儿像冲锋枪,一梭子子弹可以连发打出去,英国人用的是大自动步,比美国那个还要大。这个三〇式打一枪还要推一下,这就比较出来了,我们的武器和当时美国人、英国人使用的差了十年。尽管对美国来说是老式一点,但对中国,这个枪是好枪,比我们那个枪爽多了,有些七九式、中正式打完两发子弹后发现拉不开大栓,人家这个不存在这种情况。

    但发给我们的汤姆式冲锋枪是四十年代造的,和影视剧里那种铁把子的不一样,是木把子。轻机枪是勃兰式轻机枪,也是美国造。

    队列操练要持枪,战斗教练也持枪,连睡觉都是与枪共眠,我把枪擦得锃亮,连子弹都擦得亮光光的。

    印度当时正是炎热的盛夏,六七月份的太阳那个晒啊,早上出操,站上不一会儿,钢盔就热得烫手,手都不敢摸,体质弱的时有晕倒。白天是班、排、连教练,班攻击班防御、排攻击排防御、连攻击连防御,一个部队没展开的时候是没有战斗力的。我们学习的内容和军校是一样的,普通士兵不学这些科目。晚上想歇着,不行,吃完晚饭天快黑时,带你上森林里了,营地出去不远就到处是大森林,在森林里进行单兵训练,学习一个人怎么打森林战。从雷多到新平洋就是公路没有树,离开公路就是森林。

    每天的伙食,一日三餐食无定量,副食是牛肉罐头炖南瓜,国内部队的待遇跟这里无法相比。

    训练期间,我们最关心前线的战况。

    一九四四年三月初,中国部队重回野人山,三十八师在兵败野人山时损失较少,所以先于二十二师经新平洋进入密支那河谷打通印缅公路,拉开了进攻敌十八师团大本营孟关的序幕,二十二师随后进发。二次远征反攻印缅就这两个师,不足两万四千人,攻打胡康河谷和孟拱河谷。

    先打的是胡康河谷,因为史迪威参谋长指挥不力,让三十八师一个营被敌人包围了,打了一个月也没突出来。当时二十二师六十五团归孙立人指挥,孙立人就让二十二师去打洛解围,给他的命令是,第一把那个营解救出来,第二就是把打洛拿下来。

    傅宗良一看这个计划不是很好,没执行,傅宗良跟他的副团长罗英说这样打不行,我们不能先去救打洛,应该是先占领大奈河两岸,断他后路,日军十八师团就得回师,这不就解围了吗?就像我们古代的围魏救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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