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20章:她还活着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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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名女子在翔王心底的分量之中,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此刻,她慢慢地将手从横格里缩进毯子,听到,外面传来几声知了的叫唤,接着,四下复归平静,他这才翻身睡到她的外侧,翻身的刹那,他极是小心翼翼,但,速度却快得很,这一次,是真正的睡熟。

    一如这半月一样,他躺倒榻上,每次都很快就能入睡。

    这半月,他好像是刻意放自己纵情于山野生活。

    每日昼里,他跟着张叔或去采摘草药,或去村民那帮忙,一日下来,总是十分疲惫,她一直担心他素来金贵的身体是否撑得住,可,这些日子,除去略微晒得黑了些,倒是比在宫里时,更见精神矍铄。

    她相对来说,就清闲得很,窈娘不许她跟着多做活计,只让她帮忙着做些女红,源于,窈娘唯一的女儿本在镇上做绣娘,却是很快会从镇上回来,嫁给从小指腹为婚的隔壁李大婶家的幺子。

    这样的日子,闲适悠然地让人仿似能忘记时间的流逝,可,她却知道,或许,这段日子,不久就会宣告结束了。

    日里歇得多了,刚才又这么一折腾,思绪念到这,就更加难以入睡,既然睡不着,她干脆侧了身,像宫里那般,偷偷地看着躺在她身旁的男子。

    犹记起那次,他是装睡的,可今晚,怎么看,他都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熟。她稍支起的身子,突然发现,她松下的发丝和他的缠绕在一起,好像结发一样。

    以前在家时,老家就有一个传统,刚结婚的夫妻,当晚会把头发结在一起,待到翌日再分开,这样,以后再大的坎,都是会一起熬到白头的。

    如今呢?

    而这种传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难得的,她不自禁地将那两缕缠着的发丝悄悄地编绕在一起,接着,把它们藏到她的手臂下,她只侧身,维持着这么一个不舒服的姿势,等到天亮,比他先起来,早早放开,就行了。

    虽然,每天早上,总是他起身了,她仍睡得迷迷糊糊,可,这一次,她一定会在他起身前醒来,实在不行,大不了今晚不睡好了。

    不过一晚的结发,竟让她微微的欣喜起来,这种突如其来的欣喜让她有些惶张起来,于是,她告诉自己,仅是因为这一辈子,无论怎样,他总归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所以,她刚才的行径,不算是么吧,和其他的都没有关系,也不是,她心里想让他记着她。

    如是反复在脑海里碎碎念着,她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大清早的鸡鸣,才把她从睡梦里喊醒,乍一醒来,她下意识地立刻伸手去摸那缕缠在一起的发丝,却发现,塌上根本空无一物,睁开眼睛,何止空无一物,连她身旁的人也早不见了。

    那,头发?

    她抚过自个的青丝,如瀑的青丝上,没有缠绕任何其他的东西,手顺着青丝一滑而下,心也在瞬间滑落到了低点。

    直到,院子里传来些许熙熙攘攘的声音,好像有年轻女子银铃一般的笑声。

    她披衣起来,就着旁边的冷水洗了下脸,其实,也并不是冷水,每天早上,盆里总是会放好干净的清水,由于是山里的泉水,水温很是适宜,不凉也不烫,她晓得,这水是他每日早早起了,替她打来的。

    而她没有拒绝这份好,只是默默地用了,另外,再打一盆,等他回来时用。

    彼此心照不宣,确在她的心底,漾进同这山泉水一般的暖融。

    洗漱完,她将青丝绾了一个最简单的髻,再拿窈娘送她的铜簪子固定,走出门去。

    院子里,张叔今天一早竟是没有上山,除了窈娘外,还有一穿着杏绿色衣裙的少女,说不上如何惊艳绝色,但,却像这魑魅山一样,有着难得的钟灵秀气,此刻,她绕着窈娘的手臂,小脸笑得十分灿烂。

    “露儿,这就是我家的女儿玲珑。”窈娘拉过少女,朝蒹葭介绍着。

    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蒹葭知道当时西陵夙自称叫虞皓,因陪着她往奎镇附近游玩,没想到碰到百年难得一遇的岩浆爆发,这份说辞自然是完美,加上本来他和她那夜都穿了便袍,瞧不出身份,而窈娘、张叔无疑是热心的人,立刻收留了他们,并加以救治。

    于是,蒹葭只说自己小名叫露儿,毕竟,‘蒹葭’这个名字是太后赐的,进宫的时候,那名册上的,才是她的本名——明露。

    很简单的两个字,喊起来,也是比蒹葭要响亮,可,确是不能再用了,能叫的,也只是如今‘露儿’这两个字。

    没有避讳西陵夙,他对她的身份,或许也是清楚的。

    于是,窈娘不再夫人夫人的唤,只开始叫她露儿。

    玲珑冲她甜甜一笑,才要说话,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些许动静,玲珑下意识地回头,恰是西陵夙从附近的山上砍了些许柴回来。

    每隔三天,他都会独自去砍些柴给窈娘生炉子,只是,看上去很寻常的事,但,蒹葭却是觉得有些异常,源于,他修长的掌心,没有留下丝毫握斧该留下的印记。

    然而,她哪怕注意到了这些,始终不会去多想。

    有些时候,令自个能忽视一些事情,往往会比较快乐。

    一如现在,她刻意忽视,玲珑见到西陵夙时,眼底流露出的那种目光,这种目光,是一名情窦初开的女子,见到心仪之人时的目光。

    是啊,西陵夙生得如此丰神俊朗,除去他手握的权势外,若论样貌才学,其实,同样是颇让人心动的。

    “玲珑,这是露儿的相公,你可以叫他皓哥哥。”窈娘笑着继续说道。

    玲珑脸微微一红:

    “才不要呢,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我去帮忙生炉子。”

    她径直走到西陵夙旁边,去拿那堆才放下来的木头,手碰到木头时,却‘哎哟’地唤了一声。

    “你这丫头,怎么毛毛躁躁的。”窈娘一边说着,一边心疼的走到玲珑身旁,该是木桩刺到了她的指腹,但蒹葭清楚,窈娘做女红已经看不太清楚,更何况,要从指腹里挑出这根刺呢?

    果然,窈娘对着初升的太阳照了半天,都照不出那根刺在哪,玲珑稍稍上扬的眼梢偷偷地继续觑着西陵夙,是想让他帮忙取刺吗?

    蒹葭瞧着这一幕,想起那晚在山上,他帮自己足底取刺的情景,抿了下唇,从一旁的桩子上端起一碗凉好的茶,径直走到西陵夙身旁。

    而西陵夙却没有理会玲珑,只走到水缸才要舀起一勺水喝,却被蒹葭递来的一碗茶拦住:

    “水太凉了,伤胃,喝这个吧,昨儿个才采的一些嫩尖,虽不是好茶,却是能祛暑气的。”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十分轻缓,西陵夙接过茶碗时,她抿嘴笑了一笑,嘴角竟是隐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以前,他倒从来没发现,她笑起来,在嘴角那,竟是有这般动人的酒窝。

    怔了一怔,她已走到窈娘身旁:

    “我来吧。”

    她很熟络地执起玲珑的指腹,拿细针眼明手快地一挑,那根桩刺就被挑了出来,玲珑皱了一下眉头,好像竭力忍着疼,见刺挑了出来,方展开眉头,甜甜笑道:

    “露儿手真巧。谢谢你帮我挑了刺,这个送你。”

    从腰间取出一个随身系着的荷包,径直塞给蒹葭,旁边传来窈娘碎碎的声音:

    “这丫头,别忘记,一会要去你李婶家,给你李哥绣的荷包,可记得带上。”

    “放心,忘不了。”玲珑说出这句话,眼睛却越过所有人,去寻着西陵夙的身影,而西陵夙早已回了屋子,不在院落中。

    这一日下午,张叔、窈娘便带着玲珑按照习俗去李家,商量儿女的婚事,晚饭自然也不会回来,窈娘本要给他们预备一些吃食,西陵夙却是一口回绝,说是今晚,不必费心他们的事。

    所谓的不必费心,是西陵夙破天荒地躺在榻上,睡了一个下午,待到月上柳梢的时候,他才起来,瞧见蒹葭坐在靠窗的凳子上,就着油灯给他补出宫时的那件淡蓝袍子。

    袍子已经洗干净了,但,先前她养伤的时候,窈娘执意不许她动女红,如今,她稍稍好了,却只想着补他的这件袍子。

    其实,对于已经损坏的东西,他从来是弃之不要的。

    然,这样的角度望过去,是岁月静好的景象。

    可,属于他和她短暂的静好,在今晚,就该结束了。

    “还补这个做什么?”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后。

    她一惊,下意识收手,那针正好刺进垫在后面的指尖,真疼,可,脸上偏还是淡淡笑着:

    “呃——补好——补好了,如果您不要,给张叔也好。”有些结巴地说出这句话,难道真是她的本意么?

    不过,西陵夙的便袍,材质自然是上乘的,而且,并不像其他帝王一样,哪怕是便袍,都要在暗纹处彰显身份贵胄,所以,没有云纹和龙腾的淡蓝色袍子,假如送给张叔,也是可以的。

    不知是油灯太红,还是她脸上发烫,她嗫嚅着,将袍子要收回去,却被他按住半边袍子:

    “我不要的东西,也不给别人。”

    这句话,半带着赌气,其实,却是拉开袍子,故作漫不经心地执起她的指尖,上面殷红的一点,早已沁干,他将那枚针收了去:

    “女红果然不行,连手都会刺到。”

    她的指尖被他捏着,收手不得,他却顺势牵起她的手,朝外走去:

    “饿了么,带你出去吃。”

    那袍子散落在桌上,其实,还有几针就补完了,但今晚,显然,他并不想让她继续补下去。

    院子外,有些清冷,连一丝风都没有,知了好像又开始不停地叫。

    他牵着她的手,朝后山走去,走到那儿,她才发现,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木架子,下面摆着一些柴火,他取出火折子,将柴火点燃,接着,变戏法般从一旁拿出一块厚实的土块来。

    她颦了下眉,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做这些事。

    “以前常做,这几年才没机会做,今天早上弄的,不知道味道进去了没有。”他把土块放在火上烧烤着,动作闲适,手法是熟稔的。

    早上若出来砍柴,又怎会有时间做这个呢?

    她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可,她不愿多去想这些,不过是帝王的谋略,多想,无益,还不如单纯地享受眼前这顿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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