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想要立刻下跪的冲动，对赵巽笑了笑，“也不是。”因为心虚，那笑容显得有几分不自然，“臣妾是觉得，臣妾人微言轻……”
“赵川好歹要叫你一声‘嫂嫂’，什么人微言轻？”不等她说完，赵巽就打断她的话，“更何况，朕让你说你就说，谁还敢再说什么？”他让楚若尔说的，如果谁还敢再说楚若尔“人微言轻”，那不是就在说赵巽么？
楚若尔心中一凛，不知道赵巽今日从何处而来，为什么往日那个看起来温情脉脉的帝王，今天整个人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愠怒。后宫可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谁的地位高谁就可以说话，一个不小心惹得赵巽不高兴了，等下非但自己赏赐不作数，还要吃一顿挂落。
她斟酌着赵巽的心思，有些没头没脑的。很明显，就赵巽目前的心情而言，那些所谓的轻飘飘的歌功颂德的话，他是不想听的，要说就要说到点子上，要不然他今天也不用来问自己了。
楚若尔想了想，开口道，“京中闺秀甚多，人品样貌出众的大有人在，家世显赫的也不少，太后娘娘想要从世家当中给敬王殿下找正妃，也很正常。只是……就眼下情况而言，敬王殿下跟世家他们打好了关系，对陛下而言，未必就是好事。”
“陛下登基，如今已有实力，也就不用向门阀世家借力。现在敬王殿下选妃，自然是能跟他们离得越远越好。”只有这样，赵巽才不用担心他哪天一个行为惹来世家们不高兴了，那群人又将赵川扶上帝位。道理大家都懂，但现在的问题是，张太后和敬王赵川，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张太后背后是外戚，虽然因为赵巽上台之后为了避免外戚之乱一直打压，加上本身张家势力就比较小，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成什么气候，但倘若赵川一旦跟世家扯上关系，扶持外戚，那是必然的事情。
到时候，外戚世家联合在一起，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他这个皇帝之位，便更加岌岌可危了。
楚若尔说的这些，赵巽自然都懂，但是张太后摆明了是想这样做，他能怎么拦？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赵巽便足以为言官给弹劾死。
楚若尔也知道赵巽不想听这些，但是她还是要说，“但若是不能远离，那自然就只有另想办法了。”
“嫁女和娶妻不太一样，嫁女要考虑的问题更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巽对赵川的防备，嫁女儿进赵川府上，那不就是在告诉皇帝，他家站在了赵川身后吗？现在虽然不存在夺嫡之争了，但这样做，也是天子的一个忌讳。“按照敬王殿下的身份，他若是要迎娶正妃，必然是高门嫡女。”但是一般的高门嫡女，哪有那么容易娶？
张太后如意算盘打得好，但是未必就有人愿意进她那个套子。这些世家，怕不是门儿清。“陛下也不用着急。”楚若尔现在的声音语调变得悠然起来，“依臣妾来看，朝中能有这么糊涂的人，还是不多。”她看到赵巽瞳孔猛地往后缩了一下，便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而还是摇了摇头，“你说的固然是一种可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朕现在在朝中推行新政，已经惹来很多世家的不快了。倘若他们就想借着敬王大婚，给朕……”他身为天子，不好当着自己的爱妾说“给朕一个警告”，顿时轻咳了一声，换了种说法，“表明立场，朕若是不管不顾，那不是正好给了他们机会吗？”
倘若他真的不管，将来推行新政恐怕会更加麻烦。赵川和世家勾结在一起，就如同在赵巽的头上悬了一把剑，只要他稍有异动，那把剑就会掉下来，一直插进他的头颅里面。
当皇帝当到这么窝囊，也不知道赵川为什么还要步他的后尘。赵巽自己都觉得讽刺，难道这个位子，就真有这么好吗？若不是他前面的皇兄们都死光了，赵川自己当初还小，他哪里用当这个皇帝？哪里还用像现在这样，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楚若尔微一沉吟，说道，“这好办。若是有人真这么不开眼，陛下到时候再下旨，赐婚另一家大臣嫡女就行了。”
两名王妃背景相当，既然都是嫡女，那在家中多半都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小女孩儿未必有几分容人之量，赐婚一下，有可能是还没有进门就打起来了。两个岳丈家中实力相当，敬王亲近谁也不行，他若是想要亲近世家，一个弄不好便是引火烧身。这样既能起到挑拨的作用，又能震慑门阀和外戚，让他们不要再轻举妄动。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女孩儿，年纪轻轻，一生就这样被葬送了。
不过眼下不是可怜她们的时候。这个时代，皇帝尚且身不由己，何况其他人？
赵巽一想便能想明白，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几分，楚若尔见他心动，又再度进言，“倘若两位王妃性子都平和，那也无妨。陛下还可以再送敬王殿下几位美人，反正您是哥哥体恤弟弟，旁人也说不得什么。”至于两位王妃家中若是觉得打脸，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当初非要鬼迷心窍，想办法搭上太后。
这一道，总算是要让他们清楚，皇帝不是那么没用，他们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
赵巽听她这样说，眼中闪了闪。楚若尔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当年张太后给他房中送人、害陈听雪小产的事情。如今既然可以一箭双雕，那倒不妨再送他一个人情，把当初张太后施加在他身上的丧子之痛还给她。
到时候，赵川后院起火自顾不暇，又哪里还有精力去想那么多呢？
就算有精力，那也要等他腾出手来再说。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今天是这样，明天是那样，到时候是副什么样子，谁又能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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