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经典战例-沂蒙山区1941年冬季反“铁壁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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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战时间】1941年11月2日~12月28日

    【交战双方】八路军山东纵队一部;日军第17、第21、第32师团,独立混成第5、第6、第10旅团主力,以及伪军一部

    【指挥将领】陈光、罗荣桓

    【战果】歼日伪军2200余人

    1941年是世界法西斯最为猖獗的一年。

    德国侵占西北欧后又入侵北非和巴尔干半岛,并发动了对苏联的侵略战争;日本在德国节节胜利的刺激下,野心急剧膨胀,密谋偷袭美国在太平洋的海军基地珍珠港,准备挑起太平洋战争。这使得日本急于解决中国问题,妄想将中国变为其发动大东亚战争的后方“兵站基地”,进一步掠夺当地的人力物力资源。而百团大战又给日军以“极大打击”,日军在“进行深刻反省”后,提出“1941年要彻底进行正式的剿共治安战”,从华中两次抽出2个师团到华北,加紧对敌后抗日根据地的军事进攻。

    是年7月,日军以号称日本“三杰”的老牌侵华头子冈村宁次担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就在不久前,冈村以5个师团的兵力将山西中条山地区的25万国民党军打得落花流水,加之刚刚晋升为大将,正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因此,到任伊始便扬言:要在4个月彻底消灭华北的共产党和八路军。

    为此,冈村调集了日军5个师团、6个混成旅团的大部和伪军共7万余人,用其在朝鲜和东三省的“剿共”经验,对华北抗日根据地进行毁灭性的大“扫荡”,其规模之大、频率之高和手段之狠毒,都是空前的。

    据统计,1941~1942年的两年间,华北日军组织千人以上万人以下的“扫荡”132次,1万~7万人的大“扫荡”就达27次之多,有时在同一地区反复“扫荡”3~4个月。“扫荡”的伎俩更是五花八门,诸如“铁壁合围”“捕捉奇袭”“纵横清剿”“反转电击”“辗转抉剔”“梳篦清剿”“马蹄形堡垒线”“鱼鳞式包围阵”等。一时间,汉奸特务活动猖獗,“抬头看炮楼,低头望深沟,黄狗(指日伪军)到处跑,人们躲家中”。

    令人发指的是,冈村命令日军在“扫荡”中惨无人道地推行杀光、抢光、烧光的“三光政策”,制造了多起惨案,许多地区呈现出一幅“无村不戴孝,处处是狼烟”的惨景。

    敌人疯狂的“扫荡”给华北抗日根据地带来惨重的损失,最困难时根据地面积缩小了1/6,冀中、冀南、冀鲁豫、鲁中、冀鲁边等抗日根据地变成了游击区,有的还变成了敌占区,人口也由5000万锐减至2500万,八路军由40万减至34万。敌后抗战进入到最困难的时期。

    这年秋,日军侵华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纠集山东境内日军5万余兵力,准备对沂蒙山区抗日根据地发动疯狂的大“扫荡”。具体部署是:

    第32师团和独立混成第10旅团主力配置于新泰、蒙阴、平邑、费县地区;第21师团和独立混成第3、第6旅团主力配置于沂水、莒县地区;第17师团主力、第33师团一部配置于临沂地区。

    日军企图首先构成对临沂、沂水、蒙阴三角地带的封锁线,尔后以多路多梯队的分进合击,对沂蒙山区形成“铁壁合围”,消灭山东八路军主力,彻底摧毁沂蒙山区抗日根据地。

    9月11日,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华北军分会发出“粉碎敌人和围攻,坚持华北的抗战”的指示。

    两天后,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发出《关于加强山东军政领导和统一作战指挥的指示》,决定:山东分局暂时由朱瑞、罗荣桓、黎玉、陈光指挥,朱瑞为书记;山东纵队归八路军第115师指挥,配合作战;山东纵队和115师军政委员会组成山东军政委员会。并决定罗荣桓、黎玉、陈光、萧华、陈士榘、罗舜初、江华7人为委员,罗荣桓为书记。

    10月初,中共中央山东分局和山东军政委员会根据日军向山东大量增调兵力的动向,判断日军有可能集中优势兵力,对以沂蒙山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进行大规模的“扫荡”。为粉碎敌人的“扫荡”,指示全区党政军民紧急动员起来,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同时决定避敌锋芒,由115师代师长陈光、政委罗荣桓统一指挥115师和山东纵队,待“扫荡”开始后,即以一部留沂蒙山区坚持战斗,主力分散转移到外线打击敌人。

    11月2日,日军第12集团军司令官土桥一次中将亲自督战,指挥第17、第21、第32师团,独立混成第5、第6、第10旅团主力,以及各地伪军共5万余人,向沂蒙山区突然发动多路、多梯队的“铁壁合围”。这是抗日战争期间日军在山东地区发动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扫荡”。

    3日晚,罗荣桓率115师师部移驻至青驼寺东北的留田村。4日拂晓,蒙阴东南的山东纵队领导机关驻地马牧池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原来是蒙阴、沂水、莒县的日伪军突然发动了偷袭。山东纵队领导机关人员与警卫部队同日伪军激战一天,于当夜分散转移到沂水西南的南墙峪地区,又遭到日伪军的合围。经奋战突围转移至新泰西南的石莱一带,跳出了敌人的合围圈。

    5日晨,日伪军2万余人分兵11路,向留田一带合围过来。此时,驻留田的有中共中央山东分局、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115师师部等党政军领导机关,共有两三千人,而战斗部队却只有115师的1个特务营和山东分局的1个特务连。

    形势万分危急。

    当晚,陈光、罗荣桓立即召集115师政治部主任萧华、参谋长陈士榘和中共山东分局书记朱瑞等人,在留田村东南牛家沟的一间草屋里,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情报和突围方向。屋里挤满了人,大家首先听取陈士榘报告敌情。

    陈士榘指着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说:今天早晨,日伪军从临沂、费县、平邑、蒙阴、沂水、莒县等地,出动两万余兵力,在飞机、坦克、大炮的配合下,分兵11路向青驼寺、孙祖、留田地区合围。其中最近的一路,现在距留田只有5里地,最远的一路,也不过15里。北面的日军骑兵,上午进至距留田2里的地方,同我们前哨部队交了火。南面进占高里的日军,下午也和我们的警戒部队打响了。狡猾的敌人还在沂河边的河阳、葛沟一带预伏重兵,以防止我向东突围;在津浦铁路泰安至徐州段加强戒备,以阻止我向西转移。

    严峻的现实表明,只能有一种选择,就是今晚必须突围。但是突围谈何容易,首先是从哪个方向突围呢?有的提出东面日军兵力比较薄弱,封锁线尚未形成,应向东突围;有人则反对,认为这是日军搞的阴谋,故意让出一条路,诱我上钩,钻入他们早已布好的口袋阵中;有人提出向西突围,因为西面的群众基础比较好;还有人提出向北突围,这样可以与山东纵队靠拢。最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表态的罗荣桓身上。

    罗荣桓果断地说:“我们应该向南突围!”

    大家都感到十分意外。因为日伪军的大本营就设在留田南面的临沂城里,土桥一次此时正在临沂坐镇指挥。为什么要向临沂方向突围?参加此次会议的115师特务营副营长黄国忠回忆道:

    下午三点多钟,师部通信员飞马奔来,急促地对我说:“师首长要副营长立刻前去领受任务。”我立即跨鞍上马,直奔师部。

    师部驻在牛家沟。当我赶到时,师部的茅屋里已经挤满了人。我们的营长,正、副教导员已经先到了。屋子里异常沉静,只有罗荣桓政委站在作战地图前,手里拿着红蓝铅笔,在讲着什么。我向首长做了报告以后,罗政委停止了讲话,走过来同我握了握手。他的神态、动作,就像周围没有发生任何敌情。看到罗政委那镇定自若的神态,我原来紧张的心情,立时平定下来。

    罗政委回到地图前,严肃而又平和地继续说道:“现在我们不应该单纯考虑如何突围、保存自己;而应该考虑怎样才能既保存了自己,又能打破敌人的‘扫荡’,保住我们的根据地。”说到这里,他伸手向南一指,斩钉截铁地说:“我的意见应该向南突围。”

    “向南突围?”这个出乎意料的决定,简直使我吃惊。我看了看其他人,大家也都露出了惊异的神情。

    “是的,向南!向敌人的心脏临沂方向挺进!”罗政委重复了一句,接着便简要地分析了敌我态势。他指出:东面的沂河、沭河和台潍公路,都被敌人严密地封锁着,并布置了一个口袋阵。我们东去,正中敌人的毒计。北面,敌人正疯狂地向南压来,顽军又与山东纵队对峙着,北上定受日、顽夹击。西有津浦铁路,敌人碉堡、据点林立,戒备森严,不易通过。讲到这里,他声音洪亮地说:“敌人正集中兵力向我中心区合围,后方必定空虚,这就给我们闪出了突围的空隙。我们趁机插到他的大本营临沂,就能变被动为主动。待敌人回师后,牵着他的鼻子,彻底粉碎他的‘扫荡’。”听了罗政委精辟的分析,我心里像开了两扇窗子,顿时豁亮起来。

    首长们一致同意罗政委的意见,并请他下达命令。罗政委在地图上先画了三条蓝色弧线,又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然后又穿过三条蓝线画了一条向南转西的红线,在圆圈处停了下来。他把我们叫到跟前,先指着三条蓝线说:“这是敌人的三道封锁线。”然后又移向红线说:“这是我们的行军路线,由留田经张庄,穿高里,折转西南。然后,越过临蒙公路,直插朱满以南,在这里停下来。”他的手指最后落到被红圈围着的王沟附近。我仔细一看,王沟离临沂最多不过五十里路。罗政委等我们把每一个要经过的地点都记清之后,又向我们详细交代了经过这些地方应注意的事项。他对沂蒙山就像熟悉自己的故乡一样,连哪里有个隘口,哪里可以通过炮车,都非常清楚。这使我想起敌人“扫荡”之前,他曾指示所有参谋人员和部队连以上干部,必须把沂蒙山的地形摸透。为此,我们特组织了一个“参谋旅行团”(这是我们自己定的名字),爬遍沂蒙山区的每一个山头,翻越过每一个隘口,涉过每条河川。“旅行”结束之后,他又召集我们,对照地图,做了详细汇报。当时,我们对这次“旅行”的意义认识还不足,此刻才领会到,罗政委那时已为反“扫荡”做了准备工作啊!通过这次“旅行”,我们对沂蒙山更熟悉了,他也把沂蒙山完全掌握了。

    罗政委向我们交代了任务之后,又给我们作了具体分工:营长和教导员带领一二连作前卫;副教导员带四连居中卫护机关;我带三连担任后卫,掩护和收容掉队人员。他并要求部队一律枪上刺刀,压满子弹,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最后他又宣布了行动纪律:坚决服从命令,不得自由行动;没有突出合击圈前,不许说话,不许咳嗽,不许发出任何响声。

    夜幕降临,月亮正圆,雾气弥漫。月光和雾气融合在一起,使整个山野变得迷迷茫茫。在留田周围的山头上,日军燃起冲天的大火,把黑夜变成了白昼。枪声、炮声、马嘶声和鬼子的嚎叫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敌人满以为这次“铁壁合围”成功了,只等天明以后束紧包围圈。

    几千名机关人员和特务营官兵都集合在一块平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出发的命令。队伍里有一位身材高大、长着一双蓝眼睛、留着一头卷曲黄发的外国人。他就是国际友人、德国记者汉斯·希伯。

    汉斯·希伯,1897年生于波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因参加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活动被捕。后加入德国共产党。他对中国问题非常感兴趣,于1926年来到上海,调查五卅惨案。不久去广州,在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工作,并任《中国通讯》编辑。

    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回到欧洲,撰写《从广州到上海(1925~1927)》一书,介绍中国革命的真实情况。1932年再度来华,撰写了《殖民地中国》等文章,揭露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抗日战争爆发时,正在上海的希伯看到中国人民掀起的英勇战争,极为振奋,决心留在中国,投身中国人民这一伟大的斗争。

    1938年,他到延安,访问毛泽东。1939年到皖南新四军军部采访。1940年“皖南事变”后,撰文揭露事变真相。1941年9月,到山东抗日根据地采访,撰写了《在日本占领区的旅行》一文。他在文章中写道:日本帝国主义宣布“占领”了山东,但是,他一个反法西斯的新闻记者,却在这个“日本占领区”自由自在的旅行,却在这个地区遇到了千千万万武装的抗日战士和人民,却在这个地区到处瞥见日本“皇军”的破盔烂甲和破裂的“太阳旗”。

    反“扫荡”作战前,上级原本决定把希伯暂时转移到一个安全地区去。但他坚决不同意,说:“这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刻,我要和战士们在一起,把这一斗争的神圣事迹,报道给全世界反法西斯的人民。”

    晚上7点多钟,罗荣桓、陈光带着几个老乡当向导,跟着前卫部队,借着朦胧的月色,沿着崎岖的山道快速前进,后面是机关人员和收容队。

    几千人的队伍,一个紧跟一个,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乘着夜幕从仅一里多路的空隙中向南插去。队伍翻山越岭,涉过结了薄冰的小河,很快就接近了台潍公路。刚刚爬上一座小山,便听见身后公路上传来战马嘶叫和炮车轰隆声。回头眺望,影影绰绰中,日军大队人马正沿台潍公路向留田方向杀去。

    真是千钧一发,太危险了!

    队伍加快步伐,向张庄跑步前进,那是第一道封锁线的突破口。侦察员回来报告,庄里没有敌人。远远望去,只见大小山头上一溜火堆,犹如一条蜿蜒的火龙。火龙中间,闪现出一段黑蒙蒙的缺口,大约只有一里多路。

    罗荣桓命令:“三路纵队,跑步通过。做好战斗准备!”战士们一手提着上了刺刀、压满子弹的步枪,一手握着揭开了盖的手榴弹,迅速、肃静地向两山之间的隘口猛插过去。

    山上碉堡里的敌人哨兵似乎发觉有些异样,但在风高夜黑中也不敢贸然出动,只是虚张声势地向山下胡乱开枪射击,清脆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

    敌人的枪声变成了欢送的礼炮。午夜前,罗荣桓等人率部队顺着蜿蜒的山路急行军,全部通过了第一道封锁线。过了张庄,队伍穿过一条小山沟,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南进。下半夜,队伍到了离高里村北面几里外,隐蔽待命。

    只见附近的大小山头上到处燃烧着篝火,光影下游动着敌人的巡逻兵,每隔十分钟就发射绿色信号弹。特务营的几名战士悄悄摸到村口,一声不响地干掉了敌人的巡逻兵,穿上日军的黄呢大衣,拿起信号枪,认真地执行起“巡逻兵”的职责。大队人马迅速跑步通过第二道封锁线,然后折转向西,越过了临(沂)蒙(阴)公路。

    正如罗荣桓事前分析的那样,敌人后方空虚,戒备不严。天亮前,部队顺利地通过了第三道封锁线,在费县东北的护山庄宿营。这个村庄紧临日军控制的临蒙公路,距临沂城仅有50多里。天亮后,日军的后续部队从这条路上络绎不绝地向北开去,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做梦都想消灭的八路军115师指挥机关,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就这样,几千人的队伍没费一枪一弹,无一人伤亡,安全地突破了5万多敌军的“铁壁合围”。亲历这次突围行动的希伯兴奋地跑去找罗荣桓,赞扬他英明的判断和果断巧妙的指挥,马上在昏暗的油灯下,用打字机一字一句地为115师《战士报》写了一篇战地通讯,题为《无声的战斗》。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色,战士们就听见远方传来隆隆炮声。包围留田的日军主力,正向牛家沟附近各山村,发起猛攻。

    扑空后的日军恼羞成怒,开始进行分区“清剿”,到处设据点、修炮楼、挖壕沟、抓壮丁、抢粮食,挨村逐户地搜查抗日军民,灭绝人性地推行“三光”政策,甚至施放毒气和进行细菌战,制造无人区,疯狂报复。许多农舍被洗劫一空,不少村庄被烧成废墟,抗日根据地遭到严重破坏。

    面对日益严峻的斗争形势,为打破日伪军的“清剿”,罗荣桓等人研究决定:115师教导第2旅、山东纵队第2旅主力继续在外线打击、牵制日伪军;115师师部率山东纵队第2旅、抗大第1分校、蒙山支队各一部和山东分局警卫连重返沂蒙山区,开展内线斗争。

    黄国忠回忆道:

    部队在山坡上集合了。罗政委站在一块石头上,朝阳照耀着他高大健壮的身躯,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他开门见山地说:“同志们一定很关心我们下一步的行动,现在就来告诉大家,我们还要回到沂蒙山区去。”接着,他指出:我们虽然突破了敌人的重围,但这仅是我们的初步胜利,沂蒙山区是我们的根据地,沂蒙山区的群众是我们的靠山。要坚持抗日并取得最后胜利,就要有群众。因此,我们不能离开沂蒙山,不能丢了沂蒙山区的群众。我们所以离开了沂蒙山,是为了把敌人调出沂蒙山,消灭他们,保卫沂蒙山。现在敌人还没有离开我们的根据地,我们就要牵着他们的鼻子把他们调出来,然后再回到根据地,开展广泛的游击战争。消灭敌人,保卫根据地和广大群众不被摧残,这才是我们的全部胜利。

    在罗荣桓的率领下,部队掉转头向沂蒙山区挺进,于7日黄昏到达朱满。

    8日,罗荣桓把黄国忠叫去,当面指示:“敌人在留田扑空,正在摸我们的去向。我们要将计就计,暴露一下自己,把敌人调出我们的根据地。”

    见黄国忠一脸困惑,罗荣桓解释道:“垛庄、青驼寺一带,敌人抢劫了很多牲口、物资,准备外运。敌人必经石兰,你带上两个连在石兰附近打他的伏击。要打得狠、声势大、动作快,打了就撤。敌人正想寻找我主力决战,他的侧后受到威胁,又摸不清我们有多少兵力,就一定会调兵回来。”

    9日清晨,黄国忠带领部队来到石兰附近,趁雾气未散,隐蔽埋伏起来。

    这里东西两面高山耸立,中间大道伴着一条沙河,自北而南,纵贯而过。只要占领了两侧的高山,待敌人一到,把南北山口一卡,居高临下实施打击。敌人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当天细雨霏霏,寒风习习。战士们趴在冰凉的岩石上,忍受着寒冷的侵袭,焦急地等待着敌人。可整整等了一个白天,依然不见敌人的踪影。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黄国忠寻思:敌人真的会来吗?是继续等下去,还是撤回去。这时,通信员跑来传达罗荣桓的命令:坚决等下去。

    黄昏时分,雨终于停了。就在大家等得心焦之时,北面山口传来踏踏的马蹄声。黄国忠放眼望去,只见远处影影绰绰出现了一队人马,是敌人来了。

    一小队刚刚在村子里进行完“扫荡”的鬼子,赶着抢来的牲口,担着从老百姓家里搜出的粮食、物资,毫无戒备、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们嬉笑打闹着,队形也零零散散、断断续续,如入无人之境。

    待敌人全部进入伏击圈后,黄国忠命令通信员打了一发信号弹。顿时,轻重机枪喷射出愤怒的子弹,掷弹筒、手榴弹飞向敌群。呐喊声、军号声在山谷中回荡,如山崩,似海啸,犹如千军万马在鏖战。原来,黄国忠为了制造浩大的声势,将全营的司号员都带来参战。

    突遭袭击的鬼子被打得哭爹喊妈,又见声势如此之大,一时不知所措,乱作一团。山沟里人撞马,马踩人,人喊马嘶,鬼哭狼嚎。

    战士们趁机从山上猛扑下来,与敌人展开白刃战。不到半个小时,打死了300多个鬼子,剩下几个漏网之鱼连滚带爬地逃走了。黄国忠按照罗荣桓战前的交代,并没有追击,而是故意放他们逃回去报丧。

    果不出罗荣桓所料,畑俊六接到战报后恼火透了,暴跳如雷,命令垛庄、青驼寺的日军主力外调,寻找八路军主力,只留下小部兵力继续在山区进行“分区扫荡”、抢掠和搞伪化活动。

    然而,自“扫荡”开始后,日军就被八路军牵着鼻子在沂蒙山区里兜圈子。那真是一种磨死人的穷追瞎堵。几万大军频繁调动,路途遥远,饱受根据地群众、地方武装坚壁清野和不断袭扰的困苦。而无论日军绞尽脑汁,变换何种方式手段,每次行动都无一例外地扑空,半个多月过去了,连八路军主力的影子也没有找到。

    14日,畑俊六卷土重来,调集7000余兵力对山东分局和115师师部所在地西蒙山区进行反复合击。

    115师师部和山东分局领导机关迅速转移到费县东北的大谷台。这里地形隐蔽,又较为富裕,遂决定在此休整两天,补充粮秣。

    17日午后,尾随而来的日伪军对大谷台进行合击。

    罗荣桓、陈光等人判断敌人主力在西面,决定东越临沂至蒙阴的公路,进入沂蒙山区。不料,敌人的大队人马也正由北向南,沿临蒙公路运动。

    眼看就要与敌人遭遇,怎么办?

    敌众我寡,硬拼肯定不行。罗荣桓等人果断命令部队退至路旁的山林隐蔽,保持肃静。虽然数千人马挤在一个小山窝里,但由于严守纪律,竟没有发出任何响声。待敌人通过后,部队迅速由西向东疾进,鬼使神差般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安全转移到凤凰山下。

    第二天一大早,日军就集中炮火对着大谷台周围空荡荡的山头开始猛烈轰击,一直持续到天黑。而此时,罗荣桓他们正在凤凰山下美美地睡觉呢。

    19日,特务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日军的中心据点垛庄附近。这时候,留守垛庄的鬼子和汉奸天天出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特务营决定趁合击大谷台的日军还没有返回垛庄前,来个“有空就钻,见缝插针”。

    当晚,北风呼号,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把沂蒙山区装点得银装素裹。大雪对机械化装备的鬼子行动不利,却让八路军犹如“神行太保”来无影去无踪,打得鬼子晕头转向。黄国忠回忆道:

    四连的战士们,顶风迎雪,在垛庄附近埋伏起来。天刚亮,垛庄的鬼子果然又耀武扬威地出动了。等他们进入我伏击圈,我一阵猛烈射击,便把他们打了个稀里哗啦,丢下二十多具尸体,狼狈地缩了回去。这一仗虽不大,对鬼子的震惊可不小,他们急忙鸟飞兽散,各奔自己的老窝。

    鬼子连续遭我沉重打击,恼羞成怒。二十四日,旧寨的敌伪军二百多,直扑我驻地北村,当即被我击退。垛庄的鬼子闻讯后,仍不甘心,连夜纠集了七百多人,第二天拂晓再次来犯。我们决定彻底挫挫他们的锐气。激战一天,打退敌人三次疯狂的冲击。黄昏,我一连迂回到敌人侧后,两面夹击,毙伤敌人近三百名,残敌被迫撤退。

    这一仗,把留在我根据地内鬼子的气焰打了下去。他们固守在据点里,少数人轻易不敢出动。根据这个情况,罗政委率领机关的一部分人员去山东纵队,部署外线部队的反“扫荡”战斗,我们仍留在内线活动。

    29日夜,山东分局、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115师师部机关一部,在1个特务连的掩护下,向临沂至蒙阴的公路西侧大青山转移。行动前,据抗大第1分校来电报告,那边没有发现敌人的重兵。没料到鬼子在接连失利后也学“乖”了,连夜出动埋伏在大青山各隘口。

    30日天亮时分,部队突遭敌人重兵合击。一个混成旅团的日军用密集的炮火向八路军阵地猛轰,大青山烟尘滚滚,火光冲天。

    为掩护机关转移,特务连在兵力处于极端劣势的困境下,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同敌人展开了决死的战斗。终因敌众我寡,部队遭受到很大损失。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秘书长陈明夫妇、115师锄奸部部长王立人、汉斯·希伯等人遇难。

    战后,山东军民在濒临黄海的赣榆县马鞍山上,为希伯立了一个圆锥形的石碑。在洁白的纪念碑上铭刻着两行红字:“为国际主义奔走欧亚,为抗击日寇血染沂蒙”。

    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

    日军将留在沂蒙山区巩固点线的主力部队约6000余人撤出。撤退之际,日军又分九路合击了天宝山西南的常庄、白彦一带。正在这一带的山东分局、115师师部及鲁南军区及时转移。不久,敌人开始南撤,山东分局和115师师部等领导机关也由天宝山区转往滨海区。

    中旬,临沂的敌人对滨海区进行“扫荡”,遭到教导第2旅和山东纵队第2旅的内外夹击。23日,在沂蒙山区已站不住脚的日伪军,开始陆续分路向外围据点撤退。

    八路军各部乘势反攻,忽而东,忽而西,时而分散,进而集中。今天配合机关和抗大组成的工作组发动群众,明天又带领民兵破公路、炸桥梁、割电线。白天分散打击敌人的宣抚班、抢粮队和伪政权;夜晚又集中起来,长途奔袭敌伪据点。如同一群千变万化的孙悟空,穿插在沂蒙山区,飞行在敌人稠密的点线之间,使敌人合击扑空,伪化不成,蹲在据点里也胆战心惊。

    这时,山东纵队第1旅主力也由外线跳入内线。115师和山东纵队各部队向敌人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攻势,一面截击、尾击撤退的日伪军,一面袭扰留在根据地内的日伪军,破坏交通,拔除据点,相继收复了蒋庄、朱满、大桥、马牧池、岸堤、河阳等村镇。至28日,基本恢复了沂蒙山区根据地,历时50余天的反“扫荡”斗争胜利结束了。

    黄国忠回忆道:

    十二月下旬,我营奉命返回师部。当我们胜利返回滨海区,到达师部驻地时,罗政委亲自组织欢迎,并到各连进行慰问。不几天,根据地的军民便锣鼓喧天,踩高跷、跑旱船,欢庆反“扫荡”的胜利,迎接新年。

    除夕,在驻地附近的柏树林里,我们师直属队和分局机关举行会餐。分局和师的首长都参加了。罗政委举杯向大家祝贺新年,祝贺反“扫荡”的伟大胜利。他指出,沂蒙山反“扫荡”的胜利,是由于正确执行了毛主席的军事思想,是由于我们上下一致,团结一心。他特地指出:“特务营的同志们在艰苦的斗争中,表现了坚忍不拔的顽强精神,今后要不骄不躁,争取更大的荣誉和胜利。”罗政委的话给了我们极大的鼓舞,树林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不知是谁领头唱起了《沂蒙凯歌》:

    我们是八路军的健儿,

    我们是人民的钢铁武装。

    转战沂蒙山,英雄逞豪强。

    粉碎了日寇的“铁壁合围”,

    穿透了敌人撒下的大网。

    游击战,显神威。

    毛泽东思想光芒万丈。

    ……

    在这场艰苦卓绝的反“扫荡”斗争中,沂蒙山抗日根据地付出了巨大代价:八路军伤亡1400余人,群众被杀害和抓走1.3万余人,粮食被抢走160余万斤,根据地面积缩小二分之一。

    英勇不屈的沂蒙山抗日根据地军民对日伪军进行了坚决反击,共歼灭日伪军2200余人,攻克据点160余处,挫败了敌人的“铁壁合围”,保存了有生力量。

    与此同时,地方武装和游击队也积极袭击敌人据点,破坏交通要道,开展反伪化、反抓丁、反抢掠、反搬往敌占区活动,并用搬空、藏空、躲空的“三空”办法对付敌人的“三光”政策,有力地配合了八路军主力部队的反“扫荡”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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