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日记——夜华的烦恼-第2章 另类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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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夜欢对夜家的所有成员都持有某种怨嫌,因为毕竟在世人眼中他似乎是我们家唯一的成功者——好像我们会让他蒙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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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哥哥夜欢就是那种被人们称为”霸气十足”的人——事业有成、精明能干、意志坚定。

    夜欢有种不会被任何事情阻挡的强大气场,他不但内心如比,而且就好像浑身都被这种气场包围、笼罩着。他总能让你感觉到这一点。他的声音冷峻而坚定,他身上的一切都散发着这样的信息:你不可能阻止我!他和别人谈话时,可以很友善,但别人要对他耍花招时,门儿都没有。要是有人得罪了他,我敢押上我的房子和你赌一把,他一定会加倍报复回来——我哥哥可是一个记仇的人,少惹为妙!

    我呢,恰恰相反。

    我跟夜欢一点也不像。

    我喜欢到处闲逛。

    我也的确在四处闲逛。

    我个人觉得这是因为我没有太多的朋友——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朋友。

    我曾经渴望成为团体的一份子,我想要一群能够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朋友,但这都没有发生过。小时候我有一个很好的玩玩伴叫大雄,他可真够朋友,我们一起做过很多事,之后我们分开了。我对此看得很淡,毕竟这种分离的事经常发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夜家”的一员,这就够了。我毫不怀疑我愿意为家族的任何人流血牺牲。

    任何时间。

    任何地点。

    我最好的搭档是夜风。

    夜欢正相反——他有数不清的朋友。但他不会为任何朋友流血,因为他相信这些朋友也绝不会为他挺身而出。其实,哥哥和我是一样孤独寂寞的。

    他孤独。

    我寂寞。

    一些人只是碰巧出现在他生命里罢了(一些人当然是指哥哥那些所谓的好朋友们)。

    当然,我要讲述的重点就是,有时在晚上,我也会晃悠到远在一千米之外夜欢的公寓串门儿。通常是我被心仪的女孩拒之门外,心痛得难以自拔的时候才会过去。

    他和一个女孩合租二楼,公寓很漂亮。通常那姑娘不在家,因为公司常常派她出差或者干其他类似的事宜。大概是因为她可以容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频繁拜访,我总觉得她相当友善。她叫花千骨,有一双美腿——从来不会逃过我的眼睛。

    “嗨,夜华。”

    “嗨,夜欢。”

    这就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例行开场白。

    ”啤酒冰盒事件”之后的傍晚,我又去他家。我在楼下喊他。我在楼下喊他,他让我上楼来。我们照理说了些老掉牙的话题。

    有趣的是,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我们的谈话多少有些增多。记得第一次我们坐下来喝黑咖啡时,彼此一言不发,把目光深深地理人咖啡杯里,嗓音单调而麻木。我脑海里总萦绕着一个想法:也许夜欢对夜家的所有成员都持有某种怨嫌,因为毕竟在世人眼中他似乎是我们家唯一的成功者——就好像我们会让他蒙羞一样。这一点我不太确定。

    最近几次会面时我们还去了附近的球场上练球(因为夜欢决定再踢一年球)。事实上是夜欢练习射门,我负责捡球。我们到球场后他会打开照明灯,之后的时间里,即使格外寒冷、浓霜覆盖地面、严冬的刺鼻冷空气在我们肺里肆虐,我们总要待很久才会离开。有时逗留到很晚,他居然还会送我回家。

    他从不问“大家都不错吧”这样的笼统话,从不,他的问候是很具体的。

    “妈妈还是每天工作得筋疲力尽的吗?”

    “嗯~”

    “爸爸还是接很多活儿干?”

    “嗯。”

    “婷婷还是瞎混,喝醉酒,带一身的酒吧味儿、香烟味儿、鸡尾酒味儿回家?”

    “不,她变啦。她现在总加班倒班,挺好的。”

    “夜风还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孩、处处留情的‘楚留香吗’?他还一杨接一场地参加拳击比赛I吗?”

    “不,他不参赛了,没有一场比赛能让他失败。”我回答哥哥的话。

    毋庸置疑,夜风是我们这个地方最优秀的拳击手。他用实际行动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关于追女孩的事你说得丝毫不错。”

    “我当然不会猜错。”夜欢点点头。

    聊完这些,我俩就没话了,气氛有点异样。

    接下来,夜欢就该问我的情况了。

    他会问什么样的问题呢?我胡思乱想着。

    “还是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吗,夜华?”

    “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吗,夜华?”

    “还是整天在大街上游荡闲逛吗?”

    “还是躲在被窝里自己打手枪吗?”

    不,夜欢没有问这些问题。

    每一次和我聊天他都会细心地避免提到这些问题。今晚的聊天他也一样没问。

    他的问题是:“你过得怎么样?”停顿了一下,“活得挺好的?”

    “是呀,”我点点头,“我一直过得不错。”

    聊完这些,我俩又没话说了,彼此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我打破了沉默问:“这个周末,你们要和哪个队打比赛呀?”

    我先前交代过,夜欢决定再踢一年足球。

    今年赛季之初的时候,他的老东家恳请他再回去踢一年球。他们求贤若褐,夜欢也就答应了。自从夜欢加盟之后,他们就从未输掉任何一场比赛。这就是夜欢的过人之处。

    那个星期一的晚上,我写的字条还揣在口袋里,我决定怀揣着它们去走天涯。我把那些话写在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片上,时不时摸摸还在不在,生怕它们丢了。坐在夜欢的桌前,有一瞬间,我闪现出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念头。我听见自己在向他解释:“我是值得别人去爱的,我不是自作多情,我也不错。”但是,事实上我什么也没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即使我是那么渴望把一切都说出来。我猜想应该所有的人都会时不时地奢求一种境界,那就是一切都很完美,一切都顺心如意。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欲无求,心满意足,多好呀。

    手里捏着字条,我觉得自己进人了这种境界。

    我点点头。

    想象着自己进入了这种境界。

    “你在于吗?”夜欢奇怪地看着我。

    “没干吗。”

    “好吧,我不问了。”

    电话铃响了。

    夜欢接电话:“你好。”

    电话另一端:“你好,是我。”

    ”‘我’是哪位呀?”

    是夜风。

    夜欢知道是夜风。

    我也知道是夜风。

    尽管电话离我很远,我也知道是夜风,因为他是个大嗓门,尤其在讲电话的时候,能把你耳朵震聋。

    “夜华在你那儿吗?”

    “在。”

    “你们还去炼射门吗?“

    ”可能去吧。夜欢边和夜风说边回头看我。我点点头。

    “是的,我们一会儿就去。”

    “我十分钟后赶到。”夜风说。

    ”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在我的内心深处,更愿意夜欢和我两个人一起去练球。夜风太优秀了,会让我相形见细。他总会玩些新花样,弄点恶作剧什么的。如果只是夜欢和我两个人的时候,那种无言沉寂的默契会让我很享受。我们两个人可能·一句话也不说。我要做的,只是一次次把夜欢射门的球狠狠地踢回去,让扬起的灰尘和泥土的气味扑面而来。我真的喜欢这种感受,这会让我觉得一个难以言传的、真实的自我在奋斗中。

    可是和夜风在一起的时候,我从不会产生这种感觉,虽然我和夜风共同度过了无数美妙的好时光。我觉得和夜欢在一起的时候,你必须自己去努力。如果你不付出努力就想获得一样东西,那你就等上一万年吧。就如我和你提过的,这就是夜欢的魅力。

    几分钟后,我们两人向操场方向走去,夜欢说:“昨天踢完比赛我浑身就像散架了一样。我的肋骨被对方球员踢了五次。”

    夜欢参加的比赛总会这样的。因为对手迫切地想置他于死地,想方设法让他狠狠地跌倒。可是夜欢总是能在跌倒之后爬起来。

    我们在街边姑着,等夜风。

    “嗨,你们好。”夜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尽管不像以前那么长,可他那.一头浓密的、卷曲的、毛茸茸的头发真有型。他穿着针织衫、吊腿儿运动服裤子和运动鞋。他嘴里在哈气,天太冷了。

    我们一起去操场。夜欢和往常一样,穿了一条牛仔裤,套了件法兰绒衬衫,一双运动鞋。每次练球他都穿成这样。他的

    眼睛盯着球I门,用眼角余光搜寻传球路径,他的头发又短又硬,相当帅气。夜欢高大敏捷,你特别想和他一起走在大街上。

    尤其是在喧闹的城市的大街上。

    尤其是在漆黑的夜晚的大街上。

    一路上,我就一直盯着我的两个哥哥。他们都沉稳淡定。夜风的神情好像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做好应对的准备了。“而夜欢的神情好像说:“无论谁做什么事情都不会伤害到我。”

    我们走在坑洼不平的路上,我盯着很多东西看,但都不会停留太长时间。最后,我选择盯着自己的脚看,看双脚交替着向前挪步。

    我卷曲的头发桀骜不驯,向上立着,乱蓬蓬的。我穿着和夜风一样的针织衫,唯一的差别就是我的比他的显旧点。我穿着旧牛仔裤、敞怀夹克衫和靴子。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虽然我没有两叶哥哥优秀,但我还是要保持自己的风格。

    我的口袋里还揣着我写的字条呢。

    那就是我所拥有的东西。

    我曾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的大街上俳徊过上千次,我比所有的人对这个城市的街道富有感情,我对这里的一切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受。我确信这就是我与众不同的地方。

    到了操场,夜欢开始练习射门。夜风也开始了。我负责把踢出去的球捡回来。

    夜欢喜欢踢高球,射进球门的球还会继续高飞,然后干净利落地落回地面,当球着地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完全令我麻醉的力量冲击着我的心口。相反地,夜风踢出的球速度快、有弧度、旋转着、贴着地面,但每次也都能洞开大门。

    他们从四面八方把球射向球门。从前面,从侧面,甚至从饧外。

    “嗨,夜华。”夜风大声向我吆喝,“过来呀,你也踢几脚。“

    ”我不踢,我捡球挺好的。”

    可他们非得让我踢。我的心怦怦跳着,站在十米开外、偏左一点的地方,艰难起脚,踢中了球,看着它朝向球门方向飞过去。

    我踢的球划出了一条弧线,旋转着,撞到右边的门柱,弹回到草地上。

    没入说话,一片寂静。

    夜欢开口打破沉默:“夜风,踢得不错。”我们兄弟三人站在那里没动,脚下是湿漉漉的仿佛在哭泣的草地。

    那时是晚上八点十五分。

    八点半的时候,夜风先走了,我待在那里,又射了七次球门。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夜欢仍旧站在球门后面,我还是没能成功射门。

    夜色茫茫,更深入静。只剩下夜欢和我,在漆黑一团的夜色中。

    每次哥哥把我踢出去的球检回来的时候,我就偷偷地观察他,生怕他会抱怨,可一次都没有。如果是在小时候,他就会骂我是个没用的东西,是个窝囊废。可是,今天晚上,哥哥一次次耐心地把球踢回给我,然后等待我再一次踢出。

    终于,我脚下的球找到感觉了,直奔球门而去。

    夜欢接住球,站在那里。

    他没有微笑。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表示嘉奖。

    现在还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用胳膊夹着球向我走来,在离我三尺距离的地方站住,他看着我。

    他看我的眼神与平日不同。

    他的表情有些夸张。

    然后,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从未见过的惊讶表情,那是以我为荣的骄傲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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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饥饿与渴望

    今晚,我坐在房前,写下这些文字。冷风穿透我的衣袖,握笔的手冻得发抖。这是一个又黑又冷的城市。

    街道上悄无声息,夜幕低垂,天空厚重黑暗。

    陪伴在我左右的是我的记忆,关于球场的记忆,踢球捡球,我看到哥哥吃惊的脸庞,和它代表的含义。

    我告诉自己:

    让这些文字变成脚步,因为我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让这些文字走过肮脏的街道。让他们穿过哭泣的草地。让他们站在那里呼吸着寒冷冬夜的气息。当他们疲倦了,跌倒在地,就让他们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围绕在我身边,守望着我。

    我想让这些文字,站起来。

    给他们血肉之躯,我对自己说,给他们饥饿与渴望,这样他们就可以记录思想,整个夜晚都与我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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