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四，你愿意嫁给华子为妻吗？不论贫穷、残疾、直至死亡。”我爬上桌子推开面前的酒瓶子们，清了清喉咙，大声问道。

    “我愿意！”阿四红着脸说。

    “华子，你愿意……”

    “我愿意，愿意！死了都愿意！”华子不等我话说完，急忙跟着喊。

    一帮狐朋狗友跟着起哄，阿四更加脸红了。

    “小诺，别闹了。”她伸手拉我的腿。

    “这怎么能是闹呢，阿四，我告诉你，华子总有一天要娶你，咱们先提前预习预习。兄弟们说我说得对吗？”

    “对！对！”一帮狐朋狗友接着起哄，这其中，华子喊得最起劲。

    “华子，要是哪天你敢辜负了阿四，我要了你的狗头！”我拿起脚边一瓶啤酒，一仰头灌了下去。

    2

    华子最后还是和阿四分了手。

    阿四哭得梨花带雨。

    “狗B华子，你看我去要了他的狗头！”我愤愤不平，起身就要去找华子。

    “小诺，你别……”阿四拉住我。

    “他都不要你了，你还护着他干吗？”我瞪了她一眼。

    “你说，两个人相爱，为什么还是会分开？”她止了哭声，问我。

    我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3

    我当然知道他们相爱，就算分开，也还是相爱。

    华子家住在东四的老胡同里，自打我从小和他认识，他就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直到遇到阿四。

    阿四他爸的生意做得很大，全家都搬来了北京。因为工作的原因和我相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华子在我的生日会上看见阿四的时候，眼睛都发了直。

    “小诺，那姑娘长得真漂亮，介绍一个呗。”他凑到我身边，贱嗖嗖地问我。

    “你配不上她。”我哈哈大笑，看你那贱样儿，就别祸害人家姑娘了。

    “小诺，你帮帮我！”他一本正经，依然不肯放弃。

    “真喜欢？”我问他。

    “真喜欢。”他点头如捣蒜。

    “有什么好处？”

    他掏出钱包，一股脑把里面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在我面前，“小诺，只要你答应，我命都是你的。”

    “得了，留着你那点零花钱给阿四花吧。”我噘了噘嘴。

    他嘿嘿傻笑。

    4

    阿四和华子认识后的日子里，对他满嘴跑火车的油嘴滑舌乐此不疲。

    “他就是爱吹牛。”我提醒阿四。

    “我知道。”她捂着嘴笑。

    “那你还愿意和他说话。”

    “因为我爱他啊。”华子凑过来插话。

    阿四接着捂着嘴乐。

    “我渴了。”阿四说。

    “我去给你买饮料。”华子点头哈腰。

    “我也渴了。”我说道。

    “您自个人出门，右拐，有个便利店，想喝什么自己买去。”

    “呸，有异性没人性。”我一脸不屑。

    “你又不是我媳妇。”他乜了我一眼。

    “阿四也不是。”我急了。

    “总有一天她就是我媳妇。”他得意万分。

    “阿四，你看看华子，什么玩意儿嘛！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

    阿四笑，不说话。

    “狗男女！”我咬牙切齿。

    5

    我总是骂他们狗男女。

    华子说：“你就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什么？”

    “嫉妒我是个男的可以找阿四这么好的媳妇。”

    “我呸，狗男女！”我伸手给了他一拳。

    “疼！媳妇，她打我！”华子龇牙咧嘴。

    阿四竟然真帮他揉了揉。

    “我没使劲儿！”我跟阿四说。

    “我知道！”阿四说。

    “那你还揉。”

    “谁让你说我们是狗男女。”阿四说。

    “你俩就可劲儿秀恩爱，我看你俩最后结不结婚！”我咬牙切齿。

    6

    “小诺，你还记得当初华子说过要娶我么？”

    “当然记得。”

    “他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问他，你还记得当初说过要娶我么？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到死都记得。”

    “那他还要分手！”

    “因为他说，他配不上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初华子要我介绍阿四给他认识时，我便和华子说过，“你配不上她”。

    而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7

    华子和阿四刚开始恋爱的时候，没有什么正式的工作，每天开着自己的小破车出去拉黑活。

    没日没夜地拉黑活。

    “你会累死的。”我和他说。

    “得存钱娶阿四呢。”他咧嘴笑。

    “何必那么拼命，阿四又不图你的钱。”

    “可我总要给她一个想要的日子。”

    “什么叫想要的日子？”我问他。

    “想吃什么我就能买什么，想用什么我就能买什么，我自己的媳妇，不能委屈了。”他一脸认真。

    在我们这帮好友的眼中，华子是死心塌地对阿四好，并不用什么轰轰烈烈的誓言。

    8

    阿四偷偷搬出来和华子一起住。

    她爸问她：“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阿四说：“离公司近点，每天上班不会太累。”

    阿四的公司在慈云寺桥附近，华子就在那租了间一居室。两人决心要一起过没羞没臊的腻歪黏人生活。

    搬家的那天，我们约了一帮狐朋狗友去他家庆贺。

    我喝得大醉，趁着酒劲，冒充牧师给他俩预习了一遍婚礼现场。

    阿四说：“那天的情形，若是可以成真，该多好。”

    9

    “这就是当初你说的死了也愿意？”我问华子。

    华子坐在我对面，一声不吭。

    “你倒是说话啊！”我急了。

    “小诺，你说得对，我配不上她。”

    “胡说什么呢你。”我恨不得抽他一个耳光。

    “我说我配不上她。”他又重复了一遍。

    10

    阿四不止一次和华子说过，别那么拼命，挣得少点，就少花点，或许应该找个时间规律点的工作。

    华子没念过什么书，投了几次简历没了下文，也就断了这心思。

    北京有段时间管制得厉害，警察经常在地铁口查黑车。

    华子也是点儿背，被抓个正着，警察扣了车，华子交了不少罚款，算是了结了这事。

    阿四到家的时候，华子正闷闷不乐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问了缘由后，阿四说，以后不开黑车了吧，这种违法的事，整天提心吊胆的。

    华子不知道从哪来的火气，第一次冲着阿四发了脾气。

    华子说：“我还不是为了多挣点钱娶你。”

    “我从来没说过要你挣多少钱。阿四回他，我只想你有份安稳的工作。”

    “我一没学历二没本事，怎么找份安稳的好工作！”

    “那就慢慢找，我现在的工资，够咱俩花的。”阿四劝他。

    “我不是小白脸。”华子冷笑。

    阿四一个耳光抽在华子脸上，“你混蛋！”

    华子摸着脸，忽然哭了起来，“对，我混蛋，我混蛋才死心塌地对你好！”

    阿四说，这是她第一次看一个男人哭得那么难堪。

    11

    “那个混蛋是真的对你好。”我和阿四说。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那般对我掏心掏肺。”

    “可他还是不要你了。”

    阿四不说话，嘴唇咬得快出血。

    华子后来跟我说：“阿四在我心里，就是仙女儿，仙女儿你懂么，就是我捧在手里都怕硌着她。”

    “那你还要离开她。”

    华子说，有一次他陪阿四去逛街，阿四看中一个喜欢的衣服，八千六，他掏光了身上的钱，也不够。

    阿四对他说：“算了，我就是看看，以后挣钱了再来买。”

    “小诺，她以为我不知道，为了照顾我面子，把她爸送的上百万的车停在车库大半年没敢开出来过。我买不起的那套衣服，其实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我们平时吃的一碗炸酱面罢了。”

    “小诺，你说，这都算个什么事。”

    有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连自己给的委屈都不行。

    12

    我决定不去劝他俩和好。

    因为认识华子的时间太久，知道他决定了的事，谁也劝不回头。

    阿四搬回了自己家，和我聚得也少了起来。

    我知道，她是怕想起华子。

    有一天，阿四忽然和我说，她要结婚了。

    “华子知道吗？”我问她。

    “我没告诉他。”

    “那个混蛋，若是知道了，估计会哭得死去活来。”我叹了口气。

    13

    华子不知道从哪听了这消息，跑来我家找我。

    “后悔了？”我问他。

    “不后悔，就是难受得厉害。”

    我跟他说：“你这混蛋，若是知道了，估计会哭得死去活来。”

    “扯淡。”他冲我咧嘴，我看起来是那么放不开么？

    “那就好。”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去厨房给他倒水。

    等我端着水出来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哭得死去活来。

    14

    华子坚持要去参加阿四的婚礼。

    我说：“好，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你说。”

    “第一，得给份子钱，第二，不许抢了别人的新娘。”

    他破涕为笑：“那不能够。”

    15

    阿四婚礼那天，华子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在酒店签到的地方，递上份子钱，大笔一挥，在宾客签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你刚才给了多少份子钱？”我问华子。

    “八千六。”他说。

    “给这么多？”我诧异。

    “嗯，欠她的。”

    主婚人在台上问新郎：“你愿意娶阿四为妻吗？不论贫穷、残疾、直至死亡。”

    新郎乐得合不拢嘴，台下起哄，“快说呀！”

    “我愿意。”华子在我旁边悄悄地说。

    16

    阿四和我说要结婚的那天，我问过阿四：“为什么忽然决定结婚？”

    阿四说：“只是恰好遇到一个人，我喜欢他，就像当初喜欢华子一样。”

    岑语：

    他如果忽然消失，如果不接你电话，他不是太忙，不是受过伤，不是有童年阴影，不是遇到了意外，不是手机掉进了火锅，不是有健忘症，更不是你已经坚强到可以令他不担心，他只是没有那么喜欢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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