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一皇妃-背情弃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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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尘阁,毗邻燕子坞。

    从那一日回府,诸葛无尘直接带着她住在了王府,闲事时常向她说起这些年在这里的生活,却又巧妙地避开了与晏子乔所相关的一切。

    从诸葛无尘重回王府之后,楚荞也从下人口中偶尔得知晏子乔的病情在不断好转,她不知道那日诸葛无尘找晏子乔说了什么,而他从那日以后,便再也未曾踏足过燕子坞。

    楚荞自己的行踪会被泄露,然而在诸葛无尘的一力斡旋之下,一切都隐藏得滴水不露。

    雨后初晴,夏日的炎热被雨水冲淡,风中带着淡淡的清爽。

    无尘阁内,白二爷与楚荞对弈,看着她一落子,抱起棋子一个漂亮的空翻将棋子放入棋盘,“这回看你怎么赢?”

    楚荞抿唇轻笑,闲闲落下一子,“看来,你又要输了。”

    白二爷站在棋盘之上,扫了一眼周围的棋子,一把抱起方才落下的白子,“爷下错地方了,重来。”

    “你盘盘都下错地方,盘盘都让你,还不是输?”楚荞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笑着说道。

    白二爷抱着棋子甚是委屈,往棋盘一坐,“爷不跟你玩了。”

    楚荞看着她耍赖的样子不由好笑,听到脚步声进园子,以为是诸葛无尘入宫回来了,却看到端庄秀美的女子缓步走了过来。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白二爷感叹,随即跳下棋盘,躲在楚荞边上。

    晏子乔面上还略有病态,扫了一眼空寂的园子,方才走近楚荞身边,面上的笑容优雅得宜。

    “他不在。”楚荞淡淡出声,垂眸收拾着桌上的残局。

    晏子乔笑着走近,“子乔是来找姐姐的。”

    姐姐?!

    楚荞淡笑着抬眸望了一眼,“虽然我爹娘死得早,可我记得清楚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未曾有什么妹妹。”

    对于不想理会的人,她一向敬而远之。

    晏子乔面上笑意微僵,有一瞬间的尴尬,而后依旧笑容得体地与她相对坐下,说道,“子乔与姐姐也是一般苦命,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亦病逝而去,虽得太后和诸葛候爷昭拂,不过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罢了。”

    白二爷躲在楚荞边上,瞧着这一对情敌,不由感叹:面对抢了自己未婚夫的情敌,还能笑得这么灿烂如花,这女人真是奇葩啊!

    楚荞不说话,只是淡笑,“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知无尘放不下你,但我与他十年相伴的情份亦不比你少,我不想为难他,也请你莫为难他,我与他成亲,你一样可以留在这里,待到你摆脱宸亲王妃的身份,便是他想立你为妃,子乔也无怨言。”晏子乔直直望着她,直言说道。

    楚荞淡笑,“晏姑娘真是大度。”

    不过,她可没有与人共侍一夫的癖好。

    晏子乔定定地望着眼前一身男装的女子,论出身,论才情,论容貌,无论哪一样,这个女子都算不得上乘,偏偏这世间最为传奇的两个男子,都对其趋之若鹜。

    她不知道这个人与诸葛无尘曾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但事到如今,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年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阿荞,并不是她,而是眼前这个女子。

    那是他无心之下的错认,却成了她一生的劫难,面对那样的男子,十年朝夕相处,她如何不动心,不深爱。

    诸葛无尘回到王府,一进园便看到朱亭中相对而座的两人,微皱着眉头走上前去,“你怎么过来了。”

    晏子乔起身,楚楚而笑,“无尘,你回来了。”

    诸葛无尘淡淡点了点头,朝不远处候着的仆人道,“送姑娘回燕子坞休息。”

    晏子乔虽然不愿,却也没有多做纠缠,由着仆人扶着离开。

    白二爷跳上桌子,双爪抱胸叹道,“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真是羡煞爷了。”

    诸葛无尘瞅了他一眼,知道它是意有所指,于是道,“子乔父母双亡,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边,说到底是我对不住她,等她病好我会设法送她回诸葛家居住。”

    “你想她走,人家不一定想走,刚才还在这里来商议谁做大谁做小呢?”白二爷翻了翻白眼哼道。

    诸葛无尘眉头皱起,望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楚荞,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无论他做什么,也无法抹杀他与晏子乔的十年相处。

    白二爷望了望两人,道,“爷回屋睡觉去。”

    诸葛无尘挨着她坐下,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郑重道,“不要多想,等处理好所有的事,我会光明正大迎娶你回府,告诉天下人,你才是左贤王妃,我一心想娶的女人。”

    楚荞闻言微愣,“可是……唔!”

    还未出口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轻吻封住,她僵硬着坐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与诸葛无尘虽同住在无尘阁,但除了解之前在木兰围场的亲吻,再未有过这般亲昵的接触,她怔怔地望着男子近在咫尺,如扇修长优美的睫羽,而后轻轻闭上眼睛,任由这份温柔浸润。

    诸葛无尘开始试探般的浅吻,渐渐辗转深处,扣着女子纤细的腰肢,唇齿交缠间渐渐生出莫名的火热……

    楚荞眼前蓦然现出另一张面容,那个曾与她无数次缠绵欢好的男人在眼前挥不之不去,她霍地睁开眼望着眼前诸葛无尘的面容,而后无声侧头避开他的亲吻。

    聪明如诸葛无尘,瞬间明了她此刻的变化是何缘由,没有多加追问,只是道,“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楚荞抿唇,退出他的怀抱,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先回房了。”

    诸葛无尘看着她逃一般离去的背影,重重一拳砸在柱子上,“燕!祈!然!”

    夜幕降临,无尘阁寝阁无一丝光亮,白二爷睡得正香,楚荞已经静坐了近两个时辰,心头思绪依旧纷乱不堪。

    明明已经远离了宸亲王府,明明已经得到她所期盼的一切,心中却又一次又一次生出不安,她背弃了燕祈然,他辜负了晏子乔,这样相守的他们,又能幸福多久?

    侍女进来掌灯,看到坐在榻边的楚荞道,“公子在屋里呢?”

    楚荞点了点头,认得来人是一个服侍在诸葛无尘身边的侍女,“何事?”

    “奴婢过来替王爷取两套身服送过去。”那女子说话声音有气无力,苍白的脸上,冷汗直冒。

    “嗯。”楚荞点了点头,她住的是诸葛无尘的寝室,他现在住在与书房邻近的楼阁,衣物多数还是留在这边。

    那侍女寻出了衣物,转身过来,却是面色苍白,冷汗直冒。

    “你……没事吧?”楚荞上前问道。

    “奴婢……奴婢只是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碍。”她说话间,人已经摇摇欲坠。

    楚荞扶着她坐下,道,“衣服我送过去,你在这里休息下,我叫人过来送你回房休息。”

    “多谢乔公子。”

    楚荞出门叫了人过来带那侍女下去休息,自己带着衣物进了诸葛无尘的居所,室内空无一人,本想放下东西走人,却听到泉室的方向传来异样的声响,隐约是女子的声响。

    她不由自主寻声而去,一步一步悄然靠近,走进泉室,热气缭绕的温泉池内,有男女赤/裸相拥身影,一低头可以看到脚边凌乱一地的女子衣衫。

    这绣着蓝莲花的裙衫她认得清楚,两个时辰前才见过。

    这是诸葛无尘的寝居,这里落着晏子乔的衣衫,那温泉池中是什么光景,可想而知。在这燕子坞和无尘阁内,这样的事,她不敢去想已经有过多少次。

    “楚荞?!”池内的男人看到池边站着的人影,出声唤道。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楚荞转身,快步逃离这个几近让人窒息的地方。

    热气缭绕的浴池之内,诸葛无尘起身便要上岸追出去,却被身旁的女子一把抱住,几近卑微地恳求道,“无尘,不要走!”

    此刻,女子面容娇艳动人,清丽中透着妩媚,这般软玉温香在怀,是任何男人都会血脉贲张的美好景致。

    然而,诸葛无尘出口声音却是一片森冷,“晏子乔,你闹够了吗?”

    晏子乔不可置信地仰起头,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这样疏离冷漠地叫她,在她这般放弃自尊和骄傲,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挽留他的情境下……

    她怔怔地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那双一向如春风般和熙,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睛,而此刻那双眼睛里只有,冷漠、遥远,甚至暗生杀意。

    “她到底……有什么好?”她望着他,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她到底有什么好,让他一夕之间变得如斯绝情,让他们之间十年相伴的情份,都这般轻如鸿毛。

    诸葛无尘面覆薄霜,冷冷推开与自己肌肤相贴的女人,“她被禁刑部大牢一个月,我没有过问,不代表不知道,确实是我有负于你,但你最好收起你的这些小动作,我不是回回都能容忍。”

    他过来沐浴,她便出现在这里,他本以为是送换洗衣服的侍从,却不想她却下水靠近,恰巧此时楚荞又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可不认为这只是简单的巧合。

    纵然如今楚荞在他身边,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多么如履薄冰,任何一丝一毫的风波,都有可能让他们这份奢侈的相守支离破碎。

    晏子乔撞上冰凉的池壁,自嘲地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对我?”

    他背对而立,却一语不发。

    “既然你这般喜欢她,在意她,何苦要来招惹我?”晏子乔痛声吼道。

    如果他不曾对她那般好,她就不会遗失了自己的心,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诸葛无尘面上寒意褪去,眼底泛起难言的愧疚,敛目深深吸了口气,而后道,“等过些日子,我会替你寻一户好人家,定不会委屈了你。”

    “好!好!好!”她一连道了三声好,一声比一声凄怆,“终究是我晏子乔自甘下贱,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能恩爱多久,能幸福多久?”

    诸葛无尘已经上岸,简单披了衣裳,连鞋都没顾上穿,便快步追了出去,终于在走廊拉住了疾行而去的女子,“阿荞!”

    楚荞侧着头,望着地上一潭积水倒映的流云,道,“左贤王这般弃美人于不顾,怕要惹人伤心了。”

    她不能给他的,那个人能给,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诸葛无尘看着她冷漠的态度,虽有气愤,却又忍不住笑道,“我没碰她。”

    她的反应告诉他,她在吃醋,她对自己是真心在意的,这让他一直以来的不安,瞬间消散。

    楚荞侧头瞅见男人扬起的唇角,一时间秀眉紧紧皱起,“你笑什么?”

    “我高兴。”诸葛无尘笑得愉悦。

    楚荞别开头,懒得看他,拂开他的手便要走。

    “阿荞,你可知道,当我记起你,却知道你嫁给燕祈然的时候,是比你此时更要沉重百倍的心情。”诸葛无尘紧紧抓着她的手,静静说道,“虽然你来了苍月,你在我身边,我每一天依旧不安,害怕某一天,一睁眼,你还是宸亲王妃,而不在我的身边。”

    楚荞抿了抿唇,一时间,缄默无言。

    “于我而言,能再见到你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我不想有一丝一毫的误会,再让我们分离。”诸葛无尘站在她面前,长发凌乱滴着水,披在身上的衣衫也被浸湿,“方才只是误会一场,你若不信,我大可带你去看,她是否还是清白之身。”

    “不用。”楚荞拒绝,连忙道,“我信你便是。”

    虽然,方才看到一瞬间确实让她惶然,但这样巧合的事偏偏给她撞上,仔细一想,也该知道是有心之人精心设计。

    诸葛无尘闻言,长长松了口气,沉默了许久,道,“我送你回房去吧。”

    楚荞目光落在男人的赤脚上,抿唇失笑,“你还是回去把鞋穿上吧!”

    诸葛无尘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光脚,摸了摸还滴水的头发,无奈一笑,“回去再换吧。”

    回到寝阁,楚荞从衣柜替他寻出了衣物鞋袜,道,“去换上吧,小心一会染了风寒。”

    他进内室更衣,楚荞扫一眼还窝在榻角呼呼大睡的白二爷,上前拎起将它送回耗子洞去,白二爷被惊醒要出洞,她硬是将其堵回洞里。

    诸葛无尘更衣出来,微湿的长发散落一肩,说不出的诗意风华,瞧着蹲在墙正与白二爷奋战的女子,目光温柔含笑。

    半晌,楚荞打发了白二爷,起身一回头便撞上男子笑意温柔的目光,默然走上前去与他相对而坐,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一个女子以这样卑微的方式来挽留一个男人,却落得一场空,此刻她心中的失落与痛心,可想而知。

    “我想,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诸葛无尘在她对面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道,“省得我一去了,你又胡思乱想,以为我与她有了什么,我怕再生一百张嘴,也辩驳不清。”

    有些东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楚荞知道他是指他方才的意气用事,笑容狡黠,“当时的状况,你是惊呆了呢,还是吓怕了,一时间才没反应。”

    诸葛无尘瞪她,“还说?”

    “好吧,不说这个。”楚荞连忙讨饶,想了想,问道,“不如说说你过去的事,到底想起来多少?”

    诸葛无尘垂眸抿唇,长睫掩去了眼底变幻莫测的神色,“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也许慢慢会想来的。”诸葛无尘淡笑道。

    “那萦萦呢,燕胤呢,凤夫人呢,你有没有想起他们,还有当年你怎么被诸葛家从皇宫带出来的……”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她的心头。

    “阿荞,这些以后再说。”诸葛无尘打断她的话。

    楚荞抿了抿唇,这些事她不是第一次向他提及,他每次都是这般打断,不再往下说。

    一时间,两人不由沉默了下去,谁也不说话。

    “我记得的不多,但我记得你,就足够了。”诸葛无尘探手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手,柔声说道。

    楚荞低头,沉默了半晌,说道,“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萦萦和燕胤并不知道你还活着,这些年他们一直心有愧疚,她是你最疼爱的妹妹,我只是希望你记起她,然后可以告诉她,你没有死,还活在人世。”

    一来,让他们二人不再背负那么沉重的仇恨,二来,如今身为左贤王府的他们,将来也可帮助他们从大燕脱身,为他们的将来多一份胜算。

    “整整十年,我才机缘巧合想起一些事,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回忆起来,给我些时间。”诸葛无尘叹息道。

    楚荞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于他。

    “前太子之子,燕胤?”诸葛无尘眉头锁起,“如今的宁王。”

    楚荞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此刻眼底深沉莫测的神色,于是道,“虽然你还未曾记起他们,但现在他的身世事关重大,你莫再让让他人知晓,否则,上京城又要血流成河了。”

    “我知道了。”诸葛无尘敛目点了点头,却无人看得清他此刻眼底的思绪。

    楚荞本想问他是如何应对宸亲王府前来打探的密探,又是如何没有引起燕祈然的怀疑,但也知道,晏子乔是她心中的刺,燕祈然也是哽在他心头的刺,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

    诸葛无尘搁下手中的茶盏,淡然轻笑,“今夜,我想留在这里。”

    一时间,楚荞愕然。

    虽然她追随他来到苍月,亦与他同住一府,但还没有能与他亲密到同床共枕的勇气。

    诸葛无尘瞅着她惊愕又无措的神情,不由一笑,“你想什么呢?”

    楚荞低着头,紧张地捧着手中的茶杯,正搜肠刮肚想着该怎么婉拒,诸葛无尘却已经起身脱鞋上床,根本由不得她拒绝。

    诸葛无尘双手枕在脑后,微一侧头,微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些时间陪在你身边而已,毕竟我们已经蹉跎了太多时光。”

    楚荞心下一软,却还是未起身。

    “不可否认,我是想亲近于你,但在我们成亲之前,在你没放下心结之前,我不会难为你。”诸葛无尘坦然言道。

    楚荞抿唇沉默,却依旧未动。

    他含笑望着她,眉梢微挑,“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抱你过来?”

    楚荞慢吞吞起身,慢吞吞走近床边,慢吞吞脱了鞋,合衣躺在外侧,眼睛盯着帐顶,一眨不眨地数着上面的花纹。

    “我有那么可怕,看都不愿看?”

    楚荞嘿嘿一笑,“哪能,美男在侧,我怕我一个把持不住。”

    诸葛无尘低笑,悄然牵起她的手,侧头静静地望着她,却没有说话。

    她感觉有些不自在,半合着眼睛,开始装睡。

    “阿荞……”

    “嗯。”她懒懒地应了声。

    “阿荞……”

    “嗯。”她耐着心,又应了一声。

    “阿荞……”

    楚荞挑眉瞪着幼稚的男人,到嘴边准备教训的话,却在那温柔的目光下,无声消散。

    “每一次在梦中这样叫你,却从来没有人应,我追着你的影子,却怎么也抓不住你。”他说着,唇角笑意渐深,“现在你在我身边,真好。”

    楚荞淡笑,“是啊,真好。”

    “无论将来再发什么,你都会一直在,是吗?”他微笑问道。

    “嗯。”她毫不犹豫地应道。

    从她下定决心离开宸亲王府,来到苍月,便已经做了回答。

    诸葛无尘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继续问道,“阿荞,你真的不会后悔离开那个人吗?”

    “你很希望我回去?”楚荞秀眉微挑。

    诸葛无尘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语道,“我只希望你早些成为左贤王府的女主人,断了所有男人对你的宵想。”

    “能拥有此刻的安宁,已是我此生莫大的幸运了。”她淡笑言道,此刻手中真实的温度,温暖得令她安心。

    可是,她比谁都明白,他们根本没有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她亦不想他与宸亲王府再起冲突。

    可她不知,她最不想发生的,已经在悄然上演……

    “可我不能让你一辈子过着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诸葛无尘侧身,将她揽入怀中,叹息道。

    次日清晨,楚荞被一阵不堪不耳的歌声吵醒,一睁眼,身旁的诸葛无尘已经换成了“玉树临风”的白二爷。

    “你怎么在这?”

    “爷高兴在这儿。”白二爷以爪抱胸,继续哼着小调,好不自在。

    楚荞一掀被子捂住白二爷,起身下床更衣,瞧见书案上的一纸留书,诸葛无尘有事离京,明日再回。

    白二爷半晌才从被子中爬出来,直言问道,“那天诸葛老头说的话,你到底怎么想?”

    楚荞背影一震,佯装不知,“什么话?”

    “就算你现在一时安宁,燕祈然不是傻子,他总会再找到你的,那个时候你可就不一定有那个幸运再逃得了。”白二爷一脸老成样子,朝她劝告“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楚荞洗漱完毕,回头秀眉微挑,“你是要我去杀人,还是要我去送死,拜托,钱疯子那么变态都没杀得了他,我就更不用说了。”

    “俗话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能离得他最近,然后出其不意,手起刀落……”白二爷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朝她比划着。

    “我跟他无冤无仇的,干嘛要杀个你死我活的。”楚荞到桌边坐下,用着早膳。

    白二爷看她一脸淡漠,急得跳脚:“有他在一天,你就不可能和诸葛真的在一起,要是知道你现在是在左贤王府,会放过你们吗?”

    楚荞低头用膳,丝毫没有接受白二爷劝告的意思。

    他们说的,她都知道,可是本就是她一再利用,一再背弃,如今还因为自己的幸福,要置对方于死地,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她做不出来。

    “现在你不听,将来你哭都没地儿哭去。”白二爷见自己一腔热心如此被无视,好不忿然“还是,你对他……”

    “耗子!”楚荞抬头望着犹自说教的白二爷,平静说道,“在宸亲王府,我暗中那些算计,你以为燕祈然当真不知?”

    白二爷闻言愣住,不知该如何说,那么说那个人早就知道楚荞嫁入王府是别有用心,也知道钱疯子两次伤他,也是与楚荞有关?

    “他给过我生路,我可以无情,但不能无义。”楚荞低眉敛目,平静说道,“知道恭仁皇后是怎么死的吗?是他亲眼着看着燕皇杀死的,对这样一个人,我做不来那样残忍的事。”

    白二爷闻言沉默了许久,只是叹息。

    你这样心软,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

    你不想害他是义,你护持凤家也是义,可他与凤家本就水火不容,真到血肉相搏的那一日,你又该怎么办?

    一人一鼠,相对沉默。

    白二爷默默扒饭,不时抬起小眼睛,瞥一眼对面神色平静无波的女子。

    “今天是神兵山庄总管事汇报那批火枪研发进程的日子,人估计已经到京都了,用完早膳,咱们要出府一趟。”楚荞淡声说道。

    她现在不能留在上京帮助凤缇萦,但希望能尽快造出这批绝世神兵,以助她将来能平安脱险。

    “哦。”白二爷懒懒地应了应声,随即咕哝道,“燕祈然既然和凤家有杀母之仇,不是早该报仇血恨吗,干嘛还一直眼睁睁地看着凤家在朝中风生水起,平步青云。”

    “牵一发而动全身,谋害恭仁皇后参与的其中又岂一个凤家,宸亲王府再势大,也未必敌得过大燕已经根深蒂固的几大家族。”楚荞道。

    凤家的处境更是水深火热,一旦宁王的身世败露,凤家不仅要面对宸亲王府,更会遭到燕皇及其它家族的诛杀。

    想到这里,她心头不由一凛,放下碗筷起身,“走吧。”

    “爷还没吃完呢。”白二爷包着一嘴的食物,跳下桌,跟着她出门。

    南城,一处僻静的宅院,楚荞和神兵山庄的总管事密谈,白二爷乖乖地蹲守在门外望风,这一望便是整整三个时辰。

    待楚荞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黄昏,作为站岗三个时辰的功臣,白二爷要求享用京都最负盛名的美酒,十里香。

    想着回王府也是无事,于是楚荞很爽快地带他到了十里香的酒楼,白二爷酒足饭饱,醉态醺然地在桌上给她大耍醉拳。

    楚荞失笑,起身推开临街的窗户,想要散一散满屋的酒气,却蓦然间看到楼下缓缓而出的一行人,面上的笑意缓缓散去。

    白二爷眯着小眼睛瞅着她,打了个酒嗝,道,“你不喜欢看醉拳啊,爷给你跳舞,神域仙娥们跳的舞……”

    楚荞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望着楼下。

    那个一早给她留书说出京明日才归的男人,此刻正与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自十里香的后园出来,那锦衣华服的男子,她不熟悉,却也不陌生。

    那是晁太后费尽心力想要扶上太子之位的大燕二皇子,燕祀。

    此刻,诸葛无尘与他同行而出,从二人神色之间,可见这并不是第一次会见。

    夜风清凉,吹醒了她的酒意,却也吹凉了她的心。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个她自认很了解的男人,其实……她并不了解。

    次日,天还未亮。

    诸葛无尘一回到无尘阁,便被一屋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皱眉,楚荞趴在桌上睡着,白二爷趴在她的手臂睡得四仰八叉,并传出规律的呼噜声。

    他轻步进门,开了窗户以便散去一室的酒气,将白二爷拎起放到一边,伸手将烂醉如泥的楚荞抱起放到床上,起身欲走却又被她抓住了衣袖。

    他定住,默默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伸手拔开女子颊边的乱发,细细端详着她恬静的睡颜,而后无奈叹息一声。

    她并非是贪杯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喝得这般大醉。

    这满屋独属于十里香才有的酒气,已然无声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

    天光大亮,楚荞头疼地睁开眼,看到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边的男人,愣了愣,半晌方才出声,“你回来了。”

    “嗯。”他点了点头,起身朝门外的仆人道,“传早膳吧,把醒酒汤一道送来。”

    楚荞揉了揉头疼欲裂的额,起身下床,洗了把脸,让自己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就在她洗漱的空当,仆人们已经陆续送来早膳,诸葛无尘一边盛着粥,一边漫不经心道,“十里香的酒虽是不错,你也不该贪杯成这般。”

    楚荞一愣,他知道她在十里香,自然也该猜出她应当是看到了他与大燕二皇子见面的场景。

    她依旧不语,只是静静上前到桌边坐下,淡淡道,“下次不会了。”

    “怪我没告诉你,我在十里香见燕祀的事?”诸葛无尘直言问道。

    楚荞低眉喝粥,不看他,只是淡淡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也一直以为我对你是足够了解了,那一刻我才发现,其实我没那么了解你。”

    她所了解的,只是十年前那个谦谦如玉的少年,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这十年又将他改变了多少。

    “二皇子是秘密前来,我不便向任何人透露行踪。”诸葛无尘替她夹了菜,平静说道“近些日有不少大燕人在京都城内,其中不乏有宸亲王府的人,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你暂时不要出府走动。”

    楚荞抬眼望了望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次,听我的话可好,不要再随便出府。”他再度郑重叮嘱。

    楚荞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

    两人便陷入沉默,直到早膳结束也没再出声。

    “王爷,属下有事求见!”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声。

    诸葛无尘望了望她,放下碗筷,“我出去一下。”

    “嗯。”

    直到楚荞吃完,诸葛无尘方才从外面进来,只说道,“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楚荞头也未抬,淡淡应声,“嗯。”

    诸葛无尘走到门口,侧着头望了她许久,又走近桌边来,“晚上,等我回来用膳。”

    她点头,没再说话,也没提醒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诸葛无尘一走,无尘阁归于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冷清。

    她唤来仆人撤下早膳便窝在榻中看书,直到过了午后,宿醉的白二爷方才起床,好一番梳洗,又特意好心情溜到花园折了支最艳的海棠回来。

    “荞荞,生辰快乐!”白二爷一个帅气的空翻,抱着花落到她手中的书卷,双爪捧着花递到她面前。

    楚荞愣了愣,接过花嗅了嗅,“跑外面折支破花就想打发我?”

    “什么叫破花?爷可是在万花从中精挑细选来送给你的。”白二爷信誓旦旦地辩解,小眼睛笑得格外春光荡漾“当然送得不只是一只花而已?”

    楚荞秀眉微挑,打量着今日穿得格外妖艳的白二爷,一身风骚的大红袍,上面还有金丝镶边,妖艳中又透着贵气,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那还有什么?”

    白二爷偷瞄了她一眼,羞涩地笑,“你知道的。”

    楚荞头疼地皱了皱眉,手一翻连书带鼠一起扣到了案几上,骂道,“没新意。”

    于是,白二爷每年一度的执着献身,再一次被无情拒绝。

    它慢慢从书下爬出来,优雅地理了理身上的小袍子,道,“好啦,爷只是看你一脸郁闷,逗你开心一下而已。”

    说罢,奔回自己的耗子洞,将珍藏许久的猫眼石捧了出来。

    楚荞挑着眉打量了半晌,道,“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好吧,是燕祈然以前给你的,你没要,爷顺来手带走了。”

    楚荞微愣,这才忆起在宸苑之时,确实见过这颗猫眼。

    白二爷见她发愣,忽然觉得自己这东西送得不太合适,将猫眼石往怀里一抱,急奔回耗子洞,又从自己的小行中扒拉出一颗黑珍珠,奔回来,“刚才拿错了,送你这个。”

    楚荞接过,唇角微勾,“难得你还记得。”

    在西域这么些年,也只有白二爷和沁儿会记得每年恭贺一下她的生辰,沁儿如今应该是回了大宛了,今年怕是没有那个幸运收到她的生辰礼物了。

    白二爷坐在案几边上,小肥腿一下一下的晃悠着,扫了一眼空寂的屋内,问道,“他没回来吗?”

    “回来了,又走了。”楚荞淡淡道,伸手又拿回书卷,继续用它来打发时间。

    白二爷盯着她望了半晌,安慰道,“他是真的要忙,又是辅政大臣,又要应付宸亲王府那些精明的密探,总是要费心费力的。”

    “嗯,我知道。”楚荞微笑,笑意中却又透出几分落寞。

    白二爷张了张嘴,想要安慰的话,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它想,诸葛无尘可能是记忆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也忘了楚荞今天生辰,自己是不是有必要去提醒她一下。

    毕竟,楚荞这些年的生辰都过得太过冷清,冷清得到她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

    晚膳之时,诸葛无尘并没有回来,无尘阁只有她和白二爷,白二爷恐她觉得冷清,在饭桌上又是跳歌,又是跳舞,各种耍宝献艺。

    只是,它的欢乐,却让这无尘阁更加冷清的可怕。

    用过晚膳,楚荞早早睡下了,睡得迷迷糊糊被人从床上抱了起来,正欲睁眼便听得那人出声,“别睁眼睛。”

    是诸葛无尘的声音。

    “怎么了?”她虽然心有疑问,却真的没有睁眼。

    他低笑,给她套上外衣,裹上斗蓬,抱着她出门,“带你去个地方,等到了再睁眼。”

    她没有睁眼,任由他带着自己出门上马,听着耳边夜风划拂过的声音,心也不自主的随之飞扬。

    大约骑马走了一刻钟,诸葛无尘将她抱下马,道,“到了。”

    楚荞睁开眼,自己正向处静寂黑暗的湖边,一时有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阿荞,生辰快乐。”说话间,男子长袖朝着湖面一拂,流星般的火光飞了出去,黑暗的湖面瞬间被点亮,化作一片灯得海洋。

    楚荞愣了愣地瞧着眼前的一幕,看着那一盏盏花灯点燃,随即缓缓从湖面飞向夜空,美得让人惊叹。

    “我以为……”

    “以为我忘了?”诸葛无尘笑道。

    楚荞无言,望着被照得有如白昼的湖面,似乎这十年的冷清,都被这一夜的灯火所温暖。

    诸葛无尘自袖中取出一只精美的琉璃钗,捧到她面前,道,“阿荞,你可还愿嫁给我?”

    一湖花灯,映着男子俊美温柔的眉眼,美好得让人心动。

    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会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愿意。

    可是今时今日的她,即便离开宸亲王府,即便随他来到苍月京都,即便与他同居一府,朝夕相对,却再没动过要嫁给他的念头。

    她半晌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说话,诸葛无尘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

    “但愿这句话,我现在问得还不迟。”他微笑说道。

    楚荞低眉望着男子修长的指尖精美别致的琉璃钗,却没有伸手去接,“我……”

    “不要想宸亲王府,不要想子乔,不要想任何人任何事,只要告诉我,你可还愿嫁我,如今的我,可还是你心上的人。”诸葛无尘欲待出口的话语,急切说道。

    她抿唇,沉默半晌,道,“我不能不想。”

    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头,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些你不必在意,我可以解决。”他深深地望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说道。

    楚荞霍然抬头,“怎么解决?”

    “我自会有办法让你彻底摆脱宸亲王妃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做左贤王府的女主人。”诸葛无尘目光坚定而决然,沉声说道,“我不想再有任何人,任何事,再让我失去你。”

    楚荞静静望着眼前清俊温醇的男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眼中深藏的犹豫之色,他尽收眼底,最后一手牵起她的手,将琉璃钗交到她手中,“我最近有事,可能不常在京,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如果你愿意,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戴上这支琉璃钗。”

    楚荞握着手中犹带温热的琉璃钗,浮上心头的不是喜悦,却是更多难以名状的沉重。

    “当然,我希望等我回来时,你的答案是愿意。”诸葛无尘一手揽他入怀,轻柔地吻落在她的头顶。

    他抬头,目光随着自湖面升起的花灯,看着它缓缓飞远,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那个人,该来了吧!

    两人在湖边待了整整一夜,看着湖面的花灯,一盏一盏飞离湖面,飞向夜空,直到天色渐明之时,诸葛无尘方才将她送回左贤王府。

    回到无尘阁,他换了身衣裳,陪她用完了早膳方才离去。

    临行一再叮嘱她不要出府,以免碰上大燕的探子泄露了身份,得到她一再点头答应,他方才放心离去。

    诸葛无尘一走便是半个月,楚荞也依他所言没有出府,甚至连无尘阁大门都未曾出,整日不是在书房看书,便是下棋,白二爷在她的磨练下,棋艺大有长进。

    “爷受不了了!”白二爷在榻上打滚,第无数次发出悲鸣。

    楚荞是个静得下来的人,她能抱着书就一过一整天,可他没有那样的本事吧,再待在这无尘阁下去,它非得疯魔了不可。

    “受不了就出去。”楚荞眼也未抬,淡声说道。

    白二爷停止打滚,爬上小几,目光哀怨,“爷还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嘛,要不咱们一起出去?”

    “不去。”楚荞一如继往的拒绝。

    白二爷郁闷,以爪挠桌,抓得嚓嚓直响,“无聊啊,空虚啊……”

    “无聊就出府,自己找乐子去,别天天在府里祸害人。”楚荞淡声哼道。

    白二爷最近很无聊,三天两头去骚扰燕子坞的主人,每每回来还要向她汇报它的“光辉事迹”,比如大前天它将晏姑娘的衣服全部咬成了鱼网装,比如前天,她送了蟑螂与晏姑娘共眠,比如昨天他带着府里的耗子大军到燕子坞游行了半个时辰,把人吓晕了,引得全府上下前去灭鼠方才回来……

    楚荞屡教不改,今日扣了它的早膳,并严重警告再去燕子坞闹事,就把它打包送去给钱疯子收拾。

    白二爷惧于钱疯子的淫威,不敢再有造次,乖乖地待在了无尘阁。

    楚荞皱着眉,抬头瞪它,“你皮痒了?”

    “你一说还真有点,你给爷挠挠?”白二爷笑意荡漾地摊开四肢趴在案几上,等着她动手。

    楚荞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眯眯地从袖中摸萦,喃喃道,“之前沁儿送了我一瓶痒痒粉,给你以毒攻毒,效果肯定不错。”

    白二爷迅速爬起,狂奔着出了无尘阁,“爷好了!不用了!”

    无尘阁,终于清静了下来,楚荞正握起书卷便听到有脚步声进了园子,且越来越近。

    来人没有在外禀报,直直进了屋,“宸亲王妃,老候爷请你出府走一趟。”

    楚荞虽然没抬眼看,听声音也知道诸葛琛身边的孟轲,闲闲翻了一页书,淡淡道,“如果是上次的事,我没兴趣。”

    她可以不爱那个人,可以背弃那个人,却从来不想因为她而伤他性命。

    孟轲沉默,便瞧见一旁梳妆台上琉璃飞凰钗,那是诸葛世家当家主母的信物,当世绝无仅有的一支。

    良久,他又说道,“宸亲王妃想错了,老候爷只是请王妃随我去个地方而已。”

    楚荞闻言,眉头微皱,这老狐狸又在耍什么主意。

    “什么地方?”

    “宸亲王妃去了便知道了。”孟轲道。

    楚荞继续看着书,唇角勾一抹冷笑,“要是让我送死的地方,我也要去吗?”

    “王妃难道就不好奇少主人现在是在做什么吗?”孟轲望着眼前的女子,笑意中透着几分高深莫测的神秘。

    楚荞闻言霍然抬头,诸葛无尘出府之时并未跟他说起是做什么,她也没有多加追问,而此刻孟轲这般一提,倒让她有些莫名的不安。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轲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随我前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我若不去呢?”楚荞冷然轻笑。

    “那在下只有请王妃走一趟。”孟轲面上一闪而过的寒意,那个“请”字咬得格外冷沉。

    楚荞放下书卷,提笔给白二爷留下话,起身,“好,我跟你走一趟。”

    上了马车,驾车的孟轲递进一条黑布,“请宸亲王妃蒙上眼睛。”

    楚荞没有多问,接过黑布依言蒙上了眼睛,就算眼睛看不见,但以她的听力,和触觉,对周围的环境也能了解个大概。

    然而,眼睛刚一蒙上,孟轲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她的穴道,封住了她所有的听觉,和嗅觉,她在一片黑暗中被带出了上京城。

    不知走了多久,孟轲扯开蒙住她眼睛的黑布,解开她的穴道,将她带下马车,“到了。”

    楚荞望了望四周,只有山川丛林,了无人迹。

    “诸葛无尘呢?”

    孟轲侧头引路,将她带往一处隐蔽的山石后,道“王妃好生待在这里,自会看到少主人出现的。”

    楚荞拧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虽然可以开口说话,却还是被制着穴道,此时要再走,也再难从孟轲手上逃脱。

    “王妃何需多问呢?”孟轲将她推搡着藏在山石树从笼罩的暗处,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谷,“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楚荞随着他所指地方望去,那山谷似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哪里的怪异之处。

    “那里,是连结虚迷幻境的入口,也许一会儿你不止会见到少主人,还会见到你的老熟人。”孟轲望着山谷入口处,笑意高深。

    楚荞拧眉,虚迷幻境的所在,她也曾从白二爷和商容口中得知,是神域放逐魔族妖邪的异境,一旦被带进去,就再也无法出来。

    可是它从来不会出现在凡间,如今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今日便是燕祈然的死期,你与他好歹夫妻一场,也该来送他最后一程,不是吗?”

    燕祈然。

    听到这三个字,楚荞倏地侧头望向边上的孟轲。

    然而,她还来不及说一个字,对方已经制住了她的穴道,让她再也无法发出一点声响。

    “宸亲王妃就好好在这里看戏吧,等结束了,在下会再来把你送回左贤王府。”孟轲望着她,冷然一笑,道,“如果那时……你还愿意嫁给少主人的话。”

    孟轲打量好周围,确定她待在那里不会被人发现,方才驾着马车离云。

    周围,沉寂如死。

    楚荞坐在那里,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是盯着那山谷口的方向,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暗自祈祷。

    不要来!

    不要来!

    燕祈然,不要来。

    时间过得很慢,她一遍一遍地在心中祈祷着,又一边自我安慰。

    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可怕……

    也许,燕祈然根本不会因为她而来到这里……

    也许,只是诸葛琛只是想教训警告她……

    她这样想着,疲惫地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再醒来的时候,孟轲已经将她送回到左贤王府。

    然而,她所设想的一切还未来得及平息此刻的心潮,便被随之而来的马蹄声拉回了残酷的她无法阻止的现实。

    她听着来人的马蹄声,却无法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去看。

    “你确定,这个地方会是燕祈然的葬身之地?”出声的是人是大燕二皇子,燕祀。

    “费了这么多心血给他准备,哪能让他再活着回去。”一人答道。

    她不敢睁眼去看,这熟悉的声音却清楚的告诉她,这个人是……诸葛无尘。

    燕祀长笑,声音难掩得意,“这么多年,晁家那么死士前仆后继却都没一个近得他身,没想到今日,一个女人就能让他乖乖跑来送死。”

    “是啊,谁也想不到。”诸葛无尘沉重叹息。

    他也想不到,那样倨傲无情的燕祈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坚执,而这份坚执让他深深不安。

    楚荞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他一直以为她面对自己的犹豫是因为种种局势所迫,是否她最深的犹豫,不是因为身份的距离,不是因为十年的分离,不是因为晏子乔,而是因为这个人。

    面对那个给予她万千宠爱的燕祈然,她真的未曾动过一点心吗?

    良久,他深深吐了一口气,不管有没有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让他不安的人,这个横在他与她之间的障碍,很快就会永远消失,不复存在。

    燕祀沉默了半晌,握着马鞭的手有些微湿,“你真的,有十二分把握吗?本宫不得不提醒你的是,他的身手,非常所人能及,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死。”

    “莫说他是人,就是鬼,进了这虚迷幻境,也休想再出来。”诸葛无尘负手望着不远处的山谷入口,凛然一笑,“杀他,太费事了。”

    “但愿,那幻境真如你们诸葛家所说的那般神奇。”二皇子轻笑,而后说道,“如果连你都无法杀了他,我想,这世上,再无能致他于死地的人了。”

    诸葛无尘默然,不作声。

    二皇子见他不出声,于是笑问,“燕祈然的女人,滋味儿如何?”

    “她还没答应嫁给我。”诸葛无尘道。

    “嫁给你?”二皇子失笑出声,不可置信道,“不过是个引燕祈然来送死的棋子,你还真想捡他用过的女人,娶她为妃?”

    “这是本王的事!”诸葛无尘听不惯他言语间对楚荞的冒犯,声音不由冷冽了几分。

    燕祈然打量了他许久,看到男人眼底的认真,不由失笑,“不是说好,只是用她引燕祈然前来,短短数月的光景,你竟然假戏真做?”

    诸葛无尘沉默地想起了此刻在无尘阁等他归去的女子,她会答应吗?

    在知道,他杀害了她的丈夫之后,她……还会答应吗?

    几步之外,隐于山石丛林间的女子,无声泪落。

    这十年来,她都为着这个男人,等待,奔走,退让,退让那些她曾一直坚执的信义和良善,聪明如她,知道诸葛家与宸亲王府总会有一场生死对决。

    可她万万不曾想到,从一开始,他竟是将自己作为引诱燕祈然步上死路的诱饵。

    他……真的是凤宁澜吗?

    如果是,他怎会如此残忍以这样的方式,撕裂她心中最深最痛的伤疤。

    外面有人前来禀报,“王爷,宸亲王已经快到了。”

    “他带了多少人。”二皇子随即问道。

    “他一个人。”

    沉默了许久,诸葛无尘沉声道,“依计行事。”

    话音一落,她可以听到周围有无数弓弦拉响的声响,二皇子燕祀悄然走开,隐身于暗处。

    远方的马蹄声愈来愈近,楚荞缓缓睁开眼,白衣如神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发现那衣袍显得宽大了几分,袍袖在风中翩跹,远远望去仿似是要乘风而去的仙神。

    他勒马,淡淡扫了一眼四周,最后望向诸葛无尘,淡淡问道,“本王的王妃呢?”

    “你的王妃?”诸葛无尘笑意微寒,道,“本王想,她很快就不会再是了。”

    “是吗?”燕祈然笑容淡而冷,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她出来,要么,本王杀了你,再带她走。”

    出口的话,一如继往的狂妄。

    “杀我?”诸葛无尘笑了笑,眸底瞬间寒光凛冽,“那也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音一落,周围数十个鬼魅般的黑影将燕祈然连人带马团团围住,这些人都是诸葛家最引以为傲的死士,与宸亲王府的侍卫相比,不相上下。

    燕祈然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望着诸葛无尘道,“本王别的本事没有,只有杀人的本事最好。”

    说话间,他翻身下马,径自朝着诸葛无尘的方向走来,修长如玉的手华光闪耀,优美变幻的手势,一如他抚琴时的优雅,而那些鬼魅般的黑影,诸葛家最引以为傲的杀手,一个接着一个在他倒在他的脚下,每一个骨头寸断,死状恐怖。

    他衣袂翩然地从一地鲜血和死尸中走来,如雪的白衣,不沾纤尘,如玉的指尖起伏翻折的动作,优雅如折花一般,鲜活的生命在他手下如草芥毁灭。

    二皇子燕祀在暗处看着那一幕幕画面,纵使见惯了生死杀伐,也被眼前那人诡异残忍的杀人手法惊出一身冷汗。

    他从来不小瞧这个名义上的大哥,也不是没猜想过他的手段,却不曾想过他亲手杀人会是这样的可怕,明明优雅如仙神,死在他手下的人却残忍不堪入目。

    诸葛无尘淡笑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面色无一丝波澜,转瞬之间,那青影迅如流光与那道白影撞上,“本王未曾杀过人,不过我想,宸亲王会成为第一个。”

    白光与青影不断碰撞,无人看得清两人的招势动作,却在每一个碰撞之后,四周都随之地动山摇。

    楚荞在暗处看得胆颤心惊,如果诸葛无尘是要杀燕祈然未必会得手,可是他的目的并非如此,看着两人愈来愈接近那虚迷幻境的入口,她一颗心越悬越空。

    她一次又一次试图强行冲开穴道,阻止那个悲剧的发生,然而,一次一次催动内伤让她筋脉几近错乱,也未能破开被孟轲特殊手法所封住的穴道。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祈然背后的幻境入口在悄然打开,而他在与诸葛无尘的交手中,不断接近着那个地方……

    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

    她在心里撕心裂肺的呐喊着,可是眼前的事实,却总是背道而驰。

    天际风云变色,幻境的入口打开,如漩涡一般等待着吞噬一切,燕祈然感觉到背后阵阵阴冷之气,方才发现诸葛无尘的真实目的。

    幻境入口强大的吸力,加上诸葛无尘的强力一击,他最终被卷入幻境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楚荞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又在转瞬之间冷静了所有思绪,忆起曾经商容无意教过她的诡异术法,敛目缓缓凝聚所有的心力,冲破束缚她行动的桎梏。

    诸葛无尘看着被漩涡吞噬的人,轻轻抬手拭去嘴角沁出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松下一口气,身后山石碎裂的声响,震耳欲聋。

    他转身,看到烟尘弥漫中,熟悉瘦削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山风骤起,吹散重重迷尘,他终于看清烟尘中的人,却瞬间如遭雷击。

    她立在风中,长发凌乱,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又坚定不移地站在那里,因着方才费尽心力的冲破穴道,眼底现出狰狞的血丝,长久时间的静止不动,让她的手脚剧痛如刀割。

    她静静地望着那如漩涡一般的幻境入口,而后目光缓缓转向风中独立的男子,明明已经虚弱得几近无力,却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诸葛无尘看着她摇摇不稳的身形,不由自主想要上前扶她,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在这里?”

    说话的神情语气,一如往昔的和温和自然。

    楚荞无声冷笑,避开他的搀扶,死死地盯着那双温和如初的眼睛,问道“你骗我?”

    没有怒火,没有质问,她声音极轻,极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诸葛无尘目光一闪,想要回答,却无言以对。

    她自嘲一笑,一字一顿问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

    “阿荞……”诸葛无尘望着她苍白的面容,目光复杂又痛苦,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她又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他不敢去想。

    她敛目深深呼吸,举步便朝着幻境的入口走去,刚走出一口便被诸葛无尘一把拉住,“阿荞,你不能去那里?”

    那里面的可怕,他比谁都清楚,自古便是有去无回。

    楚荞冷冷甩开他的手,冷声道,“左贤王,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要去哪里,也与你无关,不要再这么假心假意。”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诸葛无尘截然道。

    “不是?”楚荞冷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一开始出使大燕,不过是与晃太后和二皇子结盟,不是吗?”

    诸葛无尘眉头微拧,却沉默无言。

    “你们一开始就想对付宸亲王府,不是吗?”她的声音渐渐哽咽,眼底泪光蒙动,却又强忍着不落下一滴。

    “我不过是你用来对付他的棋子,用来引诱他步入死路的诱饵,不是吗?”她望着他,目光沉痛。

    “是。一开始我确实如你所说,可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好,他不在了,你再也不用躲躲藏藏,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诸葛无尘道。

    “诸葛无尘,你可以对付他,可以杀他,可是……”她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底的泪摇摇欲落,“你不该用我来对付他,更不该以凤宁澜的事来骗我……”

    “凤宁澜就是我,我就是凤宁澜,我没有要骗你,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诸葛无尘沉声说道。

    她闻言沉默,痛苦地别开头。

    凤宁澜。

    这个曾带给她无数温暖和感动,此刻,带给她的却是透心刺骨的冷和痛。

    “是要真心和我在一起,还是……利用完之后的补偿?”她说罢,便要朝着幻境入口而去。

    “阿荞!”诸葛无尘沉声喝住她,望着女子挺直背脊,“现在的你,凤宁澜有多重,燕祈然又有多重?”

    她口口声声说要离开那个人,却又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离开他与那个人生死与共。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又害怕问的问题。

    天知道,他是多么想知道,燕祈然在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楚荞背影一震,没有回答,继续朝着幻境入口而去。

    “你不能去那里!”诸葛无尘身形一闪,快速挡在了她的身前。

    “让开!”楚荞冷声喝道。

    “阿荞,十年蹉跎,我们终于能走到一起,你却要放弃?”他扣住她的双肩,痛声道,“你看清楚,我是凤宁澜,是你说好要嫁的人,是你说好一辈子都不离弃的人。”

    “凤宁澜?”她忍在眼底的泪,夺眶而出,“你是他吗?如果你是,你明明知道我最恨什么,你明明知道是我娘利用我,抛弃我,让我几近死在冰湖里,是你救了我,是你曾一直保护我,所以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的我,却唯一深信着你……”

    可是,现在的你,她不敢再相信了。

    诸葛无尘扶在她肩膀的手不由一颤,关于过去的记忆在他脑中总是零碎的,这一段她生命中最沉痛的童年往事,他早已遗忘。

    如今,她这般撕开一生不愿示人的痛,是对他失望到了什么地步?

    诸葛无尘无力地松开手,沉默了半晌,“阿荞,我们忘了这些,重新开始不行吗?”

    忘了那些不愿提及的伤痛,忘了这十的蹉跎,忘了那个人……

    “我做不到。”楚荞道。

    如果世间的痛苦,想忘就可以忘,她也不会这么多年心结难解,不会每每忆及遇到他的那个夜晚发生的所有,总是心痛难耐,悱恻难眠。

    诸葛无尘望了望已经渐渐开始关闭的幻境入口,依旧挡在她的去路,分毫不让,“那里,你不能去。”

    “左贤王,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何必如此认真?”一直隐于暗处的二皇子燕祀现身,虽然听不见两人说话,看两来拉拉扯扯,也大致明白了意思,上前劝道,“她要去,便让她去,一个可以轻易离开你的女子,不要也罢。”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左贤王,是凤家的大公子凤宁澜,而如今的宁王却是晁家和几大家族曾费尽心思想要置诸死地的皇孙,燕胤。

    诸葛无尘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楚荞,以防备她再靠近幻境的入口。

    “她与诸葛无尘一起死在幻境,此事也正好可以了得干干净净。”二皇子望了望幻境入口,瞥了一眼一身狼狈的男装女子,“不过一个残花败柳而已,论姿色,论才情,与晏姑娘差得远了,何必留她。”

    他实在想不明白,不是为了对付燕祈然才接近这个女人的吗?不过一两个月的相处,他竟假戏真做,如此情深难舍?

    “你要的结果,已经得到了,本王的事不用你来插手!”诸葛无尘冷声道。

    虽然他一向对苍月左贤王心存敬仰,但天生的皇族傲气,让他难以忍受诸葛无尘的无礼,冷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若是因为这个女人而坏了大事……”

    “左贤王,既然我这颗棋子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就请……”她说着,却蓦然瞧见那已经渐渐缩小的幻境入口,陡然间心下一沉便要硬闯过去,却又被诸葛无尘死死拦住。

    她自然知道那里面的凶险,可是她再不进去帮他,此生,燕祈然也许就永远留在那个地方,永不再回。

    想到这里,她霍然拔出袖中的短剑,模在自己脖颈,“要么,让我进去,要么,你就在这里杀了我。”

    “即便你去了,你也救不了他,莫说是燕祈然,便是神是魔,进了里面,也休想再走出来。”诸葛无尘道。

    她当真如此决绝,为了那个人,竟可这般不顾生死吗?

    “你让,还是不让?”

    因为方才冲开血脉有损筋脉,她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在白皙的颈间划出一道道血痕,看得诸葛无尘心惊胆颤。

    “燕祈然就那么重要吗?比你的命还重要吗?”诸葛无尘额际青筋隐现,望着她的目光无尽沉重与复杂。

    她没说,他却已经隐隐感觉到了那个答案,那个他一直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答案。

    “我不想他死,更不想他是因我而死。”楚荞说道。

    在这苍凉人世,他已经孤独太久,她不想再因为自己,再让他在那样的地方,孤独地死去。

    良久,诸葛无尘深深敛目,叹息道,“你把刀放下,我设法放他出来。”

    楚荞缓缓放下手中的短刀,无力地一个踉跄,诸葛无尘及时扶住她,急声唤道,“阿荞,阿荞,你怎么样?”

    然而,就在他放松警惕的这片刻,昏迷的女子霍地睁开眼睛,狠狠地推开他,箭一般冲向那已经即将关闭的入口……

    他闪电般地追上去,想要拉住她,却只扯出一片破碎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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