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秋在湖里遥遥望了两眼站着说话的几个人，不觉心里头松了口气。
既然大伯母在这里了，今日在莲湖所吃的苦头也差不多到尽头了。
纵然是这般想，顾良秋却不敢从水里起来，总得听了上面的人发话了，她才能动，就怕为了贪一时好受而过后被顾落雁秋后算账。
她竖起双耳听着那头断断续续传来的争吵声。
先是顾落雁的辩解，“……大伯母您误会了，我们今日本是相约一同来赏花的；谁知二姐姐和五妹妹非说好不容易天放了晴，要下水去摘莲花。我也是拦不住，可总也不能跟着她们一同下水胡闹了，故而您看到的是我在亭子里坐着，她们却在湖水里。”
徐氏冷哼了一声，“你说得好听，我一个子儿也不信。这深秋时节，饶是再喜欢莲花也断没有自己下水去摘的道理，再不济遣个丫鬟或者婆子不就解决了？她们虽是庶女，地位是没你高，却并不是傻子。”大抵是说得气愤了，徐氏一时气血往上涌，毫不留情地继续说教她，“再者，我亦不是第一次遇到你苛待庶姐妹，利用自己的嫡女身份而让别的姐妹吃苦头你还有理了？若是传出去，也不知外面的人会如何败坏顾家女儿的名声！你的清誉没了不打紧，可别影响了灵姐儿及曼姐儿心姐儿她们，一个个的，不知道都比你要好上多少倍！”
“……”
徐氏一开口便是长篇大论，把顾落雁之前所干过的坏事都给数落了一遍，方才在庶姐妹跟前还嚣张狠毒到极致的顾落雁总是找不到插话的时机，硬生生地被念叨了好一顿，好看的粉脸憋得发白。
徐氏说归说，还寻了个空当让水里的人赶紧上岸。
顾良秋这才往回走，在水里虽一步一步走得艰辛，心里头却是轻松的；见顾花容还在原地抹泪，哭得双眸红肿，她赶忙先过去相扶。
趁着顾落雁与大伯母在争执的空当，关怀道：“二姐姐您感觉如何了？”甫一握上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竟没半点热度，她吃了一惊，“二姐姐您的手怎会这般凉？快，我们快些上岸。”
顾花容哭得都要喘不过来，全身软绵绵的，没半点力气，若非是顾良秋托着她的身子慢慢往岸边移，只怕连脚步都迈不动。
她惨白着脸，双唇发了白，“五妹妹，我、我肚子痛……”
顾良秋赶忙安慰，“二姐姐您再忍忍，待我们上了岸，我便带你先到我那边去喝点姜汤，您到时候只要在塌上卧养一番就没事了。”
话这般说着，她的心里头也十分揪心。
二姐姐肚子痛，定是因为来葵水却还在水里浸泡的缘故，也不知会不会就此落下什么病根。
二人好不容易上了岸，九岁的顾天姿已经守在那里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隐隐还能看到小脸上哭出来的两道泪痕。见二人终于出了水面，一面着急地上前了两步，一面脆生生道：“二姐姐五姐姐，到这里来。”
待三姐妹凑在了一块，顾天姿也顾不上顾良秋浑身湿透了的衣裳，一头便扎进了她的怀里。
她只敢小小声地哭，“五姐姐，我害怕。”
顾良秋拿手在她小小的背上拍了拍，柔声安慰了几句，顾天姿才懂事地擦了擦泪眼，从顾良秋的怀里出来。
一旁的顾花容却因着小腹的剧痛，整张脸惨白如纸。她弯着腰慢慢地蹲到了地上，五官皱得不成样，额头及脸上更是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水滴，也不知是沾上的湖水还是她流的细汗。
顾良秋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有些抖，“二姐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顾花容却是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忽地用力抓住了顾良秋，像是要说点什么，却是翻了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顾良秋吓得懵了，赶忙喊了她几声，却没半点回应。
她的惊慌失措霎时引起了还在争吵的几个人的注意，徐氏反应最快，当机立断便遣了几个丫鬟下来帮忙；自己也不恋战，和长房嫡女顾宛灵急急地从亭子那头赶了下来。
顾落雁在原地顿了顿，并不打算下去看看什么情况；见边上设有一只雕花的镂空坐榻，上头放了一盆青翠茂盛的盆栽，当下想也没想就把盆栽给移到了一旁，自己则是直接坐了上去。
不曾想，那镂空坐榻只是装饰用的，根本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顾落雁施施然一坐，坐榻一下子便被坐了个粉碎；因着坐榻是拿韧草及枝干做成，断了的时候还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顾落雁吓得啊了一声，伸手便抓住了护栏，欲起身逃开。
却不想，被她抓在手中的护栏却是整片裂开，直挺挺地往亭下的水里掉；待顾落雁反应过来，她已经连人带护栏一起坠入了水里，发出了哗的一声，溅起水花无数。
将将走到一半的徐氏及顾宛灵被水声给吸引了，纷纷转过头来，看到的便是一条人影死命在靠近湖水位置的地方挣扎，沉沉浮浮的，还没来得及喊出救命两个字，便先喝进了好几口的湖水。
徐氏当下便喊起了人，“快，快来人，有谁识水性的？快些下水救人去！”
这话一喊完，亭上被这一突发事故吓蒙了的丫鬟才如梦初醒，有一两个识得水性的丫鬟和婆子赶忙跳下了水；剩下的人则是在亭子上头奔来跑去的，急得都要哭出来。
到最后，亭子里的三四个丫鬟也一同跳了下去。
倒不是因为她们都懂水，不过是怕到时候三姑娘追究起当时她落水怎么没下去救她的原因，按三姑娘的脾性，断是听不进任何的解释。与其以后被整得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也跳进水里。
徐氏则是看得眼都直了，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下直接嚷开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跳水里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都会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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