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陆)(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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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明兰没有吐槽。

    倘若静安皇后没有中毒而死……首先,白氏就不会嫁入顾家,自然顾廷烨不会出生,小秦氏母子能接掌侯府,又或者没了顾廷烨护着,宁远侯府已被夺爵。

    旁家不论,顾家大多数人的命运,都因此改变了。

    当然,自己大约还是会遇到泥石流,然后悲摧地穿越,这会儿大约正跟曹表妹斗智斗勇。

    停留片刻后,两人再度启程,往山顶奋力爬去。

    这半段山势稍显陡斜,虽不难爬,但却需费去加倍的气力。这次明兰配合多了,不调侃,不叫苦,路上遇到唱着山歌下来的樵夫小哥,还朝他笑了笑,结果那小哥险些滚下山去。

    男人愤而转身,从身后随行的仆从手中拿来帷帽,用力扣在老婆的脑门上。

    两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依着一位老樵夫指的路,终于找到了那处亭子,亭名“无望”。

    “怎么起这个名字呢?”男人皱眉,真不吉利。

    明兰顺嘴答道:“琉璃夫人曾说过,没有希望的时候,就是希望快来的时候。”这话辩证得太哲理了,哲理到近乎烂俗,貌似她在心灵鸡汤里读到过。

    破旧的四根柱子,柱身早已剥落得瞧不出原来颜色,破了十七八个洞的亭顶透光良好,底下放着七八个残损不堪的石墩,风吹得稍大点,还能落下几片瓦砾来。

    为了脑袋着想,两人决定还是不进去坐了,找了棵松盖参天的大树。两个小厮连忙拿出背在身后的软搭凳子,架好了请侯爷夫妇坐,一边另有人架起小锅,开始煮水烹茶。

    “一个出身公府小姐,一个底下卑贱,谁知末了,境遇却相反。”男人的感慨并不新鲜,多少人发出过类似的叹息。

    “你瞧不上静安皇后这样的女子吗?”明兰静静问道。

    “这倒没有。”顾廷烨摇摇头,“静安皇后虽性子肆意了些,却不失为一个真性情的好人。多少直言诤臣,因为她的苦劝而保下性命。后宫女子能这样犯言直谏,很不容易。”

    “那你瞧不上琉璃夫人这样的女子吗?”明兰再问。

    “先前有些。觉着是她误了高大学士。”顾廷烨缓缓道,“可等我自己也吃了苦头,方知混在下九流中,还能始终傲骨正直,不怨天尤人,自立自强,是何其难得。”

    明兰仰起头,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亭子。

    就外形而言,无望亭和静安皇后的陵寝没有可比性。可就像两个女子后来的结局,和这两座建筑恰成呼应——幸福,大多是平凡,甚至不起眼的。而悲剧,往往才是壮丽辉煌的。

    明兰摇摇头,她一点都不想辉煌。

    “皇上有意叫我入蜀镇边,日前,我已向皇上主动请旨,少说要两任八九年。”顾廷烨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如同一个惊雷炸开。

    明兰差点跳起来:“什么!你要去四川?那我呢?团哥儿呢?阿圆呢?你还去主动请旨,你这才回来多久呀!你不要家啦!”

    顾廷烨拿着把大蒲扇,冲她缓缓摇着,好笑道:“主动请旨,才能要个好价码。我跟皇上说了,什么赏赐不赏赐都罢了,只求能叫我把媳妇带着赴任。”

    明兰一颗心才放了回来,又忐忑道:“皇上能答应?”

    顾廷烨正经说道:“我说了,我媳妇五行缺木,火克木,这才接连遭祝融之难。我正好生辰八字旺水,水克火,我媳妇就该跟我一块儿。”

    明兰白眼道:“皇上会信你的鬼话才怪!只怕到时御赐一口大水缸,叫我时时在里头泡着,以解我缺水之忧。”

    顾廷烨哈哈大笑,隔着薄纱拧她的脸蛋,然后正色道:“我跟皇上好生求了一番,我自小亲缘浅,神憎鬼厌地活到现在,求皇上可怜可怜,别再叫我一家分离了,没的等我回来,媳妇又有好歹了。臣定然精忠报国,鞠躬尽瘁。”

    “然后皇上答应了?”明兰眼睛发亮。

    “嗯,答应了,皇后也帮着咱们说话。”顾廷烨微微一笑,“末了,皇上言道,虽说历来大将镇边,家小多留在京中,可也不是没例外的。似前朝穆王府,也不见送妻儿进京,他家镇守滇中多少年,最后阖家殉节而死,忠心如何?而那铁了心的逆贼,哪怕满门都押在眼皮子底下,该反也会反。这回不就是好例子吗。只要君臣知心即可。”

    “皇上英明!”这是明兰自来古代后,头一回发自肺腑地高呼万岁,“这话没错,那些真想造反的,为使君主大意,反而往往愿将家人留下呢!哪有你这么直接的!”

    顾廷烨望着她,满目笑意:“你不怕蜀中不如京城繁华,西南又湿热瘴气吗?”

    “不怕不怕。”明兰拖着凳子挨坐过去,挽着他的胳膊连连摇头,直把帷帽的纱巾都晃了起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顾廷烨反手揽住她,低低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什么加官晋爵,都是其次,一家人长长久久才要紧。人一辈子能活多久?趁年轻带你四处走走,也不枉此生。”

    明兰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像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乌云,海燕冲破了暴虐的风雨到达彼岸,万里迢迢去朝圣的人们望见白色的塔尖,喜极而泣。仿佛一切曾经的彷徨和犹豫都成了加倍喜悦的理由。

    顾廷烨箍着她的双臂发紧:“蜀中没京城这么多臭规矩,到时,我教你骑马,你教我放风筝,咱们一辈子不分开。”

    明兰笑着掉下泪来,泪滚烫滚烫的,像心口的热度。

    ——走,到天府之国去。那儿有李冰父子的都江堰,美丽爽朗的姑娘小伙,肥沃的土地和繁花般的锦缎,还有他们充满希望的未来。

    正文完

    番外一 金紫少年郎,绕街鞍马光

    才出门没多久,天就稀稀疏疏地飘起小雪来,几缕颤颤的白云被赶得不见踪影。路两旁高大的桐柏早不剩下叶片,光秃秃的枝丫横七竖八的,暗褐衬着天空的青灰色,倒也干净明丽,宛若晋人的水墨书画,自在洒脱,不拘一格。

    齐衡一只手攥着缰绳,一只手垂下镶墨绿翠宝的乌金马鞭,空出手来向后轻舒,纤长白皙的手指扯过风兜遮住头脸,侧着一张俊雅温文的面孔。簌簌的细碎雪花散落在他的宝蓝色的缂丝蜀锦大氅,少年便如芝兰玉树般秀丽,路两旁的民家少女俱忍不住抬头去瞧,又羞涩地垂下冻得通红的脸蛋,只不断偷眼瞥着。

    他身前身后都是随行护卫和家丁,旁边还有一辆华丽的乌顶八宝垂金大车。这辆车轿颇为阔大,宛若一间小小的屋子,足需三匹健壮骏马来拉车。这时侧旁的车帘微微掀开一线,随即又放下。过了须臾,坐在马车前头的一个十来岁的小厮跳下马车,迅速来到齐衡马前,牵住马嚼头恭敬道:“少爷,夫人说了,外头下雪,没的凉了身子,叫您进车里去呢。”

    齐衡瞧了眼细若无状的雪花,虽心中并不愿意,但还是顺从地下了马,拍掉了大氅上的雪花,略略侧身进了马车。

    一进车里,当中便是一个设计精致的紫铜暖炉,另有导气的管囱从车底伸向车外,是以车里只有暖意,却不曾遭了烟熏火燎。刚一坐定,一股暖融融的气体直扑脸上,齐衡一个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端坐在里头的平宁郡主急道:“我的儿,赶紧过来暖暖,别叫寒气进了身子……哎哟,一开春你就要会试了,可别落了病。”

    齐衡小心地挪进去,到暖炉旁边扯了个垫子坐下,缓缓脱下厚重的大氅,微笑着:“不妨事的,母亲莫忧。儿子这些年并未落下骑射,怎会这般不顶用。”

    坐在一旁的齐大人放下手中书卷,轻责着:“少年郎又不是姑娘家,便是往登州一来一回也没什么不适的。你别护成这样,一家三口都缩在车里头,像什么样子。”

    平宁郡主横了他一眼,拉过儿子的手轻搓着:“委屈老爷和我们妇孺一道了,我倒是想分两车,可惜……哼哼。七八日前我就说了今日要去英国公的京郊庄子赴宴,因着路远,得用装暖炉的车轿。偏那位不早不晚偏要挑今日去给大侄子上香祈福,罢了罢了,大侄子金贵,宝贝疙瘩耽误不起,能给我们剩下一辆也算给脸了!”

    一顿冷嘲热讽,直让齐大人的眉头打上了结,他不悦道:“当着衡儿的面说什么呢。”顿了顿,道,“大嫂心里急,我们让着点儿也是应该的。”

    郡主不屑道:“自打我生了衡儿后,大嫂心气就没顺过。我清楚她的意思,因此这么多年来我哪处不让着她?大侄子娘胎里出来就病病歪歪的,体面人家如何肯许闺女过来,这又不是咱们的过错。”

    齐国公府大少爷已至婚龄,齐家大夫人这阵子正张罗着说亲。谁知外头凡是体面些的人家都只来打听齐衡的消息,更有那知道齐家长孙少爷的身子骨病弱,一个个躲得老远。

    偏生这两堂兄弟年纪相近,齐大夫人瞧好的几家高门贵户,俱更属意齐衡为婿,直气得大夫人暗恨不已。

    齐大人长叹一声,轻拍膝头:“大哥最近病一阵好一阵,想来是忧心侄儿婚事……大嫂也有自己的思量,大侄子身子不好,秉性又弱,自得替他寻宗能撑腰的亲事。若岳家得力,妻室又贤德能干,将来大侄子就不愁了。你也帮着寻摸寻摸,别叫大嫂一个人着急。”

    平宁郡主撇撇嘴,笑容温和得近乎刺目:“大嫂的如意算盘我如何不知,只是……呵呵,我只问老爷一句,倘若老爷有个心肝肉般的闺女,可愿招个大侄子这般的女婿?”

    废话!有财有势的岳家,有德有貌的妻子,哪个不想要,谁家又不会挑女婿了?做什么非要挑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病秧子?有没有出息尚在其次,搞不好就得青春守寡。

    齐大人语结,叹着气说不出话来。平宁郡主又道:“想我那老叔宁远侯爷就明白多了,挑大儿媳妇时,门第略低些无妨,只挑那人品贤良温厚的,如今我瞧着煜侄儿两口子过得极好。倘若大嫂也是这般思量,我还能帮个一二,偏侄儿这般了,她还眼界恁高。”

    平宁郡主句句有理,齐大人除了叹气也无话可说了。齐衡低着头,谨守规矩不插嘴父母的谈话。郡主看着自己美玉般人品的儿子,想起这些日子拜会亲朋时受到的各种褒奖和万般艳羡,谁不夸她儿子教养得好,当下只觉得越想越得意。

    “娘。”齐衡轻声道,“今日散筵后,儿子想出门一趟,会会友人。”

    郡主微微皱眉:“今日天儿冷得很,没的出去做什么?况且那些不好读书上进的,你多见也无益。若嫌闷,不愿早回家,不如留着与英国公的几位公子叔伯聊聊。”

    齐衡秀致的眉头微颤,满心不愿,却又不敢拂逆母亲的意思。倒是齐大人瞧不下去,沉声道:“张家满门多为行伍之人,衡儿跟他们能聊出什么来。衡儿都多大了,你别管得还跟三岁孩子般,该与什么样的人来往,他自己心里有数。”

    郡主心思灵敏,见丈夫口气有些生硬,当下不再反对了。

    从英国公府的别院出来,齐衡一个轻跃,利落地跨上马,随意扯了扯大氅的领口。迎面刺骨的冷风倏然灌进他的脖颈,散了些许燥热的酒气,他立觉精神一振。

    难得左右没人紧随,俊秀斯文的少年一时起了孩子气,策马扬鞭,一阵风般的疾驰起来,过不多久便来到一条繁华喧嚣的街道。齐衡于一座极富丽气派的酒楼门前下了马,一挥手将缰绳马鞭扔给后头的小厮,自己一路直往里走。

    齐衡来到一处雅间,撩帘而进,里头桌上已置上了美酒佳肴,桌旁坐着两位少年公子,俱穿锦着缎,衔宝嵌玉,风度翩翩。见齐衡来了,一位笑容可掬的公子便上前来迎他:“你可算来了,邀你一回可真不容易。”后头还坐着的少年笑骂道:“好你个齐元若,打量着咱们忌着令堂威势,不敢上门去寻你,你还就不出来了!”

    齐衡忙拱手道了个不是,连连道:“告罪告罪,季直兄,子坤兄。小弟不敢托辞,委实是这阵子一刻也不得消停。”

    话虽说得客气,脸上神情却十分随意,他已笑呵呵地上前挽住两位好友的手臂。一阵寒暄后,三人便围桌而坐,互道近来长短,推杯换盏间欢声笑语一片。

    “国子监里头可好?子坤兄觉着如何?”齐衡擎着酒盏,笑问着。

    子坤连连摇头:“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家父大约是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老弟莫过谦了!”季直大笑着拍他肩头,“我家老爷子前日里还夸你呢,说国子监里褒奖你的不少。你若是死马,那我成什么了。死蚂蚱?死蝈蝈?我老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约莫是死心了,直说要寻个厉害的媳妇来看着我!”

    子坤拍桌子大笑,指着季直骂道:“合该给你找只母老虎!省得你整日眠花宿柳!”

    “正是正是!管着这无法无天的。”齐衡也疯笑着。

    “子坤你少装蒜!”季直反口而骂,“元若也罢了,你当我不知道你的老底呢!你屋里收的丫头虽不多,可个顶个都是温婉可心的绝色佳人。”随即又幽怨起来,“都怪我老娘厉害,我院里的丫头竟没几个平头正脸的。”

    子坤也有几分脸红,忙岔开话头:“令堂再厉害,能有元若家慈厉害!你知足吧。”

    齐衡应下也不是,反驳也不是,只忸怩着红了脸,更显唇红齿白,秀色如画。

    他们三人原是自小相识,俱出身自显赫殷实的贵家巨族。

    话说,面对齐衡这样的全能优等生,一众发小自免不了被恨铁不成钢的父母长辈们比较。他们玩泥巴,齐衡在读书;他们打弹弓,齐衡考上了童生;他们斗鸡走狗游走街市时,齐衡成了秀才;待他们初通人事,开始和漂亮丫头勾勾搭搭时,齐衡已入榜成了举人。

    这样血淋淋地被比了十几年,却还能结交为友,且亲如兄弟,不是特别心胸宽阔,与人为善的,就是神经粗线大条,豪爽大度,全不在乎的。

    三人正说在兴头,忽闻外头一阵叮当哐啷的巨声,随即喧天的打砸呼喝声四起,地板也被震得发出响动,其间夹杂着几声酒楼掌柜的哀求声“几位爷,求您别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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