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暗杀的人身边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刀,有人认出了这把刀是莫夫·波特的——这是传闻的消息。另外还有人说深夜两三点钟的时候,有一位晚归的公民碰到波特在小河里洗澡,波特马上就溜掉了——这都是可疑的罪证,尤其是他在小河里洗澡这件事可疑,因为波特向来没有这种习惯。还有人说,为了缉拿这个“凶手”,镇上已经各处都搜遍了(对于考察罪证和判定罪行这些事情,大家是并不迟缓的),可是找不着他。镇上还派了一些骑手从四面八方顺着所有的路上去追寻,执法官“深信”天黑以前一定可以把他捉回来。
全镇的人流水似的都向着那坟场涌过去。汤姆的伤心事也无影无踪了,他跟着人群一起走,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情愿到别的地方去,而是因为有一种可怕的、莫名其妙的魔力吸引着他跟大家走。
“可怜的人呀!”“可怜的青年人呀!”“这总该可以给那些盗墓的人一个教训!”“莫夫·波特如果被抓住的话,他肯定会被绞死的!”这是大家谈话的主题。牧师说:
“这是天意,是上帝的安排。”
汤姆从头顶到脚跟都发抖了,因为他的眼睛瞟见了印江·乔埃那副冷酷的脸。正在这时候,人群开始涌动和拥挤,有人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他自动跑来了!”
“谁呀?谁呀?”二十来个人的声音问道。
“莫夫·波特!”
“喂,他怎么站住了!——当心哪,他往回转了!可别让他溜掉呀!”
爬在汤姆头顶上方树枝上那些人说,他并不打算逃跑——他只是显得有些迟疑和慌张。
“好大的狗胆!”有一个旁观者说,“想要来悄悄地瞧瞧他干的好事,我猜是——想不到会有人在这儿。”
这时候人群往两边让出一条道,执法官拽着波特的胳膊,从当中走过来。这可怜的角色面容很憔悴,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他在被害的人面前站着的时候,好像中了风似的直发抖,他双手蒙着脸,突然哭起来了。
“不是我干的,朋友们,”他哭着说,“我赌咒,实在没干这桩事情。”
“谁怪你来着?”有人大声吼道。
这一枪似乎是打中了要害。波特抬起头来,向周围张望,眼睛里含着可怜的无可奈何的神情。他看见了印江·乔埃,于是大声喊道:
“啊,印江·乔埃,你答应了决不……”
“这是你的刀吗?”执法官把那把刀伸到他面前。
要不是有人赶紧扶着波特,叫他慢慢往地下坐,他简直要晕倒了。随后他说:
“我本就想到了,要不回来拿走……”他哆嗦着,然后摆动他那毫无气力的手,做出一个丧气透顶的姿势说道:“跟他们说吧,乔埃,跟他们说吧——反正再也瞒不住了。”
于是哈克贝利和汤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听着这个铁石心肠的骗子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篇从从容容的谎话。
“你为什么不跑掉呢?你上这儿来干吗?”有人问。
“我不来不行呀——我不来不行呀,”波特悲叹地说,“我本想跑掉,可是我好像除了这儿就什么地方也去不成。”于是他又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了。
印江·乔埃帮忙把被害者的尸体抬起来,放在一辆大车上准备运走;在吓得直打哆嗦的人群中,大家悄悄地传说,伤口又出了一点血!
这两个孩子觉得幸好有这种情形,也许可以使大家的怀疑转移到正确的方向;可是他们失望了,因为不止一个本村的人说:
“伤口流血的时候,离莫夫·波特还不到三英尺远哩。”
从此以后,汤姆那可怕的秘密和良心的苦痛搅扰着他的睡眠,一直经过一个星期之久;有一天吃早饭的时候,席德说:
“汤姆,你夜里翻来滚去,老说梦话,简直弄得我有一半的时间都睡不成觉。”
汤姆脸色发白,眼睛也直往下望。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波莉阿姨严肃地说,“你有什么心事呢,汤姆?”
“没什么。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可是这孩子的手直发抖,结果把咖啡都洒出来了。
“可是你的确是老说那些怪话,”席德说,“昨晚上你说:‘那是血,那是血,一点也不错!’你一连说了好几遍。你还说:
‘别这么折磨我呀——我说出来好了!’说出什么呢?你有什么话要说出来呢?”
汤姆觉得眼花乱迸。这下子可真说不定会要出什么事,可是幸好波莉阿姨脸上的担心的神气消除了,她给汤姆解了围,自己还不知道哩。她说:
“嗨!准是那个吓人的杀人案子。我自己就差不多天天晚上都梦见这桩事情。有时候我还梦见那是我自己干的哩。”
在这些不幸的日子里,每一两天内汤姆总要找个机会,到那装着铁栅的小窗户那儿去,把他所能弄到手的一些小小的慰劳品偷偷地递进去送给那个“凶手”。这个监狱是个小得不成样子的砖砌的地牢,在村子边上一片低洼的地方,并没有派人看守;
事实上这儿是很少关着犯人的。汤姆给“犯人”送来这些东西,大大地使他自己良心上得到了一些安慰。
村里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很想给印江·乔埃涂上柏油、贴上羽毛,拿一根棍子抬着游街示众,惩罚他盗墓的罪行,可是他的性格太可怕了,因此大家找不出一个愿意领头干这桩事的人,结果就只好作罢了。印江·乔埃在验尸的时候两次作证,都很小心地从打架说起,并没有供出打架以前盗墓的事;
所以大家就认为暂时不在法庭上审这个案子,是最聪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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