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大院的八零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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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渐追上来扁他之前,狂奔出了鸿渐的宿舍。

    第二天休息的时候,吴桐问巧克力的下落,豆芽菜卖乖道:“我给他了,他也吃了,我还帮你美言了几句。但是小姑娘,我希望你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我们排长很驴!相当驴!”

    吴桐满不在乎地说:“这个不用你管,吃了就好!”

    豆芽菜等了一会儿,不见她主动提起,只好给她提个醒:“那个事,就你昨天说的那个事——还记得吗?”

    吴桐溜了他一眼,刚想起来似的,笑道:“噢,那个啊,当然不会忘了。”然后随手拉起地上坐着的一个女孩子,两下里介绍:“张丹,这是教官。教官,这是张丹。已经认识了啊?自个儿聊会儿吧!”说着扬长而去。

    豆芽菜给她气得差点背过去。

    手榴弹要结婚了

    ,婚礼安排在元月份,和炮兵学院的一个连级军官。

    连级军官的老家虽在一座小城,但家境比较殷实,父母也很有投资眼光,儿子一考上省城的军事学院,他们就给儿子在省城郊区一次性付款买了一套房。等儿子四年大学毕业,房价已经涨到原先的两倍还带拐弯。

    手榴弹和晓芙是从部队大院幼儿园开始就同班同学,一直同到高一。

    高二分班的时候,数理化一塌糊涂的晓芙明智地选了文科,手榴弹文理科都比较中庸,选了理科。早恋加上课业负担重,手榴弹的成绩直线下滑,到了高三,她已经彻底放弃。高考结束,她自我感觉不错,估分估了五百多,据她说物理试卷上最后一道难题她都挑战了一下,一家人都很喜兴。电话查分那天,她抓着话筒,她妈在一旁温和地问:“五百多少?”她不说话。她妈的脸阴了一层:“那四百多少?”她还是沉默。她妈大喝一声:“三百多少还是两百多少?”“两百二十三。”手榴弹小心翼翼地说。

    她理所当然地读了个大专,非常羡慕勉勉强强达上三本分数线的晓芙,老说:“我当时要是不鬼迷心窍跟你一块儿选文就好了,背几个陈独秀马丁路德金我怎么也能是个本科生。”但没多久,就变成晓芙羡慕她了。

    手榴弹读的是幼教。每天弹钢琴跳舞,一双水肿多年的瓠子腿虽然没成杠杆,但也算得上修长了。开学两个月之后,晓芙再看到她,不由惊呼:“嘢,你以前脚踝骨看不到的,现在有了。手榴弹,你居然有脚踝骨了!”

    大二开始,她们舞蹈老师教她们专业舞台妆,为的是将来进幼儿园工作,孩子们表演节目的时候可以给孩子们化妆。她学会了又去指导晓芙,晓芙现在喜欢把脸张罗得像唱花鼓戏的,其实手榴弹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此外,她们学校是私立,每个宿舍都有电热水器。晓芙的宿舍卫生间像大多数中国大学宿舍那样,只有个冷水龙头,夏天还凑合,冬天就不得不跑学校的澡堂子,有时候还得排队。

    其实两人本来都可以绕过高考,有机会上部队子女班,但两人都不乐意。晓芙不乐意是因为怕在□□军队服役四年影响

    她将来去资本主义国家的留学大计;而手榴弹不乐意是因为晓芙提醒她:“你脸这么圆,剪个□□头肯定二逼!”

    毕业后,手榴弹进了部队大院幼儿园工作,就是二十多年前,她和晓芙穿开裆裤的时候认识的地方。

    一个周日,她把晓芙请到她的新房参观,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晓芙从进门脱鞋起就夸个不停,她等晓芙说完,才冷着脸说:“讲实话。”

    晓芙收起虚伪的嘴脸,说:“户型太小了,都转不开身了,你不是说有九十平米的吗?我看没有,顶多七十。你男朋友他们家是不是想骗婚啊?”

    “人家开发商说九十平米,实际使用面积不可能真给你那么大,所以很多样板房客厅有一整面墙都是镜子,就是想让看房的人从视觉上产生开阔感。你不知道,原来进门这地方还有个鞋柜,我让人敲掉了,不然看上去更小,也不知道他家人当时装潢的时候怎么想的。”

    “地段也太偏了,我今天倒了两趟公交车才来。你以后上班怎么办?”

    “自己开车呗。”

    “楼下小市民好像也挺多的,穿着睡衣就出来乱串——”

    手榴弹忽然断喝:“行了!打住啊!说两句就行了,怎么没完了?就你这个高标准高要求,让你住白宫你肯定还要抱怨色彩单调!”

    晓芙赶紧转移话题:“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记不记得以前高中的时候,高一,我们俩坐一组,你坐第三排,我坐第五排,上课传纸条给老班逮到,我把纸条给吞了。她就让我们写检查,我们交了检查就把她车胎给扎了!”

    手榴弹这才重开笑脸,很老居地说:“人总是要长大的嘛!说真的,张晓芙,你国也不出了,工作也找了,婚姻大事该要放在手边上了。女大不中留,父母跟不了你一辈子的。我不是吓唬你,八零后即将谢幕退出历史舞台了,人家世界小姐都是九零后了。你不服老不行的。赶紧找吧!现在找,还有本钱挑三拣四。再过一二年,你倒贴人家男的都不一定干!”

    晓芙皱眉道:“你这还没结婚呢,出口就俗气得跟欧巴桑一样?我妈在家还不和我说这些呢!”

    “你不要一提到这事,逆反心理就这么强。你蹦跶不了多少时日了,女人一过二十五,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你还别不乐意听,你看你眼睛下面的小干纹都出来了。”手榴弹故意凑近晓芙的脸说。

    晓芙气得把黑眼珠往上一翻,只留两块白眼仁给她。

    手榴弹丝毫不计较,拍拍晓芙的手:“也就只有我,不怕遭你记恨,肯和你说大实话!”

    晓芙的性子其实和葡萄酒一样,后劲大。当面哪怕给人捅了一刀,她都能跟没事人一样,要过很久,才回味过来疼。人人都以为晓芙出不了国了,照样嘻嘻哈哈的,是因为心理素质好,一贯没心没肺。只有手榴弹明白,这是还没到她崩溃的时候。

    这一点连晓芙妈都看不透。所以晓芙曾满怀深情地对手榴弹说:“百年之后,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就写一篇祭文,标题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那个人去了。如果我死在你前面,你也写一篇祭文,标题是:世界上我最了解的那个人去了。”手榴弹立刻“呸”三声,说:“要死你去死!别咒我!我小日子过得飘着呢,还想儿孙绕膝,五代同堂呢!”晓芙很不以为然道:“所以我特地强调百年之后啊,一百年之后你还要活啊?都成老妖精了,老人院都不敢收你!”

    但在这件事上,手榴弹只是充当了一下晓芙妈的宣传喉舌。

    晓芙她妈早在她来手榴弹新房参观的前两天就买了礼上门,从房子夸到人,把手榴弹夸得头都抬不起来了。然后开始伤感:“哎呀,丫头,你妈生你多省心啊?我们家那头倔驴,整天不晓得天多高,地多厚。以为自己是朵香花,引的蜜蜂全往她这儿飞,给她跳八字舞;其实就是个臭蛋,招的全是绿头苍蝇!说她她还不信,以为你故意拿话激她!”

    手榴弹赶紧说:“阿姨,晓芙哪有那么糟糕?你放心,找机会我劝劝她,我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一些!”

    晓芙妈立刻眉开眼笑:“那最好了,响鼓还须重锤敲!”

    当然,晓芙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因为她妈永远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并且“道”和“魔”都是她一个人。

    这家没法呆了

    天气反常得厉害,前几天还冷得要死,许多人都穿上小棉袄,戴上围脖,提前过冬了。这两天悠忽又热了起来,晓芙爸说这是秋天的回光返照。但是不管它是冷是热,晓芙的着装风格永远不变,穿裤装的时候,再冷的天也就一条单裤。晓芙妈就上来捏一把,说:“你好歹在里面加一条秋裤吧,裤腿这么大,谁看得到你里头还有一条裤子?”晓芙说:“从东欧到西欧,从大洋洲到北美,人家老外冬天从来就不穿什么秋裤毛线裤的。这是一种生活境界,境界懂不懂?”“老外是吃生肉喝冷水长大的,那什么体质?东方人能比吗?”

    晓芙穿裙装的时候更夸张,下身永远是一条黑丝袜,而且是最薄的那种。她妈又皱眉咂嘴:“肉都透出来了,我都不用摸,看着就冷。现在不是有那种羊毛裤吗?很保暖的,我看我们单位小年轻都那么穿,不挺好的吗?”晓芙很不屑道:“现在的年轻人还喜欢把夏天的短裤穿到外面,不伦不类的,你怎么不说?这是品味!羊毛裤往腿上一撸,侉得要命。我一套衣服的美感都被破坏掉了!”“我说不过你,希望你冻得大腿发紫的时候别怪你妈没提醒过你!”“哎呀烦死了,穿个丝袜也要给你讲上老半天!”

    事务所里的同事们已经提前开始冬眠了,这么暖和的天也不例外。所谓冬眠,就是午餐订饭或自带,不再出写字楼觅食。这天他们吃的是卤肉饭,一家台湾人开的馆子,卞律师提议的。一到饭点,全体涌向会议室,忙活着铺报纸,挪椅子。

    小艾充满期待地打开盒盖,迅速拿筷子拨拉一遍,失望道:“老卞,被你坑死了!什么卤肉饭?饭上镶嵌的这点肉丁子我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了!”

    卞律师立刻拱手向众人:“小生实在对不住大家!我当他们是同胞,想匀一点小钱给他们赚赚,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报答我!”

    立刻就有人笑道:“跟你讲不要图新鲜!台商的一大特色就是抠门,王永庆一条毛巾用了二十七年,吃的菜全是自己种的!”

    “乖乖!这不成了葛朗台了吗?还没我们大陆这边的小开过得滋润!”

    立刻就有人假正经地嚷嚷:“嗳嗳嗳,同志们,不要肆意诋毁台胞名声,破坏统战工作好吧?”

    不知谁留心到了小艾手边的搁着的黑莓手机,夸了句:“呀,小艾,换新手机啦?男朋友好贴心哦!”小艾心里甜蜜,嘴上却说:“哦唷,他想换iPhone,就把这个淘汰给我了呗!”当时是二零零七年,iphone刚刚诞生。

    晓芙一头雾水,她对iphone唯一的一点印象就是,外壳上有个被啃过的苹果。所以沉默着往嘴里扒饭,听同事们七嘴八舌:“黑莓好还是iphone好?”

    “我比较喜欢黑莓,听说iphone待机时间短,而且不按键我心里不踏实。”

    “但iphone更潮一点嘛!”

    “你个七零后,奔四的人了,还潮?老不正经!潮是年轻人的事。对吧小张?对了,你喜欢哪个?”

    晓芙从饭上抬起两眼,老老实实地笑道:“啊?我不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技术盲,你们刚说的这些我都不太了解。”

    “不会吧?我觉得你应该是挺潮的一个人,每天打扮得跟要上电视做节目一样!”

    “嗨!我就爱瞎鼓捣鼓捣化化妆什么的,你要问问我什么眼霜好使,什么睫毛膏好用,我还能给你们点意见。那些高科技的玩意儿我一窍不通,一听到就头疼。什么iphone,ipod,黑莓,我全搞不拎清的!”

    立刻就有人反驳:“嗳,小张,女人化妆打扮可不是瞎鼓捣。连人慈禧太后都说了,‘一个女人没心肠打扮自己,那还活什么劲儿呢?’是不是?你真要给我们所里女同胞一点意见了。要不然,每天看着你打扮得这么精致,我们觉得自己挺拿不出手的!”

    立刻又有人附和:“就是。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你蛮像律师,我们像犯罪当事人!”

    晓芙晕头晕脑地笑了,嘴上还是谦虚地笑道:“嗨,你们不是忙,没时间吗?我要像你们这么有能耐,有学历。我才不会这么空虚呢!”

    饭后小艾和刘律师上洗手间的时候就嘀咕开了:“说她胖她就喘!她刚那意思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挺过时的?分不清隔离霜粉底液之类的?”“你想多了吧?小张没那么多心眼的!”“才来几天呐?也不知道注意点!哪天不往脸上捣腾两个黑窟窿,跟乌眼鸡似的!还动不动就黑丝袜皮靴超短裙,跳钢管舞啊?昨天她趴在你桌上和你说话的时候,内裤我都瞧见了。这可是办公场所,不是夜店!”“哎呀,她小嘛!”“她还小啊?八二的嗳。我妹小她一岁,孩子都有了。”

    晓芙完全不知道有人为她的话不舒服,浑身没四两沉地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她妈见她面有得色,好笑道:“傻笑什么?中彩啦?德性!”

    晓芙尽量做到口吻平和:“没什么,也就是列为状师大人众口一词地夸我形象好,会拾掇自己吧!”

    她妈立刻嘬尖了嘴唇笑说:“喔唷,我当什么大喜事呢,怎么这么没心数哦。女人的心思是最说不准的了,搞不好今天还捧你,明天就拿话戳你了。我不要看现场直播我都知道,你当时肯定笑不吃吃的跟大傻一样!以后低调点吧姑娘!”

    晓芙很不服气:“我们办公室里的人可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尖尖,不会这么没素质的!”

    “大傻!我们单位一个阿姨,老公做生意做发了,现在天天开宝马来上班。她人特别好处,但就是在单位交不到多少朋友。为什么?人都会有个心理落差的,凭什么你一个普通工人,过得比我们都好?你那儿也一样,他们会想,凭什么你一个打杂的三本生,比他们这些正规大学毕业出来的高材生穿得好过得好?那他们还奋斗为哪般?喂饭也给心眼子喂点!”

    晓芙一脸的不以为然。

    没过几天,已经是快下班的时候了,刘律师被沈律师请进办公室。忐忑不安地进去了,红着眼圈出来的。

    一屋子人半伏在办公桌上竖起双耳,屏息凝视。

    原来是刘律师忘了备份自己负责的一个案子的卷宗和相关文件,次日上午开庭要用。这就意味着,所有已经装订好的卷宗文件上的订书钉全部要撬掉,研究讨论案件时作的笔记也要想办法遮除,复印好之后,再重新按次序装订起来。听起来简单,但却是一项声势浩大的工程。

    这件事让晓芙小小地震撼了一下,所有的同事对伏案抽耸肩膀的刘律师视若无睹。下班之前,她上了一趟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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