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经理-变通使一切变得畅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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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提过一嘴,文员没给好脸,夏总也很难对付。”

    “市医药公司店大欺客,去别家敛敛试试。”

    “人家索要发票怎么办,寄过来?”

    “跟他们说买卖也不是一锤子,几批药汇总一起开双方都省事。”

    “温主任,这回我可领教白衣天使的威力了,闹着玩下死手,吃起来喝起来跟给患者开药似的不要命,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啊!本来想替泰升节约点,可人家也不给咱自主权哪,啥贵点啥,三江里多亏不产鲍鱼、海参、龙虾,要不然我都得卖身付饭钱。这回请的跟上次可不一样,你是前辈,经过的阵仗比我多,投入多少合适给个数,别超标了。”雷子道。他想起管副院长好端端一汉子体魄,喉咙中居然会发出那般如此怪异的声响,还有多少的意想不到会发生呢?

    “没有舍何来得?泰升药业也不是只有这两类产品,只要能把市医院拿下就算把你卖出去的十七万药款全部花光也值。做生意就要拿出点破釜沉舟的大家风范来。现在放出去的是一头牛,收回来的可是一群啊!对于你的突出贡献,我一定写成书面材料上报泰升,在企业内部大力宣传,争取把今年的双优模范奖旗送到你的手上,当然还有丰厚的奖金。”

    温和的气势感染到雷子,虽然他对“双优”的概念十分模糊。现代社会就是好,通过电话线也能把尚方宝剑输送过来。有泰升、温和无限度的支持,还怕那几张嘴巴,咧得再大恐怕也啃不去泰升药业大门上的几颗螺丝钉吧。心中无底的雷子斗志昂扬起来,眼前出现大把花花绿绿的纸片。

    温和问雷子计划采取怎样非凡的手段搞定主管领导,时间对他来讲太宝贵了,早进城和晚进城得到的利益是别如天壤啊!雷子说大概的路数就是投其所好,具体些无非是糖衣炮弹加美女。温和说一定要看人下菜碟,别碰上“装逼犯”再反失几吨米。雷子让温和放心,主管领导的兴趣爱好基本摸清,有装逼的也有不装逼的,即使全装逼自己也有举措让他们不装逼。温和哈哈大笑说挺好个孩子学坏了。其实雷子也就是嘴上说说,行贿的大门他是初次迈进。如果说三江名鱼坊那码也算,这回就当作是“二进宫”吧。雷子相信,只要有钱再冷的屁股也能捂热,只要自己的脸盘子够大够厚。

    温和要雷子暂时放弃拓展其他渠道主攻市医院。他说:“一个市医院的用药量抵得上十家三甲以下的医院,就更别说一些小医药公司零售药店了。”

    雷子要温和拿笔记下BB机号码。温和说还行,数字挺吉利,他还说只要药品能进到市医院办事处,一定奖励雷子一部新款手机,话费全额报销。雷子说好吧,望梅止渴也是件舒服的事。在挂断电话前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温主任你就在家盖好牛舍吧。因为手快,他没听到电话那端温和喊出的一句口号:干掉他们!当然,温和也没看到雷子挥起的拳头。

    出电话局,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一缕缕暖风接踵吹来。街上车水马龙,雷子卷起袖管,红色的棉布长衫有的地方已经起球。唉!跟武通的真是没法比呀。一辆倒骑驴从面前驶过,车夫看着眼熟,雷子将他叫住:师傅师傅,停车停车。三轮车一脚刹住,刹车片蛮灵。距离近,骑过头的车夫没有掉头倒着退到雷子身边。果不其然,正是那日包活儿的师傅。

    “嘿嘿,还住佳荣旅店呢?”师傅发问,脸上蚯蚓般的纹路加深,汗水、灰尘、黑泥构成一幅三维立体画。

    “眼力不错呀,还记得我。”

    “干我们这行讲究的是眼明、心亮、脚快,再说你住的地儿和你这身衣裳都够扎眼的。今天去哪儿?还包活儿吗?”

    “包是包,现在是中午,不能按整天算吧?”

    “那是那是,你看着给吧。”

    “算啦,那几家医药公司离得也不近,还照整天计吧。”

    “谢谢谢谢,还是好人多啊。”

    车夫用比车体还脏的抹布讨好地将座位擦拭一遍,灰还是灰,土还是土,泥还是泥。雷子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

    三轮车夫边蹬边从挂在车把上的黑色人造革包中掏馒头、咸菜吃,吃几口噎几口,还呛着风往嘴里倒水,一口没对茬便持续咳嗽起来。雷子说快停下吧。车夫说没事,习惯了,冬天也这么吃。雷子摘下传呼看了眼时间:11∶45。午休时间去也白扯,他决定找家小饭馆填饱肚子。

    倒骑驴在美国加州牛肉面门口停下,雷子招呼车夫一起进去,车夫不好意思地摇头,虽没吃过但他知道一碗面条好几块呢。雷子笑着说与车钱无关,顺便歇歇脚吧。二人进去在塑料椅子上坐下,服务员过来问要什么面,雷子瞅着车夫,车夫的脸孔再次红润说兰州拉面。女服务员说加州和兰州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车夫说兰州也有牛肉拉面,面上面有好几片牛肉呢,汤还管添。竹竿样的服务员面含藐视扭头望向雷子。雷子说要一碗鸡丝的两碗牛肉的,小菜来盘麻辣黄瓜条、蒜泥海带丝。他看到车夫的第一个馒头才咬了三口。

    面条用白色撇口大碗盛着,三碗面连两盘小菜装在一个托盘中端上来,瘦服务员的腕力超强。

    “二十六。”服务员口中发出死人的腔调。

    “块儿啊!”车夫惊道。

    “什么?”雷子一时没明白。一想又明白了。车夫说的是码在面条上的牛肉的形状。

    雷子问车夫要麻油酱吗,车夫小声问免费吗,雷子也压低嗓音特务接头似的说,免。车夫松口气,挽起蓝色迪卡上衣的毛边袖口端起不锈钢调料罐向碗中倒酱,油油的一下没了半罐。

    “少说有一两半。”车夫将牛肉块扒拉到一边先行喝进一大口鲜汤,他说:“真香!”接着又道:“真辣!”说辣还向碗中抠麻油酱,直到罐底出亮光才住手。

    雷子起身去邻桌又拿了罐麻油酱,车夫的眼里探出两只手随着雷子的动作游走。美国人真是大方,啥啥都不要钱,提前实现共产主义了吧?车夫很是后悔,风里来雨里去的嚼了多少年咸菜?哪承想人家这里随便地、敞开地造。不麻不辣的光是里面的油也够蘸十个馒头的。

    车夫看到面条上牛肉块的表情何止是惊异呀,简直是震慑,是崩溃!就算让车夫的梦想在瞬间插上引领时代的翅膀,也很难将兰州拉面刻在心里的印记换上喷香的、菱形块状的酱香牛肉。“要是有口酒多好。”车夫感慨地叹道。

    雷子叫过服务员问啤酒多少钱一瓶。服务员说没有瓶的只有听的,六块。车夫一口热汤喷将出来:“啥?六块,只听一下,四瓶三江白的价码,抢劫啊!”雷子说“听”就是铁筒也就是易拉罐。车夫把头摇成拨浪鼓,说过去的地主老财也不舍得这么造乎。

    六块钱是有些贵,一听能买五瓶嘉凤,可是话已说出口不喝点脸面上也过不去。雷子掏出两元钱让三轮车夫去外面小卖部买瓶三江白。车夫感激加钦佩地欢心而去。

    车夫吃面条的动静像无数把利剑刺穿雷子的胸膛,只有在他的筷子停顿喝白酒的间歇雷子才认清这是公共场所。雷子跟车夫说这辈子最大的向往就是能在自家火炕上吃炝汤面。车夫说那还不容易,去他家就成,不过面条里不会有这么好吃的牛肉。雷子说你根本没吃牛肉怎么说好吃呢?车夫说不用吃看着就能香死人。雷子本不想喝酒,因为一会儿还要去各公司催讨药款,可是看到车夫美透腔的小资情调,他的嗓眼也不自觉地刺挠起来。

    “再来个酒杯。”雷子对服务员道。

    “这酒你也能喝?”车夫吃面、喝酒,忙里偷闲问出一句。牛肉还是一块儿未动。

    “咱俩都是一个壕沟里的战友还分个六的等级贵贱。”雷子给自己倒上满杯。

    三江白真的很难喝,在面对三轮车夫和热腾腾的加州牛肉面时又真是很好喝。在碰杯的时候雷子在比,他和车夫的日子哪个过得香甜。答案是:三轮车夫。

    三碗面条雷子吃了混合的一碗,剩下的两碗还有六两三江白两盘小菜全让车夫胡噜进肚。这还没算他自带的三个馒头。此刻刚好是下午一点钟。

    “牛肉一口没吃,给谁?”雷子问已将牛肉块儿打好包的车夫。

    “老婆子。”

    酒足饭饱的两人同乘一辆三轮车,一个蹬一个坐,坐的是车夫,蹬的是雷子。他说要试试,试试飞起来的感觉。实际上飞起来的感觉是车夫重新回到他的位置时雷子才体验到的,要是只靠他骑车的水准别说飞,走都是个问题。

    康富、国泰、今健、惠通、郎坤、联盛六家医药公司均分了第二批价值十万块的药品,雷子要挨个地去讨要药款,好在他签署的合同都为实销实结。

    为了去除口中的酒气雷子买了包绿箭口香糖,给了车夫一条,他还是没嚼,问他,还是说给老婆子。雷子说你爱人真的很幸福。车夫说,是的,她很幸福,她已故去三年了。雷子愕然。在临到康富公司门前雷子都没再和车夫开玩笑,在他心里,活到二十四岁的心中还没有几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发自肺腑地去敬佩,车夫算是一个。

    结款并不顺畅,四两白酒的兴奋让车夫的一句“她已故去三年了”冲淡。每到一家公司车夫都要说出一句“祝你成功”的话。雷子怎能对这一句话无动于衷,怎能让汗水湿透衣衫的车夫在门外多等片刻。

    “回旅店。”雷子对车夫道。这才是他去的第二家公司:国泰。

    “咋,不给。”车夫紧张地问。吃面条时他了解了雷子的工作性质。

    “老总吃饭去了。”

    “等啊。”

    “牛肉凉了,你爱人吃了会伤胃。”

    “热热就好。大老板都要等。”

    “……好吧,我们去剩下的四家。”

    六家医药公司耗时近四个钟头,有三家老总不在让明天来,一家两种药拢共只批出去半件,其余两家在雷子的软磨硬泡下结了两千六百块钱。那几家零散药店更别提了,当初摆进柜台多少瓶现今依然如故,售货员还振振有词道:“光生孩子,不会养孩子,往那儿一扔就算了。促销、宣传、推广会,最起码印些五颜六色的单子雇几个大妈站主干道上发发呀。”

    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掏钱啊。雷子心说。

    揣着钱坐着倒骑驴回返旅店,途中车夫主动和雷子逗闷子他也没附和,他满脑子都是武通、管副院长还有那没见过面的药剂科长雷明的嘴脸。

    到地儿车夫推回雷子递出二十块钱的手。雷子看出车夫的善良,他乐呵地把钱塞到让汗水打湿的褂子口袋,他说车夫应马上回家陪老伴儿吃个晚餐,还说明天早点来接他,不信堵不着他们。

    车夫蹬着老迈的三轮车幸福地离去,雷子看到车斗中一个模糊的妇人身影。

    开门进旅馆,大堂内成箱的货物挡住楼梯口,雷子跟随其他的住宿客人排队等候。他问身侧一个手拎时尚拉杆箱、肩挎大号旅行袋的时尚女人:在干什么?女人回答:一家经营首饰模具的公司在二楼安营扎寨。

    女人说话的尾音向上挑,带着股咸咸的海风味,和徐立君的发音有些接近。

    “哪儿人啊?”

    “葫芦岛。”

    “哦,做什么的?”

    “卖药的。”

    “哈。”

    “怎么了?”

    “没怎么,同行,住几楼?”

    “五楼。”

    “啊?”

    “又怎么了?”

    “胆儿真大!”

    “闹鬼呀?”

    “色鬼横行。”

    “嘁,还以为僵尸吃人呢。”

    “什么药?真的假的?”

    “你的药是真的假的?我们厂的‘葫芦丹’可是强心健脾润肺的好药,上过排行榜的。”

    “我的也保真,一会儿你吃几粒试试看好使不。”

    “行啊,我也送你几丸,咱们互相品尝。”

    女人的脸很白,睫毛好长,眼睛一闭一合像结满青苔的捕食的河蚌的嘴,显然,是假的。对于女人笔直的美腿和六寸以上的高跟鞋,雷子还是有着充沛的好奇心的,这身打扮适合坐在倒骑驴上四处卖药吗?她的手里要是摆舞起一方水粉色手帕坐在车斗里世人会用怎样的眼光来划分她的职业呢?

    “唉!这行越来越难干了啊!”雷子自语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女人换了一条腿为支柱,身子向另一侧倾斜。

    “咱俩同去一家医院,有谁会进我的药?”

    “咯咯,那么不自信。”

    “也不是,碰到雌性主管我还是有机会的。”

    堵塞疏通,客人们沿楼梯边缘向上走。雷子礼貌地帮女人提拉着行李箱,女人的屁股在他眼前一左一右地晃动着,幅度像是成心跟细腰作对。女人说自己叫蔚然。雷子也报出威海泰升药业区域经理的名号,还腾出手递上一张名片。蔚然也礼尚往来地回送一张,颜色跟雷子方才想的那方水粉色手帕相同。名片上药企的名称是:葫芦岛药业。

    蔚然的房间号码是515,离雷子的416隔着一层楼板,刚好偏离,要不女人的高跟鞋会不定时地踩在雷子的头上。

    房间,依葫芦画瓢还是五张床位,有客已先入为主。室内的空气混浊,有脂粉味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蔚然是不满意的,眉头是皱着的,皱起的眉头让人觉出她的委曲求全,让人感怀她的小姐身子丫鬟命。这年头宁肯当丫鬟也别做“小姐”。

    雷子拒绝了蔚然进屋小歇的邀请,因为在床上坐着那几位穿着花里胡哨内衣的女人不拿好眼神瞅他,雷子读懂了大部分含意——公狗送母狗入住。

    “回头咱们再谈药上的事。”雷子打声招呼转身下楼。

    唐艳艳今天晚走了一会儿,她打开416房门。雷子进去正待关门,看到她没有走的意思就让她进来坐坐。唐艳艳递给雷子一个饭盒,沉甸甸的,很烫手,打开一看是饺子,刚出锅的饺子,升起的热气中透出猪肉和芹菜的香味。紧接着唐艳艳从工作服里又掏出一只装满蘸料的小瓶。她问雷子方才送上楼的漂亮女人是谁,雷子笑笑没吭声。

    516号房间整晚都在“闹鬼”,听动静像是两对儿,而且还有相互交换的举动。

    “哎呀、哎呀……”女鬼口中发出的“山炮”叫床音。

    “该死的土老帽儿不能小声点,还让人活不!”雷子拿拖鞋往天棚上扔。上面的“吱呀”声减弱。睡到半夜雷子还是让复起的“咯吱吱”的床板声惊醒,他用棉被蒙住脑袋。

    蔚然这一夜是咋过的呢?不会“蔚然成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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