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不要做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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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这牛角鬼在千寿邪神的地盘里,倒还找了这么个好地方藏身!」老土豆哼哼地说:「俺好久没和绿豆联络了,要不然早把这牛角鬼给揪出来了……」

    「绿豆?那是什么?」阿关问。

    「大人,土地神可不只一位哟,目前整个北部,加上俺一共有四位土地神,负责巡视千寿邪神地盘的两个老不死,名字叫作「绿豆」和「红豆」,哈哈、哈哈!」

    老土豆似乎对自己将另两位同僚称作「老不死」,感到十分得意,说完还笑个不停。

    「本来土地神比现在更多,但自从太岁鼎崩坏后,有些土地神邪化了,有些让邪神杀了,咱们每天都要跑好多地方去搜集资料,忙得不得了啊!」老土豆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了,说起昨天他在搜集情报时,看到的些许趣闻。

    阿关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叫他等大伙先收伏了牛角鬼,救出小强之后,再说那些废话。

    「这里我从来没进来过……大王他只让我在洞口听他下令……」方留文在阿关问路时,漠然地回答,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往哪条通道走,才能找到牛角鬼。

    阿关呆了呆,生气地说:「那可恶的妖怪挟持你的孙子,你竟然还这样效忠他,你痴呆了吗?」

    方留文静默了老半晌,这才开口:「大王说他能治好小强的病……」

    「要不是你!大王早已治好小强了——」说到这里,方留文突然激动起来,他紧握拳头,怒瞪阿关,声音颤抖地说:「要是……我的乖孙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拚了命也要你这臭小子付出代价啊……」

    阿关让方留文那凶恶眼神吓得退了两步。

    城隍一声怒吼:「自私自利的凡人啊,你为了救治你的孙子,不惜牺牲这么多条人命,还大言不惭,执迷不悟!」

    方留文这才住口,但眼神仍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阿关吁了口气,心中对方留文那最后一丝不忍也荡然无存。

    古今无数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都是如此,恶人或许都有一个或数个为恶的借口,认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都是有理由的、都是迫不得已的、都是别人负他的,但他们对于自己的行为造成了许多无辜的人痛苦哭泣,甚至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却轻轻地带过。

    又走了几分钟,阿关一行人离洞口已有一大段距离。洞里四通八达,黑褐褐的岩壁像是没有尽头,邪气似水般地流动,充满了四通八达的洞穴,阿关感应不出牛角鬼确实的位置,或许牠根本不在这儿?

    阿关一想至此,感到阵阵不安,要是方留文耍诈,将大伙骗进洞来,再耍什么手段,那可十分麻烦,他喊着方留文:「你大王到底在不在这里?」

    方留文也不回答,两只眼睛此时却闪动着异光,方才的无神似乎是装出来的。

    阿关不知该说什么,他可没有对老头子逼供的经验。城隍倒是按捺不住,一把揪起了方留文,怒叱:「你这凡人,是不是在耍花样啊!你平时难道都没有通报你主子的方法吗?」

    「有。」方留文面无表情。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城隍一怒,手里的劲道更大了。「快把那牛角鬼给我叫出来!」

    「好。」方留文脸胀得通红,脸上却闪过一丝笑意。

    「小心……」阿关正觉得有些不对,想要开口提醒城隍,却已经迟了,方留文的右手不知道怎地,竟炸了开来,炸开一片血雾,好几条蛇一般的东西,从方留文右手断处窜出,往城隍脸上窜去,城隍大喝一声,一把抓住那几条蛇,将方留文往石壁上掷去。

    这时的方留文却突然矫健得像只猴子,在空中打了个转,伏在石壁上,高声念起咒语。

    「好狡猾的老家伙!」城隍勃然大怒,正想要追去。

    「小心!」阿关大骇,邪气排山倒海而来。

    城隍头上黑影一晃,一个身穿黑甲的大将提着大斧跳下,一斧头劈向城隍,城隍急忙闪身,却仍闪避不及,肩头捱了重重一斧,血溅漫天。

    「邪神?」城隍挥动大刀,勉力与这黑甲邪神大战起来。

    「这儿会有邪神?」老土豆和阿关正惊讶不已,家将们一拥而上,将那黑甲邪神团团围住。阿关见那黑甲邪神后脑上贴了张符,模样甚是奇怪,黑甲神呼喝一声,大手往脑上一摸,撕下了那张符,阿关感到阵阵邪气涌来,这才明白,那符是用来隐藏邪气的,作用竟和翩翩的隐灵咒大同小异。

    此时,四处洞穴纷纷响起嘶嚎,大批、大批的鬼怪,朝着阿关这条洞穴杀来。

    有百面鬼、金尸鬼、棺材鬼、古曼童,还有很多没见过的鬼怪,有些举着武器,有些张开血口,前仆后继地冲来。

    显然这些鬼怪在刚刚方留文念咒之前,都被施下了用以隐藏邪气的法术,以致于阿关及众神祇们并没有感觉到鬼怪们的邪气。

    阿关掏出白焰符,发出一道道白焰,射向那些鬼怪,却只炸倒了几只,他觉得奇怪,白焰咒的威力大不如前,这情形在玩具城一战时,就有些许迹象了。

    「难道阿泰写得不够好?」阿关又掏出一把符,这些符都是阿泰这些日子写出来的,虽写了上千张,但威力比起先前翩翩写的,却要弱上许多。

    黑甲神挥动大斧力战城隍,家将们则奋力抵挡四面八方涌来的邪鬼。

    城隍暴喝一声,大刀一挥,斩落那黑甲邪神的脑袋,转头四顾,方留文已经不知逃上哪去,他大声呼喝:「退出洞外!」

    四季神在前头开路、范谢将军保护着阿关殿后、土地公与城隍居中指挥,循着原路,试图冲出洞外。

    这些鬼怪不是家将们的对手,也伤不了拿着鬼哭剑且有城隍和伏灵布袋护卫的阿关,纷纷败退逃开。

    一行人终于接近洞口,大伙吃了一惊,外头也响着阵阵打斗声。「啊呀!判官、什役!」城隍惊吼着,洞口倒着两名家将的残骸,头都给砍掉了,但从身上的服饰和拿着的武器可以看出,是家将里头的什役和武判官。

    出了洞外,牛角鬼就意气风发地站在外头坡地上,身边还有大批鬼怪,和洞里那些不同,似乎更巨大、更强大些。

    地上有成堆的鬼怪残骸,同时,也夹杂着家将的尸身。

    本来守在外头的七位家将,此时什役、文武差及文武判官都已经战死,只剩下较强悍的甘、柳两位将军还在和一群恶鬼死战。

    更让阿关惊讶的是,围攻甘、柳将军的,除了数十只恶鬼外,还有两个将军打扮的大汉,又是两只邪神!

    牛角鬼身后的恶鬼们,一见到阿关等人出了洞口,纷纷冲杀上来。

    「替兄弟报仇——」城隍一声暴喝,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也不管自己肩头伤势,举起大刀领着范谢将军和四季神杀了上去。

    两边大杀一阵,阿关拿着鬼哭剑乱砍,洞外这批鬼怪们要比洞里强上许多,不仅力气更大,速度也快上许多,让阿关身上多出了许多新的伤痕。

    在那牛角鬼脚边,还侧躺着一个被绳子捆绑的小男孩,正是小强。

    阿关砍倒了身旁两只恶鬼,就要杀向牛角鬼去救小强,小强嘴里被塞了布,说不出话来,双眼红肿。

    洞里又是一阵骚动,原来是方留文带着自个的妖兵鬼将们,杀出来助阵。

    「大王、大王!我完成了您的指示,将这少年抓来了!我完成了您的指示……您可以……可以医治我孙子了!」方留文右臂上的几条怪蛇还犹自摆动着,跃到了牛角鬼面前,兴奋地说。

    牛角鬼呵呵笑着,伸手摸了摸方留文右臂上的怪蛇,似乎很是惊讶:「咦,这是什么玩意儿?是你的秘密武器?我怎么都没看过?」

    「大王……这是蛇鬼降,那少年身负奇异的能力,还有神兵保护他,我自知打不过他,将降头下在自己身上,才能对付得了他啊!」方留文恭恭敬敬地说。

    「好好!有你的,等我禀告大王,让你作我的副将!」牛角鬼得意地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牛角鬼!」老土豆扬起木杖,指着牛角鬼大叫:「原来你投靠了千寿邪神!」

    牛角鬼双手叉腰,鼻孔喷出阵阵臭气:「你们破坏我的大计,还四处要抓我,我投靠千寿大王,大王可看重我了,哈哈哈,今天要是让我抓到了这备位太岁……这……千寿大王肯定大大地赞赏我,让我和几位其他重将平起平坐,说不定我的地位还高过他们,哈哈哈!」

    「那也得要你抓得了我!」阿关又砍倒一只百面鬼,伏灵布袋在他头顶上方腾空飞旋,五只鬼手掩护着阿关杀敌。

    「大王,我不求什么……我、我只求您治好小强的病,那就够了……够了……」方留文心疼地抱起小强,取出小强口中的布。

    「爷爷……你叫大妖怪住手,叫他不要打阿关哥哥了!大妖怪才是坏人,他时常欺负我,也不给我饭吃!」小强摇着方留文的手,突然惊骇怪叫:「爷爷你的手怎么变成这样?」

    方留文楞了楞,说:「傻孩子,大王……大王他是大恩人……爷爷的法力不够,只懂得害人,却不会救人……大王他能够救你的病……」

    阿关大叫:「才怪,那匹牛角马只会吹牛,根本不会治病,上次他打不过我,挟着尾巴哭着逃跑,又不甘心,绕回去偷抢你孙子,卑鄙下流!」

    牛角鬼听了阿关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敢亲自上去捉拿阿关,他知道鬼哭剑的厉害,也打不过家将,只能让手下去围攻,想来个以多胜少。

    方留文抱着小强,拉了拉牛角鬼的手,愁苦地说:「大王、大王……要是您方便,能不能现在就医治小强的病,他身上的降药效力已经退得差不多了,现在身上又没带着药,若不趁早医治,恐怕……」

    「我才不要臭妖怪替我治病,他是大恶魔,他是马屁精!」小强愤怒大叫。

    牛角鬼哼了一声,挺着大鼻朝小强喷了股臭气,臭得小强眼泪直流,说不出话来。

    方留文惊慌地连忙赔着不是:「大王!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抓来了少年,我完成了您的吩咐……您……您……」

    牛角鬼满脸不耐烦地说:「你急什么急,等我抓了备位太岁,去和千寿大王邀功,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一份!」

    方留文急急求着:「大王,我不奢求您给我什么好处……我要您治好我孙子的病……救他一命……是您……您答应我的……」

    牛角鬼本只是个油嘴滑舌的山中精怪,没什么本事,哪里会替人治病,他在偶然之下,撞见了这个上山寻求救治孙子秘法的老降头师,见这降头师懂得不少邪门异术,倒能帮上自己不少忙。

    牛角鬼骗了这一心只想救孙子的老降头师。

    往昔的方留文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人,但金盆洗手加上年岁渐长,心机已淡了许多,小强突如其来的绝症让他慌了手脚,在牛角鬼舌灿莲花般地言语攻势之下,方留文便也像个寻常的无助老人般,毫无抵抗能力。

    「你真啰唆呀,等我抓了备位太岁,我就带你去向千寿大王邀功,千寿大王法力无边,他一定能治好你孙子的病啊!」牛角鬼挥挥手,不耐地说,他本对身怀强大降头法术的方留文多少有几分赏识之心,但他投靠了千寿公,有了强大靠山和直属邪神将,对这凡人老头便也不如之前那样重视了,此时见他缠夹不清,便更不客气起来。

    方留文望了小强一眼,只见小强还不住地咳嗽,脸色发青,那是降药效力退尽的迹象,这些天他都计划着如何诱捕阿关,并无心力再制新药,他听信这牛角大王应允会以法力替小强护体,然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急急地说:「大王!您、您……先前说的可不是这样,您说您会以法力替小强续命,再一鼓作气治好他的绝症……那时您并没有提到什么千寿大王呀,现在小强撑不了那么久啦,就算让我再找材料药草,也得花上好几天吶!大王、大王……求求您……」

    方留文还没说完,阿关在伏灵布袋的掩护下,已冲到了牛角鬼的眼前。

    「哇!」牛角鬼往后跳了一大步,身旁几只恶鬼扑来救援,其中一只恶鬼让苍白鬼手一把扒掉脑袋。

    方留文惊慌地将小强放在牛角鬼脚边,挥动着右臂断处那几只蛇鬼,迎战伏灵布袋鬼手,保护他的大王。

    阿关又砍倒一只有两个头的恶鬼,却让方留文的蛇鬼给打到腰,痛得倒在地上打滚。

    牛角鬼见阿关倒下,连忙开口:「下手轻点,别打死他,打残他就行了……对了,打断他的手,让他没办法拿剑、让他没办法拿剑,哈哈,打断他的手!」

    小强奋力挣扎起身,扯着牛角鬼的尾巴,大吼着:「你这妖怪,快叫牠们住手,不要打阿关哥哥!」

    「小强,别惹他!」阿关倒在地上,看到小强竟去攻击那牛角鬼,赶紧大喊:「离他远一点,小强!」

    牛角鬼伸手推着小强,一脸嫌恶,小强却死命扯着牛角鬼的尾巴不放。

    「马屁精、死妖怪!」小强张大了口,朝牛角鬼的尾巴用力咬下。

    「滚——」

    牛角鬼尾巴吃痛,发起怒来,伸手一挥,将小强一把打上空中。

    附近几只智能低下的鬼怪,见牛角鬼动手打了小强,竟认定小强也是敌人,凶狠扑了上去,揪着小强,张口就咬。

    「啊!」阿关大叫,想挣扎起来救小强,却让一只鬼怪咬住了肩,又让另一只恶鬼抓住双腿。

    「呀呀啊啊——」方留文自然也是骇然大惊,鬼吼鬼叫地冲向那些鬼怪,挥动蛇鬼降,打退那些鬼怪,抢回奄奄一息的小强。

    「小强!」阿关一剑刺倒那只咬他肩的鬼怪,又斩去抓着他双腿的恶鬼一双手,在伏灵布袋掩护下,杀到了方留文身边,骇然错愕地望着小强。

    小强的身子让鬼怪们咬得伤痕累累,右边脸庞有一处变形凹陷的大坑,那是牛角鬼那一击造成的。

    牛角鬼虽然打不过邪神、打不过家将,但小强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凡人孩子。

    「啊、啊……」方留文张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竟沙哑哭了起来:「孙啊……我的乖孙啊……」

    「城隍、城隍!老土豆、老土豆!」阿关奋力恶战四周围涌上来的鬼怪,一面大叫着:「快来帮忙,把小强送回文新医院!」

    本已负伤的城隍,此时正费力迎战一只拿着两柄大锤的白甲邪神。范谢将军前后守护着城隍,在山壁边勉强力战那白甲邪神和数不清的鬼怪。城隍听了阿关喊叫,好几次想分身来救,却怎样也无法突围。

    老土豆四处乱窜,在土里钻着,趁机冒出头来偷袭恶鬼,此时听到阿关的叫唤,急急往阿关那儿窜去,却恰好被几只恶鬼从土里揪出,一阵痛打。

    「都是你害的、全是你害的!」方留文猛然嚎叫起来,左手抱着小强,右手挥动蛇鬼,愤怒攻击阿关。

    阿关接连躲开方留文的攻击,他见方留文双眼通红,已经失去理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挥着鬼哭剑一边与恶鬼死战,一边躲避方留文的攻击。

    「要不是你,小强……小强已经好了……」方留文流着泪,嘶哑地嚎着:「你这混蛋小子,到底从何而来?你为何要跟我作对?」

    阿关让蛇鬼划过到手臂几下,痛得不得了,也怒极大骂:「是是是!你疼孙子,别人就不疼孙子?你为了救自己孙子,就要害死其他人的孙子,任何人知道了,都要跟你作对!」

    「小强病了,你会伤心,别人的孩子死了,别人就不伤心?你为了让自己不伤心,却要让别人伤心,让很多很多的人伤心!」阿关边骂,边闪过方留文几记蛇鬼攻击,逮了个空隙,往前跨了一大步,一剑砍下方留文断臂处一条蛇鬼。

    方留文怪叫一声,跌倒在地,右手断处本来有四条蛇鬼,此时让阿关砍掉一只,那条剩着的半截蛇鬼断处,还喷着黑烟,不停扭动。

    「被你害死的同事,他们的家人就不伤心?全天下就只有你会伤心?就只有你的亲人才是人?别人的亲人都不是人?」阿关冲上前,又砍下方留文右臂上两条蛇鬼。跟着一剑指着他的额头:「你这不懂得将心比心的臭老头子,要不是因为小强,我真想一脚踢爆你的头!」

    阿关喘着气,瞪着方留文,还想讲些什么,又被涌上来的几只恶鬼扑倒在地,死命抵抗着。

    方留文这才回过神来,剎时老泪纵横,答不上话,楞楞地看着被恶鬼压倒在地的阿关,再看看怀中的小强。

    「哥哥是好人……附近的小孩……都欺负我跟雯雯……只有……阿关哥哥帮我……」小强的两眼微睁,气若游丝地说:「坏小孩说……爷爷是……老妖怪……我知道爷爷……不是老妖怪……那大妖怪才是坏的……他骗爷爷……我……不想……不想……」

    「不想……爷爷……做……坏人……」

    小强握着方留文的手垂软下去,脑袋撇向了一旁,双眼中的余光消失了。

    阿关让几只鬼怪压倒在地,伏灵布袋飞快窜来帮忙,鬼手们都受了伤,但仍然奋勇大战,新娘鬼手揪起那压着阿关的鬼怪头顶一撮红毛;大黑巨手马上就对着那红毛鬼的脸轰去一拳,轰得那红毛鬼的面上五官全陷入了脸里。

    苍白鬼手左右乱抓,也抓碎了一只鬼怪的肩膀;百面鬼手也抓着一只鬼怪,手掌上的鬼脸对着抓住鬼怪的身躯立时啃噬起来。

    呼地一声,狼头串又窜布袋,缠住两三只鬼怪,十来颗狼头张口乱咬,将那些鬼怪咬得吱嘎怪叫。

    一阵白光乍现,倒在地上的阿关掏出了符,白焰咒连发,炸退了几只恶鬼,他跳了起来,一剑接着一剑,砍杀眼前那些让白焰刺得睁不开眼的鬼怪们。

    牛角鬼开始急躁了起来,他听到鬼哭剑发出的阵阵哀鸣,有些胆寒;又看看四周战情,虽然己方的鬼怪仍占了上风,但家将团比他预期中更为强悍,一阵厮杀惨斗下来,千寿公分派给牠的鬼怪兵力已损耗一半,就算捉着了阿关,他的鬼怪部下们大概所剩无几,这功劳可是大大打了折扣。

    「小强啊,爷爷就要去陪你啦,你不希望爷爷当坏人……但爷爷生来就是个坏人、从小就是个坏人……从来……也没有人教我怎样当个好人……爷爷答应你……如果有……来世……下辈子……爷爷……一定……当个……好人……」方留文轻轻拂着小强的脸,呜咽不停哭着。

    「小方!你还哭什么,还不想想办法,你不是懂得各种邪术吗?还不帮忙!」牛角鬼一跃来到方留文身旁,伸手去推方留文。

    方留文这才抬起了头,楞楞看着牛角鬼,说不出一句话。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抱着个死人干嘛?你不是会养小鬼吗?把他供起来养不就好啦!快来帮忙啊!」牛角鬼鼻口臭气喷了喷,气呼呼地说。

    方留文默默放下了小强,跟着缓缓站起,一张脸忽青忽红,两只眼睛则变成了血红一片,他的身子微微向右倾,他的左手渐渐地涨成了三倍大,胳臂皮肤底下有些东西四处乱窜。

    为了抓住有着神兵保护的阿关,方留文对自己的右手下了蛇鬼降,为的是尽可能地增强己方的作战力量。他既对右手下了降,左手自然也不会空着,他施在左手上的是「血手降」,这会让他的左手得到如同鬼神般的力量。

    「哇,原来你还有压箱法宝呀,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就不会搞成这样啦,是不是!」牛角鬼见方留文恶气腾生,便这么说,但他突然一愣,眼前的方留文突然转身一跳,抓住了抓住了牛角鬼头顶上那剩下来的一只角,跟着一翻身,跳上了牛角鬼的后背。

    「你做什么!」牛角鬼惊骇大叫,连忙举起两只爪子,想将方留文拖下背来。但此时方留文两只脚紧紧箍着牛角鬼的脖子,他对自己的身子上也下了降头,让自己有超乎常人的体能。

    「你骗我,你根本不会救小强……你打他、你杀死了他!」方留文终于顿悟,他大吼一声,左手涨得更大了,殷红的皮肤上泛出深紫,掌上五指竟足足伸长好几吋,还冒出深红色的尖锐指甲。

    伴着一声不知是马嘶还是牛鸣的尖嚎声,方留文右臂断处仅剩的一条蛇鬼,钻进了牛角鬼的眼睛。

    牛角鬼发出了惨嚎,四周鬼怪连忙赶来救援,全围在惊慌乱窜的牛角鬼四周,想帮忙揪下方留文。

    方留文用那只血手,左右挥打着扑上来的鬼怪,跟着他大叫几声,那些由他自己炼出来的鬼怪们,包括金尸鬼、百面鬼、棺材鬼、古曼童等,都不再围攻家将,而是朝牛角鬼这儿杀来,跟牛角鬼自己带着的爪牙们杀了起来。

    家将们顿时减轻了不少压力,开始展开反攻。

    那白甲邪神和黑甲邪神,本来在大队鬼怪的掩护下,游刃有余地围攻家将们,此时手下鬼怪都去救牛角鬼了,情势逆转,两只邪神反而慌了手脚,遭家将包围攻击。

    一阵乱斗,甘将军拿着戒棍,狠狠一棍打在黑甲邪神肩上,柳将军接着一棍打在黑甲邪神脑袋上,打得他跪了下来。两名家将一棍接着一棍,打死了这黑甲邪神。

    白甲邪神一看情势不对,连忙要逃,让范将军举着大方牌打中了后背,又吃了谢将军一记鱼枷,摔在山壁上,再让城隍一刀砍成两截。

    城隍倒在地上,再没力起身,老土豆赶忙上去扶起城隍,拐杖发出阵阵黄光,注入城隍体内,减轻他的伤势。

    方留文让好几只恶鬼揪着,有些恶鬼扯着他那只血手,有些凶狠噬咬着他的腰,咬得他肚破肠流,但他对自己下了降术,尽管此时身子残破得不成人形,但箍着牛角鬼的一双腿仍然有力。

    方留文抬起头,看看天空那轮明月,一双血红色眼睛,流下来的泪也是红色的。

    「你说得对……少年仔……」方留文望着远处地上的小强,几只恶鬼要上去吃小强的尸身,阿关正拿着鬼哭剑,试图击退那些恶鬼。

    「我这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我不懂得当个好人……」方留文喃喃自语着,他负伤愈渐加重,虽有降头护体,但还是渐渐让鬼怪啃下了肉,扯断了骨。

    那些金尸鬼、百面鬼等方留文自己炼出来的鬼怪也渐渐不敌,一只只死去。

    牛角鬼痛得弯下了腰,方留文整个身子几乎要让涌上的鬼怪给埋住了。

    「少年仔!」方留文挣扎大喊:「我是个坏人,但我的孙女却不坏啊,我求求你,照顾我的孙女呀!」

    方留文说完,口鼻喷出红血,跟着双眼、双耳也喷出了血,他身上发出了红光,红光逐渐闪耀,揪着他乱啃的恶鬼们察觉不对,想要逃开,已经迟了。

    阿关听到方留文最后的叫喊声,回过头来,只见到那一团围着牛角鬼的鬼怪中,炸出了火焰。

    方留文满身的血都燃烧成了鲜红色的火,鬼怪们身上沾着了火,怎么甩也甩不掉、吹也吹不熄,此起彼落哀嚎声伴随着阵阵红烟响透云霄。

    首当其冲的牛角鬼浑身着了火,他连连惨叫,死命甩着身子,但方留文一双脚仍然紧紧箍着他颈子不放。

    「正好呀……」方留文身体渐渐焦黑,竟嘻嘻笑了起来:「你……是恶鬼……我是恶人……两个一起……下地狱去……」

    轰——

    方留文身子突然炸裂,炸出更旺盛的血火,牛角鬼整个脑袋都给炸没了,直挺挺地往后倒下。

    家将们一阵掩杀,鬼怪们不是让血火烧死,就是让家将们杀死。

    阿关抱着小强的尸身跪倒在地,望着方留文炸成了飞灰、牛角鬼没了脑袋。

    前方的血火犹自熊熊燃烧着,四周的惨像夹杂着家将的残骸,他只觉得一阵鼻酸,半晌说不出话,抚着小强的尸身,终于哭了起来。

    牛角鬼一死,远处的妖魔鬼怪全都一哄而散,钻进了山林,跑得无影无踪。

    天空落下了雨,闪起了雷。城隍拖着重伤的身子,指挥着残存家将,将文武差、什役、文武判官的尸身集齐,城隍领着残将站在雨中,看着排成一列的同僚逐渐化成飞灰。

    □

    接连几天都是阴雨绵绵,这天傍晚,阿关在翩翩的套房里透过窗,楞楞地望着阴暗的天空发呆。

    那晚,他将小强的尸身埋在山坡上一株树下,那个山坡是方留文以性命替小强报了仇的地方,是方留文大彻大悟,说来世要当好人的地方。

    城隍的伤势在医官的治疗下,已渐渐恢复。

    隔天,雯雯被破门而入的社工人员吓得哭了起来,怀里的汉堡包在她耳边说了些话,似乎是对她说爷爷带着哥哥去外国看病了,要过些时候才会回来。

    雯雯这才吸了吸鼻子,牵着社工姊姊的手,走出了那弥漫阴气的透天别墅。

    在据点二的安排下,雯雯会被带去南部一家孤儿院,正神多集中在南部,那孤儿院离南部一处据点极近,非常安全,大家都认为雯雯在那儿,会比待在动荡不安的北部更好些。

    在小玉的指示下,汉堡包对雯雯说,要乖乖的,才会跟她说话,雯雯瞪大了眼,点了点头,坐在南下的车上,静静看着远方。

    阿关呆望窗外,脑袋仍然一片混乱,他觉得胸口郁闷难当。虽然打倒了投靠千寿公的牛角鬼,也算是替讨伐北部第二邪神行动打响了第一炮。

    但牺牲了小强,家将团也折损了杂役、文武叛官等五名家将。

    阿关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这些天不论是亲身行动还是指挥调度,都不够谨慎,动辄中计遇伏,昨晚的行动本是为了救小强,但落得最后,却是小强为了救自己,死在牛角鬼和一票恶鬼手下。更加上若不是最后方留文窝里反,没带着石火轮的自己,可未必逃得出牛角鬼大军……

    天大的失败。

    几天以来,阿关将自己关在套房里,偶而和阿泰六婆通通电话,或者是强颜欢笑拎着水果去看妈妈,除此之外,他什么事也不想做。

    电话响起,是文新医院打来的,是老土豆的声音。

    「老土豆?你在医院里?你打电话给我干嘛?」阿关无精打采地说。

    电话那头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老土豆向来都是以符令向众神传讯,从没用过凡间电话,此时老土豆对着电话讲了两句,跟着又笑了起来:「大人,俺是第一次打电话给大人啊……哈哈哈……」

    哔了几声,是老土豆按了几下电话上的按钮,跟着又笑了。

    「……」阿关没好气地说:「老土豆,你在玩医院的电话喔?」

    电话那头似乎有不少人,有些不耐烦地催着老土豆:「你这土地神,别玩了,快跟备位太岁大人说正经事啊!」

    老土豆这才好好地说:「大人,新的仙子已经来到,还有几名神仙,大伙约你到你最喜欢去的河堤,一同讨论如何对付另两大邪神呀!」

    「咦咦……好好,我马上到!」阿关惊讶之余,赶紧打起精神,洗了把脸,披上外套赶往河堤。

    阿关骑着石火轮很快赶到了河堤,堤上冷清,一个人也没有。

    阿关正觉得奇怪,忽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高举着刀往阿关头上砍下。

    「哇!」阿关吓了一大跳,急忙闪过这刀,却一个重心不稳,连车带人摔下堤防。阿关摔车剎那,已跳下车,跌在堤防下的草皮上打了几个滚。

    那人追下草坡,持刀杀来。阿关觉得奇怪,那人身上没半点邪气,却又有着鬼神般的身手。阿关召出鬼哭剑,连番挡下那人刀砍。

    两人打到了街灯底下,阿关这才看清楚,那人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皮肤黝黑,穿着嘻哈垮裤,戴着顶鸭舌帽子,将一把青绿色钢刀挥舞得有模有样。

    少年笑了笑,往后一跳,对着阿关点了点头。

    阿关正觉得错愕,身后又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挺着一柄红色长枪,迅雷般地朝阿关刺来。阿关闪得狼狈,倒在地上,扔出伏灵布袋。

    伏灵布袋在空中转了转,却不见鬼手出来。

    阿关只好起身,拿着鬼哭剑抵挡这人攻击,这人看来年龄稍大,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留着及肩长发,神情俊朗骄傲,噘着嘴角,一枪、一枪刺向阿关。

    阿关勉强接下几枪,让这青年一脚踢倒在地。

    「备位太岁,不怎么样。」青年不再攻击,只哼了哼。

    「哼!」阿关不服气,跳了起来,拍拍身上沙土,惊怒地问:「你们是哪来的?千寿公的手下?老土豆呢?你们抓走他了?」

    几声哈哈笑声,更多人从前方走来,老土豆在阿关脚边窜出,吓了阿关一跳。

    「大人,你关心俺,俺很高兴啊!」老土豆吹着胡子,哈哈大笑着。

    阿关楞在原地,终于看清楚走来的那群人中那个高大的老人,太岁。

    「太岁爷!这……现在是什么情形?」阿关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太岁呵呵笑着说:「小子,别生气,他们都是老夫的部将,是你的同袍,跟你开开玩笑而已。青蜂儿、飞蜓,你俩跟这备位太岁赔个不是吧。」

    那皮肤黝黑、模样可爱的少年叫「青蜂儿」,开朗笑着,身子弯了九十度,向阿关鞠了个躬;长发青年叫「飞蜓」,只是盯着阿关冷笑了笑。

    太岁身后还站着几个人影,想来应当都是他手下部将。太岁笑了笑说:「小子,这些日子没有仙女陪伴,可寂寞了吧。听说你也干得不错,阻止了一场腥风血雨。」

    「不……」阿关听了太岁这么说,不由得有些惭愧,若非有许多神兵相助,他早死了不知几次。

    「这是你的新帮手,新的保姆。」太岁手一扬,身后一个穿着盖头斗蓬的人影,揭开了斗蓬上盖头的布,是个亭亭玉立的仙女。

    太岁几个部将,听到太岁称那仙子是阿关的保姆,都笑了起来,那长发青年笑得尤其大声。阿关只觉得脸上一阵热辣,似乎他们都是英勇的战士,自己只是个需要大家保护的弱小孩子。

    那仙女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阿关的表情也从不好意思,转变成惊讶错愕。

    「林珊?」阿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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