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秒间,我迅速观察了店里的两个人,却又开始犹豫,自己到底应该坐在哪。
这时,吧台里一个女人站起了身。
她穿了黑色连衣裙,皮肤白皙,头发自然地垂在背后。这应该是女老板吧。
她的年龄很难判断,三十五岁不低,四十五岁不高。她的黑眼珠又大又亮,鼻梁高而直,嘴角微微下垂,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她开口道:“欢迎光临。大衣挂在后面墙上就可以了。”
第一次来这里,却遇到这种像是接待熟客一样的口气,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好的。您就是玛丽安?”
“对。外面招牌上没有写吧。”
“写着呢。果真是您的名字呀……”
“店名过于简单,实在抱歉。”
“没有没有,简单还好记呢。”
我来到离眼镜男隔三个位子的高脚凳旁,放下手提包,把大衣挂在背后的墙上。
坐上高脚凳,我把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玛丽安见状,对我说:“吧台下面有挂钩的。”
我笑了笑,说:“等客人多到要坐这,我再挂起来不迟吧。”
玛丽安耸了耸肩,不再接话。她虽谈不上是美女,却有着一种奇妙的存在感。
我点了波旁威士忌加水,然后接过玛丽安递来的一条热毛巾,擦着湿透的头发和脸。
玛丽安把一杯调好的酒摆在我面前。
我喝了一口。威士忌加水,只要不太过分,味道多少也不会差太多,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味道。
我正要放下杯子,却看到吧台上有一条黑红色的口子,像是被什么刃物刺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了?”
玛丽安嘴里衔了一支细长的薄荷烟,自顾自点上了火,说:“那个呀,有一次,一男的喝多了,跟一女的吵起来了,女的拿凿子把男人的手钉在了吧台上。那样的事可不常见,我就没修,留作纪念吧。”
我慌慌张张摸了摸那道痕迹:“这些黑红色的,是血吧?”
“对,不过,不会沾衣服上的,已经干了。”
我对她说的故事半信半疑,不过也没再多问。
玛丽安看了看我的头发,说:“雨下起来了呀……”
“是啊,这样的季节,还真少见呢!台风、闪电和雷阵雨,一股脑全都来了。”
“这样的夜晚,会发生什么事情吧。”她说着,咧嘴笑了笑。
我假装没听见,继续喝我的酒。
确实,会发生什么吧……
坐在一旁的眼镜男轻轻敲了敲吧台,说:“玛丽安,再来一杯!”
“您已经喝不少了,寺徹先生。天气似乎也越来越不好了呢……”
“天气不好才不能出去么!还有,您能不能别再叫我‘徹先生’了呀?昕起来像‘痔疮先生’似的,怪恶心的。我也有‘久保寺徼’这么好听的名字好不好?”
我强忍住笑。
他叫久保寺徹呀……加了先生的后缀,应该是做与此相符的工作的。但是怎么看他也不像医生或者作家呀。他大概也就是哪个中学的老师,最多是个大学副教授。
玛丽安从身后的酒架上取了白兰地,给久保寺续了杯。
久保寺看着她倒酒,说:“被刺穿手掌的男人,以后玩石头剪子布就很难赢了。因为他握不了拳,出不了石头啦!”
我不知道该不该笑,只是点点头。坐在拐角那个烫了卷发的女人则为了忍住笑,赶紧喝了一口啤酒。
门口的铃铛清脆一响,有人进来了。
我回头望去,一个穿着防风外衣的男子站在门口,肤色略黑,长相一看就是个外国人。
“可以进来吗?”
虽然发音带着些异国味,但听得出他是有好好学过日语的。他看起来有二十五岁上下,大概是从中东地区来日本打工的吧。
“请进。”玛丽安灭了手里的香烟,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池袋这边住着不少外国人,所以这并不足为奇。
外国人从我和眼镜男身后经过,径直走到卷发女的旁边坐下。他留海的卷发湿了,弯曲地贴在脑门上。拿到热毛巾,他开始擦拭湿润的头发和面颊。
“热毛巾,真是太好了。这是只有日本才有的东西吧。”他说着,又谄媚地笑了笑。
玛丽安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回应,然后问他要喝点什么。
外国人点了啤酒。
啤酒端了上来,他又要了一只杯子,请玛丽安同饮。
倒好酒,他举起杯环视四周的客人,大声道:“干杯!”
“干杯!”久保寺立刻附和道。既然这样,我也只好拿起杯子,小声附和了一句:“干杯……”
卷发女并没有张嘴,只是举起杯子意思了一下。
天空打了一个闪。
闪电的光一瞬从门缝里透进屋子,照得玛丽安的脸苍白无比。
随后,外面就像礼花爆炸一样响起了惊雷,响声仿佛震动了天地。
卷发女用手捂住脸,看来是很害怕。
正在这时,店门似乎被一阵强风所迫,“啪!”的一声打开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
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在被什么人所追赶,进屋后便赶忙用身体撞上门,慌慌张张地插上插销。
然后,他就那样一直倚着门站着,大口喘着粗气。他全身已经湿透了,脸上颧骨高高地突出,脸色蜡白。
“拿毛巾来!”他朝着玛丽安大叫。
玛丽安从吧台下拿出一条毛巾,默默递给那个男人。
他走到近前,一把拽过毛巾,大把擦起脸和头发来。看样子,他有三十五岁左右。
玛丽安说:“别把门插上啊,客人进不来了!”
那男人把毛巾扔回给玛丽安,大声道:“关店关店!我在的这段时间。谁也别想从那扇门进出!有意见吗?”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