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妙语录-专制禁锢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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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讷尔逊,英国名将,扫荡拿破仑海军者也。当五岁时,常独游山野,遇迅雷烈风,入夜不归。其家遣人觅得之,则危坐于山巅一破屋也。其祖母责之曰:画嘻,异哉!何物怪童,此可怖之现象竟不能驱汝归家耶?画讷则答曰:画Fear? I never saw fear. I don't know what it is!画呜呼!至今读此言,神气犹为之旺焉。岂伟人之根器固非吾辈所能企乎,抑自有之而自不用也?

    孟德斯鸠曰:画专制政体之国,其所以持之经久而不坏裂者,有一术焉。盖有一种矫伪之气习深入于臣僚之心,即以爵赏自荣之念是也。彼专制之国,其臣僚皆怀此一念,于是各竞于其职,孜孜莫敢怠,以官阶之高下,禄俸之多寡,互相夸耀,往往望贵人之一颦一笑如天帝、如鬼神然。画此语也,盖道尽中国数千年所以餂民之具矣。

    文明国之设官吏,所以为国民理其公产也,故官吏皆受职于民;专制国之设官吏,所以为一姓保其私产也,故官吏皆受职于君。此源头一殊,而末流千差万别皆从此生焉。

    尝闻孟德斯鸠之言:画专制政体,以使民畏惧为宗旨。虽美其名曰辑和万民,实则斫丧元气,必至举其所以立国之大本而尽失之。昔有路衣沙奴之野蛮,见果实累累缀树上,攀折不获,刚以斧,斫树而捋取之。专制政治,殆类是也。然民受治于专制之下者,动辄曰:但使国祚尚有三数十年,则吾犹可以偷生度日,及吾已死,则大乱虽作,吾又何患焉?然则专制国民之苟且偷靡,不虑其后,亦与彼野蛮之斫树无异矣。故专制之国所谓辑和者,其中常隐然含有扰乱之种子焉。画呜呼!孟氏此言,不啻专为我中国而发也。夫历代民贼之用此术以驯民、餂民、役民、监民,数千年以迄今矣!其术之精巧完备如此,宜其永保私产、子孙、帝王万世之业,顾何以刘兴项仆,甲攘乙夺,数千年来莽然而不一姓也?

    专制政体,最足以锢人民之良知良能。

    专制国之职官,不必问其贤否、才不才,而惟以安静、谨慎、愿朴、能遵守旧规、服从命令者为贵。中国之任官也,首狭其登进之途,使贤才者无自表现;又高悬一至荣耀、至清贵之格,以奖励夫至无用之学问,使举国无贤无愚,皆不得不俯首以就此途,以消磨其聪明才力。消磨略尽,然后用之。用之又非器其才,才亦必屈下僚,何也?非经数十年之磨砻陶治,恐其英气未尽去,而服从之性未尽坚也。(砻,音lóng,去稻壳的农具。)

    今日之国体,今日之政治,今日之官吏,其以直接间接杀人者,每岁之数,又岂让法国大革命时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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