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六合彩”-为还赌债要“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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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殷家湾的“码民”们跟着庆平一道积极想办法筹措那一万零六百二十五元资金时,庆平的二女儿万梅突然回来了。

    万梅为甚突然回家?原因有二:一是万梅母亲红桃给万梅打了电话,将庆平买“六合彩”、包“红波”的事说给了万梅;二是万梅已身怀六甲,刚好请了产假准备做母亲。接了母亲的电话,听说了家里的情况,她决定回娘家休假,一则可以劝阻父亲不再“买码”,二则可以给母亲消消怨气,三则小山村里安宁静谧,水绿山青,空气清新,正适合胎儿生长发育。于是,万梅就在这节骨眼上回来了。

    听说庆平的二女儿万梅回来了,家余爹邀上六旺、平光、细利等找万梅讨钱:“梅伢崽,你爸爸欠了我们中奖的钱,你回来得正好,你就帮你爸爸把我们中了奖的钱兑现了吧。”

    万梅没有这么多现金,万梅对家余爹说:“家爹,您放心,我爸欠你们的钱,我们一定想办法还给你们。你们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

    家余爹等见万梅态度诚恳,就一边说着“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一边从万梅那里退回家来。

    得知父亲已借了不少“水钱”,现在又正在四处托人借“水钱”赌下期的红波,万梅就耐心地做父亲的思想工作:“爸爸,这‘买码’是干不得的。‘码报’、‘码书’上的资料那么多,您从哪里猜起呀!买中‘特码’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的小啊。爸爸,快悬崖勒马吧。亡羊补牢,还不晚哪!您还是像以前那样专心专意地行您的医吧。您‘买码’输掉了的钱,我们一起想办法帮您还。您要再‘买码’,妈妈也不得安生啊!再说,如果这期还是不出‘红波’,那买输的钱从哪里来呢?不要再买了,好吗?爸爸!”但庆平就是不开口说话。万梅说多了,说急了,他就撂下几句“行医能赚多少钱?不‘买码’我怎么还账?还是没有钱,如果有钱的话,我也要‘做庄’。我仔细分析了这‘六合彩’,只有‘庄家’赚钱最可靠。如果买输了,老子就洗山!你不要空操心!我不要你管!”的硬邦邦的话气呼呼地走了。

    万梅说不转自己的父亲,她只好去找家余爹。因为她觉得家余爹年长辈尊,过去跟她父亲的交情也不薄,家余爹说起话来应该是有分量的。

    见着家余爹,万梅说:“家爹,您不要‘买码’了,您做做我爸的工作,叫我爸也不要‘买码’了吧。我爸说,如果买输了,他就洗山。洗山会破坏生态平衡,明年上半年下大雨时,会造成山体滑坡的呀!”

    家余爹说:“梅伢崽,我们都是已经上了贼船的人,下不来了呀。只能赌下去啊。如果赌输了,我们真的只能洗山!什么山体滑坡,这是不会出现的!”

    找家余爹无效,万梅又去找石书记。

    石书记见着万梅很热情。万梅就直说了来意:“石伯伯,您是我们村的书记,对我父亲这样一帮成天热衷‘买码’的人,您怎么不管管呢?村民们这样热衷于‘买码’,可不利于新农村建设、不利于和谐社会的建设啊!我父亲他们那些码民都说赌输了就洗山还赌债。山洗光了,明年上半年一下大雨,很容易出现山体滑坡的哩。”

    “唉,”石书记一声长叹,接住万梅的问话,倾心相诉,“梅伢崽,你是大学生,又在外面的大世界里工作,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你刚才问得好啊。就说你父亲吧,以前是个多勤劳、多节俭的人哪,他可是过端阳、过中秋、过年都不歇工的人哪。可如今买起‘码’来,花光了积蓄不算,还欠了不少‘水钱’啊。上次你爸‘签单’时,‘庄家’跑了,你爸又‘呷’了单,他兑现不了奖金,就跑了。还是我帮他扎的垛子,我只说你爸被派出所的抓走了。不那样不行啊,要出人命呢。你爸爸治好了我妈的病,我非常感谢他,所以在他有困难时,我就给他扎了垛子,我们一起欺骗了诸位乡邻。你爸在外面贩了一个月的‘码书’、‘码报’,贩不下去了才回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怪事,家余爹、必应爹、你奶奶,连这些七八十岁的老人都经不住诱惑,都参与了‘买码’啊。我们村干部怎么好干涉呢?山林承包到户了,村民要砍伐,我们村干部也不好管!山体滑坡不滑坡,听天由命吧。”石书记一口气对万梅倒了很多“苦水”。

    也是啊。万梅不能再对石书记说什么话了。她感觉到,她也无力劝阻她父亲和众乡亲放弃那该死的包“红波”。

    包“红波”继续进行。根娭毑本来也是包了“红波”的,庆平知道后,庆平将根娭毑包的“红波”接了过来。家余爹、必应爹都是真英雄,他们也加入了用一万零六百二十五元赌“红波”的行列。

    令人战栗的九点来临了。“红波”还是没有出。

    家余爹的老伴在屋里痛骂家余爹:“老不死的,我看你怎么办!儿子媳妇们本来就不愿承担我们的生活费,他们说老头子还买得起‘码’,还要他们养干什么。再说,他们也不能把给我们养老的钱让你去‘买码’啊。天杀的,老天天天收人,怎么就是不收起你去呢?”

    面对老伴的咒骂,家余爹默不做声。

    家余爹的儿媳妇们也都在各自的屋里跟各自的男人吵:“我看你那死爹怎么办!包了这么多钱去了!老娘我是没有钱来帮他贴赔的!”

    家余爹的儿子们一个个唉声叹气。

    家余爹在屋里耷拉着脑袋,像木雕似的一动不动。墙角落里有昆虫在吟唱着匆匆而逝的岁月,家余爹宛如一条在岁月的河流里游不动了的筋疲力尽的小鱼……

    其实,在这次包“红波”的运动中,殷家湾人中输得最惨的还是庆平。在这个连续失利的夜晚,庆平快速转动着他那比较好使的脑袋,在构想着保全自己的法子……在汽车站、火车站贩“码书”、“码报”时结识的那两个“江湖游记”此时迅速地从庆平的脑海里浮了出来……

    殷家湾一片沉寂,仿佛有一片浓重的黑云笼罩在了殷家湾的上空。在这一片浓重的黑云笼罩下,殷家湾的人家几乎家家都哭红了一对对伤心的眼睛……

    半夜十二点,庆平的老婆突然惊慌失措地大呼大叫起来:“快来人哪!快来人哪!我家里死了人哪!快来人哪!我家里死了人哪!”

    第一个从床上爬起来的是万梅。万梅冲进她父亲的房里时,正看见她母亲抱着她父亲的尸体号啕痛哭。父亲嘴里流着白沫,双眼紧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只装钾胺磷农药的空瓶……万梅一见,两腿一跪,刚凄惨地唤了声“爸爸呀——”就一下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生性乐观的庆平因包“红波”负债过多服毒身亡!

    第二天,“签单”的“庄家”加上放“水钱”的人听说庆平服毒身亡,纷纷上庆平家来讨钱。

    庆平的老婆抓住上门讨钱的人,反过来找他们讨庆平的性命:“哎——呀呀——就是你们这些天杀的呀!不是你们进他的单,放‘水钱’给他,他会欠这么多的债吗?他会喝农药死人吗?他是个多快活的人哪!你们还有脸来讨钱哪?我要跟你们拼命啊!”

    那伙讨钱的人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他们说:“死要见尸,把棺材打开看看!”

    庆平的兄弟们说:“石书记都看见了,这还能有假?谁愿意死呀!”

    “那干吗这么急,半夜就封殓了呢?”

    “服毒的人尸体容易腐烂,不封那么快行吗?就连他女儿都没让她看见就封殓了呢!”

    万梅确实很奇怪:父亲怎么那么快就封殓了呢?她除了昨天晚上看见过父亲口流白沫的尸体外,再也没有看见过父亲的尸体。

    那伙讨钱的人讨不到钱,又找不到合法的依据,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二天,来了两个“江湖游记”,他们找到石书记,首先就亮出了《人民日报》的记者证,然后对石书记说:“你的村民‘买码’买丢了性命,你该负什么法律责任哪?”石书记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给他们敬烟、递茶……

    后来,石书记在两位“记者”的暗示下,让他们好吃好喝了一顿,又给了他们每人一份不菲的“手续费”,这样,两位“江湖游记”才心满意足地走了。不过,那两位“江湖游记”还是很仗义地上门吓了那些来讨钱的人一通,说要是他们再敢上门讨钱,本“记者”就要依法行事了。唬得那“庄家”和放“水钱”的人缩手缩脚,不敢轻举妄动。这下可帮了庆平一个大忙哦。

    庆平的葬事如期举行。

    万梅噙着满眼的泪水,伤心欲绝地撰了一副挽联。上联是:六合彩里猜特码;下联是:奈何桥上等红波。横批是:风流去也。

    让庆平的棺材躺进临时建成的坟墓里落土为安,时令已经是冬月了。离腊月过年已经不久了。

    账要还,年要过。没有别的办法,殷家湾人只有最后一个拯救自己的办法了——洗山。

    一个多月时间,殷家湾四周原先蓊蓊郁郁的青山都被剃去了“厚发”成了“稀毛癞子”——山上的竹木都被砍下用来换钱还账、过年……特别是庆平家的山,被剃了个“光头”,成了“和尚头”……

    庆平的家就安在那块责任山的山脚下的小溪边。万梅每次站在家里的地坪里一抬头看见自家的责任山被剃成了“和尚头”,她心里就隐隐不安,好像心里感觉到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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