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刚来,山里便响起了春雷,下起了连绵不断的春雨。
一天深夜,突然电闪雷鸣,暴雨一泻而下。殷家湾人屋里,过去不漏雨的地方现在都漏起雨来了。电停了,殷家湾人只能从被雨漏湿了的床上爬起来,亮着手电、蜡烛、打火机、手机,拿铁桶、塑料盆、瓦罐、菜锅、马桶去胡乱地接漏,房里积了一层浅水。雷,在怒吼,雨,在狂泻……殷家湾被裹进了一个慌乱的雨的世界里……
庆平的家后挨山根,前临水边。站在屋里,听得见响雷在屋顶上轰隆隆地滚过,看得见电闪在屋瓦缝里放亮,听得见又密又大的雨点在屋瓦上石砾般凶猛地砸响。屋后面,从庆平那块被剃成了“和尚头”的责任山的山坡里直泻下来的洪水顺屋后高坳“哗哗哗哗”地跌进阴沟里,漫进了堂屋;屋前面,咆哮的山洪如一头凶狠的野兽,在做着凶狠的冲击,那凶猛的嘶鸣声一声连一声地仿佛要吼破人们的耳膜……
万梅和奶奶同睡在屋后面那间偏房里。万梅挺着肚子拿着手电,照着奶奶拿着那个黑黑的木脚盆去接床侧边的滴漏。根娭毑嚅动着只剩下几颗牙齿的牙床,一步一挪地、哆哆嗦嗦地往前移动。突然,靠山根的那面土墙倒坍了,一根又大又圆的檩子落下来,正砸在根娭毑满头银发的瘦弱的脑袋上,根娭毑哼都没哼一声,就被砸在了那根檩子下,她手中的那个黑黑的木脚盆一下子被丢出去好远……万梅“啊”的一声惨叫,赶忙过去想扶起被砸倒在地的奶奶。万梅刚迈出去两步,脚下一滑,她被四脚朝天摔在地上。正在这时,第二根落下的檩子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万梅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啊……”更惨烈的一声叫唤传向漆黑的夜晚,又迅速被淹没在喧天动地的雷声、雨声里,被吞没在黑漆漆的、阴森森的夜幕里……
根娭毑的白发被鲜血染红,万梅的身下淌着一条血河……
听到惨叫声后,红桃发疯似的冲向后屋,可是,除了铺天盖地的雷声、风声、雨声……她再也听不到根娭毑和万梅的叫唤和呻吟了……
第二天,赶来救援的镇里干部们说:“这是由于乱砍滥伐山上竹木,水土流失造成山体滑坡……惨啊……悲剧啊……”
暴风雨已停,但咆哮的洪水还在山村里肆虐。可怜哪,殷家湾四周的山峦上,全是一道道被山洪冲刷出的露出了黄土的沟壑,那些数得清的稀稀疏疏的树木东倒西歪地贴在劫后余生的泥土上……
责任编辑 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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