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盗格里芬-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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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亲爱的杰克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麻烦。

    有预兆的麻烦和没有预兆的麻烦。

    大部分的人都更害怕没有前兆突然袭来的麻烦,然而我想说这其实不正确。固然,这意味着躲不开突然袭来的第一击,然而偷袭能造成的伤害总是有限的。

    一旦稳住阵脚建立起了防守态势,那么形势就已经倒转过来了。反击的机会迟早会出现,在那之前只需要忍耐着就万事大吉。

    真正可怕的,是有预兆的麻烦。

    就跟严重的病症一样,棘手的麻烦通常都是有潜伏期的。

    其中特别难缠的,则是忽略了危险的前兆,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而那些被怠慢了的份儿,到了紧要关头保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来后悔可就晚了。就算想要等待反击的时机,也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的蛇,任人摆布。

    百闻不如一见。现在我们就来举个实例。

    大麻烦的前兆在星期一早上偷偷溜进了我家的邮箱,化作一封寄给我的信件。

    纽约市曼哈顿西尽街272号

    杰克·格里芬先生(收)

    亲爱的杰克:

    恭喜你当选第23届“国际盗贼大赛”-俗称怪盗

    奖-的北美选手代表!的才华与技巧不仅仅在美利坚合众国久负盛名,在远隔大西洋的欧洲,您同样倍受业内专家们的关注。

    怪盗奖是由总部设在日内瓦的“国际安全评议会”所主办的四年一度的盛会。参赛选手无论人种、国籍、性别、年龄、是否被通缉,都可以在此大会上一决谁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盗窃大师。要获得本大赛的出场权,比获得诺贝尔奖还难。

    本次大赛的举办地是人称“加勒比海的无名指”的波克诺共和国。以其首都圣阿隆索为舞台,来自世界各地的16名勇士将要一比高下。比赛为非公开的淘汰赛制,优胜者将会获得本评议会所赠与的亚森·罗苹像a以及一百万美元。

    怪盗奖将于一星期后正式拉开战幕!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当日抵达圣阿隆索的飞机票。到达圣阿隆索后,请前往恺撒·格兰酒店。在那里我们用唐·路易斯·佩仑纳这个名字为您预订了房间。

    入住酒店后,请前往位于地下一层的酒吧。您只需要点一种叫做尼克·费尔威b的鸡尾酒,调酒师就会向您详细说明日程与规则。比赛内容与参赛者的长相在那之前恕不能相告。

    此外,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泄露关于此次比赛信息的选手将会被自动取消比赛资格,请谨慎言行。

    最后,我们评议会所有成员衷心地期待着您的积极参与。希望能在圣阿隆索与您相见。祝您盗运昌盛!

    国际安全评议会事务局

    莱昂纳尔·D·安德森

    除了安德森先生的信之外,信封里还有一张从纽约到圣阿隆索的直达机票。出发日期是一星期后,头等舱。

    2搬家后住址不明

    我皱着眉头开始研究那枚信封。航空邮件专用的信封上贴着一张瑞士邮票,邮戳也是真货。要说我对去加勒比海度假以及一百万美元的奖金没兴趣那绝对是撒谎,只是这种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背后往往都有陷阱。

    除去头等舱的机票之外,安德森先生的信里实在找不出什么漏洞来。“国际安全评议会”这种组织是否真实存在也很叫人怀疑。本来,怪盗奖这种东西其实是流传在盗贼同伴们之间的一个有名的老笑话:

    阿拉伯的石油大王投入大笔私有财产,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比赛以选出谁是世界第一的盗贼。优胜奖品被藏在宫殿的某个地方,据说那是祖先代代相传的秘宝中的秘宝,是所有的盗贼都梦寐以求的极品。

    在森严的警戒之下,99名盗贼都相继败下阵来。只有着名的怪盗魅影终于达到了宫殿里的秘密区域。打开宝物库的密门后,魅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似乎暗藏玄机的古壶。

    壶里有张纸片,上书-“芝麻开门!”

    就算四年一度的怪盗奖是不存在的比赛,但是对于普通的恶作剧来说,专门用国际邮件发来请柬未免有些太过麻烦了。再加上甚至还附送了头等舱的飞机票,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

    毫无疑问这个叫做莱昂纳尔·D·安德森的人物,希望我一星期后离开纽约。被一百万美元的奖金骗走的傻瓜杰克在入住圣阿隆索的恺撒□格兰酒店时,另一个冒名顶替的出现在纽约,也许会闹出不小的乱子来。

    我可不打算和想要借我名字的骗子们搅在一起。加勒比海的度假还是早些忘掉比较好,保证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稳固的才对。没什么地方会比呆在自己家里更好了。请柬和机票我决定让邮局寄回瑞士去。当然不能直接这么寄回去,要在信封上动些手脚才行。

    忘了说,我从来不用开信刀。因为我经常偷看别人的信件,所以就算是寄给自己的信,我也照样会在蒸气上熏过涂浆糊的地方,不留痕迹地拆开。也许这是有些过度神经质,不过在这种时候习惯就能帮上大忙。对于以盗窃为生的人们来说,这也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我小心地将信照原样封好,在信封表面盖上了以防万一时的备用印章-和美国邮局所使用的印章完全相同的东西。

    我在当天就把信投进了离家最近的一个邮筒里。等这封信被送回日内瓦时,再快也得周末去了。不知道“国际安全评议会”

    在看到地址栏上那个“因搬家后住址不明,返送寄件人”的印章后会作出何种反应。光是想象莱昂纳尔·D·安德森先生会露出的苦恼表情,我就忍不住一个人笑了起来。

    而自称罗伯特·F·奥斯特安德鲁的男子给我打来委托电话时,正好是在这件事的一个星期之后。

    3大都会美术馆

    “是一个老朋友向我推荐你的。”奥斯特安德鲁说,“工作可能有些困难,不过希望你能接受。”

    “我的原则是不在电话里谈工作。”因为所有的电话都有被窃听的可能,“能见面谈吗?”

    “好。”

    我们约好下午三点在中央公园的草莓园碰头。中央公园离我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加上今天天气晴朗,无疑是个适合散步的下午。

    我从西72街区的入口进入公园,立刻就知道了和我有相同想法的纽约人不在少数。镶嵌在路面上的约翰·列侬的石碑前,一群日本游客正在拍纪念照。我四处寻找委托人的身影。

    “格里芬先生?”

    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和电话里相同的声音,不禁回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秀气的额头和充满知性的眼镜。奥斯特安德鲁给人的感觉是个举止得体、大学哲学教授般的男人。虽然从外表上判断他应该比我大20多岁,然而全身没有一丝赘肉,身材健美。

    他向我伸出右手,但是我却回绝了握手的礼节。奥斯特安德鲁也没有因此而显出不悦,只是一边走一边说了起来。

    “实在不好意思,我私下调查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你好像主要接受保险公司委托的工作。”

    “不过是将买了高额保险的被盗物品合法取回的工作而已。

    对于保险公司来说,与赔偿给物主的大笔保险费相比起来,付给我的酬金要便宜得多。”

    “原来如此。所谓的用盗贼来对付盗贼。”

    我沉默着耸了耸肩。虽然说在工作中不能掺杂个人感情,不过这次的委托人不像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我们沿着林荫道向毕士达喷泉的方向走去。阳光明媚的广场上,咖啡厅和露天小店比比皆是。如果沿着路继续前进的话,就能看见大都会美术馆。

    大都会美术馆号称收藏了超过300万件的珍品,乃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艺术中心。奥斯特安德鲁在寒暄了几句关于天气的话后,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能从那儿把凡·高的自画像给偷出来吗?成功之后我将付给你2万美金的报酬。”

    4物归原处

    “实在抱歉得很,这个工作我不能接受。”我当即回答道,“如果你的目的是凡·高的话,请你另请高明。”

    奥斯特安德鲁露出了一丝无趣的表情。

    “还真是冷淡的回答。对报酬的金额不满吗?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和这两点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这违反了我的信条。怪盗格里芬从不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以前有一次,我从大都会美术馆的仓库里偷过一件古代的猫形装饰品,因为那是从埃及不法走私进来的东西。我的工作是取回那些离开了正当物主、被心怀不轨的人所摆布的物品,然后将它们送回它们本该存在的地方。也就是物归原处。你的那个朋友,似乎忘记告诉你最重要的这一点了。”

    也许我说得有点太得意忘形了,奥斯特安德鲁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半天。

    “似乎您是误会了。的信条我非常清楚。否则我也不会把这件工作委托给你。我所希望的,正是让凡·高的画挂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请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来自荷兰政府的委托?为了收回流失海外的国有财产而专程来找我?”

    “这倒也不是。”奥斯特安德鲁显得有些无奈,“大都会美术馆所藏的凡·高自画像其实是赝品。就像以前奥托·瓦克的那些画一样。面向数千万人开放的展示厅可不是赝品能呆的地方,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格里芬先生?”

    “如果大都会美术馆里的是赝品,那么真正的作品在哪儿?”

    “没什么好隐瞒,在我的手里。”奥斯特安德鲁笑了起来,“我正是希望你能将真正的凡·高自画像和美术馆里的那张赝品对调一下。”

    5凡·高赝作事件

    奥托·瓦克是通过倒卖凡·高作品的赝品牟取暴利而出名的柏林画商。

    1968年到1977年,大都会美术馆馆长汤玛斯·霍文就美术品赝品及鉴别真伪的闲谈为内容写下了《赝品美术史》。在这本书中,有这样一段话:

    本世纪20年代最受关注的赝品非模仿文森特·凡·高(1853-1890)的作品莫属。凡·高的作品在进入20世纪后逐渐出名。1925年前后,一个自称原舞蹈演员的柏林画商奥托·瓦克在不同的交易场所(柏林、幕尼黑、巴黎、纽约等)出手了合计共33张凡·高作品。其中包括4张《自画像》,《向日葵》和《播种者》各1张,数张《丝柏树》,1张《朱阿夫兵》,等等。优秀的美术史学家J·B·德·拉·法伊尤于1927年首次编撰了附带解说的凡·高作品目录,其中为这些作品的真实性打了包票。

    但是,只要将这些“新画”与当时已经为世人所知的凡·高作品或者有名的个人收藏品进行比较,就能发觉它们总有某些地方怪怪的。如果有人说这些画并非是凡·高的作品的话,似乎也很难立刻就反驳。

    所以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质疑,然后立刻就判明所有的画都来自奥托·瓦克。不过他看起来像个很老实的画商,所以人们问他这些画都是从哪儿入手的。他回答说是从住在瑞士和埃及的俄罗斯亡命者手中买来的。由于如果说出名字的话,或许会给依旧留在苏联境内的亲戚带来危险,所以他也不清楚那个人的名字。据说那个人是非法地从苏联将画带了出来。

    奥托·瓦克接受了审判。在法庭上专家们各持己见地唇枪舌战着,结果以一场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中扑克牌女王的审判般的闹剧收场。由于围绕凡·高作品的真假之争太过激烈,在一般的大众看来不像是学术讨论,反倒如同一群疯子在瞎闹,所以奥托·瓦克的存在反而变得不重要起来了。德·拉·法伊尤一改自己往日的观点,在法庭上声称这些作品是赝作,并且着手准备在从新版的带解说作品目录中删除这些“瓦克的”绘画。

    然而,依旧有极少数美术史学家认为这33张画作中有5张是真品。就算是现在,也偶尔会有某张画是真品的观点出现。

    我向奥斯特安德鲁问道:

    “你是说,80年前奥托·瓦克所仿造的赝品,现在正公然挂在大都会的展示厅里吗?”

    奥斯特安德鲁的回答是:

    “不,那个和这个是两码事。你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名叫查理士·奥德拉得克的美国人在20世纪70年代所画的,更为精妙的赝品。”

    6某赝作画家的一生

    既然我是以盗窃为生,自然会对这种天衣无缝的赝作画家的传闻感兴趣。再说我以前也借助过好几次内行的帮助。但是,奥德拉得克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奥斯特安德鲁说。

    “在赝品交易的世界里,他的名字从来没被人注意过。大概就是一流的鉴定家们也没有意识到过他的存在。因为奥德拉得克的造赝技术太过高超,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其作品的真实性。”

    我停下了脚步。这次的委托人不讨人喜欢不说,委托的内容也像隐瞒有内情。但是,我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奥斯特安德鲁指着路边一条空着的长椅说:

    “说来就话长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关于赝作画家的一生,奥斯特安德鲁如此说道:

    “查理士·奥德拉得克于1939年出生在波士顿,是斯拉夫系犹太人移民的后代。他是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名字来源于波士顿市内的查理士河。

    查理士的父亲巴纳德是一位技术精湛的家具制造工人,在市区里拥有一间不大的工厂。可惜的是他只是名老式的工匠师傅,没多少商人的才华。母亲伊丽莎白一边养育三个儿子,一边在当地的小学校教绘画课以补贴不大宽裕的家计。

    查理士天生就是个不爱说话、内向的孩子,但是却拥有难得的天分。只要是看过一眼的东西,他就能如同照相机一样记住每一个细节。一般人们所谓的过目不忘的能力通常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丧失。但是查理士却并非如此。

    发现查理士的才能的是他的母亲。对绘画颇有造诣的伊丽莎白下定决心要把儿子培养成一个人才。每逢放假,她就带着查理士去波士顿美术馆,仔细鉴赏大师们的每一张画作。等回家后,就让儿子在练习册上将美术馆所看到的画照原样画出来。

    从素描开始到水彩画、油画,查理士所进行的美术训练越来越多。毫无疑问他同样也继承了父亲那灵活的手上功夫。在他快满20岁的时候,已经在波士顿的业余画家之间被称为神童了。

    然而,母亲的精英教育法对于他来说却是悲剧的开始。因为在查理士的画中,没有他自己立足的余地。

    由于自幼起就一直只知道模仿古今东西的名画,查理士除了模仿他人的画外画不出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可不是夸张。虽然他拥有如同照相机般的记忆力,然而他却无法将映入自己眼睛的实在风景和人物用颜料和笔描绘在画布上。

    对于他来说,画画就像拼图游戏,是将被分解成线条的图块重新组合起来的工程。查理士的确拥有天赋与画技,但是如果不事先为他准备好已经完成的图画,他甚至无法迈出第一步。

    当查理士满20岁的时候,他放弃了当画家的梦想。”

    7某赝作画家的一生(续)

    奥斯特安德鲁继续说道:

    “放弃了当画家的查理士为了发挥自己的特长,决定进入古画修补这一行。这是一种专门修复在长年岁月里变得脆弱的画作的职业。主要是修补画面的污渍、变色、颜料的脱落,还以绘画本来的美丽面貌。

    查理士通过父亲的关系,成为了受雇于波士顿美术馆的绘画修复师的弟子。经验丰富的意大利人马可·柯雷利肚子里关于19世纪欧洲绘画的知识可是不输任何人的。

    对于弟子能够分毫不差地精确再现大师画作的手腕,连老柯雷利也不禁咋舌。他将查理士定为自己的后继人,将自己所有的知识和技术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

    不同时代的颜料和画布的特征、从完成的绘画中几乎看不出来的画家们的个人癖好、把修补的部分做旧的秘诀、填补颜料裂痕的‘修复师涂料’查理士就像干海绵一样吸收着师傅所教授的一切。几年后他作为老柯雷利的助手在波士顿美术馆得到了一份工作。

    不用为复制他人的作品而感到羞耻的绘画修补工作对于查理士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职业。他年轻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敬爱的老师一起在美术馆的收藏室度过的。在那里他能够亲手碰触到大师们的原画,小心谨慎地将失去的美丽重新唤回。这应该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但是,这种幸福却没有持续太久。

    查理士30岁的时候,老柯雷利退休了。查理士被破格提拔,成为了波士顿美术馆历史上最年轻的绘画修复主任。然而三年后,一场悲剧却降临到他头上。退休的老柯雷利被查出与雷诺阿作品的赝品交易有关联。

    不用说,身为老柯雷利最为忠实的弟子,查理士自然也受到了怀疑。因为一流的绘画修复师只要有心,就能轻而易举地成为一流的赝作画家。虽然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能说明查理士和赝作事件有牵连,但波士顿美术馆还是将他解雇了。不仅如此,查理士被人当做一个危险的存在,一切与美术品相关的工作都拒绝收留他。

    被敬爱的导师所背叛,又被夺走了最爱的职业,查理士坠入了绝望的深渊。他开始酗酒,有段时间甚至因为酒精依赖症被送进了疗养院。后来调查证明查理士的确是无辜的,但是已经晚了,他失踪了。

    20世纪70年代后半叶,他究竟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没有人知道。恐怕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开始着手赝品制作了。为了填饱肚子,查理士别无选择。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向冤枉并且流放他的美术界复仇呢,还是只是与某个画商联手牟取暴利,现在都已经不得而知了。

    这段时期他所描绘的赝品究竟有多少也是个谜。不过,如果查理士的自尊还没有完全消亡的话,应该不会太多。不用说,这次你的目标,就是其中非常珍贵的一张。”

    8我的老板

    “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除了大都会美术馆里的梵高像外,奥德拉得克的赝作应该还有不少都遍布在世界各地。”

    我缓缓开口道。奥斯特安德鲁换了个姿势: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总共有多少张。不过我想真正进入交易市场的应该是极少的一部分。如今大部分都已经被个人所收藏。”

    “被个人所收藏?”

    “S·R·哈默斯坦,我的老板。”

    S·R·哈默斯坦!

    我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能随心所欲操纵美国甚至世界金融的哈默斯坦财阀的会长,名字略写的S·R被人戏称是SuperRich(超级富翁)的缩写。现在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了80岁,但为了得到更多的财富,他居然依旧精神抖擞地掌握着公司的最高权力。

    简直就是资本主义的化身般的人物。

    “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他可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美术品收藏家。”奥斯特安德鲁得意扬扬地说,“80年代初,哈默斯坦会长得到了查理士所画的莫奈作品的赝品。当然,会长当时相信那是真作才买的。后来,他那立志要成为美术鉴定家的孙子一时兴起对画进行了X光检查,结果发现那是赝品。”

    “X光检查?”

    “在一层又一层的颜料之下,查理士·奥德拉得克的签名清晰可见。然而,哈默斯坦会长不但没生气,反而为这个能骗过自己眼睛的赝作者的高超技术而倾倒。会长用尽一切手段终于查到了查理士的住址,向他提出了成为家族专属画师的要求。”

    “百万富翁的专属画师?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名画是就算你出山一样多的钱也买不来的。会长希望查理士能够临摹这些作品以增加自己的收藏。

    这和以赚钱为目的的赝品可是两码事。这是为了将无法亲手得到的原作之美在自己面前重现的‘幻想画廊’。

    查理士接受了这项工作,条件是这些作品作为哈默斯坦家的私人收藏品,永远不得带出家门一步。会长当然也许诺了大笔的报酬,不过查理士想要的只是一间不受任何人打扰、能够安心作画的工作室。他搬到位于新罕布什尔州的哈默斯坦家的别墅里,如同一名中世纪的抄书人一样默默地进行着临摹。从那之后的十年之间,诞生了超过一百多幅的赝品画作。

    不,这已经不是真赝的问题了。查理士的成就如同精密的时钟一般,近乎已经达到了神的境界。极少能满足的哈默斯坦会长甚至认为,奥德拉得克作品的价值远远高过自己手中那些大师们的原作。欧洲绘画的辉煌历史,凭借一位拥有超群的眼睛与手的男人,完美地得到了再现。

    但是,查理士所创造的奇迹却没能给他自己带来更多的好处。1995年,56岁的查理士因为肺炎被召回了天国,留下一幅未能完成的遗作。他一生未婚,也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晚年时的他就如同一名侍奉上帝的修道士一般清廉。

    查理士的遗作,是一张临摹雷诺阿的裸体妇女像。

    不可思议的是,二十年前他的师傅柯雷利所作的那张赝品,正是同一张画。”

    9拾穗

    查理士的死,让S·R·哈默斯坦在扼腕叹息的同时,更加强烈地激起了心中的收集欲望。既然已经无法再得到更多的新作,那么他所能做的只有将视线转移到以前的旧作品上。哈默斯坦决心要将查理士在放浪时代所描绘的所有赝作都收集起来,完成自己手中的“奥德拉得克全集”。

    为了将去向不明的绘画一张不漏地全部搜出来,他雇用了精通美术界里外门道的专家,也就是罗伯特·F·奥斯特安德鲁。

    奥斯特安德鲁的搜寻之旅可谓困难重重。他靠着极少的线索,在全美国一步一步地追寻着查理士的足迹。特别是没有可靠的消息,更是让发现赝品的机会变得渺茫起来。关于查理士的放浪时期,至今有一半以上经历依旧是空白。

    不管是美术市场的传闻,还是拍卖会的信息,奥斯特安德鲁都安插了眼线以随时关注动向。一旦有着名画家的作品出售,他就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确认那是否是查理士的赝作。一些追根究底的画商们都想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所在,但是奥斯特安德鲁一直守口如瓶。因为他的老板最怕的就是一旦查理士·奥德拉得克的秘密泄露出去,会出现更多难对付的竞争者。

    “那到现在为止你的收获呢?”

    “米勒、德加、凡·高,各一张。”奥斯特安德鲁叹了口气,“虽然我干这份工作也有好几年了,但是入手的只有这三张。当然,委托你的这次没有算在里面。”

    “你又是怎么知道大都会美术馆里的那张凡·高是赝品的呢?”

    “这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我从某个渠道得知有一张凡·高的自画像要出售,据说来自某破产的IT企业家的个人收藏品。因为和大都会美术馆里展示的那张相同,所以我就猜测那会不会是查理士的赝作,而哈默斯坦会长更是不惜重金地将其买下。

    然而,让值得信赖的鉴定家看过之后,居然说是如假包换的凡·高真迹。”

    也就是说,大都会里的凡·高像是赝品了。只是凡·高的真作已经不能满足哈默斯坦了。

    至今为止,大都会美术馆曾经数次将凡·高的自画像借出用于各种展览。奥斯特安德鲁沿着画的入手路径顺藤摸瓜,很快就查明在80年代中期,某次展览会的相关人员将一张精巧的赝品还给了大都会美术馆,而通过地下黑市出售了真正的凡·高作品。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都会美术馆里的凡·高像也不一定就是奥德拉得克的作品。当我指出这一点的时候,奥斯特安德鲁露出了不带掩饰的笑容。

    “大都会美术馆拥有世界级的鉴定专家。能够骗得过他们眼睛的,在这世界中仅有查理士·奥德拉得克一人。”

    10特别奖金

    “多少还是让人不能信服呢。”我说,“既然知道大都会美术馆的是赝品,那么通知美术馆,和真作交换一下不就行了。何必专程雇用我、故意去走这座危险的独木桥呢?”

    奥斯特安德鲁晃了晃手指,啧了两声。

    “如果这么做的话,那些家伙必然会认真起来,对凡·高的自画像做一次超级精密的鉴定。这样一来,我们就无法避免他们会发现赝作者的真实身份。会长在收集完查理士的所有作品之前,可不想暴露了这个人的存在啊。”

    摆着一张苦瓜脸的奥斯特安德鲁继续说道:

    “又不能出大把的钱强行把大都会美术馆里的那张自画像买下来。要是会长这么做,必然会引起全美术界的轩然大波。然后一些嗅觉敏锐的家伙可能就会发觉会长在收藏查理士的作品。

    要是变成这样,我的工作只会更加困难而已。”

    原来如此。对方所说的内容,总体条理还说得过去。虽然我并没有打算全盘相信奥斯特安德鲁的每一句话,不过查理士·奥德拉得克的故事里却总有点什么惹得我心痒痒。

    我接受了这次的盗窃委托。

    “只是,有一个条件。我希望你能用某种方法向我证明你的老板的确是S·R·哈默斯坦。确认过这一点之后,我们再谈论具体事项。”

    “明白了。明天之内我就会安排好。”

    奥斯特安德鲁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经常委托我去盗回失窃品的“全景保险公司”的负责人就打来了电话。

    “杰克,告诉你个好消息。至今为止你的工作得到了董事会上层们的极高评价,所以他们决定付给你特别奖金。今天下午支票应该就会送到你的手里。”

    如他所说,当天下午支票果然就送到我家了。

    “全景保险公司”是S·R·哈默斯坦所统率的巨大金融集团中的一条小触手。董事会的上层们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指示一定迷惑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支票的面额是1万美元。这相当于成功报酬的一半,可见对手的大方程度。我去银行将支票兑换成现金,然后在公用电话亭里联系了奥斯特安德鲁,告诉他我已经收到了订金。

    “不,这不算在成功报酬之内。你就当是会长的一点心意好了。那么,交换不良零件需要多少时间呢?”

    “这星期之内搞定吧。”

    “很好。那么在修理的前一天记得联系我。我会将备用品送到你手上的。”

    11吃土豆的人

    第二天,我约了苏珊·弗莱明一起去大都会美术馆考察地形。

    苏珊有一头天鹅绒般闪亮的黑发和一双灵动的茶色眼睛。

    作为一位有眼力的画商,她在格林威治村开有属于自己的店铺。

    虽然店里主要出售现代派画作,然而她对印象派的绘画亦有极高的造诣。

    我们是三年前认识的。当时她的店中一幅购买了“全景保险公司”失窃保险的贵重绘画被盗。而负责将那张画完璧归赵的人就是我。自那以后,只要是和美术品相关的敏感工作,我都会尽量征求苏珊的建议与忠告。

    我们从第五大街的正门进入美术馆,付了两人分的门票钱,得到了入馆小徽章。然后我们将包寄存在柜台。

    也许我和苏珊看起来很像一对约会中的恋人,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的丈夫杰夫瑞在哥伦布大街有一所私人诊疗所,而儿子泰德都已经上高中了。弗莱明夫妇是现今难得一见的鸳鸯夫妻,不管是什么样的盗窃大师,估计都偷不走他们相爱的心。

    “凡·高的自画像在哪儿?”

    “二楼,19世纪欧洲绘画那一层。”

    印象派展示区,特别是凡·高展示厅非常受欢迎。墙壁上挂的《丝柏树》、《鸢尾花》前面挤满了人。而最受参观者青睐的,自然是摆放在展示台上的自画像了。

    我们也加入了围绕展示台一圈的行列之中,与戴草帽的文森特·凡·高先生正好面对面。当苏珊陶醉地欣赏着绘画时,我脑子里思考的问题可就不那么具有艺术性了。这种大小的话,特大号比萨饼的盒子应该能连带画框一起装进去。

    曾经有一次,我就伪装成比萨饼配送员,从大都会美术馆的地下仓库里偷走了古代猫形装饰品。在这里工作的人特别喜欢“大师比萨”店的外卖比萨,所以就算在馆内看到印有意大利三色旗标志的制服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既然第五大街上的“大师比萨”依旧生意兴隆,那么职员们的口味应该还没有变才对。

    只是,展示厅里的警备措施要比地下仓库严密好几倍。监视摄像头和警报装置都是世界上最新式的东西。而且光看警卫们健壮的体格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能知道他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高手。

    在深感此次工作不易的同时,我们移动到了展示台的另一侧。让我意外的是,这幅自画像的背后竟然描绘着另一张画-《吃土豆的人》。原来这幅画之所以没有挂在墙上,是为了让参观者们能够同时欣赏到两面的作品。

    “凡·高在生前只卖出去过一张画。”苏珊解说道,“所以当时的他贫穷落魄到甚至只能在一张画布的正反两面画上不同的画。”

    12冤大头

    为了等一楼的餐厅稍微人少一些,我们一直在美国展示厅和现代派展示厅里消磨时间。然后我请苏珊吃了一顿“下午饭”。

    “查理士·奥德拉得克?”面对我的问题,苏珊漂亮的眉毛打了一个结,“这种奇怪的名字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么,意大利人马可·柯雷利呢?20世纪70年代初期,与波士顿的雷诺阿赝作事件有牵连的人物。”

    “这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也许是因为我学习还不够的缘故。

    有什么线索吗?要不我去问问在波士顿的熟人?”

    “那真是感激不尽。”我说着,咬了一口羊角面包。

    等饭后咖啡送上来后,苏珊再度开口问道:

    “保险的工作和赝作集团扯上关系了吗?”

    “差不多吧。”苏珊虽然是个聪明的女性,但是她也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我压低了声音:“我们怀疑凡·高的自画像是赝品。虽然美术馆方面否认了,不过‘全景保险公司’

    很不满他们的说明。头疼的时候,当然就要来拜托‘万事通’杰克先生。”

    “你是指《戴草帽的自画像》?不可能吧。”

    苏珊凝视我的眼睛就像以前天动说的虔诚追随者一样。当她意识到我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会是赝品?发什么神经。为了自己好,劝你早点推掉这种工作。否则搞不好会被起诉诋毁诽谤的哦。”

    “就这样随便下结论不好吧。据说大都会美术馆的藏品之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毫无价值的废物。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不是吗?”

    “那是以前的说法了。”苏珊干脆地打断我,“这三十年里,美术品鉴定技术发生了飞跃般的进步。如今的大都会美术馆拥有最新的技术和最优秀的鉴定员。一些没名气的小东西不知道如何,但是像凡·高这样的招牌作品会是假货,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但是相反的,正因为是招牌作品,所以才无法将事实公之于众不是吗?”

    我反驳道,苏珊用力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造谣说某某公开的名作是赝品这种手法,以前就是诈骗犯们的惯用伎俩。其证据之一,就是如今在世界上,号称是《蒙娜丽莎》原作的画依旧能卖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天价。

    这就是因为有人说卢浮宫里那张《蒙娜丽莎》是达·芬奇的弟子仿造的,也有人说是希特勒下令伪造的,而竟然还不断有人相信这种弥天大谎。

    凡·高的自画像也是一样。只要对绘画有些敏感的人,很容易就会把谣言传播出去。‘全景保险公司’怀疑大都会美术馆的凡·高自画像是赝品。一旦这种谣言出现,可就中了诈骗犯们的圈套。而全盘相信的冤大头们,就会以叫人瞠目结舌的价格买下凡·高作品的赝品。”

    “原来是这样。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诈骗犯们的帮凶。”

    苏珊对我眨了眨眼睛,“谢谢你的款待。一会儿我在店里和人有个约会,杰克,你呢?”

    “我还想再看看别的地方,所以在闭馆前估计会一直在这里闲逛吧。代我向杰夫瑞和泰德问好。”

    13慎重起见

    星期四晚上,苏珊打来了电话。关于马可·柯雷利的问题,波士顿的熟人给她回信了。

    “的确有个叫这名字的人以前在波士顿美术馆从事绘画修复的工作。不过雷诺阿赝作事件是捏造的哦。问了当地的警察,没有这件诈骗案的记录。”

    “查理士·奥德拉得克呢?从1969年起,他应该在波士顿美术馆担任绘画修复主任。”

    “这个人我也叫他帮忙查了。”苏珊冷静地说着,“以前的职员名单都一个一个地看了,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当然,这并没有让我感觉特别意外。查理士·奥德拉得克是个捏造人物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不容忽视。不管他一生的故事有多么的精彩且充满魅力。

    “既然是这样,我想再请你帮个忙。我有一张画想让你鉴定一下。”

    “怎么突然就变成一副讨好的口气了?”苏珊没有放过这个挖苦我的机会,“该不会就是那张画布正反两面都画着东西的画吧?”

    “大人明察。也许你的忠告能拯救很多冤大头呢。”

    “唉。”苏珊故意很夸张地叹了口气,“明天晚上我有空。带着装土豆的袋子到店里来吧。”

    挂上电话,我换上一身慢跑用的运动服出了家门。在夜风之中,我一口气跑到了地铁的79街区站。

    我用车站的公用电话联系上了奥斯特安德鲁。

    “后天星期六,应该能进行修理。”

    “星期六是吗?”奥斯特安德鲁说,“知道了。明天傍晚之前,我会将备用品送到你家。精密物品,请小心轻放。”

    “明白。另外就是,出了个小问题。”

    奥斯特安德鲁的声音变低沉了一些:

    “小问题?”

    “我问了波士顿分部,似乎查理士的名字不在他们的名单之上,也就是说-这个人不存在。”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奥斯特安德鲁一定在电话那边露出了笑容,“会长私下做了些工作,把名单篡改了。查理士是他个人私藏的画家,他不想让他的名字出现在公共场所。不用说,马可的某一件事情也同样被抹消了。”

    “原来如此,所谓的慎重起见是吗?”

    “没错。你不用担心。”

    14救救白蚁

    第二天下午,我家的门铃响了。

    打开门,只见一名满脸雀斑的年轻红发女子站在门前。皱巴巴的牛仔裤上面是一件印字的T恤衫,挎着一个很大的单肩包。虽然人长得还不错,不过也许是太阳晒太多,鼻尖稍微有些发红。

    她劈头就问:

    “关于白蚁的生态,您知道多少呢?”

    如果是上门推销杀虫灭害服务的,那还是算了。我正打算关上门,红发的女子居然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

    “请您不要误会,请让我把话说完。我们STT是以保护环境为目的而结成的志愿者组织,志在阻止‘光华贝斯特’a对白蚁的大量虐杀活动。”

    “光华贝斯特”是美国最大的驱除白蚁和杀虫公司。但是STT又是什么的缩写呢?红发女子一挺胸,向我展示出T恤上的标识来。在衣服的正面和背面,分别各印着一条标语:

    救救白蚁!(SaveTheTermites!)阻止光华贝斯特!(StopTheTerminex!)“但是白蚁又不是什么濒危物种,对吧?虽然我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它们好像非常繁荣昌盛的样子。”

    “水牛和短尾信天翁曾经也是这样。”她说,“甚至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一个瞬间,也有成千上万的稀有物种正在从地球上消失。如果放任‘光华贝斯特’不管,总有一天白蚁也会加入到濒危动物的行列之中。虽然它们是比人类古老得多的种族,从3亿年前起就一直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就算是妨碍了人类的生活,但是没有任何罪孽的白蚁为什么就被否定了生存的权利呢?”

    我点了点头。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是白蚁和蟑螂,也是有生存的权利的。

    “不仅如此。”红发的女子带着沉痛的表情继续说道,“我想您一定知道,驱除白蚁所用的杀虫剂对人体也同样会有副作用。政府禁止使用的不过是其中的极少的一小部分。阻止对白蚁的大量虐杀,其实正是等同于保护我们自身的安全与健康。反对驱除,提倡共存。如果您也赞同我们STT的活动方针的话,请一定给予捐赠。”

    我从口袋里掏出10美元递到她手上,她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明亮起来。

    “谢谢您的慷慨!作为回报,请收下这个。”

    红发的女子从单肩挎包中拿出一个用印字T恤裹起来的包裹。她将那个大包裹塞到我手里,笑了笑,然后关上了门。

    我回到房间拆开包裹,T恤的下面,戴着草帽的文森特·凡·高先生就出现在我眼前。

    15难以置信(1)

    凡·高的自画像和背面的《吃土豆的人》和我在大都会见到那张没有任何差别。更叫人混淆的是,居然连画框都是一模一样的。

    哪一个是凡·高的真迹,哪一个又是精心仿造的赝品,外行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拿出从美术馆的纪念品商店买来的凡·高画册和平时常用的放大镜对画进行研究,但是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看出任何名堂来。奥斯特安德鲁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用来欺骗我的手段呢?再不得出个结论可就不行了。

    我放弃了自己研究,将画装进行李箱中。然后打扮成一个周末要去外地度假的上班族出了门。我走到72街区站乘地铁,经过时代广场,到达位于第42街区的大中央车站。

    出了站,我确定没有人跟踪我后,叫了出租车。

    到达格林威治村的时候已经差不多7点了。如同约定的一样,苏珊早早地关了店门等着我。

    “我都快饿死了!”苏珊性急地叫道,“让我们赶快收拾完那张画,出去吃点什么吧。”

    “这家伙可没那么容易就能收拾掉。也许先叫点什么能填肚子的东西比较好。‘大师比萨’的特大号海鲜比萨怎么样?”

    苏珊略显得有些不服气,然而看到我丝毫没有改主意的样子,也没有抱怨太多就打了外卖电话。

    “比萨送来后你去拿。我估计要和草帽土豆们忙好一会儿呢。不管怎么说,能让我看看那张画吗?”

    我打开行李箱,将用今天的《纽约时报》包起来的画递给了苏珊。

    打开包裹的瞬间,苏珊的表情突然变了。茶色眼睛变得锐利,肩膀也紧缩了起来。她慌慌张张地将展开的报纸又折回原样,文森特·凡·高的脸被盖住之后,她才用喘息般的声音低语道:

    “这是什么,杰克?太难以置信了!”

    苏珊拿着画去了店铺后面的办公室,我被关在外面。比萨送来后我隔着门叫了她几声,她也都没有回答。

    我嚼着比萨,将揉皱的《纽约时报》抚平,开始读关于正在访美的俄罗斯外交特使的报道。俄罗斯政府里有头有脸的伊万·扎里加利斯基特使在出席联合国总部的重要会议后,将前往华盛顿参观访问白宫。

    扎里加利斯基特使最为自豪的爱好似乎是收集武器与盔甲。《纽约时报》的专栏记者甚至用了“俄罗斯轮盘赌”这样的标题,发表了一篇声讨他贪得无厌的文章。

    我认真查看了扎里加利斯基特使在纽约期间的行程安排,一边计划着明天的工作,一边将特大号比萨的空盒子塞进了行李箱。

    16难以置信(2)

    两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苏珊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走了出来,二话不说抓起已经冷掉的比萨就大口吃了起来。看来她太热衷于鉴定,把肚子饿了的问题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可叫了你好几次。”我说,“结论呢?”

    “画框是廉价的仿造品。虽然和大都会美术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这瞒不过专家的眼睛。绝对是急急忙忙赶制出来的假货。”

    “原来如此。那么,最重要的画呢?”

    “我不知道。”苏珊一反常态,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搞不好真如你所说,大都会美术馆里的才是赝品。虽然我觉得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这张是赝品,那么它的作者也绝非普通人物。这完美的笔触和凡·高本人几乎没有差别,让制作年代不同的两张画看起来完全就是一样的。而且颜料的经年劣化或者是表面的伤痕看起来也非常自然。这不是我这种水平的人就能鉴定出来的画。”

    “如果将这幅画和大都会美术馆里的那张放在一起比较的话,能够一眼就看出哪张是真作吗?”

    “谁知道呢。到了这种程度,光看画的表面是根本无法判断的。如果不使用最新的科学装置,由经验丰富的鉴定家小组进行精密检查的话,是非常难以分辨真假的。”

    苏珊显得有些悲观,但是我还留有最后一手。如果奥斯特安德鲁所说的不假,那么放浪时代的奥德拉得克在一层又一层的颜料下隐藏着自己的署名的可能性就非常高。

    “这里不能进行X光检查吗?”我问苏珊。

    “这里是不可能的。”苏珊耸了耸肩,“没有设备啊。就算是拜托专家,也不可能立刻能拍。再说万一这真的是真作,你打算怎么脱身?这可是个大问题。”

    “不能拜托杰夫瑞吗?”

    “为什么?他可是美术界的超级门外汉啊。”

    “但是他的诊所里,有X光设备啊。”我笑了,“既然能透视人体的话,那么也不会拿涂了颜料的画布没办法吧。”

    我们搭上苏珊车朝着位于哥伦布大街的诊所驶去。

    “我可不保证能顺利进行,总之先试试看好了。”

    被电话从家里叫出来的弗莱明医生一边挠着头一边听完了我的请求。杰夫瑞虽然为人顽固,从不因为什么好处就让步,但是他也不会对他人的难处坐视不管,打心底来说是个好人。

    我把画交给他三十分钟后,杰夫瑞从X光拍摄室里出来了。

    “拍了好几张,不过只有第一张最清楚。”杰夫瑞说着点亮了诊疗室里的灯箱,将X光片挂在上面。

    “你们看,这里有个十分有趣的影子。”

    正如他所说。

    苏珊吃惊地张大了嘴,盯着我。

    “这是什么,杰克?太难以置信了!”

    17国务院职员证件

    星期六的上午,我在镜子前仔细地梳理好头发,戴上银边眼镜,穿上做工精良的西服,朝着市中心出发了。在东河边的联合国总部附近,我用从唐人街搞来的一部别人的手机给大都会美术馆打了电话。

    “我是亚历山大·华莱士,国务院的外交负责人。”我自称道,“叫你们的警备负责人听电话,紧急事件。”

    大都会美术馆的警备负责人是一个叫做弗兰克·罗利马的男人。

    “你好,弗兰克。”我如同机关枪般的一口气说道,“现在我正在联合国总部门前。我想你应该知道俄罗斯的外交特使来纽约的事情。伊万·扎里加利斯基是一位以收藏古代武器而闻名的人物。如果不知道的话,就去读一下昨天的《纽约时报》好了。这个伊万刚才突然来了兴致,说要去着名的大都会美术馆参观武器和盔甲。这位以自我中心的任性大人也真是一点都不考虑我们的难处。总之下午预定的聚餐取消了,突然变成了非正式的美术馆参观之行。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他就会出发去你们那儿,虽然说是私人行动,但是他毕竟是俄罗斯的要人,出了什么岔子就是外交问题。所以我现在只能拜托你了,立刻让大都会美术馆里的所有人员进入最高等级的警戒状态。因为是非正式的,所以也没办法动用特勤处。那个,弗兰克,你说得没错。我知道这件事情太突然,对于你们来说太勉强。但是为了保持机密不泄露,当局不会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没时间废话了。我十五分钟后就到,在这段里请设计出最完美的警备计划来。要说的就这些了。”

    不等罗利马发问,我就挂断了电话。为了防止他们打回来,我关掉了手机电源。我在1号大街叫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我要去大都会美术馆。

    到达美术馆的时候正好是十五分钟后。我径直走到咨询柜台,出示了国务院职员的证件。那当然是伪造品,但是名牌西装和高傲的态度却很见效。负责接待的女性职员根本就没有怀疑我是冒名顶替的。

    “国务院的华莱士先生对吧?警备负责人罗利马和涉外负责人迈尔斯正在等您。”

    18大都会美术馆的午餐

    弗兰克·罗利马是个目光锐利的黑人男性,蓄着漂亮的小胡子。虽然中年发福的肚子紧箍在制服里,但是我的直觉还是告诉我不要跟他发生任何面对面的冲突比较好。

    涉外负责人亨利·迈尔斯则是一个看起来像银行出纳的小个子男人。我们待在地下接待室里的时候,他的脸上一直呈现出一种饱受慢性胃病折磨的痛苦表情。和两个人握过手后,我开门见山地说明了参观之行的时间安排。

    “特使的预定行程大概就是这样的。弗兰克,让我看看警备计划。”

    “是的,先生。”

    罗利马所做成的警备计划虽然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但是看起来已经相当不错了。我称赞了他的能力,然后提出了两三点细节上的建议。罗利马重复着我的指示,立刻就离开接待室出去安排去了。

    “真不愧是大都会美术馆,人才济济啊。”

    “被国务院的大人这么夸奖,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迈尔斯已经飘飘然了,就好像被人施了催眠术,对亚历山大·华莱士俯首贴耳。说不定我命令他去印象派展厅把凡·高的自画像给我拿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办。

    “说来,武器盔甲展厅的解说员有会说俄语的吗?”

    “这您不用担心。”迈尔斯自豪地回答说,“我们美术馆拥有能够对应二十多种语言的解说员队伍。”

    “那完全没问题。另外就是我们想在这里开一个小型的聚会。因为本来预定好的聚餐也被取消了。”

    “屋顶庭园的咖啡厅可以包场。菜式要什么样的呢?”

    “让比萨店送特大号的比萨来。算上随行人员,30人份儿。”

    “让俄罗斯的外交特使吃外卖的比萨饼吗?”

    “伊万特别喜欢美式的比萨饼。他说没有什么食物能比这个更让人切身地感受到资本主义的美好了。所以一直都吃的这个。”

    “原来如此。”迈尔斯好像全盘相信了,“我立刻就去安排。”

    “经费支出的结算票据请寄到国务院。”

    我拿出手机,播了一个预先设定好的电话号码。听着电话那头“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存在”的电子女声,我装模作样地报告了美术馆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绘声绘色地演了一出独角戏。

    挂上电话,我夸张地咂了一下舌头。迈尔斯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租用的大巴车遇上了堵车,到酒店的时候晚了。估计会比预定的时间晚到三十分钟。总之我先回一趟总部。参观的计划不会取消,所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调整好了后我再联系你们。一会儿见。”

    19“全美先端艺术运动”

    “下面一条新闻。”晚间新闻的播报员说,“今天下午,以纽约大都会美术馆为舞台,上演了一场令人瞩目的前卫艺术展。首先让我们看看来自前方的报道。”

    电视画面中出现了绿色的中央公园。直升机从空中拍摄的俯瞰镜头对准了大都会美术馆的屋顶。

    镜头拉近,屋顶庭园的露天咖啡厅就变得清晰起来。长条型的餐桌上并排摆着香槟高脚杯和五颜六色的比萨,看起来就像是西班牙的饰盘展示会一般热闹。

    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是交叉设置的俄罗斯国旗与星条旗。

    集合在主席台周围的侍者们全都一副目瞪口呆地模样望着上空。

    其中混杂着亨利·迈尔斯的脸。

    画面切换成了现场直播。在大都会美术馆正面入口的柱子前,名叫凯西·马克林恩的女记者正握着话筒。

    “今天中午左右,在第五大街的大都会美术馆,一名自称是国务院职员的男子以接待众所周知的古代武器爱好者、俄罗斯外交特使伊万·扎里加利斯基为名,捏造了一场美术馆参观视察的戏。该男子利用所持的伪造证件和巧妙的话术得到了美术馆职员的信任。他声称要为俄罗斯特使举行宴会,从而要求职员准备好外卖比萨。被欺骗的美术馆职员在经常光顾的店里订购了30人份的比萨饼。”

    画面切换成了“大师比萨”。负责送货的墨西哥小伙子正在答记者问。

    “大都会美术馆是我们的老顾客了。虽然说特大号比萨30人份不大常见,但是的确没有想到这会是恶作剧。”

    电视画面又回到大都会美术馆的正门,记者继续播报。

    “男人离开三十分钟后,当地的有线电视台最先接到一个自称是‘全美先端艺术运动’纽约支部部长的男人的电话。那之后,其他电视台也纷纷接到同样的行动声明电话。

    该男子声称,美国美术界太过于轻视作为国民性艺术的外卖比萨的发展前景。‘全美先端艺术运动’的有志之士决定对保守的美术馆相关人士使用刺激疗法,才将大都会美术馆的屋顶庭园变成了一场前卫的比萨美术展。截至现在,关于该男子以及‘全美先端艺术运动’相关的团体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大都会美术馆的现代艺术展厅负责人对这从天而降的奇妙的艺术行为表示不解。

    得知此消息的扎里加利斯基特使引用了已故的安迪·沃霍尔的话评论道:‘比起罐头汤来,外卖比萨可要艺术得多啊,同志们。’

    以上是马克林恩从曼哈顿发来的报道。”

    我关上电视机离开家。在地铁72街区站给奥斯特安德鲁挂了电话。

    “看晚间新闻了吗?”

    “看了。不管哪个电视台都在说30张比萨饼的事情。”

    “第31张也烤好了。今天晚上11点,上次见面的地方。”

    20表演时间

    晚上的中央公园,草莓园里一个人都没有。晚上11点整,黑暗中出现了奥斯特安德鲁的身影。

    “谎称自己是国务院的职员,真不愧是。”奥斯特安德鲁摆出一个喝彩的姿势,“利用俄罗斯特使前来访问的借口改变了警备员们的值班位置,再趁着屋顶庭园的比萨风波之时调包凡·高的自画像!”

    “随你想象。工作的具体过程我从不对外透露。”

    “那真是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赶快让我看看奥德拉得克的那张画吧。”

    我将从苏珊的店里拿的那个比萨盒子递给他,奥斯特安德鲁打开盒子连画带框地一起拿了出来。确认过画的正反两面之后,他点亮一支随身携带的笔型电筒检查了一下画框。然而他的表情立刻就暗了下来。

    “嗯?这个画框,难道不是我们准备的仿造品吗?”

    “要是画框是假货,那还不立刻就暴露出画被人换掉了。”

    我立刻回答道,“所以,我把画框也交换了一下。”

    “你是说不仅仅交换了画,还把画框也一起换了?这怎么可能?嘴上说着虽然简单,但是这魔法一般的手段-”

    我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打断了奥斯特安德鲁的话。

    “对于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

    奥斯特安德鲁的嘴角翘了起来。

    当然,我的回答其实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不要说交换画框了,大都会美术馆里的凡·高我碰都没碰一下。“全美先端艺术运动”

    那场引人瞩目的演出说白了其实也只不过是引委托人上钩的饵罢了。

    “原来如此。对于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是吗?”

    被骗上钩的本人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事实的真相。然而,奥斯特安德鲁却像是事情正在按计划发展一般,一个人得意地笑起来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这边也就不用再客气了。就让我们等待已久的表演时间拉开帷幕吧。”

    表演时间?但是奥斯特安德鲁没有回答我的困惑,只是高高举起手中的笔形电筒,如同乐队的指挥般挥舞了一下。

    随着“哐!哐!”的声响,草莓园突然亮如白昼。突如其来的光亮几乎让我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探照灯。躲藏在影子中的健壮男人们一起跳了出来,端着枪将我包围了起来。

    我诅咒自己的粗心大意。光顾着和奥斯特安德鲁玩上一把,却没注意到纽约市警察的埋伏。

    亮出纽约市警徽的便衣警察对我念道:

    “杰克·格里芬,现以盗窃绘画的罪名予以逮捕。”

    21“合伙人”

    我老老实实地举起手来。纽约市警宣读了嫌疑犯所有的权利,然后准备给我戴上手拷。奥斯特安德鲁阻止了他们,向我发问道:

    “有什么奇怪的吗,格里芬先生。我觉得现在可不是笑得出来的时候。”

    “真不讨人喜欢啊,奥斯特安德鲁。虽然你似乎从一开始就有陷害我的打算,不过你真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地上当吗?那张画,正是你交给我的奥德拉得克的赝作。大都会美术馆里的凡·高,我碰都没碰过。”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不是真正的凡·高自画像呢?”

    “劝你们在不当逮捕我之前,先用X光鉴定一下那张画比较好。”我带着游刃有余的表情冲着警察抬了抬下巴,“颜料的下面,应该能看见赝作者的签名。”

    在弗莱明医生的诊所里所拍摄的X光片上,能够清晰地看到查理士·奥德拉得克的签名。他们交给我的画是一张完美的赝品,而大都会美术馆里的才是真正的凡·高作品。

    然而,奥斯特安德鲁明明知道真相,却故意对我说了正相反的话。他企图用2万美元的报酬来换得一张价值数百万美元的真品。这就是这次委托的阴谋。

    但是,是不干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我看到了X光片上的署名之后,就将奥斯特安德鲁交给我的画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本来他委托给我的工作也是将奥德拉得克的赝作搞到手。所谓的物归原处,正是我的信条。

    “真不讨人喜欢啊,格里芬先生。”奥斯特安德不知羞耻地盗用着我的台词,“我知道你去了哥伦布大街的诊所。但是,X光可什么都没有鉴定没出来哦。这张可是如假包换的真品。”

    “你监视了我的行动?”

    虽然说我已经充分注意过是否有人跟踪自己。奥斯特安德鲁只是笑了笑:

    “这不能怪你太不小心。只是‘合伙人’的专业班用上了全套装备,想要从这监视的天罗地网中脱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合伙人”是政府的对外间谍组织CIA(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别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我的周围已经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奥斯特安德鲁继续说道,“‘合伙人’

    的秘密开发部已经使量子水印技术这种高科技发明进入了实用阶段。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超高周波激光的干涉效果,在物体表面不留痕迹的前提下打破内部特定部位的原子平衡状态,创造出‘ω活性离子’的微型量子场。”

    “你说的话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书。”

    “不要急着插嘴,听着就好了。”奥斯特安德鲁装模作样地推了推眼镜,“这个量子场拥有一种有趣的性质,只要吸收到放射线就会变回原来的平衡状态。我们从大都会美术馆借来了凡·高的真品,然后用ω活性离子射线在画布的底层涂料上刻上了查理士·奥德拉得克的名字。用X光检查的时候,第一次会在X光片上留下签名的影子。但是因为不安定的量子场立刻就恢复了平衡状态,所以之后不管怎么拍都不会出现。不用说,这对凡·高作品的本身也不会造成任何的物理损伤。”

    虽然说奥斯特安德鲁的说明已经超越了我的理解范围,但是他的确也提醒了我某一个细节。当时拍完X光片后,杰夫瑞的确说过只有第一张最清楚。也许在那个时候,奥德拉得克的签名就已经消失了。

    22迟到的警告

    “我们就是在想方设法地让你相信这幅画是赝品。”奥斯特安德鲁露出了胜利的表情,“只要这幅画是真作,不管你再怎么垂死挣扎都毫无胜算可言。我是‘合伙人’的作战部长,这次的任务从头到尾都是按照机密事件处理的。为什么‘合伙人’要这样大费周折的布下这么大的陷阱,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格里芬先生?”

    CIA的作战部长甚至不惜将大都会美术馆和纽约市警察都卷进去而布置下这么巨大的陷阱,必然有重大的理由。然而比起布置这个陷阱的理由,现在的我还有更加重要的问题需要思考。

    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办”的问题。

    “既然机会难得,我就给你个小小的提示好了。”人都容易陷入自满之中,奥斯特安德鲁已经彻底陶醉在自我成就里,而有些疏忽大意起来,“‘合伙人’不是从这次才开始注意到你的。

    在这之前,我曾用过别的名字给你写过一封信。”

    “别的名字?”

    我一边重复着他的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拉近自己和奥斯特安德鲁之间的距离。

    “那个印章可真让我失望了好一阵子,不过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国际安全评议会’的莱昂纳尔·D·安德森这个名字。”

    就在他得意忘形的瞬间,奥斯特安德鲁的防守露出了破绽。

    我向下一蹲,一脚横踢在了他的胫骨上。

    奥斯特安德鲁虽然瞬间失去了平衡,但他却立刻重新调整好了姿势,以对付我的下一次攻击。而这个动作的反作用却让凡·高的画从他手中脱落。

    我一把抢过画,闪开便衣警察们慌忙伸过来的手。现在可没有时间磨磨蹭蹭的。我用戴着草帽的文森特·凡·高做盾,朝着纽约市警察的包围圈中最薄弱的地方冲去。

    如果凡·高的画是真品的话,警官们应该就不会开枪。虽然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赌注,然而事到如今我也别无选择了。

    “住手!”奥斯特安德鲁惊慌失措地叫道,“那是真作!别开枪!”

    但是,这个警告来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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