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燃-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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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想请教一下二位,去哪里才能吃到鹤,鹤什么?”

    “鹤烧啦!”她们露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可以是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我并不想接受她们的条件,可是为了生命最后的美食,哪怕只要是有机会我就必须要尝试,这才无悔活过。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对着我们叫姐姐!”

    “唉?”只是这样的条件的话,其实我倒无所谓,不过我觉得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一定要和她们打听鹤烧的下落啊!但是为了能够完成我生命里存在的意义,我还是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姐,姐姐。”为什么看似简单的两个字却要如此费力才能说出来,看来面子真的是人没办法舍弃的。反正我做不到。而且现在我不想再与她们谈话浪费时间了,我只想快点去吃午饭,若午饭吃得太晚学校的午休结束了我就又没办法进学校了。

    “完美。”她们俩听完之后就开始笑,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抛弃面子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所以她们才开始笑的吗?那真是太可怕了,人的欲望仅仅如此就可以轻易实现的话,她们就可以要求更多人,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这么做。我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所以,我不想再做一次这样的事了,至少在我死前不会。

    在得知了鹤烧的地点以后我就没有再停留,我怕停留一秒都是在浪费生命的时间,碰巧的是我刚好要经过昨天要走的那条运河,即使天空还是黯淡的,但中午毕竟不是午夜,也还是给这条运河带来了一些亮度,好让我看清昨晚落在运河上的花瓣,但是今天走过的时候,原本还布满河面的花瓣竟然已经减少了一小半,那些花,原来在一夜之间就都被河水带到了河底吗?就这样靠在河边的围栏上,看着那些还在慢慢移动的花瓣,把它们的命运和昨天的雪联系起来又怎么样呢?这些花瓣不比雪花,它们常年长在河岸旁的树上,如果有赏花人经过就会对花称赞一番,但世界上没有规则强迫人类一定要喜欢花,所以也有人会沉默的经过,这时候花作为它的价值就没办法体现了。而雪花是降下来的,即使你不喜欢它,因为它落了下来,你就会对它评论一番。

    “啊!它又把我的衣服打湿了!真是烦人的雪花!”

    又或者是

    “这样下雪的天里最有意境了,感觉一整天都会很精神呢!”这是两种不同的想法,而皆源自雪花之上,所以雪花不只是我认为的华美,它还可以给人带去不必要的烦恼,别说这是负面影响,人生有喜有悲,那才是完美的人生,但是这可怜的花就不行了,即使被人冷落或视而不见,它也不得有半句怨言,宛如艺妓一般站在台上,等着别人欣赏她的表演。

    雪花的价值在于——活在每个人的眼里。

    这并不是为了寻求存在感,而是一个人本来就需要那个人该有的存在感,如果是完全透明的存在,就枉费他来到世界上生存,不如把机会让给那些还未出生就已经死去的婴儿,或者是想成为人类的动物。

    想着这些,踏着脚下的积雪,一步步往前走出去,等走到了城里运河的尽头,能看见一个巷子,我记得以前自己经常来这里取风筝,因为当时风筝很流行于孩子们之间,有一个风筝就代表自己有身份,而那所谓的“身份”就是自己的私欲罢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让风筝变成了孩子间身份的象征,说不定他只是拿出风筝来玩玩,结果大家都喜欢上了那个东西,便一个接着一个的玩风筝。过了几天一个人带了一叠骨牌,大家过了几天就会没人带一叠骨牌,我不想跟在他们后面去买那些没意义的东西,但当时若不与他们打好交道自己就是孤独的,所以我会去买那些我根本不喜欢的玩具来讨好我所谓的朋友,但是那就是事实,是当时“孩子社会”里生存的法则。

    进了巷子之后向左走,看着卷帘门紧闭的那家风筝店,我的回忆也被牵扯完了,时代就是这样,我们总需要改变,而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自豪的,现在比我小的孩子或许会被科技侵蚀,但那也没什么不好,想玩就去玩,还不用受到“孩子社会”的限制,这真是完美的一件事呢。

    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番怎么样的光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整家店就只有七个座位,而座位也就坐了两个人,一个看起来是上班族,另一个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职业,所以有必要谈一谈他的外貌,黑黑的胡子像是从脸上画出来的,和三浦按针(RB第一个异国武士)实在有几分相像,头上的无边帽让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那看上去不满黑眼圈的眼眶周围又带着若隐若现的疤痕。

    “欢迎光临!”就在我想继续观察他的时候,站在柜台内的老爷爷已经开口了,所以我找了一个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下。当然,现在并不是观察他的时候,现在应该想想我马上就要吃到的鹤烧是什么样子,难道里面真的有鹤吗?

    “要吃点什么呢?”店主长着一副慈祥的脸,就是那种让人感到宽心和舒适的脸,倒不如不说脸而说成是品行,这可不是客人少的缘故,店主非常礼貌的迎接了我这个没来过的顾客,这是其一,然后是他为我倒上了一杯热水之后就一直待在旁边站着,明明柜台后面就是椅子,可是他却不愿坐下去。

    “您可以做鹤烧吗?”之所以对他使用敬称是为了感谢他对我的那份尊重,我也要这样还给他。店主脸上笑了笑,然后慢慢的走进厨房,

    “你是从哪听来的?”刚刚一直没开口的,长着浓密胡子的男人竟然主动向我搭话了。

    “是两位朋友与我分享而知。”我道出的确实是实情,除了有一些部分被我隐瞒了,当然也没必要让他知道。

    “是吗,原来在这个城市里还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懂得鹤烧啊。”他靠到了椅背上,像是吃饱了的样子,可是我却看不出来他吃的是什么。

    “鹤烧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等会店主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我能不能问一句,这鹤烧里,藏着什么故事吗?”我的话似乎让这个中年男人有些兴奋,

    “是吗?你想知道鹤烧的故事吗?”我点头向他示意。

    “鹤烧啊,可是以前我们的主食啊。”他喝了口桌子上的卖茶,继续说道

    “以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里可是发生了地震啊,我们可不是每天都有肉吃,不能补充蛋白质,身体就会一天比一天虚弱,而政府似乎并不想给我们任何经济救济,所以我们只能每天吃着米饭渡过那感觉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们当中有一个叫鹤的孩子病倒了,他因为长期没有粮食吃,感觉到身体撑不下去了,就到后面的山林里等死,他的母亲可是一直在找他呢,那家伙,可真是不懂事。”

    “你们最后找到鹤了吗?”每当到这种要揭示结局的时刻,我就越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找到了,到医院的路上我们还一起唱他最喜欢的歌给他听,但是他就是说他越来越想睡,直到他闭上眼睛,后来我们才知道,即使到了医院,当时的医疗资源也并不够挽救他的生命,感觉当时的他也好还是自己也好,都是特别愚昧无知的,鹤的母亲哭了一夜又一夜,我们只能不停的在她旁边安慰她,这时候为了避免出现第二个鹤,店主站了出来,他以前只不过是个老师,完全对厨艺没有了解的他,决定让每天的食物都变得更有营养,为了我们的未来他可是拼上了全力啊!”

    这时候店长正好走了出来,在碟子上摆着像是饭团的东西,但是边上用火烤成了金黄色,看上去很让人有食欲,但这不就是普通的饭团吗?

    “你又在和新来的客人乱说话了吧?”店主向那个中年男人说到。那个中年男人笑了笑,又喝了一口卖茶之后就不说话了,我还想继续听的故事就这么被店长打断了。

    “客人,你可不要不满,这件事嘛,让我来继续给你说下去。”店主坐下来并把鹤烧递到我身前,

    “鹤,是个好孩子呀,但也因为他去世了,大家在那段时间变得不愿意说话,他的死,就像阴霾一样缠绕在我们的头上,所以我想从食物上下手为大家带来一些活下去的动力。”店主拿起了旁边的茶壶,在我面前的鹤烧上浇灌下去。

    “还差这一步就完成了。”

    “为什么要在鹤烧上面加上茶呢?”如果是饭团的话,加上茶就会变得有些湿润,反而更难入口。

    “你一定吃过茶泡饭吧。”店长还是那副面带笑容的样子。

    “当时大家唯一愿意吃的东西就是米饭了。可是吃久了就会感觉到厌食,我想着给大家补充肉类中的蛋白质,可是却没什么东西可以代替,最后我就想到了茶泡饭。”

    “把袋装的海苔撕开放到饭里,再加上很小很少的鸡蛋块,这就是茶泡饭了,但是这还是和米饭差不多,于是我把它做成饭团,海苔和鸡蛋卷在里面,在外面加上茶的原因是为了让饭团有茶的味道,其实这样也会很好吃呢。来,请尝尝吧。”店长把鹤烧推到了我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我拿起看似就是饭团的东西,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这确实不同于普通的饭团,我对它竟有一种吃到新物种的感觉,

    “所以这东西才叫鹤烧啊。鹤那孩子,如果活到现在的话,也该有四十岁了吧。”店长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旁边的中年男子走到店长旁边,慢慢的安抚着店长坐下,

    “对不起,请你慢慢用餐,我还有事,恕我失陪了。”店长说出这些话后,就朝着厨房里走去。

    “好吃吗?”旁边的中年男人问我。

    “确实很好吃。”

    “但是你不是因为直接吃到饭团而觉得好吃,是因为这个故事,鹤的灵魂和生命的意义,已经寄托在了这个饭团里,这就是他生命的意义吧。”

    生命的意义?

    这也就是我现阶段在寻找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不能像鹤一样,给别人带去活下去的意志,也不能像鹤一样为了别人而死去。我很自私吗?想着这个问题,草草的把桌上的鹤烧吃完了,然后留下钱在桌子上,准备离开。

    “鹤烧是不能收费的。”中年男子环抱着双臂,然后把我留在桌子上的纸钞还给我,

    “鹤是个善良的孩子,哪怕他已经不在了,我相信他也会愿意这样来施舍他的善良。”中年男人说完后也走进了厨房。

    我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的,鹤的生命可真是完美啊,他的生命比我还短暂,却有着比我高几十倍的价值。

    这也许并不是我能理解的,我不能像他一样为别人而死,可是又不能摆脱自己的自私,这就是我生存的一种方式,没办法获得价值的方式。

    “时间不多了。”

    如果把三个月说成九十天,那么我已经度过了仅剩九十天中的一天,我真的不害怕死亡吗?或许这个问题并不是靠我自己就能解答得了的。

    离开店以后,我就径直向学校走去了,学校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了,这个时候进到学校就是正常的上学时间而已。

    “雪停了。”

    但是地上依然还是有很厚的积雪,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很厚的脚印,映照出来的,似乎是我生命中仅剩的几次行走而已。每走一步,我的生命就会衰减一些吗?

    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从学校到上课的教室还有一段距离,在这段路里就有可能碰到同学了。但今天或许是因为出奇的冷,可能大家都没怎么离开教室吧,这样也好,我就可以没必要做多余的解释,大家围着我一起询问的时候,我只要说一次就好,这次就说,我在学校周围放松心情吧。

    进了学校大门,两旁是红色的枫叶,大概是秋天落下来的,但却没有扫干净,也就形成了一种自然景观,积雪覆盖在枫叶上,那枫叶就安详的躺在地上,加上路旁的在行走的学生,这就成了一幅画,画中就不显得天空有多黯淡了。

    也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这幅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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