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谷子-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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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子三个月没有和珍子在大街上走了。珍子很奇怪,打电话找谷子,谷子说:“我忙,忙得一塌糊涂。”

    谷子不见珍子,珍子找到谷子家,谷子却避开了。珍子想,谷子大约对我已经没有了兴趣。也好,珍子对谷子本来也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总觉得谷子这人怪怪的,不好把握。跟他在一起总是谈诗,好累人。既然你不见我,那咱们就拜拜了。

    其实谷子自己在三个月里,也没到大街上走。谷子每天早晨,戴着税务人员的大檐帽,穿着税务制服,脸上捂只大口罩,骑着自行车,匆匆地从僻静的小街巷里穿过,早早地到柴街税务所上班。

    谷子一到办公室,就扎进里面不出来。他仍然不跟金所长和大朱出去,只愿坐办公室,管内勤。

    金所长和大朱一走,谷子就开始读诗报诗刊,写诗。如今写好的诗稿,他也不请珍子打印了,自己反复修改后,再抄正。有时谷子也投稿,省报的副刊竟然用了一首。

    谷子独自高兴了一回。王金看到报纸,打电话给谷子,一来表示祝贺,二来邀谷子去他那里喝酒。

    谷子说:“很对不起老伙计,我忙得脱不开身,待闲些时再来吧!发首把诗有什么值得祝贺的,小玩意。”

    王金说:“嗬,谷子变得谦虚了啊!进步了,谷子忙起工作来了,那我们的四个现代化有望早日实现了!不错不错。”

    这边,谷子把电话却挂了。

    王金愣了愣,只好放下话筒。这家伙,又犯病了。

    王金后来又打了几次电话,谷子都推辞有事,避而不赴朋友之约。王金就有点生气了,算了算了,也不过就发了三首诗吧,小人之志,无非诗友一场,散就散了吧!

    谷子好像真的是改弦易辙了,独来独往,沉默时间多于说话时间。上班下班,三个月里没旷过工。

    金所长到税务局开会,碰到何老头。何老头问:“那个谷子怎么样了?”金所长说:“这小子现在乖多了,上班不迟到早退,天天穿着税务制服,再也没和别人吵架捅乱子了。”

    何老头说:“那好,青年人嘛,以批评教育为主,有缺点毛病改了就好。他上次来我家,我好好地把他批评了一顿。看来对年轻人还是要多批评教育。他还写诗吗?”

    金所长说:“好像还在写,不过基本上不影响工作。”

    “让他写写也可以,让他多写点税务部门的好人好事!”何老头亲热地拍拍金所长的肩膀说。

    谷子在悄悄地做着准备。他让跟他在一起生活的妈妈到河南,住到随军河南某部队的姐姐家,姐夫是现役军人,姐姐的孩子小,正需要老人。

    谷子说:“妈,你安心地去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你担什么心呢?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我每月都给你写信,等姐姐的孩子大了,我再去接你回来。”

    老人临走时,把一张存有五千元钱的存折交给谷子,说:“这存折你拿着,有什么急用时,就取出来。你要好好工作,再莫去诗呀诗的,成天像个疯子一样。诗不能当饭吃的。”

    谷子点头答应,送老人上了火车。

    谷子把全部积蓄清了清,把存折上的款子取出来,共有八千元钱。

    谷子把家里的东西归拢了一下。把家门口焊了个铁框子门。他还把换洗的衣服清出来,装在一只小提箱里。

    谷子摘了大檐帽,站在大镜子前面照了照,抬起手摸了摸头发,头发终于长起来了。谷子找了把梳子,把头发梳成披肩式,虽说短了些,但还有些风度。

    三个月了,谷子为这头发戴了三个月帽子,三个月不会朋友也不上街。

    谷子趴在家里的桌子上给金所长写信:

    “金所长,恕我不当面辞行。两年来谢谢你对我的关照与宽容,但柴街税务所确实不是我待的地方。我这人天生属于诗的,所以我最终还是要献身于诗。而柴街,而税务,是俗界,与诗相去太远。我将远行,我去寻诗的境界,诗的国度。你们可能不理解我。好儿女志在四方,大诗人浪迹天涯,这是写作的需要,高层次的人被理解的不多。不要问我去哪里?哪里有诗我就去哪里!我也不能肯定我去哪里!”

    “请转告老局长何忠汉,他痛骂过我,他剪掉了我的头发,我都原谅了他。但他侮辱过我的诗,这是不能原谅的。他说他要开除我,不需要他开口,我来除自己的名。”

    “问候大朱,他对我的友好我将不忘,我心中有首美好的诗将献给他!再见!”

    写完了给金所长的信,谷子给珍子打电话,珍子不在,接电话的人说她请假出去了。

    谷子又给王金打电话,电话通了,接电话的人说王金到省城开会去了。王金的会真多。谷子叹了口气,朋友也见不上了。

    谷子回家,又趴在桌上给王金和珍子各写了一封信。

    当晚,谷子锁了家门,提了小提箱,走到大街上。

    谷子上身穿件羽绒服,脚穿一双高帮旅游鞋,裤子是牛仔裤,颈上仍然围着长白绸围巾,没必要捂口罩了,谷子的头发又披散下来,大玻璃眼镜架在鼻梁上颇有气派。

    谷子走在大街上,夜幕笼罩了城市,霓虹灯闪起各种图案,内地的城市也学得洋气开放了。

    街上人不多,春节即将来临,人们准备过春节,好忙。

    谷子提着提箱朝火车站走去。

    路边有一邮筒,谷子把贴了邮票的三封信扔进邮筒里。

    谷子登上了南去的火车,他倚着车窗,朝灯光灿烂的西城扬了扬手。

    谷子在心里喊:再见了西城!

    有几行诗句在他心里涌起,他默默地吟诵着:

    凭什么样的精神,什么样的勇气,

    什么样的愿望和热情,

    我们过着我们的生活:完全错了!

    于是我们来改变我们的人生。

    谷子大声说:“真他妈不错。”

    谷子身边的旅客吃惊地看着谷子。谷子说:“对不起!”

    金所长从局里开会回到税务所的第二天,谷子没有上班,金所长还嘟噜了一句:“这家伙怎么又犯病了。”

    待到下午收到谷子寄给他的信时,他就着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这样搞呢?还像话不像话!”

    金所长立即向税务局何老头打电话报告。

    半年后,团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金受了处分,因为他经常留一个叫珍子的女孩在房间里过夜,并且和县城的老婆闹离婚。婚没离成,王金被撤了副部长职务。

    珍子还经常给王金打电话,谈诗。

    珍子在电话里告诉王金:“听说谷子在海南搞街道诗展呢。”

    王金说:“真的么?”王金简直就把谷子忘了。

    省作家协会的老光到西城出差,顺便打听一个叫谷子的年轻人,别人就告诉他,谷子中了诗魔,不知去向,单位已经将他除了名。

    老光沉吟半天,心想:“我没有害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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