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藏着黑金子-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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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四儿胆儿小,从小到大没惹过祸,何老爷让他到老巩家放火,他觉得是很容易办到的事儿。巩家的后院很宽敞,除了柴火就是果树,一般家丁也不到后院去。巩家的宅院院墙很高,院墙的上边还种着沙棘树。这沙棘树的树刺儿比铁钉还硬,鸟儿都不敢往上落。黄四儿就让屯子里的一个木匠给他做了个三节梯子,这三节梯子能折叠,携带也方便,他想蹬着梯子翻过院墙。黄四儿做事很仔细,他不想在前半夜去放火,他想在后半夜去放。吃完晚饭,黄四儿就开始准备,他腰里别了两把剪子,往鞋上缠上了棉花,兜里揣了五六根带松油的松树条子,又揣了三盒洋火。半夜时分,黄四儿就到了巩家大院的后墙外,观察了一个时辰,才悄悄地走到墙根底下,爬到墙上时,又把墙上的沙棘树铰断了两棵,然后就从墙上跳了下去。他四周看看,见没什么动静,就走近柴火垛,从兜里掏出松树条子,用洋火点着了三根,扔到了柳条垛上,然后他又悄悄地走到墙根,攀登着墙翻了过去。他没有马上从墙上跳下去,想看看火着了没有。巩家的柳条垛很干燥,一会儿火就着了起来。这时黄四儿就离开了,他穿过一片苞米地,在苞米地里歇着,听见巩家院里的家丁在喊:不好了,着火了!他这才慢慢地往回走。天快亮的时候,黄四儿就回到了何家大院。何老爷这一晚上一宿没睡,他屋子里的灯还点着。黄四儿推开他的房门,像一摊泥似的坐在了地上,说,老爷,老巩家人正在救火呢。

    何甲田问,火大不大?

    黄四儿说,火不小。离巩家大院半里地还能看到院子里的火光。

    何甲田就说,赶快让咱们的家丁去巩家帮着救火。

    何甲田说这话时让黄四儿愣了。他不知道老爷玩的是什么把戏。

    ……

    又三四天过去了,乔玉莲又去了县城。她一进大梅缎子庄,见樊大梅正在抽烟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樊大梅是不抽烟袋的,现在却大口大口地吸着。樊大梅见娘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不温不火的,她叼着烟袋含含糊糊地说,娘来了。

    乔玉莲问,闺女,咋的了?

    樊大梅说,每次汉良去京城往返最多也就是半个月。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还没有音信。是不是汉良在半道儿上出了事了?

    乔玉莲说,现在挺乱。袁大头刚下台,到处都有革命党在杀人放火,听说连山上的胡子都怕革命党。这几个月胡子也不下山了。如果汉良让革命党抓去,那缎子怕是要被没收了,整不好他也会让人押起来。明天我让人沿途往京城赶,打听汉良的下落。闺女,别怕。你弟弟秀儿是军队里的人,有啥大事儿他也能帮着解脱。

    樊大梅放下烟袋,娘,那您就快点打发人找汉良吧。

    乔玉莲也没进后院,转身就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把铺子安排好,回家住几天吧。樊大梅说,过几天我就回去。

    乔玉莲出了缎子庄。她心里并不着急,她在街上慢慢地走着,走过陈家烧锅的零售铺子,她停下了。卖酒的掌柜认识乔玉莲,就点头打招呼,大太太您吉祥。

    乔玉莲问,有没有囤了五年以上的酒?要是有,就给我们送去两桶。

    卖酒的掌柜说,有,一会儿我就打发人给您送去。十年以上的大米烧酒,给您个低价,按新出锅的酒钱收您老的大洋。

    乔玉莲说,明天送去吧。

    乔玉莲离开烧锅零售铺子,又往前走。她要给樊老爷买几斤蘸糖麻花。平县蘸糖麻花的铺子叫三嫂麻花,没在县城繁华的地方,只在一个小胡同,但每天去买麻花的人不少。乔玉莲往三嫂麻花铺子走,路过了吴天域的周易学馆,这时她看见何甲田坐在屋子里,听吴天域白话。乔玉莲低头过去,没让何甲田看见。走过周易学馆,乔玉莲在想,这何甲田到周易学馆干什么?这些日子何家也没发生什么事儿,这何甲田让吴天域给破解什么呢?是算寿禄,还是算儿女的平安?

    何甲田在乔玉莲的眼里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这个家伙从来不吃亏。在何家他虽然也是个甩手掌柜,但他小事不留心,大事儿不放过。是不是他小儿子把发现黑金子的事儿告诉了他,他也在打老巩家的主意?乔玉莲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就在三嫂麻花铺子买了几斤麻花,急匆匆地上了马车,回去了。

    ……

    何甲田又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放在吴天域的面前,说,火已经放了。原本是猜测不会烧到房宅,却也把马厩烧毁了一间,还烧死了一匹马。吴先生,事儿办得很利落,现在我该请教该怎样和老巩家换房宅地了。

    吴天域把大洋揣到兜里,又笑着说,还得烧一把。

    何甲田有些愠怒,吴先生咋烧个没完了呢。巩家已经被烧了一把火,他们一定会多加防范。这第二把火要烧起来,可就难了。

    吴天域想了想,如果放火难,还有一辙。我知道巩家有两口井,一口井是人用的,另一口井是牲口用的。往牲口用的井里下毒,让巩家死几头牲口。

    何甲田问,吴大师,您真是天下少有的大师,也是顶损的大师。是不是把我亲家整死了,事儿就更好办了?

    吴天域笑了,何老爷真会开玩笑。您亲家损失了两垛柴火,再损失几头牲口,其实不是损失,而是赚了。如果他和您换了宅地,他自然就把他损失的这些钱找回来了,而且还能赚个大头。这也应了民间的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说了,赶快去办吧。

    何甲田站起来,我这人心软,干这种事儿真有点下不去手。既然大师说了我亲家将来还有赚头,那我就只好去办了。

    吴天域说,按照我的指点,您办就是了。我吴天域这些年为人破解的都是大事。当年袁大头登基,我就算出了他坐殿不会超过一年。也果然,八十三天就下台了。何甲田说,我跟袁大头比,也许比他的命好。吴天域说,超不过一年,您就是关东的第一土皇帝。

    ……

    樊大梅把缎子庄的门关了,回到了娘家。巩汉良还没有回来,她回娘家打听,娘家派出去的人是不是找到了弟弟樊秀,沿途打听巩汉良的人是不是已经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樊大梅到了娘家,心情很是悲怆,见到了娘就哭。而乔玉莲却一点也没显出悲伤来,说道,别担心,汉良死不了。就算是关进了大狱,咱也能想法把他给整出来。

    樊玉玺也说,这里通奉天的道大都是丘陵,山也不多,闹胡子的不在官道两旁。现在没有向朝廷进贡的,胡子也就不能劫皇杠。我估摸着汉良准是遇到了革命党,革命党应该是讲理的,咱们不是朝廷的遗老,一介商人,他们也不会把汉良怎么样。

    樊大梅在娘家待了两天,沿着官道打听巩汉良的人也回来了。樊玉玺雇的这个人是县巡警队的侦探长,叫赵乾海,在县里破疑难大案很有名气。赵乾海很势力,有权有势的人让他帮着侦破,他宁可不要钱,而平头百姓找他侦破,他至少收一千块大洋。赵乾海回到樊家大院,就跟樊玉玺禀报,巩汉良在兴城,被绑架了。原是他们押着绸子从京城往回赶,三天以后到了兴城,巩汉良便和几个押车的保镖在兴城周万虎大车店歇息。周万虎大车店有戏班子,莲花落子名角儿小芍药在那儿撑着戏班子。小芍药不光唱戏,还跟有钱有势的人睡觉,她和别人睡觉的价码很高,一晚上最少得五百块大洋。那天巩汉良有点管不住自己,就和小芍药睡了。睡到半夜的时候,兴城的满洲国县长刘德生也去了。他见巩汉良和小芍药睡,就把巩汉良给绑了,然后扔到了兴城大狱。如果巩汉良想出去,得拿两千块大洋去赎……

    樊玉玺说道,这就好办了。只要人没死,汉良就能回来。

    樊大梅说,如果能找到秀儿,派兵去搭救汉良,他就有救了。

    晚上的时候,樊家派出去找樊秀的人也回来了。领头的进屋只说了一句,明儿个二少爷就回来。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樊秀就坐着护国军的洋轿车回到了樊家大院。樊秀已经七八年没回家了,已经变了样,满脸的胡子,一身的肥肉。他进院就开骂,我操他妈的,谁敢欺负我们老樊家人!

    樊玉玺和乔玉莲见到儿子,不知是兴奋还是惊喜,都掉了眼泪。樊秀就吼着,都穷嚎啥玩意儿,我就见不得掉泪的人。有事快说事儿,护国军忙着呢!革命党又要建立新政,没有护国军,革命党这帮王八蛋就该反天了。我樊秀在护国军里是挑大梁的,我回来这一趟对国家损失该有多大!

    乔玉莲说,你姐夫到京城拉缎子,半道儿上让人给劫了,是兴城县的县长刘德生。樊秀说,行了,我知道了。三两天我姐夫就回来,让他把这赵县长的脑袋拎回来。乔玉莲说,秀儿,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去。

    樊秀说,吃什么饭,吃饭是要耽误事儿的。说完扭头就走了。

    樊玉玺和乔玉莲紧随其后追着他,让他歇会儿,樊秀钻进汽车,又把门推开,恶着脸说,往后你们别老给我添乱,我樊秀是国家的人,有国家大业。说完把门甩严,汽车就开了。汽车直奔兴城。路过锦县的时候,樊秀停下车,找到那里的护国军团长。护国军团长知道樊秀是师长,就急忙迎接。樊秀说,你带着一个营人马去兴城,把县长刘德生给我砍了,他通革命党。

    护国军团长急忙派出一个营的兵马,在樊秀汽车的后面小跑着,三个多小时以后到了兴城。兴城也有护国军,却只有一个连。见一个营的护国军来兴城,他们也都紧随其后,到了县衙门。

    樊秀在县衙门门口停下来,对营长说,去衙门里把刘德生给我叫出来。

    一会儿,刘德生出来了,见到了樊秀,便知道了他是护国军一个很大的长官,就吓得鞠了一个躬,说道,欢迎长官大驾光临。

    樊秀说,今儿个到你这儿来,就是想把你的脑袋割下来,你耽误了我们护国军的大事。我们护国军里有个长官,是专门打扮成老百姓打探革命党的,这个人叫巩汉良。你可知道?

    刘德生脸都变了颜色,不知道,小的真是不知道。

    樊秀说,我告诉你,我是国民护国军的师长,我叫樊秀。

    刘德生急忙跪下磕头,樊师长,饶我一命,您让我干什么都行。如果您让我活命,我们向护国军捐款两万块大洋。

    樊秀告诉护国军两个持刀的汉子,别耽误事儿了,把他砍了,咱们赶快回去。两个汉子一人一刀,就把刘德生给砍了。

    县衙的人吓得急忙把巩汉良放了出来。周万虎大车店还在唱戏,巩汉良去找自己缎子庄的大车,车上的缎子已经被人抢光了。

    樊秀看着大车店乌七八糟的样子,又见巩汉良坐在大车上掉泪,就让掌柜的出来。掌柜周万虎也是兴城的一霸,但他还是畏惧护国军。樊秀对周万虎说,我们护国军的缎子在你们的院子里放着,丢了,你得拿出两千块大洋补偿,要是拿不出来,你这大车店一会儿我们就给烧了。

    周万虎急忙让账房先生去拿大洋。账房先生拿出了三千块大洋,樊秀让巩汉良把这三千块大洋拿好,然后他就进了戏园子。刚好是小芍药在唱戏。樊秀在戏园子里放了一枪,看戏的人都吓跑了。小芍药不怕当官的人,就娇滴滴地走到樊秀跟前,说,长官,谁惹您生气了?樊秀说,你这婊子惹我生气了。你在这台上演戏,台下却很淫乱,有碍国民风化。我是护国军的师长樊秀,今儿个我要为民除害。

    没容小芍药说话,一个护国军已经一刀把她砍死了。

    在兴城官道的十字路口,樊秀要回热河,就对大车上的巩汉良说,巩汉良,你这王八犊子干的什么好事,背着我姐跟这戏子胡闹,你给我们樊家丢了人,也耽误了我们护国军的大事。本来我应该让我的手下打你个半死,看我姐的面子,我今儿个就不动手了。你等着,我过些天回平县再跟你算账,你他妈再要惹我生气,我照样把你砍了!

    巩汉良说,内弟,你救了我,大恩大德,我和你姐一辈子都不会忘。

    樊秀领着人马走了。巩汉良坐在马车上,心里在算,这一车缎子也就两千块大洋,秀儿给了我三千,我还赚了。但大车离平县越来越近,他也就越来越不安,心里在想,我的丑事家人都知道了,我该如何见大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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