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拿走了孩子的幸福-幸福的小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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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把心带回家

    忙碌的鸽子

    我觉得,我讲的这一切,表面上是在讲教育孩子的问题,实际上对于成人也一样适用。

    既然成人的心态关系到孩子的幸福,那么,如果要从根本上抓的话,必须先从改变成人的心态、观念做起,先让他们找到幸福的感觉,要是找到了,他们就幸福了,孩子也会跟着幸福,只有幸福的孩子才会健康成长。

    成人要坐下来,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在干什么,干的是不是正确,是不是有意义。

    我们高喊自己生活在一个多元的世界里,但是同时,多元也带来了混乱。各种各样的价值观相互冲突,以至于我们无法选择,人们就在这种多如牛毛的价值观里迷失了自己。

    看看我们都在忙些什么?你走进一个原始森林,抬起头看看,看见高高的树冠上回旋的都是幸福美好的阳光,而我们在生活中所追逐的,都是些阳光从树隙中散射下来的星星点点的东西。我们对生活的要求总是不能让我们感到满意。有了50平方米的房子还想80的,有了80的还想100的,有了100的还想小二楼,有了小二楼还想小汽车……我们的欲望什么时候才能满足?不能满足就无法得到幸福。就算有一天我们的所有愿望全部得到满足,我们是不是像那个大款一样从楼上跳下去呢?

    在《小王子》那本书里,小王子一颗星一颗星地旅行,有天来到一颗星上,发现有个人不停地做算术题,想算清他到底占有多少颗星星,所以夜以继日,长年累月,连停下喘气的时间也没有。小王子说:你为什么不看看日落?他说没有时间。说什么他都没有时间。小王子叹了口气,说你简直不是个人,你是一只蘑菇。

    我们人类就像这位蘑菇先生一样迷失了,迷失在欲望之中了。所以我们很难找到真正的幸福,活到老都不会感到幸福。这就像一位智者说的那只忙碌的鸽子,从日落的时候开始造窝,想造一个最能给它带来幸福的窝,结果忙了整整一夜,到了太阳升起的时候,它被累死了。那位智者很同情这只鸽子,说它整整忙了一夜,忙得连眼睛都没有闭一下,任何幸福的滋味都没尝到就被累死了。

    除了造窝,我们还要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想起来,也确实是够难为人的。在单位,要扮演一个好职工,一个好领导;回到家,扮演好父亲、好母亲或者好儿子;到了周末,还得扮演好女婿,好儿媳,唯一不能扮演的就是自己。

    当我们把每个角色卸下来再去扮演下一个角色的那个空隙之间,我们偶尔会感到很可悲,觉得被这些角色拖得实在受不了,我们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感觉不到自己的心灵到底在什么位置。我们怎样让自己的灵魂平静下来,营造一个好的心灵空间,使我们具有精神力量?能够去感悟,去享受生活带给我们的美好?

    如果成人没有足够的智慧找到自己的幸福,怎么能让孩子做到这一切呢?

    幸福成了奢侈品

    作为人,我们大都远离了人的本来含义,远离了真正的自我。我们在无休无止的所谓活动中浪费生命。我们的生命大都消耗在了过分地讲究速度、拼搏的旋涡中了,消耗在由于把成就、成功、金钱、权力看得过重而造成的紧张焦虑中了,在这样的过程中,几乎每个人都感到很累,喘不上来气,感觉不到幸福。

    因为文明出了问题,价值观出了问题,我们已经被训练得成了忧伤、索取、焦虑、嫉妒、绝望、贪婪甚至是仇恨、伤害之类的大师了,被训练得一旦面对失败就会垂头丧气,一旦面对刺激就会暴跳如雷,一旦面对利益驱动就会不择手段。这种情形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不必刻意,只要遇上这样的情况,我们就会本能地让这些负面的情绪自动生成。

    我们应该紧紧抓住生命的核心,自然地活着,真实地活着,将一切欲望、焦虑、紧张化为朴素化为超然。

    但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说“啊,我真幸福”了。如果哪天有个人这样说,人们会以为他在开玩笑,甚至……还会嫉妒。

    这种现象说明了什么呢?说明啊,幸福已经成为奢侈品了,这种现象太可怕了。

    所以,我们真应该像那位智者说的那样,不要光顾着做一个忙碌的鸽子,要把心带回家,带回到心的真实本性。既然幸福是内心的感觉,只要把心带回家了,也就是找到了幸福。

    把心带回家

    这样说并不是要让我们消极,并不是取消进取、探索与奋斗,而是,要将这些建立在一个正确的价值观上,建立在精神的、心灵的、人文的基础地上,建立在爱上。我们的双脚踩着大地,但是,我们头上应该拥有一片开放的天空,是不是?大地是我们生命得以保存的基础,天空呢,就是我们作为人的真实本性,是我们心灵的家园,是我们得以幸福的理由。大地坚实、肥沃,天空广阔、无垠。我们应该每天进行大地与天空的对话,大地与天空的对接,直到融合为一。我觉得,如果做到这一点,我们才会找到真正的幸福,不会枉活一生。

    真的,我们应该把心带回家,成为幸福的主人。

    可是,由于长期以来我们在价值观方面出了问题,对于幸福产生了误解,我们的心已经被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埃了,不要说把心带回家,就是把心找到已经十分困难了。我们被蒙蔽得找不到自己了,我们甚至被分割得支离破碎,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认同或者相信自己的哪一部分。我们的内心充满相互矛盾的声音,指挥系统全乱套了。

    我们的心竟然无法保持片刻的安静,我们的心焦虑不安到这样的程度,以至于虽然活着,却像阴魂那样四处飘零。调查证实,那样多的孩子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那样多的成人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这说明了什么呢?难道我们人类所要追求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已经被不正确的东西,被愚昧武装到牙齿了,除了解除这样的武装我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我们能够让愚昧缴械投降吗?

    为什么从成人到孩子这样多的人都感到不幸福呢?为什么有些父母将家庭变成了孩子的地狱呢?如果不能让阳光的毯子把我们包裹起来,不能走出愚昧的牢狱,不能在心中种植宽容、旷达、理解这样的种子,不能克服负面的心态——进行自我的心理治疗、唤发出人性的光芒、把心带回家,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相信,只要父母能把心带回家,你就能像过滤器皿将你过滤,就像虫子正在脱皮,那些错误的、愚昧的东西渐渐全被剥掉,你在孩子心中便会成为一座大山。

    只要父母能够把心带回家,就能把孩子的心安驻在心里;要是孩子的心已经丢失,你也能帮他找回;只要父母能够找回自己的幸福,你的孩子也就能够生活在幸福之中了。渐渐地,父母、孩子的幸福就会越来越多,如果内心真有一个积攒幸福的小篮子的话,总有一天,篮子里的幸福就会多得盛不下,溢满你的心田……

    这话说说容易,做起来很难。

    2.用阳光化掉乌云

    找来的痛苦

    当我们说到“谁拿走了他们的幸福”的时候,我们知道,孩子的幸福的确是被人拿走了。我们也知道,成人的幸福也被拿走了。孩子的幸福被成人拿走了,成人的幸福被谁拿走的呢?是成人自己。

    如果成人有足够的智慧,有完整的心灵空间,他们的幸福就无法被拿走,孩子的幸福也就有了保障。我觉得,对于成人来说,最要命的是,每个人都紧紧抱着自己的痛苦不放。他们是在拥抱痛苦,而且,许多痛苦都是自己找来的。当痛苦来临的时候,许多成人心里就会不断地想着这个痛苦:天哪,这样的事情怎么让我遇到了?真是太痛苦了!走着呀,站着呀,坐着呀,躺着呀,脑海里一幕幕全是痛苦的影像。由于抱着痛苦不放,幸福就被赶走了,无地自容了。所以,我认为,一个人幸福不幸福,全在于有没有认识幸福、酿造幸福的智慧。

    对于许多人来说,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一个乞丐都能幸福地生活,我想我们再差也比一个乞丐生活得好吧?既然如此,为什么幸福成了一种奢侈品了呢?我认为这是我们自己的过错。我们许多人,比如,在单位,在跟同事、领导相处的时候,就会患得患失——要是做个老实人,可能就会默默无闻窝窝囊囊,谁见了都想欺负你;要是不想这样,不甘居于人下,就会引起别人嫉妒,那也会很难受。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脑子里全是这些东西,被占得满满的。

    再说呢,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有几个合不来的人,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时,对方就会让我们很不愉快,这种不愉快的感觉很可能就会在我们心里待上很长时间甚至一生。这个时候,我们就会想:我不能这样窝窝囊囊,我一定要反击,我一定要赢。于是,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会翻上她一眼,她也朝你翻一眼。再下次,或许你会狠狠地啐上一口。要是那人也跟着啐,你就会想着下次怎么怎么收拾她了;要是她不啐,那就证明你厉害,你就赢了。因为你赢了,你就会找到幸福的感觉。幸福好一阵子甚至好几天。要是人家想出更狠的招数,而你不敢回应,你就会输,就会难受好长时间。

    事业上也是这样,我们想让自己成为有钱或者有名的人物,要是达到了,我们就会扬扬得意,就会得到暂时的幸福,但是,如果心态把握不好,这种幸福就会稍纵即逝,因为你会发现还有更大的目标吸引着你,需要你去拼命,这样你又不幸福了。

    我想只要一个稍稍有点阅历的人,都会发现现实中几乎全是这样的事。我们许多人都会将这些不幸福的事装在心里折磨自己。假如你跟别人发生了冲突,就会觉得别人很糟糕,就会长久地不愉快。这真是像有句话说的那样,我们是在用别人的缺点惩罚自己。而且,你所认为的别人的缺点并不一定就是缺点,很可能还是你的缺点。但是一般人不会这样想,而是觉得:都是某某人搞得,是他造成了我的不幸。

    我们知道像团队精神呀、沟通能力呀、包容呀这些都很重要,我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具有这样的素质,但是我们是怎样做的呢?如果我们希望孩子幸福,我们自己是不是幸福?如果不是,就应该想想办法,让自己幸福起来。在我看来,人的幸福或者不幸福,全在一种观念,一种心态。

    有个搞教育的朋友问我:李跃儿,我是把教育放在第一位,儿子放在第二位,丈夫放在第三位,你呢?我说:儿子第一位,丈夫第二位,家庭的美好与和睦第三位,画画第四位,教育第五位。她哇的一声,说: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打了我一拳。

    这也是实话。我在心中就是这样排位的。但是,实际上,我在教育上花的时间最多。我现在努力改变自己,像旋风一样,对先生,炒两个好菜、买一瓶啤酒,他就会高高兴兴。旋到儿子跟前,搂一搂,亲一亲,让他撒撒娇,他就会心满意足。到爹妈那里也是……他们都高兴了,我也舒服了,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做我喜欢的事了。这个时候,就是我在教育上面花的时间再多,他们也不觉得了。所以,对一件事情的看法,如何处理,全看你怎样看待,怀着怎样的心态。

    怎样获得这样的心态?比如,可以通过某些方法训练自己。那个智者的办法就很好,如果你有个仇人,有个曾经使你非常憎恨的人,你怎么办呢?在你工作之余找个地方坐下来,闭上眼睛,试着呼吸,让幸福与痛苦交换。你吸的时候,想着吸进仇人的痛苦,呼的时候呢,呼出幸福送给他。刚开始做的时候会很难,做不到,那你就从你的亲人开始,从你的父母、爱人、孩子开始,从你的朋友、同事开始。你得慢慢练习,然后逐渐扩展到其他人,不冷不热的人,直到你的仇人。

    当然,在你这样呼吸的时候,不可能真的把别人的痛苦吸进来了,也不可能把他们的不幸吸到你身上了。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能把你从痛苦当中解脱出来,这是解脱的呼吸。尤其是,这样能让你的心胸宽广,具有宽容精神,能够无私地包容他人。要是在你呼吸的时候真诚地想着把自己最为珍贵的东西送出,现实中你就能做到善待他人。你要是能够善待他人,你就能善待你的孩子,就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一条河与一缸水

    我的体验是,这样做是很难的。比如,我们终于训练到可以对家人、对同事慈爱,但是,忙碌了一天之后,回到家里时,你会发现这一切全都消失了。你会用我们遇到的任何一个没有这种修养的人所使用的态度对待你的家人,甚至有时候还会朝他们声嘶力竭地发泄。许多孩子就是这样被吓坏的。许多家庭就是这样被分解的。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内心的那个爱没有源泉,或者说泉眼太小,水量不够。你内心的慈爱要是一条河,别人拿走一缸甚至十缸你会感觉不到给了别人,所以也不会计较别人回报你什么;如果你内心只有一缸水的话,你给了别人一碗,你就会很在乎这件事,等待别人回报你。如果你是这种心态,还有什么幸福的感觉呢?

    对这个问题我有着很深的体会。到了我们的教育中心,看见那些孩子,觉得他们可爱呀,觉得每一个孩子都像带着黄嘴的小鸟一样,就会情不自禁地把他们揽在怀里。对家长也是这样,他们所有的问题我都耐心地解答,不厌其烦地把我的教育理念都从头到尾讲上一遍。一回到家,我就感到自己的心灵再也没有力量了,当我洗脸,照镜子时,我会发现脸上写满了疲倦的字样。这个时候,要是我的儿子稍微有点闹,我就会受不了;要是我的先生对我说一件什么事,我就会叫他停下。有一次,我的先生实在忍不住了,他说李跃儿,你怎么就不能用对待学生那样的态度对待我们呢?

    那句话把我点醒了。我坐下来,闭上眼睛,心想这是什么问题呢?那是因为在我心里慈爱的库存远远不够,我在中心把仅有的那点慈爱全都泼洒出去了,回来之后再也掏不出慈爱给我的家人了。这个时候,我就试着用一下那位智者的方式,看看能不能把我刚才惹他生气的不愉快吸到我的身上,能不能再把我的幸福送给他。这样进行了几次,我发现我的心态变了,越来越能够体谅他让我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而且发现他的可爱之处越来越多。

    对于儿子也是这样。如果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给予慈爱,我给予其他孩子的只能是假爱。那么,就让我重新从家人开始训练,从我最亲的亲人开始,从父母、孩子、先生做起。后来,我又试着对朋友这样做,试着用我的爱心把他们全都包裹起来。再后来,试着对我憎恨的人,曾经伤害过我的人这样做。

    但是我发现,这样做起来太困难了。

    用阳光化掉乌云

    不知别人怎么样,就我来说,我甚至常常想起小时候的某个同学,想起他如何如何伤害过我。也想起从小到大,到现在40多岁这个年龄所有伤害过我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是一个记仇的人,说明我没有从因为伤害所造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但是,从理性的角度讲,这样的伤害肯定是相互的。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想到的只是他人拍出的那个巴掌,想不到自己的巴掌。我只是想当时他怎么惹我,他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让我恨到现在。这些事让我到了现在心里还是不舒服,不舒服积多了,肯定要占领我心里本应盛着幸福的空间。而且,积到一定时候还会爆发,会恶性循环。

    曾经有段时间,我发现,人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就会时时刻刻习惯性地寻找不愉快了。总在东张西望,看看谁最烦人。结果,所有人都出毛病了,而且呢,你会从一大堆烦人的人里挑出一个最最烦人的人来跟他较劲,你烦人家,人家烦你。

    有一个曾经伤害我伤害得很深的人,我走到街上,发现有个人和她非常像,我想:呀,是不是她呢?我紧走几步,就是为了证实是不是她。直到发现不是她了我才松了一口气,但心里有些遗憾。人家都走远了,我的眼睛还在看着。我为什么要看着她呢?这说明我的内心出了什么问题呢?也可能那个伤害过我的人早就忘了当初的事,而我还在耿耿于怀,还在自己折磨自己。我为什么自我折磨呢?为什么不把我的幸福送给她呢?我想我应该自我拯救了。拯救自己,就是拯救他人。

    现在,我试着用呼吸的办法吸收某个曾经恨过的人的痛苦,呼出幸福给他。我要做到哪一步呢?我要使自己达到对待所有人都一样,每个人身上都有可爱的地方,把人作为艺术品欣赏。可是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比如,对某个痛恨的人,我的意识会突然打开,发现很难做到。也有成功的时候,大多数都很失败。我想向他人送一件物质的礼物是容易的,我们可以花上一些钱买个礼物,微笑着送给他人,甚至你恨的人,这都能做到,但是要你从心里掏出幸福送给他,尤其是把他的痛苦、不幸往你的身上吸的时候,你发现真的很难。

    这就像用阳光把乌云化掉,先化开一点云缝,这样光线就射下来了。

    3.幸福的小篮子

    幸福的小篮子

    当做到一定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开始幸福了。有个人说,每人都应该有意识地在自己心中留一个空间,让它成为盛放幸福的小篮子。幸福储存得越多,幸福的感觉就越强。

    为了储存更多的幸福,在日常生活中你就要刻意收集一些东西放进篮子里,就像集邮一样迷在其中从不间断,这样,你的收藏就会越来越丰富,就会把篮子盛满。

    比如,那个夕阳西下时满脸笑容的乞丐,那是我的篮子里一件珍贵的收藏……

    饭后散步的时候,上公园的时候,或者一个人走在街上,留意身边的事情,比如,你看见一个穿着雪白的连衣裙,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少女,坐在春天公园的长椅上,她在聚精会神地折着一个小纸鹤,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衬着后面的荷花池,那种感觉美得简直就像一幅油画,你可以停下来,安静地欣赏这个幸福美好的画面,然后闭上眼睛,把它收进你的小篮子里。

    你走在街头,看见一个小男孩,他满身幸福,大踏步地吃着冰淇淋,那种享受的感觉,你就把它收集起来。

    在一片树林里,突然看见一片树叶,被阳光照得像玉石晶莹透亮,挂在一道暗绿色的背景上,这片叶子给你一种幸福的感觉,你就把这种感觉收集起来,放进你的幸福小蓝子里。

    大自然中,每一片叶子,每一束阳光,每一朵鲜花,还有每一种好的感觉,都应成为你收集的内容。

    我记得在美院上学的时候,有一天正在低头刷牙,突然觉得有一股热热的东西浇在了我的身上,我抬起头,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正在朝我撒尿,那尿全都撒在了我的背上。我一回头,发现在场的人全都看着我,看我有什么反应,可是我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觉得这个孩子特别特别可爱……

    有一次在马路上,正好有洒水车从那里经过,许多行人躲闪不及,结果一片咒骂声。但是有一对情侣笑得弯下了腰,他们不是把洒湿了衣服当作尴尬的事情,而是觉得非常开心。

    在我的教育中心,这样的收藏就更丰富了。比如,白梦吟,那对惊恐的眼睛终于不再惊恐;还有杨一帆的那只小海贝,虽然丢了,但珍藏在我的心里;甚至张容那满天飞舞的驴粪蛋也成了小篮子里面的珍贵藏品。

    我觉得,所有的父母如果要找回幸福,要让他的孩子幸福,必须要在心里放进一个幸福的小篮子。他不光要为自己收集,也要帮孩子收集,送一些不同寻常的礼物给孩子,放进孩子那个小小的篮子里。比如,那个希望到沙滩上去玩的孩子,他的父母是不是应该请一天假,少拿一天的工资,带着他到沙滩上玩个痛快呢?那个从来没有在零食上得到过满足的孩子,他的父母是不是应该来上这么一次,买上一大堆,让他吃个够?

    千万不要说“我已经定型了,就这样了,我做不到”这样的话。要是你真的做不到,那就由进入大自然开始。因为大自然永远都是灵感的源泉,是恢复与治疗心灵的良药。你可以到田野里散步,去欣赏草叶上面闪着光亮的露珠,或者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让你的心扩展到无际的宇宙之中,让头上那片天唤醒你心里的另一片天空。你可以让月光给你洗澡,洗去你心中的污垢,安抚你的心灵。父母必须要有超越自己的意识,要有超然的心态,否则,你不可能培养出具有超越感的孩子。

    超然感很重要,要是一个人能够带着超然的心态做事,就不会感到那么累了,而且更容易把事情做成。

    我的老父亲,当了一辈子兵,打了许多仗,现在老了,突然喜欢起鸟了。我给他买了只八哥,他就天天教它说话,结果八哥老是你好你好的,一股纯正的山东腔。到后来,他发现八哥竟然能够与他进行情感交流,他就幸福得不得了,天天站在那个八哥跟前看呀看呀,教完一句再教一句,把它喂得又胖又油,我每次看见这个八哥就觉得像个小孩似的。有一天,我的母亲听见电话响,一接没声音;过一会儿又响了,再接还是没声音。后来,她发现,原来八哥在捣鬼,电话铃声是从它的鸟嘴发出来的……

    我的阿依夏

    我的藏品里,有一件让我永远不能忘记。那是1986年夏天,我跟我的先生到新疆天山的塞里木湖边画画。那是个夹在五座山峰中间的高山湖,山上的雪常年不化,在阳光下就像白色的火焰一样耀眼。半山腰是密密的松树林,山脚是绿绿的草原,草原上点缀着牛羊和帐篷。

    那是个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的地方。我俩坐在湖边,看着深蓝的湖水,觉得真像到了仙境,真想死在那儿算了。

    我俩住在一家哈萨克的家里。这家人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是他们不是用现代人那样的客气,而是用天然的真率。从那以后,每当我在钢筋混凝土的房子里患得患失的时候,我就想起这家哈萨克人……

    比如,有一天,我俩正坐在草原上画写生,看见前面过来一队人马。我说哎,这队人马怎么这么奇怪呀?既熟悉又陌生,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样子。至于怎么熟悉,我也说不上。正想着,他们也看见了我俩,就大呼小叫地朝我们打起了招呼:哎——阿依夏——哎——加勒肯——我一听,这不是我们的主人卡孜姆一家吗?因为好多天他们一直叫不准我俩的名字,所以就给我们起了哈萨克的名字,我名字叫阿依夏,就是月亮光的意思,我家先生叫加勒肯,就是浪子。我俩也赶紧向他们打起招呼。走近了,我才明白为什么这帮人这么怪——原来他们把我们的衣服,包括衬衣、袜子、帽子、凉鞋……还有那把漂亮的英吉沙长刀全都披挂在他们自己身上去参加婚礼。我感到眼熟的是我俩的衣服,陌生的是那些个脑袋,因为平时见惯了他们的穿戴,一改装反倒认不出来了。所以,那感觉就像除了脑袋以外是我们自己骑在马上一样……

    他们穿了我们的衣服,见了面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他们的观念里就没有这样的东西。

    最让我忘不了的是,有天他家来了一帮亲戚,其中有一个在外地念书的大学生。那个学生大概觉得自己见多识广,已经被现代文明开化了,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骗子这么回事,所以也怀疑我俩是骗子,要审查我们,拿着我们的证件翻来覆去地看,看看是真是假。当时我伤心坏了。因为那时候我俩与这家人已经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他们的羊丢了我们帮着去找,他们去说亲、娶媳妇的时候,我们去给他们充门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了个亲戚,怀疑你是骗子,我们当时真是难以说清,因为他不相信我们的证件,所以感到特别屈辱。正在这样难受又尴尬的时候,男主人回来了,他就像雷吼一样,一手拨拉开他的亲戚,说:噢,尼曼,你在干什么?然后指着我说:这是,我的阿依夏!指着我的先生说:这是,我的加勒肯!他用这样的话:我的——我的阿依夏!我的加勒肯!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一种幸福的感觉,又是一种被信任、找到亲人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觉得,我就是他的宝贝!直到现在,每当我重温“这是我的阿依夏”的时候,我就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像铁塔一样站在我身后。他有雄厚的力量,结实的肩膀,我小鸟依人一样地站在他的前面。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给了我幸福的。在我们这个地方的人看来,卡孜姆一家显然不属于文明开化的人,但他们就像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那么单纯,以完全没有被文明污染的、美好的、纯洁的、智慧的方式给你带来永生难忘的爱……

    这就是心灵。就是说,卡孜姆他们正是由于没有受到所谓现代文明的污染,才保留了真正的心灵的东西。

    可现在,我们这些所谓的文明人,为什么内心干枯得就像沙漠一样呢?为什么人本该有的幸福感觉成了奢侈品了呢?

    这件事对于我,是一件多么珍贵的礼物啊。我把它珍藏在我的小篮子里,成了我的宝贝。我的篮子里现在有了许许多多这样的藏品,一旦遇到了痛苦或者不幸,我就会随时随地将那只篮子打开,把那些幸福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掏。掏到第一件,我还是不幸福;掏到第二件,可能还是不幸福;第三件可能感觉好了点;第四件、第五件的时候,我就会阳光灿烂,而且周围的人也觉得开心。

    一个幸福的心灵四周必定充满了快乐、祥和的空气,这是因为幸福是可以传染的。

    风景中没有陌生人

    去年九月,我带着我刚刚出版的书参加了昆明国际图书节,顺便去了趟玉龙雪山。

    与我同行的也是一个搞教育的同行,我们是坐着缆车到雪山顶上去的。那是一片原始森林,坐着缆车往上上的时候,我看见缆车下面全是一浪一浪的绿色树林,郁郁葱葱,还有远处山沟里灿烂的云彩,在林木之间迷迷蒙蒙。我想要不是坐着缆车,那种景色大概只有鸟儿才能看见,如果坐上飞机呢,就会看见下面绿绿的一片,不会像我们这样只能看见离脚很近的树梢。我的脚尖擦着绿色树冠过去,那种幸福美好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说。

    但是,我发现那些一来一往坐在缆车上的人差不多全都绷紧着脸,几乎所有的游人都默默地,麻木不仁地,面无表情地东张西望。我想这些人怎么啦?为什么在这样美好的景色里不能绽开他们的笑容呢?是他们真的不想笑吗?我们人难道应该这样生活、这样面对美景吗?难道我们要用一张紧绷绷的脸,一个紧绷绷的外壳把自己紧紧裹住吗?我们难道不能在一生中,在一个地方干一次忘了自己、忘了角色、忘了我们是谁的事情吗?

    我对同伴说:在这种风景中应该没有陌生人。她赞成我的观点。我又说:我们是不是很愉快?她说是。我说愉快可以传染。她说:那就从我们开始吧!

    正说着,迎面过来两位欧洲男士,我们就朝他们喊:嘿,先生,你们好!你们真可爱!这个时候,他们的脸突然就像开了花那么喜悦。他们也开始朝我们喊了:你们也好!你们也可爱!我们两人高兴得就像小孩……

    这时,又过来两位老太太,我俩就朝她们喊:嘿,阿姨,你们真可爱!你们好!两位老太太,好像突然遇到了天大的喜事,脸上一下子容光焕发了。过去了还听见她们说:那两人说我们真可爱……

    我想这些人并不是不想快乐,而是不习惯,他们是被角色捆绑住了。人们平时一直被各式各样的角色捆绑着,要是在这样的美景中继续被绑着,是不是太惨了呢?而我们就是要人们将这种角色都放下,让他们在瞬间里全部释放,然后,他们也会像我们一样把这种快乐传染给别人。关键是没有一个人开这个头,这就像在舞场上跳舞,如果一开始没人敢下舞池的话大家都不会下去,要是有一个大胆的先下,情况就会发生改变。传染快乐和幸福也是这样,如果每一个人都在自己快乐的时候能够勇敢地行动,那么周围的空气就会不一样,整个山、水、人,都会融入其中。

    我们开了这个头之后,就完全放开了,一路上,向每一个遇到的人挥手问好,而对方笑着作答。这种情形让我们两人非常幸福,感觉到心中那个小篮子在玉龙雪山上又装进去许多内容。玉龙雪山到处长着高高的参天大树,树干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碧绿的草坪上,铺着已经发黑的木板。木板两边有栅栏。我们顺着木板一直走进原始森林,森林里边黑色的骏马就像幽灵一样慢悠悠在林间穿行……那真是童话一样、梦幻一样的情景!

    后来,走着走着,我的同伴就唱起歌来。歌声一出,我就情不自禁地开始跳起舞来,我们两个旁若无人地一个唱一个跳,这样的情景感染了其他人,人们都开始嘻嘻哈哈,有的开始唱,有的开始跳,就连那些在山上卖药的摩梭族男人也被感染了。他们笑着对我们说:哎呀,你们唱得太好听了,跳得太好看了,快过来买点药吧。我说我们不买药,我们要对歌。其中一位哈哈大笑,说:对就对。于是,我就站在他的对面与他对,他唱一首摩梭歌,我唱了一首宁夏花儿。这一下不得了啦,惹得所有人,卖药的,游客,全都唱得跳得停不下了。那位摩梭族男人一直唱着情歌把我们送到看不见的地方。

    再后来,我来到玉龙山下,那里有一片美丽的小松林,松林底下是绿绿的草地,草地上点缀着黄色的小花。有一条弯弯的小路伸向松林的深处,幽暗的小草地就像毯子一般也朝松林里面伸展过去。当时下着小雨,我披着一条从摩梭人那里买来的大披巾,穿着长裙,站在弯弯的石子路上,我突然感到:这片草地、松林,以及松林下面那片幽幽的草地,就像“天鹅之死”那段大提琴那样优美。这个时候,突然,在凉凉的雨滴中,有两行热热的液体从我的眼睛里面流了出来。我这才发现我流眼泪了。而且,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差不多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流泪了。一些身外事使我作为一个女人连流泪的功能都没有了。一旦当我置身自然之中的时候,我重又恢复了流泪的功能,我感觉到流泪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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