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也来了，今天晚上这样的场合，她自然是要到场的。她身边坐着一个年及弱冠的年轻男子，看上去跟赵巽还有几分相像。只不过赵巽是天子，常年不苟言笑，这人倒是随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温和。正是张太后的亲生儿子，敬王赵川。
宫宴开始的时候先是赵巽说了祝酒词，接下来便是歌舞。都是些常规节目，哪怕是教坊司在宫宴上表演的新编的曲子，楚若尔作为操办人，也看过无数遍了。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依然还要强打精神，装作很好奇一般，观看早已经熟悉的舞蹈。透过重重人影，坐在最末尾的一个穿着绿衣宫装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女子容貌不俗，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但却让楚若尔觉得她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这人身上的熟悉感从哪儿来，看那女子的打扮，应当是某个低阶嫔妃，然而她为什么却从来没有见过？
楚若尔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秦素绵，小声问道，“那边的女子是谁？”
“她你都不认识啊。”秦素绵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我看你比我这个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还不如。她就是徐宝林啊。”
徐宝林？楚若尔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正是赵巽让陈听雪闭门思过那天晚上宠幸的那个小宫女。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这徐宝林长得还挺好看的，也难怪赵巽会宠幸她。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有些心酸。赵巽把她当成一把破开宫中阴霾的利剑，她这一生，恐怕是，没有办法体会其他女子能够拥有的情爱了。
想到这里，楚若尔心中不觉有些黯然。她低下头，端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颇有些一醉解千愁的意思。
上首传来一声轻笑，敬王赵川指着楚若尔冲赵巽说道，“皇兄，你是不是冷落了你家美人啊？我看这位嫂嫂，都开始借酒浇愁了。”
楚若尔被他突然点名，微微吃了一惊，她正想反驳，然而大家的目光都已经朝她看了过来。赵川又笑着说道，“都说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皇兄是不是只顾着新人，忘了以前的嫂嫂呢？”
楚若尔不知道他从何说起，“陛下从来雨露均沾，王爷何出此言？”
“不是吗？”赵川脸上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疑惑，“那小王怎么刚才看到这位嫂嫂总是盯着那边那位小嫂嫂呢？”他伸手一指，正好指向了坐在末尾的徐宝林。
徐宝林一愣，大概也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她身上来。她可能是很少受到这样的瞩目，一时之间一张俏脸涨得绯红，懵然有些不是所措。
还是秦淑妃站出来给她们解了围，“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倘若昭仪妹妹这个进宫才一年的就成了老人，我这样的岂不是都应该是老得不能再老了吗？”她陪在赵巽身边的日子久，跟赵川见面的次数也多，说起话来也相对没有那么多顾忌。赵川听她这样说，连忙告饶，“是小王失言了，小王自罚三杯。”
他端起酒杯来，笑嘻嘻地说道，“既然是跟嫂嫂赔罪，那这第一杯酒肯定就是跟嫂嫂喝了。”他转头朝赵巽抬了抬手，“皇兄勿怪。”
“第一杯酒，祝淑妃嫂嫂青春永驻，容颜常在。”赵川说完，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旁边太监立刻给他满上，他举起酒杯，冲在座的宫妃们抬了抬手，“这第二杯酒么，那就祝所有的嫂嫂，一年更胜一年。”他端起来饮尽，又倒上了第三杯酒，“这第三杯酒，便是祝愿皇兄后宫和睦，团结一心。早生贵子，国祚绵延。”
他将三杯酒喝完，抬头看向坐在末尾的徐宝林，突然“啧”了一声，说道，“皇兄果真艳福不浅，这小嫂嫂容貌清艳，倒是个美人。而且，臣弟还觉得，这小嫂嫂，有点儿像另一个人。”
听到他这句话，原本还在笑的赵巽，突然脸色沉了沉。但马上，他脸上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冲赵川说道，“你看天下任何美人，都觉得相似。”
一时之间，原本喧闹的众人都停了下来，赵巽是天子，他的一举一动随时牵动着他人的心。有些敏感的，已经从刚才他的那个表情上看出来他的不悦了。
然而赵川好像毫无所觉一样，“哈哈”一笑，“是极是极，美人都是相似的，觉得眼熟也不奇怪。”他突然一顿，饶有兴味地转头看向徐宝林，笑道，“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她长得像谁了。”
他将目光放到今天晚上一身红衣的陈听雪身上，“徐宝林，可不活脱脱就是个小贵妃吗？”
场中静极了，只听得见丝竹绕耳之声，越发显得场中静寂。谁也不曾想到他居然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陈贵妃身上，还将陈贵妃比成了徐宝林。她出身陈家，一向眼高于顶，徐宝林不过是宫女出身，听人说徐宝林像她，陈听雪如何能忍？
更何况，赵川口口声声还说的是“小贵妃”。
贵妃只有一位，哪里来的什么“小”？况且，何为“大”何为“小”？陈听雪年龄比徐宝林大是真的，这个“小”字，难道不是在说陈听雪年纪大了么？
果然，就看见陈听雪冷哼一声，冲着赵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敬王殿下喝多了吧？这样也能认错？”她一向自诩美貌，别说是徐宝林像她，就是天王老子像她，也不行。
“本宫看徐宝林一副小家碧玉模样，本宫却是个大大咧咧的，如何能像？”
“贵妃嫂嫂说的是。”敬王赵川像是没有听懂一样，继续说道，“所以说她是‘小贵妃’啊。这‘小’，一来小在年龄，二来么，就是小在气度了呀。要是徐宝林也能跟贵妃嫂嫂一样大方端庄，昭烈鲜亮，那就不是‘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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