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赵巽急切地想要上前抱住陈听雪，然而走到半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将手再次放下，“我不能……”
“不能？为什么不能？”陈听雪看着他，好像真的是在问一个她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是因为你要治国？还是因为你要用太后稳住朝廷内外？陛下。”她嫣然一笑，“你说你是不是很懦弱？”
“不管是作为君主，还是作为丈夫，你一样责任都没有尽到。”陈听雪冲他笑了笑，“平常人家的男主人，见到自己家的妻子孩子受了欺负，都没有不帮着出头的。谁知到了天家，哪怕是被凌辱致死，也没有办法反抗。”
她收了笑容，伸出纤长玉指，指着门外，“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宫妃赶走皇帝，这恐怕是闻所未闻的。赵巽也惊住了。过了良久，他才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两个相互依偎的少年夫妻，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如果，如果还不能解决问题，赵巽清楚地感觉到，他跟陈听雪这一生，将走向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是，这个问题怎么来解决？要么是真的将陈听雪恨的人杀了，要么是他们各退一步，各自忍让。
可是，赵巽自觉自己已经十分艰难了，为什么陈听雪还是不明白，还是要这样逼他呢？
他走出华阳宫，身后跟着弓着身子的雪青，连大气也不敢出。赵巽本来是往徐美人那里去的，然而走到一半，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他问，“雪青，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他也很想杀了张太后，但是不行。大邺以孝治天下，就算张太后不是他亲生母亲，但既然抚养他长这么大，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擅自动手。
更何况，杀一个张太后简单，但是杀了她之后朝中文武百官，朝廷内外他又该如何善后？
如今世家林立，皇帝权利几乎要被架空，他一旦杀了张太后，外戚和世家之间的权利平衡立刻就要被打破，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他登基多年，一直无子，倘若他出了什么事情，难道要让世家再从宗室里面挑选一个子弟，再扶一个傀儡上台吗？
不管是从自己的角度还是从国家大计看，这都不行。
他已经在朝中如此举步维艰了，为什么听雪她依然不懂！
雪青听他连“朕”都不称了，心里叹了一声，低声说道，“陛下，不是你做得不够，而是陛下，本就是称孤道寡的人，旁人不理解，哪怕是娘娘，也很正常。”
是吗？皇帝自称“寡人”，那是因为知道一旦走上帝位身边便再也没有其他人站的地方吗？
赵巽站在雨中，怔怔地出了会儿神，雪青走上来，将伞打在他头上，小声问道，“陛下，可还要去徐美人那里？”
赵巽被他这么一提醒，就想到徐悦那张跟陈听雪有几分相似的面庞，想了想，叹了口气，“去临芳苑吧。”
雪青得令，站起身来唱到，“摆驾临芳苑……”
声音拖得又尖又长，几乎要划破宫内沉重的天空。
今日下的水雪，外面冻得很，楚若尔干脆也就没有出去，待在房间里看书。房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混合着新摘下来的梅花味道，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她将手上这本《庄子》的《知北游》刚刚翻完，门外就传来雪青的唱礼声，“圣人驾到……”
楚若尔连忙从椅子上下来，正要过去行礼，赵巽已经带着一身风雪进来了。
他身上还夹杂着外面的霜雪气息，瞬间冲淡了房中的暖意。赵巽整个人也像是被放在风霜中洗礼过了一遍，脸上带着几分还来不及褪去的寒霜。
看见楚若尔，他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起来吧，不用多礼了。”他的手伸过来，楚若尔碰到，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太冷了。
赵巽却恍然未觉一般，说道，“这次你宫宴办得不错，可想好要什么赏赐了没有？”
楚若尔早就想好了，她笑了笑，“臣妾进宫一年，还没有见过母亲呢，不知道陛下可否开恩，准许臣妾家人进宫？”
赵巽听她提出这个要求，有些愕然。他原本以为楚若尔是要趁机让自己把楚中常放出来的，谁知道是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不过既然是这样，也挺好的。赵巽点了点头，说道，“这好办。你想让他们什么时候进宫，跟朕说一声，让雪青去办。”他顿了顿，续道，“你的伯父和父亲，一直在朝中都是清流，不站队不偏向任何一方，这很好。朕希望将来依然如此。这次进宫，你既然是家人见面，朕也不方便来，你代替朕，勉励他们一番。”
楚若尔心神领会，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说服父亲和伯父，支持他改革。她点了点头，“多谢陛下看重。”
赵巽摇了摇头，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那天宫宴上面，太后说什么想必你也听到了。”
楚若尔这次却有些茫然了。太后那天说了很多，赵巽说的究竟是指哪样？
所幸赵巽这次没有让她猜，直接挑明了说，“太后想在京中给敬王挑选正妃，敬王今年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京。”他抬了抬眉毛，“你有什么看法？”
她能有什么看法？太后给自己亲生儿子挑选正妃，自己一个小小的昭仪，能说什么？
赵巽这样问，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希望自己能有什么看法？
一时之间，楚若尔心念电转，然而想来想去，都没能想到一个她觉得非常稳妥的回答。
可是赵巽却不会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问道，“嗯？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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