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白灵纱默默收回手，撩起眼皮瞅了眼对面的人，第一次觉得他那纯粹的笑意甚是碍眼。
她坐回去，用汤勺搅了搅乳鸽汤，猛地想起刚刚封翼泽用过这勺子又是一僵，狠狠咬了咬后槽牙。
对这脸皮厚比城墙拐角、恶劣万分的家伙还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方才还觉得他跟当年的小包子一样可爱招人疼，下一刻就开始顶着那副招人疼的样子耍流氓！
在心中深深呼吸了几次，白灵纱扬起笑得异常明媚的脸，测阴阴道：“既然殿下觉得甚为美味，就劳烦您将所有的乳鸽汤——一、滴、不、剩、地、全、部、喝、光、吧！”
说罢，她笑盈盈地看了面前满满地一大盆汤，又补充道：“毕竟那么好的汤，可能就这样浪费了不是？”
封翼泽：“……”纱纱，再心疼我一次。
白灵纱以亲手盛的满满一大碗汤回应了他委屈的眼神。
于是，六殿下皱着一张俊脸将一大盆汤喝了个精光，以至于一打嗝都是一股浓浓的乳鸽鲜香，并自此表示以后绝不会再耍流氓——虽然可信度还有待商议。
……
用完膳后，封翼泽一边苦哈哈地揉着肚子，一边向白灵纱说起了朝堂上的事：“舒儿，今日朝堂上父皇命我办理西境军饷一事。”
白灵纱不由有些诧异：“命你？”西境军饷虽说并不简单，但却不失为一桩美差，天承帝竟然将这事交给一直很少去注意的六儿子去办？
封翼泽点了点头，声音中有些冷意：“不错。不只是你，连我也想不清楚，他究竟打的什么注意。而且，办这事不止我一人，还有一个封鹰扬。”
白灵纱皱紧眉头，眼中透出些阴郁。
她虽然还大致记得前世吐谷浑因天灾侵扰大齐西境之事，但那时的情况与现在完全不同。天承帝那时并未决定西征，而是始终主和并派使者去那边谈判，最后以帮助吐谷浑度过这次天灾而结束。这般一来，自然不会有什么西征之事，更谈不上筹集军饷一说。
想到这里，白灵纱抬眸看了眼封翼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前世封翼泽这时候在朝堂上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虽说依旧低调的很，但没有人敢轻视他一丝一毫。
若非他无心与此，即便对天承帝都未收敛那种冰冷阴郁的性子，白灵纱觉得，后来谁是储君还真不一定。
可是反观现在，封翼泽才初露锋芒，而且大齐的形势也与前世不同，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偏离了前世的轨迹。那在前世之中，封翼泽是否也遭受与现在相同的事？
自从回到九岁那年，她一直拼命改变命运，妄图扭转淮南王府最终的命运。可是在这已经改变的未来之中，她与封翼泽又将会走向何方呢。
虽说在一些不可抗力如天灾的事情没有任何偏差，但一些人为事件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了改变，连带形势也走向了未至的方向。或许她不能再依靠前世的记忆，仔细观察当前情况小心筹谋才是正理。
见白灵纱神色不对，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封翼泽温声道：“舒儿，怎么了？”
白灵纱回神，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罢了。对了，你觉得这次西境军饷之事陛下是何种用意，是想让你们同心协力，还是想考验你们两人的能力？”
封翼泽眯了眯眼，轻嗤一声：“他并未明说，但思及他之前的态度，八成是后者。他到底是个帝王即便是有些糊涂了也是帝王，怎么可能不清楚封鹰扬绝对不可能与我同心协力。”
白灵纱敛下眉眼，暗自思索天承帝的真正目的。虽然看起来他是想培养封翼泽，想要历练他的能力。但白灵纱却是十分清楚，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天承帝最为宠爱的从来都是封鹰扬。
前世天承帝动摇了立储之心，但那也是在发现岳家暗藏势力和封鹰扬背后所作之事以后，而且那时候的封翼泽已经有相当的实力，足以胜任一国储君了。
可是现在，这三个情况都没有具备，天承帝怎么可能在宠爱封鹰扬的同时，还另外培养一个无视了二十余年的六皇子成为封鹰扬的威胁。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这样做究竟是何用意？
想到什么，白灵纱抬眸问道：“翼泽，陛下现在身体如何？”
被她一提，封翼泽眼神微闪，淡淡道：“不过强弩之末罢了，看起来身体不错，但倒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所以，他也是时候立储君了。”
天承帝生性谨慎多疑，格外地爱操心，既然已经有何中意的储君人选，那立储之前也是时候为新君清清路了。
片刻后封翼泽手指扣了扣桌面，不带一丝情绪地道：“这样看来岳贵妃那么受宠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两人还真是格外地相似，都把我当做了封鹰扬的挡箭牌。”虽然说得冷漠，但那双漆黑的双眸中却满是暗沉。
白灵纱心中微动，无论封翼泽做出怎么不在意的样子，恐怕对那位还是存了一丝奢望的吧，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封翼泽的父亲。
“翼泽。”不喜欢他此时的神态，白灵纱轻轻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低低地唤了一声。
封翼泽瞬间敛去眼中的阴霾，目光放到她身上，随即勾了勾唇：“我没事，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没觉得有什么难过，只是有些悲哀罢了。
随即他又笑道：“不过，我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我可从来不是一个好盾牌，已不是一个容易操纵的枪。”
他说这话时虽然是笑着的，周身却隐隐带着一股锐气，连声音中都透出一丝危险，此时的他当真像极了封氏皇族的人。
白灵纱一直很反感这种气质，她总觉得非常不适，让她不自觉抵触。但此时在封翼泽身上看到，她却突然觉得异常迷人。
也许是因为无论这人如何危险，当他看向她时，眼中永远是满满的温柔宠溺，犹如春日的阳光为，经历严冬的她驱散了一身寒意。
一如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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