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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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理流寇则是李如霜的任务,对于愿意归顺的,李四娘也很温柔,名单上报,登记人名籍贯,编入红巾军中,以后只要听话,便有吃有喝,即便出了意外不幸捐躯,家里不管是有七十老娘还是嗷嗷幼儿,往后便都有了保障,对于不听话执意要钻牛角尖找死的,李四娘也有一个特长可以对付——实际上她平生只有两个特长,一个是特别会煮饭,一个是特别会砍人。

    施无端一肩挑了欺上媚下、贿赂攀扯、打通关节的事。

    顾怀阳等人便这样在海宁安顿了下来,竟颇有种像是要常住久安的态势一般,兢兢业业地做起了“地方官”。时间长了,白离竟开始怀疑,那天他通过水镜瞧见的施无端与顾怀阳对话,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造反的人是应当这样安分的么?

    他还发现,施无端虽然仍是整天忙得不见踪影,然而每天回来的时候,只要看他还未熄灯,必然要和他说一会话,喝上一杯半杯。偶有闲下来的时候,还会拉他出去逛上一会。

    海宁地方不大,去处却不少,眼下都归了顾怀阳管,近至古吉城中,远至安庆长浦,若是快马都可以一两天往返。

    施无端好像完全不记得那一晚上看见了什么说过了什么,毫无芥蒂地带着白离在海宁中四处走动,有时是他们两个人,有时带着小陆露和夏端方的几个半大小子徒弟。

    夏掌门这几个小徒弟驱车大半个月方才被接来,可见这硕果仅存的海吉小乘教宗真是穷途末路了,施无端打眼一看,三个小崽子资质都平平,年纪也都不大,最年长的不过十三四,一副养在深山人未识、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落魄如此,后继无人,也难怪夏端方抠抠索索、凡事瞻前顾后。小崽子们比夏端方那个大滑头好对付得多,见面多给几块糖,出门带包小点心,和颜悦色一些,一个个便乖巧得不得了——尽管夏端方三令五申不许他们和施无端这个包藏祸心的人接触,可惜不怎么见效。

    日复一日,竟这么过了年,开了春,眼看着芳草万物都重新长了起来,天气慢慢热了。夏端方走也走不了,时间长了,许是因为住得舒服,又许是因为三个徒弟的缘故,他的态度竟也微微缓和了下来。

    过得最顺心的要属白离,尽管施无端替他那所谓“大哥”尽心尽力地做事,叫他看在眼里,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在听说顾怀阳订了一门亲事,马上要娶个媳妇过门这件事之后,白离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见了顾怀阳也不再一味地冷冰冰地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会轻轻点个头打声招呼了。

    顾怀阳大概天生对政务和军务十分有心得,在海宁郡安稳下来以后,不过半年光景,海宁竟有如神助一般,不单没怎么受战乱影响,反而井井有条起来。原本的红巾军人数更是被他扩展了三四倍有余,操练不辍,还经常有机会出去抢个把山头,以战养战,以兵养兵。

    海宁一面环山,平日不打仗的时候,练兵有余,顾怀阳还会亲自带着他们去开山,开山便有田,一方面安顿收留的红巾军家人,叫耕者有其田,一方面也以此养兵——朝廷的军饷养不了顾怀阳那么多的私兵。

    不知是为了什么,这些年天灾人祸中,虽然无论旱涝,海宁都算不得重灾区,年景却也未见得有多好,然而头一年顾怀阳封将,第二年海宁郡便出了奇的风调雨顺起来。

    又到一年年关时,朝中派御史巡查,考核各地官员政绩,御史瞧见张灯结彩异常热闹的海宁,再加上施无端变着法地塞给他的好处,连吃带拿,住了半个月以后,御史大人才心满意足地走了,结果这一年政绩考核中,各地巡抚总兵,品级森严分明的各位大人,竟然谁也没有这边陲小郡中一个靠招安混出个不伦不类的“将军”成绩好。

    也成了那年间的一个经典笑话。

    过了年,顾大将军终于如愿以偿地娶了海宁邻郡,湖阳郡的异姓王赵鸿胪的女儿。

    湖阳王开国名将,王位世代传承,按说他家的女儿,是有资格选进宫做娘娘的。然而传到了赵鸿胪这一代的时候,祖宗那点为皇家出生入死的忠君之义早就死在血脉里了,赵鸿胪是个不安分的,守着南海之滨,明面上是镇守,暗中不知养了私兵多少,就等着浑水摸鱼。

    塔塔绝对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帝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干掉的半大老头子,寻摸了一圈,发现自己和顾怀阳十分臭味相投,又瞄上了海宁这块在顾怀阳手中变成风水宝地的好地方,于是痛快地嫁了女儿,打算将来若是继续投机,便好好做翁婿,若是有一天不投机了,便伺机有一天把女婿的地盘也抢过来。

    然而无论姓赵的老头子是如何打算的,婚礼是郎才女貌皆大欢喜的。

    趁着年关的喜庆,十里红妆铺在雪地上,海宁喜庆得仿佛一个桃花源似的。

    连白离都换下了身上常年穿着的素色袍子,在施无端的指指点点之下,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件滚金边的长衣,还十分真心诚意地送上了贺礼——他是真的挺乐意顾怀阳娶媳妇。

    第三十八章

    大婚

    施无端一开始还人似的替顾怀阳到门口接来往宾客,文邹邹地与观礼宾客们寒暄,安排礼单和坐席,一板一眼。言行举止无不恰到好处,迎来送往,看起来十分拿得出手。

    现场卫队,司仪,大礼小礼,也都面面俱到,无一缺漏,秩序井然。

    自顾怀阳率红巾军进驻海宁,已经一年半的光景有余,这里仿佛形成了新的利益圈子——当地的大茶叶商人、地主、商会,朝中的督军以及其一行副官,乃至于湖阳来客,无不牵牵连连,纷繁复杂,像是一张巨大的网——而织起这张网的,便是施无端。

    他费尽心机织出这样一张网,动一条链,则不止一方损失,叫海宁一个郡铁桶一般地成了一滩旁人看不穿的浑水,这些日子无数次拆东墙补西墙,竟也难为他补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

    这些事别人或许不大清楚,顾怀阳确实知道的。于是当天身披喜袍的顾怀阳真心诚意地敬了他三杯酒,当着许多人的面,并未说什么,只是百感交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了。

    等到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在外敬酒,酒过三巡,天色既晚,各路宾客基本都已经散去的时候,这些个被拘束了一天的人才露出原型,合着伙地闹起洞房来。

    先是陆云舟守在洞房门口,脚底下放了一排酒坛子,双臂抱在胸前,脸上难得露出笑容,说道:“要打此路过,喝干这些酒!”

    顾怀阳险些被他们灌趴下,情急之下形象全无地爬了窗户,一进门便瞧见李四娘守在一边,笑容促狭地说,她已经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都藏进新娘的喜服里了,得叫全找出来才许入洞房。

    孟忠勇便应景地带着夏端方的三个小徒弟爬上了房顶,将瓦也给揭了下来,趴在那看,手中还拿着一个碗,边瞧边起哄唱十八摸。只听那曲调悠扬浑厚,唱词猥琐有趣,三个小子正是半懂不懂的年纪,便跟着一句一句地学了起来,只把醉得神志不清的夏端方气得脱了鞋往房顶上扔,非要将这几个不孝徒弟砸下来不可。

    施无端则默不作声地拉着白离,带着陆露,拿着一把小锥子,干净利落地几下,便将窗户钻了个洞,一本正经地对只有他半截腿高的小女孩说道:“六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

    陆露纯真地看着他,重重地点点头。

    只见施无端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材质编的小耗子,念了句咒,手指尖一点,耗子便浑身蹿起火花来,活像一只活动的烟火,然后跐溜一下,顺着被他钻出洞来的窗口钻进去了,施无端好整以暇地抱起陆露,一同兴致勃勃地观看火耗子大闹喜房。

    新娘子好歹是个郡主,一直是养在深闺的,何曾见过这样的流氓阵仗,坐在床边简直手足无措,一双水葱似的小手拼命地捻着衣角,顾怀阳也被他们闹得有些尴尬,正在十八摸的歌声中踟蹰不前,只听脑后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一回头,正瞧见那施无端放进来的火耗子欢天喜地地扑向他。

    顾怀阳酒都差点吓醒了,穿着绊手绊脚的新郎喜服左躲右闪,大着舌头怒骂道:“施小猴,你都坏出圈去了!”

    众人一阵大笑,陆露转过头,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六叔,大伯骂你了。”

    正这当,火耗子忽然分裂开,变成了三只,从四面八方包抄而至,李四娘早已经从里面脱身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顾怀阳避无可避,脚下一绊,便直直地向床边坐着的新娘扑了过去,把新娘给吓得尖叫一声,喜帕这么被顾怀阳一带,给生生地揭下来了,露出一张虽花容失色、却依然清丽可人的脸。

    三只火耗子在顾怀阳脚底下爆开,房中放起了烟火,好不热闹,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也不知那火是如何做的,只烧男的不烧女的,只烧衣服不烧人,活活燎去了顾怀阳半条裤子,待得烟花落幕,他便赤裸着半条腿,整个人压在新娘子身上。

    四下一片叫好声,施无端非常淡定地掐准时间,伸出一只手遮住陆露的眼睛,好整以暇地说道:“没有,你大伯说反话呢,他的意思是谢谢我。”

    顾怀阳恼羞成怒地一把拉下床幔,遮住众人视线,里面传出一声怒吼:“都滚蛋!”

    片刻,又补充道:“施小猴,明天别让我看见你,不然老子揍扁你!”

    被蒙着眼睛的陆露小声说道:“六叔,大伯还说要揍扁你。”

    施无端道:“没事,我会跑。”

    陆云舟走过来,冷淡地对白离点点头,然后挥手拍了施无端脑袋一下,接过了陆露,施无端揉着脑袋,转过头来看着白离,忽然偷偷做了个鬼脸,露出一个小酒窝,用一种气得人牙根痒痒的语气说道:“大哥,春宵一刻值千金,方才那个洞房花烛是小弟的心意,不要客气。”

    在顾怀阳的怒骂里拉着白离往外跑去。

    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他的手心暖烘烘的,白离仿佛是被热闹感染,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攥住他的手,只见施无端道:“走,趁高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去。”

    古吉城中这一晚金吾不禁夜,竟颇为热闹,白离施无端一路拉到了大街上,生怕他将自己再弄到个什么烟花之地,便警惕地拉住他道:“去哪里?”

    施无端一瞧见他那表情,便知道他想歪了,意味深长地说道:“咦?难不成你有‘更好’的去处……啊!”

    白离猝不及防地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胡说什么,看你再气我!”

    施无端皮糙肉厚地从他手里挣扎出来,揉了揉,才呲牙咧嘴地说道:“一不高兴就掐人,多少年了,你能有点长进不能?”

    这仿佛不经意的一句话说得白离心里忽然软软的,他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轻声道:“你若不气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掐你?”

    一阵小寒风吹过,施无端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了毛,惊悚地看着白离,心道他这新添的毛病可真是叫人消受不得,实在是太肉麻了。

    白离笑了笑,这才问道:“你要给我看什么?”

    “哦……哦,哎呀大街上别拉拉扯扯,你先放开。”施无端一边带路,一边把自己的手往外抽,谁知白离攥得紧紧的,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撸下一层油皮来了,对方竟仍是纹丝不动。

    便这么闹闹腾腾走街串巷地到了一家偏僻的小铺子里,施无端敲了敲门,一个小童迎了出来,见了施无端,便问道:“客人是来取东西的么?”

    见施无端点头,小童便说道:“客人稍等,我去师父那给您取来。”

    片刻,小童捧出了一个大大的布包,施无端接过来,爽快地给了钱,抱着那布包,带着白离一直等上了古吉城郊的落枫山上,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上了山顶,施无端这才将布包推给白离,跳上了一棵古树伸出来的低矮的树枝上,眉目弯弯地笑道:“打开瞧瞧,给你的。”

    白离打开一愣,只见那蹭蹭包裹的布包里竟是一把弓,长短正趁他的手,拿在手中颇有分量,弓面上缠着细细的银线,在夜色中散着微弱的光,仔细看,那竟是星盘上的星丝缠成的,正好将上面刻地铭文映照出来,旁边放着三支箭。

    施无端忽然道:“接着!”

    他长袖甩出,只见三个亮晶晶的小球被他高高地抛起。白离拉弓上箭,仿佛不用瞄准一样,三剪射出无一落空,准准地射在那小球上,爆裂声随即响起,被射中的小球自中心爆裂开来,竟是几丈高的花火往上溅出,“啪”一声,在空中开出大朵的烟花。

    白离脸上的笑容也仿佛被那花火点着了,他惊喜地抬起头来,问道:“给我的?”

    施无端说道:“我前一段时间托人遍寻这些个古物,他们给我找来了这个东西,传说这个便是神弓‘碎羽’,我也不知道真假,看着不错,便找人校对休整了一下。”

    白离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弓面上的铭文和星丝,问道:“这个是你做的么?”

    施无端便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先说,你从我这里拿了什么东西走?”

    白离一愣。

    施无端双手撑在身侧,晃荡着腿说道:“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我的一条‘腰带’?”

    白离才知道他说的是那条旧旧的豆蔻缠,他于是将弓背在身后,靠过去坐在施无端身边,说道:“那本来就是我的。”

    施无端失笑道:“你还要脸不要,这么大一个男人藏个小女孩的东西?扔了吧,这回给你一个威风。”

    白离不言声,只是笑,拇指摩挲着弓尾。

    两人并肩坐着,山下是古吉城中彻夜不眠的万家灯火,带着新雪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过了一会,施无端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浅淡了一些,他说道:“小离子,你留下来别走了吧。”

    白离侧过头来看着他,施无端便接着道:“你瞧这地方多好,城外山清水秀,城里车水马龙,你就留在这里,好不好?”

    白离心里一动,伸手握住他的手背,问道:“和你一起么?”

    施无端一怔,心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过了一会才苦笑道:“小离子,妻字女字为底,你才刚喝过喜酒,几时见过别人娶媳妇娶男人的?这不合常理。”

    白离皱起眉,说道:“常理是什么,凭什么来管我?谁敢来管我?反正我不娶妻,你也不许娶。”

    施无端摇摇头,抽出自己的手,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是怎么说的,你倒告诉我,男人和男人又如何在一起?”

    他话音方落,白离便伸出胳膊,一把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抓住树干,将施无端卡在他的双臂之间。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与施无端靠得极近,眼中仿佛映着那许多星光和灯火,可仔细看,瞳子中一点最幽深的地方,却只有一个人。

    白离的额头几乎和他贴在一起,那一刻施无端看着对方的眼睛,突然失了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仿佛着了魔一样地迷惑起来,只是胸口忽然升起一丝不清不明的温热,烤得心也微微躁动起来。

    “男人和男人……”白离的话音轻得如同叹息一样,然后消失在唇齿轻撞中……

    …是可以这样在一起的。

    第三十九章

    祸事

    施无端这些年来不是在逃难便是在造反,从事的都是脚不沾地、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好不容易有那么一次到脂粉之乡去尝尝鲜,还没进去便被胭脂给呛成了个喷嚏虫,长到这么大,一直是自以为颇通人事,其实屁都不懂,于是当时就呆住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想道,小离子这是……在亲我的嘴?

    那我该怎么办呢?他自问,然后那突然之间变得锈迹斑斑的脑袋想了老半天,才嘎嘎吱吱地得出一个结论——不知道呀!

    他呆愣愣的,直到白离放开他,还似乎在他的嘴唇上暧昧地轻轻咬了一下。

    “明白了?”白离眯了眯眼,目光却仍落在施无端被他咬得微微有些发红的嘴唇上。

    施无端一头雾水地摇摇头,依旧觉得十分别扭,忍不住伸手在自己嘴上擦了一把,直接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说道:“你……这个……”

    “哪个?”

    施无端一时哑然,他那天夜里听见了白离同那位不知名的人的对话,心中猜到可能就是那密宗高手颜甄打开的万魔之宗,便一心想把白离留下来。

    他几乎想象不出有一天自己竟会与白离为敌,是个什么光景。那么……又怎么办呢?这些日子,施无端应付那些上蹿下跳的人不说,还时时有意地带白离在海宁郡中四处转,又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提起这里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乃至于有些时候与来自大乾朝的督军应酬的时候也故意不避着白离。

    ——叫你瞧瞧,我们为什么走上今天这一步,为什么拿起锄头打碎衙门那八字而开门槛高昂的大门,揭竿而起,叫你知道我是对的。

    他一步一步地潜移默化中旁敲侧击着白离,甚至有时候会无耻地粘着对方——我和你这么久的交情,难道你要变成我的对头?

    施无端知道,此时自己只要点个头,点个头白离就能留下,夏端方说他影中有万魔,那么他的身份不言而喻,白离一个人的态度可能会改变整个魔宗与大乾的因果……

    可是……这太荒谬了。

    白离坐在树枝上,银色的弓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使得他看起来好像是发起光来一样,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施无端,施无端眼神忽然一暗,心里知道这种事无论如何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于是叹了口气,垂了下眼,又重新抬起头来,将整件事避而不谈,只是说道:“下来吧,小离子,我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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