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尔在心里叹了口气，跟旁边的秦淑妃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不管赵川是真的无心之言，还是故意挑拨，徐宝林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她原本就是赵巽跟陈听雪赌气才能得宠的，眼下又被赵川抬出来直接跟陈听雪打擂台。陈贵妃恨赵川是一定的，但是她恨归恨，可暂时却没办法把赵川这个亲王怎么样，倒是徐宝林，出身低微不说，又在掖庭之中，时时刻刻都能见到陈贵妃。陈贵妃迁怒也好，是真的介意也罢，总归都是要找她麻烦的。找徐宝林麻烦，可要比找赵川麻烦容易多了。
楚若尔心中对这位宝林升起淡淡的怜悯。这世界上，有的人出身显赫，生来便比别人高了一头，想干什么干什么。有些人出身低微，于是生来便比别人矮了一头，处处受人磋磨不说，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不过是投胎的区别，说到底还是运气。却要因为这最开始的运气，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不管如何努力，始终都没法儿赶上别人。
这太不公平了。偏偏这样的不公平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长大之后想改也没办法改。
只是，这样的人又何其无辜呢？
楚若尔站起身来，拿了一杯酒，朝赵川遥遥一祝，“敬王殿下此言差矣。”
“陈贵妃国色倾城，如同皓月；徐宝林娇美清丽，如扶风弱柳。这两人各有千秋，又怎么会相似呢？”旁边秦淑妃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楚若尔，像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此刻站出来，连对面的陈贵妃也抬眼看了她一下。但随即她就自嘲地笑了笑，像是并不放在心上。
楚若尔也不指望她能放在心上，她原本站出来就是为给徐宝林解围的，陈听雪怎么想，她无所谓。
赵川打量了她一下，发现楚若尔实在有些眼生，便转过头去笑着问赵巽，“皇兄今年是多得了多少美人啊？怎么这一个个的，小王一个都没见过？”
赵巽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他看向楚若尔，介绍道，“这是楚昭仪，今晚的宫宴便是她一手操办的。”
“哦，原来是楚昭仪。失礼失礼。”赵川笑道，“小王净顾着闹笑话了，没想到还没有跟今天晚上真正的功臣打招呼，真是失礼。”他端起酒杯来跟楚若尔遥遥一碰，一饮而尽。这件事情算是揭过了。
楚若尔坐下来，旁边秦素绵侧身过来，小声对她说道，“徐宝林怕是要承你这个人情了。”
“什么人情不人情。”楚若尔说道，“大家都是宫妃，有了事情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是啊，造福他人，也造福自己。”秦素绵说道，“当初要不是你为月宜解围，后来又怎么会有她见你落难，跑来问我找药的事情。”
“原来你是见我没有给你敬酒，故意说话来酸我呢。”楚若尔转头，冲秦淑妃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端了酒敬她，“那我可要好好跟你喝一杯了，免得某些人将来又讲酸话来酸我。”
“是是是。”秦淑妃也笑，“我是在讲酸话来酸你。不仅要酸你呀，还要让你给我当牛做马。要不然怎么能让你回报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呢。”
她们两人言笑晏晏，将这一杯酒喝完，又看了会儿歌舞，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殿中又是异变陡升。
这次问题还是出在徐宝林身上，御膳房新上了一道蒸河鲜，最是味美不过。只是要现浇上汤汁，才能品出味道来，要不然河鲜腥味儿重，怕是有些不好闻。但即使是这样，这是端到贵人面前来的东西，味道也不会太大，加上场中瓜果和美食的味道一遮，河鲜的味道也不会太出众，然而没想到，还是惹了人的不快。
那蒸河鲜一端上来，还没有来得及浇上汤汁，徐宝林就忍不住干呕起来。她这一呕，自然吸引来了众人目光。偏偏旁边的小宫女像是没有见过世面，乍然间见到自家主子出现这种情况，慌得手足无措。还是旁边的许月宜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你家主子鼻子灵，想必是不喜欢吃这河鲜，你赶快拿走吧。”
她话音刚落，坐在上面的张太后便已经笑了起来，“许美人果真是年幼。”许月宜抬头一看，见张太后非但没有怪责徐宝林殿前失仪，反而眼唇轻笑。她心中一跳，直觉抬眼朝陈贵妃看过去，就看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杯盘，仿佛能从上面盯出一朵花来。
场中各妃脸色各异，但大部分人都是在强颜欢笑，有些人如楚若尔一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剩下就是太后，脸上满满的全是喜色。
张太后冲旁边的太监招了招手，“快去请太医署的太医来。”想了想，又干脆直接让刘嬷嬷去，“算了，小子宫女们做事情毛手毛脚，你亲自去一趟吧，就去太医署，请妇科圣手刘忠良，让他赶快过来。”
虽然今日是宫宴，但是太医署也留了值守的人。刘忠良片刻即到，他跪在地上，让被扶到一旁的徐宝林伸出手，拿了张帕子搭在她的腕上，片刻之后，转身跪在了赵巽和张太后面前，“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宝林这是有身孕了。已经怀胎一月有余。”
虽然大家在他来之前都隐约猜到了，然而此刻由太医亲口说出来，无异于盖章定论。一时之间，连之前脸色莫测的赵巽眼中也不由得露出淡淡喜色，张太后更是喜上眉梢。
其他宫妃忙着上去跟徐宝林道喜，一时之间一片其乐融融。至于心中究竟作如何想，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楚若尔不想去凑这个热闹，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徐宝林，她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一张小脸苍白如纸，仿佛片刻就能撕碎一样。眼中还带着几分泪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干呕造成的。脸上虽然荡漾着几分笑意，然而楚若尔却觉得她的笑容好像有几分勉强。
赵川在外面听到这消息，笑了一声，声音远远传来，“这下，大贵妃可没有小贵妃了。”
陈贵妃进宫多年依然无所出，然而徐宝林不过承宠数月便在宫宴上查出身怀有孕，从夫家和皇家的角度来看，这“大贵妃”，的确是没有“小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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