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只能看见，牧严躺在地上，他快要死了。
“寒青，够了。你只需引出他的魔象，接下来我们四人还要引来天雷，完成诛魔，你先退下吧。”
诛门长老常不悔阻止了苏寒青。三百年前，他也曾在诛魔台上亲手处决过一名入魔的弟子，他知道，魔气往往在肉体最虚弱，理智最崩溃的时候涌现，而牧严此时，正是到了这个阶段。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寒青竟会下这么狠的手，生生断了牧严一只手掌！
最毒妇人心啊。
四门长老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些许寒意。诛魔仪式仪式还未开始，只等秦问道一声令下。但仪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等到天雷开始涌动，就没有收手的机会了。
秦问道最后看了牧严一眼，如今，他最喜欢的小弟子正血肉模糊地倒在诛魔台上，断了一只手掌，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他历经千年沧桑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丝不忍。
这些年里，他像抚养亲生孩子一样教导牧严，他也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善良努力的年轻人以后的样子。他或许会成为蜀山最好的猎魔手，百年来境界最高的铸剑师，甚至能赶上自己这个老头子……但他却从来没想过，最后，竟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嗡……”
秦问道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其他三位长老，都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疑惑。
“嗡……嗡……”
诛魔台下，数百名蜀山弟子也感觉到了同样的震动，这个震动，仿佛来自于他们的身边。
“剑！是剑在动！”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随后，所有人都发觉了！他们的配剑在剑鞘中震动不止，仿佛是想要挣脱束缚一般。
没错，整个诛魔台周围的数百柄剑，都在这一时刻，以同样的频率震动了起来。
“你们看！他没死！”
又是一声惊呼，所有人又将目光聚集在了诛魔台上。然而这一眼，他们的目光都移不开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他们这辈子看到的最恐怖的场景——
牧严挣扎地站了起来，他的四肢扭曲着，颤抖着，而同时，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涌出滚烫的鲜血，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他身上的衣服，他的面容，都已经看不见了，他就像一个用血组成的人，艰难地，一步一步地……
走向自己被砍断的手掌！
他拔起钉住自己左手的飞剑，拿起自己的破碎的手掌，咔嚓一声，把它放在自己断掉的手腕处，一瞬间，手腕处的鲜血如同无数条蚯蚓一般涌向这只断掉的手掌，几秒钟的时间，就将它变成了一只血手。
牧严抬起头，晃了晃他的左手——断掉的手掌留在了手腕上，以一种近乎畸形的角度。
许多蜀山弟子忍不住，弯下腰吐了。他们虽然诛杀过无数邪魔外道，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血腥恐怖的场面。
诛魔台上，“血人”牧严又晃了晃手掌。
一下。
两下。
诛魔台下，所有的剑跟着这个频率“嗡嗡”作响。
一下。
两下。
牧严笑了，虽然厚厚的血浆覆盖了他的面容，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笑了。
一抬手。
“锃！”
整个诛魔台上下四百多柄长剑，在这一瞬间同时挣脱了剑鞘的束缚，腾空而起！
即便台下的蜀山弟子拼死按住自己的配剑，依然拼不过这强劲的力道！就连在场实力最为强劲的四位长老，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手中的剑。
“老秦！怎么回事？”常不悔有点慌了，他修行千余年，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场景。作为诛门长老，他当然知道蜀山的剑是通灵之物，但怎么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所操弄？
秦问道没有回答，他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他的嘴角不住颤抖着，无法控制地自语道：
“怎么可能……这是……难道……”
“不会的……可……为什么……”
常不悔是个急性子，他狠狠地拍了秦问道一下，大声骂道：“妈的，老秦！这小子是什么邪魔歪道？怎么能御我蜀山的剑？”
“这不是邪魔歪道，老常。你可记得，在修炼的第一阶段，修炼者将初步感受到形、神、魂、灵，根据不同的天赋，他们将拥有不同的“神通”，作为日后修炼的核心。”
“废话，你是在给哪里的小弟子出题？”
“我的神通是‘大道真意’，你的神通是‘万钧雷霆’，你可记得？”
“当然了！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秦问道将颤抖的手指向空中的数百柄剑。此时，这四百柄剑正跟随这牧严的手势，整齐地悬浮在空中。但若仔细看去，每一把剑的剑锋，都直直指向苏寒青！
她若敢移动一步，就是万剑穿心。
“牧严天性聪颖，但领悟的慢。明明在‘脱凡俗’的等级停留了数年，却一直无法拥有自己的‘神通’，我本来想，等他提升到‘锻体魄’，一定可以领悟自己的‘神通’的。”
“你是说……”这下，轮到常不悔愣了。
“没错，这就是他的‘神通’——剑意入心。我们的弟子被吓成这样，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悟到剑意入心的人，但我们见过啊，是吧，老常？”
秦问道挤出一丝苦笑，他看着惊讶地合不拢嘴的常无悔，继续说道：“上一个悟到剑意入心的人，是剑魔却邪。”
“对……对对对。”常无悔接过话来，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
“三百年前，就是我们把他在这诛魔台上，打了个魂飞魄散。”
今天，与三百年前。
何其相似！
另一边，诛魔台上。
“没用的，牧严，就算你现在能杀了我。但你的魔气已经涌现，四大长老联手催动天雷，你一样下不了这诛魔台。魂飞魄散，就算是给你血的魔尊东觉都救不了你！”
“你为什么要说谎？”牧严问道，他的声音嘶哑，仿佛不是从人的喉咙发出来的。
我什么都不在意。魂飞魄散，我不在意——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谎。
“现在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数百柄长剑瞬间再进一步，几乎快要刺入苏寒青的身体。
而同时，长老们在秦问道的带领下，已经来到诛魔台四周，他们跃上四柄神剑雕塑的顶端，只等秦问道下令，便要开始催动天雷。
蜀山修道，道引天地之灵。雷，便是这世间最狂躁，最具破坏性的神力。如四位长老这样的修为，只需短短几分钟，就能催动天劫一般的雷电凌空而下。
无论牧严领悟的是什么神通，只要入魔，就必须诛杀！
忽然，秦问道停顿了一下，他惊讶地张大了嘴，朝周围的其他三名长老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怎么了老秦？”常无悔最沉不住气，“就算他是剑意入心，但魔气已经外涌，今天留他不得，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不，你们能感觉到吗——锁妖塔……”
“锁妖塔？”三位长老听了，纷纷凝神感应，没过几秒，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
“这小子已经入魔，但既然入魔，又怎么可能……”
不仅仅是四位长老，诛魔台上，苏寒青的表情逐渐从一开始的镇定自若，变得万分惊恐。她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了两步，一把摔在了地上。
没错，他们都感觉到了——
洪荒四大神剑之一，世间所有修道之人所向往的，那柄斩却千万邪魔的至纯至刚之剑：镇妖剑。
此时，正如悬在空中的四百柄宝剑一样，响应着眼前少年的呼唤，从锁妖塔疾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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