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本仓促的书,我们流着泪一读再读-逍遥游 & 迷魂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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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王海又很久没再见面,他约了我很多次,可我不想见他。我对他还有感情,他也许不爱我,但是我爱他啊。在这种情况下,再想念也不如不见,明知道没结果,我一见他那张英俊的脸又忍不住想入非非,对自己是一种折磨。我对暧昧这件事,天生缺乏耐心,我和王海不是以前的我和王海了,当时我们都分别有男女朋友,在一起只要不越轨,干点儿什么都是正大光明的,好朋友嘛,该吃饭吃饭,该看电影看电影。现在的我心里藏着一只大大的鬼,虽然他嘴上不说,我不相信他心里连只小小的鬼都没有,两个心里有鬼的人,想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相处,怎么可能呢?要不然就正儿八经地谈,要不然只能让这段关系平淡再平淡……

    我手机里的联系人少得可怜,工作之外的电话、短信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最频繁的两个人一个是王海,另一个就是相识不久的许山平了。许山平的养鱼tips,持续发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真是开了眼了!认识他之后才知道啊,原来养鱼那点儿破事儿也能写成这么多文字……除了养鱼经,他也打电话跟我谈生活,每次时间都不长,不长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我,我接不住他的话,我觉得走入社会的人跟在校学生无论是思维还是生活观点差别都很大,而这种差别跟年龄是无关的。

    他选在周末来看兰香阿姨,带着水果和鱼食来。见我在,他就磨蹭很长时间没话找话来说,说他的学习生活,又问很多我的工作生活。末了,连童颜都看出来他对我有意思了,这立马成为了她枯燥孕期生活中的一个乐子,她也不讨厌许山平了,还故意留人吃饭,让人没事儿儿多来玩,有一搭没一搭地暗示些废话,在饭桌上说我们的成长经历童年趣事给兰香阿姨母子听。许山平目标明晰但彬彬有礼,反正不把话说过分。不愠不火地软进攻,搞得我头痛,我连拒绝说清楚的机会都没有。人家又没表白,你拒绝什么呢?

    终于,在某一个周末的晚上,许山平有了实质行动。那时我们刚吃完饭,兰香阿姨在厨房洗刷碗筷,我、童颜、许山平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我盼着他快点儿走,好跟童颜出去散会儿步。

    他突然说一些北大毕业的本科同学在他的牵线下跟他现在的同学联谊上了,其中有几对互相都有意思,搞不好能成情侣,所以相约下周末一起到京郊搞农家乐。

    我略带嘲讽地说:“哟,看不出来啊,你一个男人还有做红娘的潜质,不好好读书帮人搭什么鹊桥啊?”

    童颜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在学校多闷啊!联谊多好啊!能多认识朋友,以后走入社会人脉也多些嘛。”

    我瞪了童颜一眼,童颜偷笑。

    许山平定定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充满期待地盯着我问:“童娟,我们这个小活动可以带朋友的,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吧?人多热闹嘛。农家乐很有意思的,爬山啊,打牌啊,还能烤全羊……”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童颜抢着说:“好啊!好啊!不介意带我吧,我闷死了,我要去!许山平,带我吧,你带上我,童娟就去了。”

    许山平高兴地点点头,说:“嗯,好啊!人多热闹,一起去!”

    我说:“简直胡闹!爬山呢!烤羊呢!你现在适合干这些事儿吗?哪儿也不去,我们就在家待着,挺好的。”

    童颜伸出白脚丫子给了我一下:“你不去我去!郊游都不让去了,想闷死我一尸两命啊?你去看着我,我没准儿架不住你唠叨还不敢跋山涉水呢,你不去正好,我落个尽情享乐,彻底释放一把,真是想起来就爽!”

    童颜这么一说,我不去也不行了。许山平喜滋滋地起身要走,童颜对着他挤眉弄眼,两个人眉目传信贼得不行。

    许山平一出门,我就没好气地小声对童颜说:“你别这么多事儿行吗?真闲得无聊找本书看,当媒婆这事儿不符合你的高端阔太形象吧?”

    童颜嬉皮笑脸地说:“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儿好事儿,许山平啊,北大生啊,大好有为青年啊……你都多久没谈恋爱了,偌大一件极品,你不要会后悔的。”

    见我不理,她又板起脸半真半假地说:“童娟,我希望你幸福!你跟许山平谈吧,我看他靠谱儿,认识这么久都没正眼瞧过我,不以貌取人!好品质!慧眼相中内涵型的你啊!还犹豫什么啊?”

    我跳起来笑闹着去揪她的头发:“你什么意思呀?不对你动心就是好男人啊?我现在长得很差吗?什么狗屁内涵型啊……”

    一个人长得不丑,有学历,人品不错,怎么看都靠谱儿,正好又对你有意思……如果真像童颜说的那样,恋爱是适合谈立马就能谈的话,这个世界和我就没那么多烦恼了。偏偏我当时还是个有点儿矫情的文艺女青年,整天以爱情的名义去寻找去相遇甚至去拒绝。小年轻嘛,谁管合适不合适啊,我们讲的是感觉,所以说童颜在这一点上想得是比较开的,她好像从小到大就没对谁产生过浓到化不开的情,或者对谁有过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挂念,这般惆怅,我要跟她倾诉那等于是对牛弹琴!她不会明白,她死都不会明白!她要知道我还死心塌地地想着王海,一准儿会恨铁不成钢地骂我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个神经病!

    青春昂动的高才生郊游团定于周五下午出发,周日回来。为这破事儿,我还看尽了陈蔚脸色,好不容易才请到半天假。我有种预感,离我从齐天这里辞职的日子不远了。所谓低谷,有人指感情停滞不前,有人指事业停滞不前,我的低谷郁闷在事业感情这两样通通停滞不前。

    出发的前一天,王海一大早就给我打了电话,想到一去好几天,觉得自己好像要离开他很久一样……其实这都是心理作用,我就是不出去游玩,留在北京市区,反正也不见面……却变态地感觉到两个人在同一片天空下挨得很近很近——所以说情这个东西很多时候就是一种如影随形类风似电的幻觉,没什么逻辑可言。

    我接电话:“喂。”

    王海说:“童娟,好几天没听到你声音了……你这两天很忙吗?”

    我说:“还好。”

    王海说:“那你怎么不给我回短信啊?”

    王海极普通的一句疑问却让我激动起来,万千委屈涌上心头,我说:“你有事儿吗?你是不是每次打电话都要问这一句话啊,问我为什么不回你短信?我为什么老给你回短信呢?你又为什么老给我发短信?咱们俩是朋友对吧,好朋友对吧,好朋友用得着天天发短信,每条必回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半天,王海才说话,依然是平和得不带半点儿情绪地问:“你生气了吗?”

    我的确有点儿生气,这股气来得不明不白,我说:“快倒霉了,内分泌失调,心情烦躁,没事儿我先挂了啊,我这儿上着班呢。”

    王海在电话里哎了一声,他说:“先别挂……我想见见你,行吗?晚上我来接你吧,我今天收工早……发工资了,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本来想说不去的,但是我的嘴巴违背了我的心,它不受控制地哦了一声。

    那天下午,我正好没什么事,五点半左右就可以走了。我一下班就打王海电话,他没有接。在公司苦等实在无聊又危险,我真怕陈蔚万一出来上厕所路过看见我无所事事会找个借口强留我加班,把她不想做的事推给我做。正好有个同事住在三元桥附近,能把我带到王海住的小区附近,反正他收工了总要回家的,吃饭嘛,在哪儿吃不是吃啊。我就跟同事的车到了王海所住的小区附近,有辆私家车真惬意,虽然堵车要花不少时间,但省去了多少挤公车赶地铁局促的烦恼。

    我下车的地方离王海住的小区还有两个路口,我慢悠悠地往前走,八月底的凉风燥热中又有份清新的凉意,吹得人心痒痒。第二个路口右拐有个很大的京客隆超市,两辆超大卡车停在超市门口,一帮工人正在卸货。在北京干体力活儿的人真不容易,他们穿着背心短裤,将一箱箱的食品饮料摞得高高的,再用一根长绳子熟练地绑上打个结,弓下腰张嘴吆喝一声背上竖直的一溜箱子就走,动作干净流畅。在那个夕阳刚刚开始西下的黄昏,在浅橙色暗晕的光线中,我正沉浸于劳动人民忠于生活卖力工作的美感里无法自拔……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彻底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也撕碎了我那颗感动的心。

    我看见了王海!

    他穿着白色的老头衫和条纹短裤!

    他将一箱箱的鲜橙多摞起来,摞得比别人更高,再用一根长绳子熟练地绑上打个结,背上就走……不同的是他没有吆喝,他沉默着,咬着牙搬了一趟又一趟。而我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隔着一条不宽的小马路,在一条短短斑马线的尽头,在来来往往、高高兴兴赶着回家的人流中,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和其他工人一起,一箱又一箱地把卡车上的箱子轮流搬空。如同看一场黑色幽默的哑剧,那幅画面模糊而又清晰,那份等待狼狈而又无助……

    他终于搬完了,卡车开走,工人们相互挥手四散而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把长裤和衬衣揽在怀里,趁绿灯一路小跑儿穿过人行横道,边跑边在裤兜里摸索着什么,我猜他是在摸手机吧,他收工了,他该换身衣服去建外SOHO下面接我去吃饭了,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用不着摸手机了,因为他终于看见了站在红绿灯下泪流满面的我。

    他呆呆地走过来,喊了一声:“童娟……”

    我抹了一把眼泪,冷冷地问:“你不是物流公司的扫描员吗?你不是找了份轻松的工作吗?那你刚才在干什么?做兼职?”

    王海咬着嘴唇,不出声。

    太阳快下山了,王海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像一尊低着头的雕像。我不止一次地用雕像形容过他……他的个子太高了,沉静起来有种令人窒息的肃穆,尽管他骗了我,他现在是一个搬运工……当他站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表现出来的却仍是伟岸和庄重。

    我转身往小区的方向继续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我没有看不起搬运工这份工作,真的,但我接受不了王海穿着那身不伦不类的衣服,满身污迹,站在一群四五十岁的中年壮男里和他们一起排队扛重物,甚至比他们扛得更多更重。他长得那么好看,有多少跟他一样年轻英俊的花样男子,在演电视,在当男模,分分钟都可以挣来无数的钞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同命不同吗?

    王海紧紧地跟在我后面,一句话也不说,他跟着我走进小区,走到我给他租的房子门口,用钥匙打开了屋门。一进门,我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王海使劲儿地推我:“别这样啊……你……我身上脏着呢!”

    我把头抬起来,踮起脚尖儿用手托着他的脸,在昏昏暗暗的光线里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梦呓般地重复问了一遍:“海子,你不是物流公司的扫描员吗?你不是找了份轻松的工作吗?你刚才在干什么?”

    王海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说:“我在搬货,我不搬货……拿什么养活自己?”

    我哭着把脑袋使劲儿摇,摇得眼泪都快飞溅出去了。我说:“咱不干了,咱不干了,我愿意养你……真的……我愿意。”

    王海淡淡地说:“可我不愿意啊。”

    他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对着我,没有躲闪和迟疑,很真诚地又说了一遍:“我真的不愿意!”

    我在思维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踮脚将自己的嘴唇覆上了他的。王海使劲儿地推我,我紧紧地抠住他的下巴,竭尽全力地吻他,我人生中最筋疲力尽的一个吻竟然如此销魂!他的嘴唇很干,也很软,我一点点地侵蚀着,王海很快就放弃了抵抗,他也吻我,我的脑子里闪过无数过往的画面,我能感觉到他凌乱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这一切让一个吻充满了仪式化的蛊惑。

    不知吻了多久,王海还是推开了我,他带着未能平复的喘息说:“别这样……”

    我说:“已经这样了……你必须给我个答案。王海,如果你今天不给我答案的话,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我受不了!我很累!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也不要给我发短信!”

    王海拍拍我的头,捡起地上丢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指指沙发,说:“我身上脏……咱们一会儿说行吗?你先坐一会儿吧……我冲个澡,换身衣服……咱们就出去吃饭。”

    王海洗完澡换好衣服,说:“我请你吃肯德基?我刚发了工资。”

    本来是可以的,但是老天让我看到了王海搬东西的那一幕,于是让这个不算华丽的邀请变得异常残忍。

    我的心狠狠疼了一下,我说:“还是麻辣烫吧!我就爱吃麻辣烫。”

    王海点点头,没再坚持。

    我不知道每个女人是不是都会幼稚到做同一件傻事,那就是当爱上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出于种种原因迟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时候,就会把另一个男人摆上台面来说事儿。

    我就这么干了。

    我知道自己很无耻。

    就算许山平对我有点儿意思,也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可我竟然拿他做幌子。

    在麻辣烫小店脏脏的小饭桌上,我向王海提到了许山平。

    我的开头没什么艺术,我直截了当地说:“最近有个小伙子追我。”

    王海笑了一下,问:“人好吗?”

    我说:“没深交,不知道。”

    王海问:“干什么的?”

    我说:“研究生,北大毕业的……”

    王海没做声。

    我说:“年纪比我小,又黑又壮。”

    王海打断我:“长相不重要,年龄更不重要……人要好,喜欢你对你好就行。而且,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前途无量,如果人好的话,你还犹豫什么?”

    我气得把筷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摔:“王海,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你不是挺男人的吗?为什么一说到我和你的问题就东躲西藏?我就坐在你对面呢,你能藏到哪儿去?我今天一定要跟你把话说清楚。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接受许山平是好事儿,他明天约我郊游呢,我……我跟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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