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大院的八零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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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小隔间里,听到两个正在水池边洗杯子的同事小声议论:

    “沈最近进入更年期了?老发这种无名火!”

    “这哪是无名火?那天开会我们不都在的吗?沈让她备份的,我都记得。沈的个性一向是甭管多大的事情永远只说一次。都不是第一天来了,这还搞不拎清,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反正她今天班有的加了,那个案子的卷宗我看过,不到半夜肯定搞不完。我担心这点复印纸都不够她用的。她是触到霉头了!”

    “所以我看她哭得蛮可怜的,都不敢过去跟她讲话,要叫我留下帮忙我还不好推脱。我家里可还有一摊事等着我干呢!”

    晓芙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是把好同事发展为好朋友的契机,于是主动留下来加班帮忙。刘律师感动得要死,否则她一个人可能要忙一夜,第二天早上还要跟着沈律师上庭。忙到晚上□□点的时候,同事们早走光了,复印机还在不停地运作,复印纸用了一包又一包。两人把办公室弄成了一片纸的海洋,晓芙手上的皮肤全干得发疼,让纸磨的。指甲油也斑驳不堪,撬钉子撬的,估计明天法官要欣赏到间或夹杂在卷宗中的她张晓芙的指甲油屑子了。

    她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卷帙浩繁,动不动就问:“刘姐,这真的只是一个案子的卷宗啊?”

    “是的呀,要不然老沈今天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呢!”刘律师忙得头都不抬。

    晓芙很老道地感慨:“怪不得我妈老讲,哪家的饭碗都不好端!法官律师也都不容易哦!”

    这话说到了刘律师心坎里:“谁说不是呢?当年报考这个专业的时候想着多风光哪?毕业了以后可是律师啊,女律师啊!其实呢,混得好的,一小部分就是老沈他们这样的合伙人,开宝马,住别墅,得空儿拖家带口的去趟马尔代夫。混得不好的,大多数就像我这样,挤个地铁都得削尖了脑袋,还把文档录入员,排字工人和后期校对的活也一并干了!”

    刘律师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说:“晓芙你不知道吧?我当年还玩票似的去考过公务员,而且考上了,分特别高,把北大的一个男孩子都挤掉了。你要知道,我这种一无貌,二无后台的女孩子,人家机关还点名要我,得多少人眼红?我当时还不乐意去,觉得捧个铁饭碗难以施展我的抱负,没什么前途。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晓芙作出一脸的理解和同情,过会儿刘律师又说:“晓芙,要不你先回吧!我这还不知道忙到什么呢,你爸妈该担心了!”

    晓芙憨憨一笑:“没关系的,我打过电话给我妈了,你就让我送佛送到西天吧!”

    刘律师蛮感动:“晓芙你人真好,长得也好看。”

    晓芙假谦虚地笑笑,没有否认。

    刘律师又半开玩笑地说:“嗳,有没有星探跟踪过你啊?”

    晓芙大笑起来:“就我啊?脸大得跟面盆似的,还星探跟踪呢?卸了妆吓死你!”

    刘律师也笑:“哪有那么夸张?不过说真的,你年龄这么小,妆可以适当地化淡一点。浓妆出去玩还行,在办公室里头显得就有点——”

    刘律师赶紧刹住话头,但为时晚矣。晓芙的笑容僵住了。

    刘律师很尴尬地笑笑,说:“你别放在心上啊,其实大家都觉得你这小丫头人挺好的,就是妆化得有点浓。”不行,越说越坏,还把一办公室的人拖下了水,果真言多必失了。刘律师心里也纳闷,自己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的时候磕巴都不打一个,怎么敷衍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这么难?幸亏当初没去当公务员,不然在机关里还不天天给人排挤死?

    晓芙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去说别的,心里气得不轻,想,当面只说了三分,背后肯定阴毒十分。平时一个个都跟笑面虎似的,原来都是两面派。难怪我妈老说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忙到夜里一点才回家,累得倒头就睡,隐形眼睛也忘了摘。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两只眼球干得快爆炸了,她对着镜子摘下隐形眼镜,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今天隐形眼镜是戴不了了,光这一点就让晓芙火大。

    她妈打趣道:“哟,昨天受了什么重用?都成大红人了?”

    晓芙使劲往脸上抹卸妆油,恨恨地说:“红人个屁!好心帮她忙,她居然背地里议论过我,说我妆化得浓,这妆叫浓啊?快赶上裸妆了!我吃饱了撑的,熬夜带妆帮她干这事!”

    晓芙妈笑了:“你怎么这么大屁不能冲啊?那她们不化妆,看看你,可不就是浓妆吗?我早跟你讲过,做人一定要学会随大流!”

    “随什么大流?要我和她们一样不化妆,不修边幅,灰头土脸地就往外闯?影响市容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正在喝稀饭的晓芙爸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还有完没完?一个女孩子家说话怎么这么刻薄?人家学历比你高你怎么不提?人家凭本事吃饭你怎么不说?化妆打扮的事谁还不一学就上手啊?噢,你以为你不影响市容?你看看你那脸化的,还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吗?人家好心给你提个意见,还不接受!老虎屁股摸不得了你!”

    晓芙撇撇嘴,没敢说什么。晓芙爸像大多数男人一样,最不能容忍女人有一张刀子嘴,然而这又是很多女性的通病,晓芙妈更是将此发挥到了极致。老婆不好惹,女儿总可以教育吧?晓芙老觉得她爸是把对她妈的怨恨一股脑全清算在她头上。

    还不算完。她爸吃完早饭,套上军装外套,戴上军帽,拿着公文包出门前,还丢下一句话:“张晓芙,你可不要看不清时势,要不是你舅舅和沈律师这层关系,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给人倒开水人都不一定看得上!”

    这家没法呆了。

    手榴弹那天说的话

    晓芙每回敢怒不敢言的时候就这么想。

    他们的家庭关系有点像食物链,晓芙怕她爸,她爸怕她妈,她妈倒过来又包容女儿。

    晓芙估摸着她爸已经下楼走到家属院门口的传达室了,也把筷子一拍,说:“我实在没法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共存了!欺人太甚!妈,你把华夏路那套房收回来吧,别再往外租了,我住那儿去!”

    晓芙爸妈在她小学的时候投入毕生的积蓄,贷款加上从亲戚朋友处挪凑出几十万买了一套小别墅。晓芙爸当时还觉得心里没底,晓芙妈果断地说:“我说买,你就不要二话!这么大的省会城市,小城市的人要往这里跑,外省人也要往这里串,房价肯定呼哧哧地往上涨。我话撂在这里,你看好,马上楼市发展起来吓死人!”十年后的今天,房价成倍地上翻,晓芙妈就冷笑:“经济学教授,不晓得能换几张老人头用?”

    本来一切都是瞒着晓芙进行的。谁知某日,已上高中的晓芙翻她妈抽屉的时候把购房合同给翻出来了,上面白纸黑字签着她妈的大名和将近七位数的房款,从此拿什么话骗她都没用了。晓芙才不信她妈这么精明的人会负债几十万去买一套小别墅呢,又不是没房子住。她妈说这是投资,晓芙好笑道:“投资啊?那建筑工人在工地上忙什么?清洁工在马路上忙什么?我几个叔叔姑姑还养什么螃蟹啊?都贷款买一套小别野,躺在家里睡大觉好来!”

    她故意把小“别墅”说成小“别野”,调侃她妈。

    “嗳,你这次会考及格了几门?”她妈忽然问。

    岔话题是她妈惯用的伎俩,而且她总能找出个合适的由头来堵晓芙的嘴。果然,晓芙立刻就蔫了。

    这房子平时放出去收租。因为是省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每个月租金上万。

    所以此刻的晓芙妈眼皮都不抬一下,说:“做梦!净讲些没边的话!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说你几句怎么了?再说你一个单身女孩子,父母又不是在外地,出去住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家教啊?”

    “这和家教怎么扯得上边?我好多同学从大一开始就一个人在外面住了!”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等你有本事自立门户了,你爱住哪儿住哪儿,谁都说不着你!”

    “嗳,你搞搞清楚,我是你亲生的。你对我这么狠,小心我以后不养你,让你天天空巢!”

    “哟哟,一个月不知道挣几个破钱,我靠你养!你以后有本事不啃老,我和你爸就烧高香了!”

    晓芙说不过她妈,就抖她妈老底:“比你们占公家便宜好!明明外头买了房子不搬,非赖在大院里头,从营职楼到团职楼到师职楼!”

    “这话你怎么不敢当你爸面说啊?”晓芙妈镇不住她的时候,就把她爸抬出来充场子,“我们一不犯法,二不违反纪律。为什么不能住啊?再说那个房子不收租,你每个月这么大的开销从什么上面来?一千多块钱的‘拉磨’晚霜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下来了。你爸要是知道了,没心脏病也给你气出心脏病来!”

    大二的时候,晓芙和她妈要钱买La Mer的晚霜,La Mer是法语“大海”的意思,发音接近中文的“拉麦和”,她妈不知怎么就记成“拉磨”了。

    “面子”问题,还是个相当现实的问题。晓芙差不多立刻就偃旗息鼓,只嘟囔了一句:“女孩子本来就要富养的嘛!”就灰溜溜地去上班了。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手榴弹那天说的话忽然回荡在她的脑畔,赶都赶不走。

    只卖艺,不卖身

    军训结业那天,吴桐趁人不备,往鸿渐手里塞了个叠成心形的信纸,不等鸿渐明白怎么回事,就走开了。鸿渐很头大地展开:

    吴哥哥,你好。我是送你巧克力的女孩。星期六下午三点,我在楼兰路的星巴克等你。吴桐。

    鸿渐吓得不轻。从进中学开始,他就收到过形形□□的情书暗语,让他脸红心跳的有,让他莫名其妙的也有,但能吓着他的这是头一个。因为楼兰路是他和兰兰的爱巢所在。现在的女孩太神通广大了,一句话都没跟他讲过,连他住哪儿都打听到了。

    其实吴桐只是很巧合地找了楼兰路上的那家星巴克而已。

    一头火的鸿渐按住豆芽菜要把他大卸八块,豆芽菜非常冤枉:“排长,我就替她递了一盒巧克力,她要你号码我都没给她!”

    “那她怎么知道我住楼兰路的?”

    “靠!我比李玮峰还冤哪,劝个架还吃张红牌!我都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她怎么会知道?说明还有别的内奸!”

    鸿渐想想也是,就把他放开了,说:“都是你害的!”

    “排长,我真没想到她这么执着!要不你就去一下?见个美女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跟她说清楚不就行了?再说,谁让你吃人嘴短呢?”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又拱出了鸿渐的火,恨不得掐死这根惹是生非的细豆芽。

    好不容易挨到星期六,鸿渐决定去星巴克赴约,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四十分钟。一为展现诚意,二为早点去好挑个最旮旯的位子。万一那女孩表白遭拒,梨花带雨,也好有个遮挡。鸿渐为此还细心地在兜里揣了两包纸巾。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吴桐来了,如鸿渐所料的那样,是个不知害羞为何物,带点霸气,有点自负的漂亮女孩子,生活中肯定不缺一帮供她颐指气使的傻瓜小男生。她今天吊吊这个,明天逗逗那个,谁也没法真正把握她。她就像个有经验的猎人一样,容易到手的永远没兴趣,无法到手的就一直追下去。

    开始的一切都如鸿渐期待的那样铺陈下去:

    点好咖啡,咖啡端上来,两人啜几小口,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火候一够,鸿渐立刻小心翼翼地单刀直入,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他们都快结婚了。

    谁知道吴桐比他想象得要强悍,一直安静地微笑着搅动着杯中的小勺。

    鸿渐心里反而没底了,追补一句:“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比我更好的,更适合你的男孩子。”

    吴桐抬头冲他淡然一笑,自信满满地说:“我知道!”

    鸿渐愣住了。

    “那为什么还要吃我送的巧克力呢?”吴桐有点像个耍赖的孩子。

    鸿渐解释说那完全是个误会,战友开的玩笑,他愿意买一盒新的还给她。

    吴桐脸上的笑容收住了:“吴哥哥,如果你送给别人礼物,别人还给你,你是什么感受啊?再说我也不吃巧克力!”

    鸿渐懵了。

    吴桐接着说:“东西我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打算再要回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玩过家家。我不是那种做事鲁莽的女孩子,对别人已经拥有的东西,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是觉得你这个人比较沉稳,而且也确实听说你和女朋友已经分手了,才考虑和你发展。如果你硬要还给我的话,我会觉得非常得无地自容!”

    鸿渐阵脚大乱,红着脸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我真的已经有女朋友了。真的!”

    “好吧,那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地方,让我见见她,我就相信你!”吴桐说着拿起桌上搁着的鸿渐的手机,边按着键盘,边说,“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明天你们没有空,我们可以换个时间!你放心,我会和她解释清楚的,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她很有派头地站起身,端起剩下的半杯咖啡一饮而尽,带笑说了句“再见”,果断离去。

    鸿渐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把口袋里两包纸巾掏出来摔在桌上。靠!遇到这种女超人,纸巾留着自己用好了!

    他去找表哥大宋商量对策,大宋上来就劈头盖脸地先说了他一通:“你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九零后?不理她?肯定不行。看她这死缠烂打的架势,什么事干不出来?要是男追女,还能找几个小喽罗吓吓他,偏偏是女追男。闹到部队怎么办?影响多坏?她漂亮吧?那更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摊上这种事,只有一招对付,正牌女友出场,而且一定要是个气场够足的,不然肯定露馅。没有?临时找个啊。”

    找谁?

    鸿渐很悲情地发现,自己认识的同龄女性中,除了表姐妹堂姐妹和兰兰,居然只有晓芙了。女同学什么的,上学的时候就不怎么和她们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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