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政治文化研究-二《戒石铭》的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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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太宗何时颁布《戒石铭》?又为何颁布《戒石铭》?史无明文记载。徐梓认为,“综合这两处记载(按指《宋史》卷四《太宗纪一》太平兴国八年(983)四月壬寅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四、太平兴国八年四月丁未记事)及后人的考证可知,《戒石铭》初被称为《外官戒谕辞》。” 太平兴国八年四月壬寅,“就是《戒石铭》颁发的具体时间”。徐梓:《〈戒石铭〉及其流传考》,《文献》2004年第4 期。

    这一结论恐怕论据不足。第一,宋太宗颁布之时可能就称为《戒石铭》。清倪涛撰《六艺之一录》卷一百一十载:“戒石铭治平四年(1067),郡守祖无择撰。(旧在凤凰山府治,见成化《杭州府志》)”此无疑是北宋的《戒石铭》,而不称《外官戒谕辞》。

    又据《(重修民国)滑县志·金石录》卷五载:“某某某年宋太宗御制戒石铭。……在城内县公署二堂前南墙下。今存。正书大字。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是州县戒石铭有二本,一为北宋原刻,太宗时颁布;一为南宋重刻,高宗时颁布。滑州当南宋时已沦于金,且滑之戒石铭字体颇近唐楷,与山谷笔迹大相径庭,虽年月不著,自为北宋无疑。”此亦不称《外官戒谕辞》。

    第二,据《长编》卷二十四、太平兴国八年四月丁未记事,宋太宗所颁《外官戒谕辞》是“书其辞于治所屋壁,遵以为戒”,而上述《戒石铭》都是刻石的。

    至于宋太宗究竟何时颁布《戒石铭》于郡县,有待进一步考证。

    而宋高宗颁布《戒石铭》于郡县的时间,史书则有明确的记载。《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十五载:“绍兴二年六月癸巳(四日),颁黄庭坚所书《太宗御制戒石铭》于郡县,命长吏刻之庭石,置之座右,以为晨夕之戒。”《玉海》卷三十一《太宗戒石铭》、卷一百三十一《绍兴戒石铭》均同。湖南道县、广西梧州现存有南宋《戒石铭》碑。其第四截为吕颐浩等人于绍兴二年(1132)七月癸酉(十五日)撰写的跋,亦称:“皇帝拨乱爱民,规橅祖宗,乃六月癸巳,诏以黄庭坚所书刻之石,将以墨本赐天下,使日见而知戒焉。”由此可知,绍兴二年(1132)六月癸巳(四日)宋高宗颁《戒石铭》于郡县是毫无疑义的。

    北宋《戒石铭》碑的内容,据江西泰和县快阁现藏黄庭坚(1045—1105)手书《戒石铭》碑,参见王联兰:《黄庭坚书迹——快阁戒石铭碑》,《南方文物》1999年第4期。大概有“御制戒石铭”及“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共二十一字(见附图一);其形制则已不甚了了。南宋《戒石铭》碑,湖南道县、广西梧州现存有其碑原刻;陆增祥《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一二《戒石铭》载有道县《戒石铭》碑的录文,陆耀遹《金石续编》三编宋五《戒石铭并诏》,则载有梧州《戒石铭》碑的录文;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这两通碑的拓片,系缪荃孙艺风堂和张仁蠡柳风堂旧藏,其中缪荃孙艺风堂旧藏湖南道县《戒石铭》碑的拓片甚精。清人吴荣光编《筠清馆金石记》云:“道州此碑,乃嘉庆初沈令道宽访出,立于吏目署。”陆增祥:《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一二《戒石铭》附录。清人瞿中溶编《古泉山馆金石文编》载:“右宋太宗戒石铭,黄山谷书,绍兴二年七月勒石。己巳四月,于役道州,于州治堂侧羁候所壁间访得之,亟命工拓其文。”同上。嘉庆己巳,即嘉庆十四年(1809),传世的道州存宋高宗颁布的《戒石铭》拓片,当始于此。据湖南道县今存《戒石铭》碑的拓片,我们不但可以得知其内容,而且可以得知其形制。现主要根据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湖南道县《戒石铭》碑的拓片(见附图三),简要介绍如下。

    北大藏湖南道县《戒石铭》碑拓片著录通高184厘米,宽95厘米。《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一二《戒石铭》注云:“高五尺七寸,广二尺九寸。”碑刻分为四截:第一截,碑额,3行,篆书,每行2字,共6字;第二截,铭文,6行,行书,每行2—4字,共21字;第三截,宋高宗诏谕,13行,前12行,行书,每行3—9字,第13行为宋高宗花押,包括花押共100字;第四截,吕颐浩(1071—1139)等宰执大臣题跋,27行,楷书,每行2—15字,共306字。其内容与行款如下(为更接近原文,录文特采用繁体字):    第一截,碑额,3行(篆書):

    第1行:太宗

    第2行:皇帝

    第3行:御製

    第二截,铭文,6行(行書):

    第1行:御製戒

    第2行:石銘

    第3行:爾俸爾祿,

    第4行:民膏民脂。

    第5行:下民易虐,

    第6行:上天難欺。

    第三截,宋高宗诏谕,13行(行書):

    第1行:近得黄庭堅所書

    第2行:太宗皇帝御製戒石

    第3行:銘。恭味

    第4行:旨意,是使民於今不厭

    第5行:宋德也。因思朕異時所

    第6行:歷郡縣,其戒石多置欄

    第7行:檻,植以草花。為守為令

    第8行:者,鮮有知戒石之所謂

    第9行:也。可令摹勒庭堅所書,

    第10行:頒降天下。非惟刻諸庭

    第11行:石,且令置之座右,為晨

    第12行:夕之念,豈曰小補之哉!

    第13行:    (宋高宗花押)

    第四截,吕颐浩等宰执大臣题跋,27行(楷書):

    第1行:臣等竊惟

    第2行:太祖皇帝武定天下,而

    第3行:太宗皇帝文以撫之。是時五代之餘,遺

    第4行:民赤子新去湯火,哀矜擾綏,寄在守令。

    第5行:乃發

    第6行:大訓,垂諸庭石。如

    第7行:雲漢在天,為光昭回。其施在下,則為露

    第8行:為雨。民涵

    第9行:斯澤,豈其有極!而吏更歲久,或不知誦

    第10行:斯文矣。

    第11行:皇帝撥亂愛民,規橅

    第12行:祖宗,乃六月癸巳,

    第13行:詔以黄庭堅所書刻之石,將以墨本

    第14行:賜天下,使日見而知戒焉。嗚呼!此

    第15行:盛德大業之本,豈特讀《正觀政要》而太

    第16行:息哉!臣等材駑,不足以佐

    第17行:萬分,而知贊且勵,蓋不獨郡邑之吏,洗

    第18行:然於

    第19行:茲賜也。謹昧死書于左方。紹興二年七

    第20行:月癸酉,端明殿學士、左朝議大夫、簽書

    第21行:樞密院事、權參知政事臣權邦彥,左通

    第22行:議大夫、參知政事、福建江南西路荆湖

    第23行:南北路宣撫使臣孟庾,左通奉大夫、守

    第24行: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知

    第25行:樞密院事臣秦檜,特進、尚書左僕射同

    第26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知樞密院事、都督

    第27行:江淮荆浙諸軍事臣呂頤浩謹題。    其碑第二截黄庭坚手书《御制戒石铭》,其行款与江西泰和县快阁现藏黄庭坚手书《御制戒石铭》碑稍异。黄庭坚曾于宋神宗元丰三年至六年(1080—1083)任吉州太和县令,《戒石铭》碑即书写于元丰五年(1082)。据附图一,其行款为8行,第1行,3字:御制戒;第2行,2字:石铭;第3行,3字:尔俸尔;第4行,3字:禄民膏;第5行,4字:民脂下民;第6行,3字:易虐上;第7行,3字:天难欺;第8行,3字:黄庭坚。从字体看,二者全同,或许是宋高宗绍兴二年颁降《御制戒石铭》时,将《戒石铭》的行款改为每行4个字了;也或许相反,有待进一步考证。

    其碑第三截宋高宗诏谕,又见《景定建康志》卷四《高宗皇帝御札》和《咸淳临安志》卷四十《颁行太宗皇帝御制戒石铭》,文字全同。

    其碑第四截有个别字漫漶不清,如第13行“墨本”之“墨”字,第14行“呜呼此”之“此”字,几乎无法辨认,《咸淳临安志》卷四十《颁行太宗皇帝御制戒石铭》注引有吕颐浩题跋,可据以补之。第15行“正观政要”之“正”字应为“贞”字,盖避宋仁宗赵祯之讳也。

    宋高宗颁布诏谕之后,还派遣台谏官到各路巡视,在“检察诏令,平反刑狱,观风问俗,宣布德意”的同时,还命这些使者将《戒石铭》的墨本赐给州县官,让他们刻石立碑,以为警戒。如李正民《刻戒石铭记》云:    绍兴二年十二月,诏遣监察御史五人,循行诸路,检察诏令,平反刑狱,观风问俗,宣布德意。凡异时所下诏令,有司奉行不虔,徒挂墙壁,而实惠弗及于民者,咸得以按治之。既亲洒宸翰,丁宁训饬,以太宗皇帝取孟昶官箴之语书为《戒石铭》,命使者就赐,俾刻诸石,以为守令座右之戒。于此见上之焦劳求治,忧悯元元之意甚厚。臣待罪此邦,躬被诏旨,敢不夙夜自竭,以率八邑之吏,其各悉乃心,共乃事,以承休德,庶使斯民舍刀剑而操耒耜,复臻太平之盛,必自兹始矣。李正民:《大隐集》卷六《刻戒石铭记》。李正民此时任知吉州(治今江西吉安)事,所说“诏遣监察御史五人,循行诸路”之事,实始于绍兴二年十一月乙丑(八日),大概使者到达吉州时已经是十二月了。吉州一州八县就是此时镌刻《戒石铭》的。《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七上收录有张全忠、葛谦白的两封《谢赐戒石铭表》,现存史书上虽然查不到关于张全忠、葛谦白的记载,但他们应该是当时的州县长官,为恭谢高宗赐以《戒石铭》墨本而上谢表的。

    宋高宗书法造诣甚高,也很喜欢题词,据说杭州凤凰山麓的“忠实”二字,就是他的墨宝。而所颁《戒石铭》用黄庭坚所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酷爱黄庭坚独特的书法。周必大(1126—1204)《分宁县学山谷祠堂记》云:“高宗中兴,恨不同时,追赠直龙图阁,擢从弟叔敖为八座,置甥徐俯于两府,皆以先生之故。宸奎天纵,至下取其笔法;戒石刻铭,遍于守令之庭。”周必大:《文忠集》卷五九《分宁县学山谷祠堂记》。以至于宋高宗的诏谕也是用黄庭坚书体书写的。《戒石铭》颁布之后不久,廖刚(1070—1143)曾上书云:    臣闻天尊地卑而贵贱之位定,等威不可潜忒,其庸可倒置乎!窃惟陛下昨以太宗皇帝《戒石铭》切爱于民,乃诏郡邑监司用黄庭坚字改刻于庭,且又亲跋其后,以申训教,德意至矣。然州县往往共为一碑,置于厅事,刻庭坚大字于上,而御制反在其下,盖庭坚实书祖宗所制故也。臣谓陛下奎画之妙,冠映古今,何惮作十六字以易之,上以增光先德,下以耸动群瞻,且免倒置之悖乎!臣愚不胜区区愿望之至。宋高宗并未采纳廖刚的建议,直至南宋末年,《戒石铭》都是以湖南道县、广西梧州现存《戒石铭》的形制流传的。

    大概到南宋时期,“刻诸庭石”的戒石碑上开始覆盖以亭,置之仪门之内、设厅之前的甬道上。《宝庆四明志》卷三:“戒石亭(设厅前)。”这一规制亦为后代所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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