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老大-苟安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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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官非被地方检察院羁押一事在银都局引起了很大反响,各种流言四散开来。有的说多经处全军覆灭了,大小处长都被一锅端了;有的说蜀官非被抓的时候还浑然不知,还在人家肚子上撒欢,抓他的便衣把他拉下来,他还以为人家是马仔,一边使劲还一边叫:慢点,慢点,我还没完呢!

    有的流言则指向了叶梦琦,说叶梦琦也被“双规”了。还有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蜀官非被羁押后,人家并没通知铁路,而是派人直接来抄家,当场搜出现金1000多万元。检察院的人要把叶梦琦带走,她却泼得很,赖着不走。人家地方检察院可不像铁路,“咔嚓”一声就给她上了手铐。叶梦琦打电话向陈六湖求救,陈六湖派铁路公安来截,可铁路公安对叶梦琦有意见,慢慢吞吞往车站赶,等到他们赶到时,地方检察院的车早就没影了。

    有的人则把矛头直指陈六湖,说蜀官非被抓,他自己还朦朦胧胧的,人家地方公安提审他,他还一脸怒气,以为抓错了,大声喝问:“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人家说:“你不就是蜀官非吗?陈六湖都被我们抓了,还不敢抓你?”蜀官非一听说陈六湖也被抓了,一下就蔫了。人家又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回答:“反贪局。”人家又问:“反贪局是干什么的?”他直打哆嗦,说是“拆房子的”。他家的房子太多了。人家又诈他:“你们陈老板有好多事都说了,你还是早点坦白交代吧,不要等陈六湖都交代了,你再交代,那就晚了。”听说陈六湖都交代了,蜀官非吓慌了,干脆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他和陈六湖的那些事一下都倒出来了。反贪局高兴坏了,继续抓大鱼,不是处长的不要。现在,银都局乱套了,干事找不到科长,科长找不到处长,处长找不到局长,吴郑之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柳斌、张健也硬生生地躲起来了。

    以上都是民间演义、口头传说,不足为凭,但这也反映了当前职工的一种思想情绪,那就是对腐败的憎恨。

    当然,有些能打听到实情的人是不会听这些道听途说的。他们能从可靠的渠道了解到蜀官非案情的进展,尤其是当听说局领导已把蜀官非年初送的红包都送回到了局纪委,有的人心里就更没有底了。今年春节,蜀官非给九名在职的局领导都拜了年,给陈六湖、吴郑之、张健等人都打了8000元的红包,给工会主席刘朴实的红包小了一点,打了5000元,也给李进拜了年,却忘了给他打红包,李进当然不知道这回事。

    常委会结束后,陈六湖想到了红包的问题,第一个带头把红包送到了纪委;接着,柳斌、刘朴实、张健、王平等人也主动将那红包送了回来;吴郑之和桑有财在外地出差,听说后也委托家人把红包送到了局纪委。“红包”事件给过去和蜀官非有密切交往的人提了个醒:蜀官非这个人靠不住了,谁过去和他交往过密,但凡有不检点的地方,赶紧去向纪委坦白交代吧,局领导都这样做了。可跟蜀官非一起合作赚过钱,后来又大亏了的事也能交代吗?交代了也会没事吗?反腐倡廉恐怕没有这样简单吧?

    苟安,就是这些人中间的一个。他是银都车辆段段长,已经五十开外了,个子不高,平时也不太多说话,脸上还有几点不大不小的麻子,有时候,人家背地里就叫他“苟麻子”。他从检车员干起,在车辆段当过工长、车间主任、财务计划室主任、副段长,三十多年没有离开过车辆段。他和蜀官非不同,待人处事低调,不喜欢张扬,当段长十多年,从来没有在银都局各种会议上发过言,也没有在媒体上露过脸。有的人做了一点成绩,就喜欢上报纸吹,可苟安从不搞这一套,路内外新闻单位来采访,他躲着不见,最多让办公室主任出来挡一挡。局车辆处曾经想在他这里开一个现场会,推广他外委修车工作的经验,他跑到车辆处磨磨叽叽搞了几天,硬是没让这个现场会开成。有人开玩笑说,给你送上门的广告都不做啊?对此,苟安一笑:“那是假的。”

    有人打趣道:苟段长之所以会这样,就是这个名字没取好,苟安苟安,苟且偷安嘛!可苟安还真不是一个苟且偷安的人,他和三位党委书记共过事,结果这三位党委书记先后被调离,只有他一个人稳坐在段长的位置上。他有三个副段长,一个是他当大班长时的小班长,一个是他当车间主任时的车间副主任,还有一个就是他的徒弟。总工程师是他当副段长时的技术室主任。现在,车辆段关键岗位的一些业务骨干——段办主任、计划室主任、财务主任也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有人说,苟安咳一声,车辆段就要病一场。

    苟安和上面的关系也搞得很好,他可以左右逢源,人家弄不到的批文他能弄得到,人家讨不到的政策他也讨得到,人家揽不到的业务有人给他送上门。银都车辆段是一个客货两用段,既检修客车,又检修货车,客车部分配属给银都客运段运营,列车上的检车乘务员由他们派出,货车部分则是检修到达或通过银都局的所辖线路的所有重车和空车。该段还有一个重要的进财之道就是帮助周边一些大型企业检修自备车。近年来,由于铁路运输瓶颈没有完全缓解,货车严重不足,一些有能力的大货主就自行添置了不少自备车。自备车要在铁路上运行,车辆的安全问题就由车辆段把关,运行一个周期,车辆段就要检测一次。符合技术标准规定指标的,就准予运营;不符合技术安全标准的,就扣车修理。

    按技术检修标准,扣车检修又分为四级,即辅修、小修、中修和大修。辅修即一般检修,辅修可以状态修,不卸货物不下线都可以。辅修小修,不必动大手术,换换配件就解决问题了;但中修和大修,则必经停运扣车,有时一扣就是十天半月,如遇缺乏配件等,扣个两三个月也不是没可能的。修车的成本不用说,光是这修车的时间,有的企业就赔不起。为了提高自备车的利用率,有的人就千方百计和苟安拉关系,因为他一句话,有的车要修一个月,半个月就可修好,否则,就只能颠一个“过”。苟安就是一个财神爷,“财神爷”发了话,票子就会哗哗往你屋里流,否则,你到手的票子也装不进“兜”!“财神爷”把门堵死了,一个耗子也进不来,你还想要票子?

    20世纪90年代初,东南沿海地区出现了第一轮开发潮,全国各地劳动大军涌入沿海,粮食问题变得异常紧缺。素有中国粮仓之称的J省生产的大米,当然可以缓解沿海地区的缺粮之急,可运输却变成了一大难题。公路运输有限,铁路能力吃紧,特别是车辆问题紧张。运输部门挖潜,试图增加一些通过量,但苦于没有车辆,有的人把敞车、平板车也利用上了,结果,一场大雨把粮食淋个透湿,导致粮食在运输途中发霉变质,造成巨大损失;有的人把客车、行李车利用上,造成客车弹簧压死不能开车。棚车不足,想运大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蜀官非当时在多经处里管商贸,不知从什么渠道了解到苟安正在为一家大型企业检修自备车,晚上八点多钟,他亲自来到苟安的家里,两人一起商量合作搞商贸。

    开始,蜀官非要苟安投点资,合股经营,赚取了利润对半分成,苟安说什么也不同意,说自己没有钱,实际上他是怕蜀官非的钱打了水漂。蜀官非也就没有再坚持,又提出由苟安提供一些车辆,多经处负责采购大米运到南方去销售,获利后按四六分成,不出钱,只供车,苟安这回同意了。第二天,他就通知检修车间把已经修好能够上路运行的五十多辆自备车编成一个整专列,交给蜀官非。一个月的粮食运输跑下来,苟安竟收入了200多万元,简直是从天上掉馅饼,比修车还来得快。苟安这才相信,陈六湖看人没走眼,蜀官非确实是一个商界奇才。从这时起,他对蜀官非便言听计从,甚至感觉合作太晚了。但是,苟安赚了钱后还是留了一手,他不对外人说,包括他的党委书记和副手们,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

    小平南巡以后,南方房地产市场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南方各省水泥紧缺,J省又是一个生产水泥的大省,遍布各地的小水泥厂不说,就是几家大型水泥厂开足马力生产的水泥,也足够沿海几个弹丸之地的开发区用上一阵子。可是车皮紧张、运能不足,蜀官非找到苟安,两人又如法炮制,不费吹灰之力又赚了一大笔。从此,两人成了莫逆之交,只要蜀官非有需求,苟安就想尽办法来满足他,当然,蜀官非也从来没有亏待过苟安。

    1997年,蜀官非涉足房地产。开始在银都局管内经营了两个项目,初试牛刀,效果不错,两个项目都盈利。后来,他又在沿海某地级市看中了一块地,认为这块地的升值潜力大,便又找苟安来商量。苟安心动了,当晚乘火车和蜀官非一起到了该市,亲自察看了这块地,又从该市规划部门找熟人,查阅了该市的十年发展规划图,证实这块地今后就是该市的市中心建址。两人便商定要把这块地买下来,可这一亩地的转让费高达80多万元,40亩地一下要3000多万元,两家联手也没这么多钱,可如果向局里汇报,又恐局里插手,到手的鸭子飞走了。蜀官非给苟安出了个主意,把车辆段金轮大厦给抵押了,只要再贷1000万就够了,获利后分成,根据投资大小计算,车辆段拿六、多经处只要四。苟安当时算了算,同意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苟安和蜀官非把地买到手后不久,国家政策风云突变,各地开始大肆清理整顿开发区和房地产市场,银行也是紧缩银根,清查违章拆借资金。地价大幅下跌了。原来3000万买的地,现在1500万也卖不出去了,银行的贷款还不了,车辆段日常经营又入不敷出,职工的奖金劳务费发不出,所有的账本都出红字了。就在这个时候,蜀官非又栽了,苟安能不着急吗?

    苟安心里也清楚,蜀官非被地方检察院抓了,一定是和地方的案子有牵连,可人家检察院就不会来个猛挖深追吗?如果是铁路局检察机关来侦办,他可能还能赖一赖,也说不定有人会出来保一保他,地方检察院对你蜀官非能客气?他管你多经处长是个什么大角色,如果蜀官非交代了,自己不就被动了?如果自己去坦白,这又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吗?光是外委修车这一块,自己就把90%的收入截流了,除了一个经理,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人家要是说自己贪污,这可怎么办?不被枪毙也会被判个无期啊!就算是私设“小金库”,可这个数目也会被判个十年八年啊!

    可不交代又怎么办?现在,常委们都把蜀官非送的红包给交了,这明显是对他不放心了,他蜀官非还能扛得住吗?他是个硬汉子吗?如果他真的一个人把事情扛住了,那我苟安给他烧高香,就是他到了大牢里,我也会去看他,够哥们、讲义气!蜀官非在商海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按理说也应该有点“底”啊,不会那么轻易就把所有事情都吐出来吧?只要他硬气几天,银都局一插手把他要回来,他也许就化险为夷了。想到这里,苟安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咱就再苟且偷安一回吧!

    可是,苟安又想错了,蜀官非还真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种硬汉。既然为富可以不仁,那蜀官非也就无所谓义不义了。经不住检察机关的一激一诈,他就把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抖出了一大半,苟安的房地产项目当然也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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