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的墙角-第一章 浪荡公子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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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典的气息早过了,伊拉克的火药味依然浓重。

    白若歆在的镇是兵团上一个小镇。说起兵团,还要追溯到解放后。王震将军派去边疆守边,放下枪支,拿起锄头,就有了美丽的石河子。建设兵团的地区名称依旧是那时的部队名称,有师有团有连。连队就相当于村,可连队的人还是习惯称村长为连长,书记为指导员。改不了口了。

    镇上有一个小学,一个初中和一个高中。这里的高中是为人所鄙视的,上完初中后只有学习差的会留下来。小学、初中、高中是不在一个院的,免得大同学欺负小同学,小同学跟大同学学坏,等小同学长成大同学再去欺负小同学……如此下去。

    白若歆不等享受这个循环就考入市里的兵团重点高中了。

    可政府偏偏想尝试这个循环。就在这批初三的一毕业就将三所学校拉扯进了一个院子。说是大同学可以照顾小同学,小同学向大同学学习,等小同学长成大同学再去帮助小同学……如此下去。

    这个学校的高中生是反对合并的。原先学弟学妹是不跟自己一起的,身边的认同自己一个身价,谁也别想鄙视谁。仿佛是一个池塘里的蟾蜍。这一合并,被初中生鄙视就罢了,连小学生都向自己吐口水。小蝌蚪也羡慕上了重点的青蛙,鄙视普通高中的蟾蜍。

    反对终归反对,木已成舟的事实留给人们的只是干发牢骚。

    干法牢骚的人也算是幸福的,因为还有一些同学就连这么差的普高都挽留不住他。这普高虽差劲,可还是设了分数线的,就像一件衣服再破,遮羞的义务还是要尽的。一是学校长了自尊,二是分数线以下的边缘地带的人想踩到分数线。他们彀不着便想到了用钱可以垫高一些。

    重点高中是进了,可是分数不理想。这也是班主任说的。若歆心里清楚不是没考好,是压根没学。白若歆是让老师失望了。记得中考前,体育成绩“出炉”后,若歆向班主任说体育少加一分。当时班主任就笑了,这一分算什么呀。老师忽略不计了。若歆听她这么一说谦虚的笑了。心里的自信仿佛氢气球般向高空升去,那空气阻力就是这可以忽略的一分。

    白若歆也让父母失望了。若歆是农家子弟,父母是农民,爷爷也是农民,“世隶耕”。一年一度的家长会白父都是自豪的去骄傲的回。可这次老白就不爽了,仿佛“朝三暮四”,猴子就乐呵呵。“朝四暮三”,猴子就要咬人了。分数高的学生能在几分钟之内传遍整个连队,这比非典的传播要快,至少比美国攻打伊拉克之前承诺的时间要快。“梁富强那儿子考了560。”这话在全连上空飘荡,久久不绝。若歆与从前的自己比失败,与别人比还是失败,仿佛挨了两个耳光,先被自己打了,痛未愈合,又被别人打了耳光。

    挨过耳光后的若歆头都翁了,可心还没有翁。想着家人不在时接到她电话。若歆是没脸打去的,就像没脸走出家门一样。自从得知了自己的分数,便不让她再打电话来了。她也真听话,真的没打来。若歆想打个电话道歉,可就是拿不起电话。吐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吃呢?难道要“周公吐哺”。挣扎了一会,决定放弃面子,拿起了电话。自己吐出的东西又含在了嘴里。号码却没拨。那东西依旧含着。拨了几个又停住了。那东西嚼了几下却不肯下咽。又挣扎,咬咬牙一口气拨完了。那东西终于下咽了,并不恶心,像老牛反刍般心里怪舒坦。是嘟——的长音。可能家里没人,若歆想了想,别怪我没打给你,是你不接的啊。人们一般很气愤没人接电话,可若歆这次反而为此得意。

    电话机就这么孤单的躺在角落里,他不打,她也不打,倒把它单独撂在那里。

    关于分数,老白心里早已平静了,只是脸上还不愿轻易表现平静。这脸色是做给儿子看的。儿子很赏脸,乖乖的干农活。农民的孩子没有不会干农活的。现阶段,若歆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抚慰父母那颗被突如其来的失望所创伤的心了。若歆想自己一定要在高中有所作为,用高考成绩一洗中考之耻辱。就像用一盆水就可以洗去一碗污水所造成的污垢。本打算在父母面前立些豪言壮志,可一想“有志之人立长志,无知之人常立志”,这志就止了。虽说若歆没立过什么志,可让别人看起来依旧是常立志的人。就像被警察抓取的小偷总是会说“我是第一次,饶了我吧”的话,谁会信?心灵上的慰藉不如行动来的踏实。若歆决定再多干些活儿。

    日复一日,日子就这么流淌着,离开学也不过20天了。白父脸上的乌云也被时间渐渐冲淡了,偶尔还会有朵浮云。正计划着为儿子筹备入学的装备。而若歆也渐渐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进高中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是高一的期末考试,先用着一小碗水将那污垢冲淡些。

    家里最近也有了欢声笑语。开心自然是好事,自古有“好事成双”一说。傍晚家里就收到了若兰寄来的包裹。若歆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哥哥寄来的东西。运动鞋,这下可把若歆高兴坏了,情不自禁感谢起哥哥来。

    这个高若歆一届的哥哥从小就照顾若歆很多。若歆跟哥哥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就像小时候坐在哥哥自行车的后座上。

    “好事成双”一说果真不假,这“乐极生悲”可也是真的呀。

    那部孤单的电话机终于响了,似乎压抑了很久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三人。白父怀疑管水员更换了浇水的人,可能在白天浇的水赶到了晚上就麻烦了,惊得一脸愁容。若歆也惊得不小,想是她看了来电显示,打电话回来,也不免有些窃喜。白母仿佛早有预感似的,断定是若兰打来的,起身去接电话。

    家里的电话一般都是白母接,自从那女生打来电话,若歆就担起了这分重担。之所以重是若歆不喜欢接电话,凭他的性格就是打死也不去的。起先那女孩打来电话,一听是白母的声音便贼似的挂了电话。白母很生气便会追问若歆,若歆抵挡不住攻势便拿“问作业”推脱。白若歆的害羞是接各种电话,那女孩的害羞是电话不被若歆接。两种害羞仿佛是螳螂哺育幼子,总要舍弃一条生命,螳螂爸爸就为子捐躯了,白若歆的害羞也就这么没命了。

    电话是重点高中打来的,白父要求免提了。白父心释重负。白母失望。若歆则刚放下那可惊动的心不得已又提起。电话里的声音是电脑放的,一种清晰的女播音员的声音。“这里是兵团高级中学教务处,为奖励成绩优异的新生,学校作出以下奖励。560分以上的学生免交800元,530分以上的学生免交500元,516分以上的学生免交300元。另外所有免费的学生都可以在8月16号来学校免费进行计算机培训一周。”

    516分,是专门和若歆过不去吗?若歆气不过,又不能气出来给人看,这股气就全部吞了,转为后悔,无限的悲凉渗透到整颗心里。电视也关了,房子静了。转而夜深了,一家人不欢而散。

    等白父浇完了水,就再也没提为若歆买东西的事。

    若歆向父亲说起自己体育成绩可以再追回一分。当时的若歆敢肯定自己少加了一分,可现在的他竟然不确定了。这一分仿佛是眼前的一颗救命稻草,还不知道能否抓得住。白父说试试吧。

    这句“试试吧”似乎是句不乐意的话,没有信心。这样若歆反而高兴,免得是当时自己算错了也不至于让家父担心。抱有太大的希望往往在面对现实时遭受更大的打击。为了不至于失望,若歆躺在床上都在算自己的分数,生怕哪里出了错。睡觉后还会算,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可大脑皮层好像喜欢数学一样还乐此不疲的计算着。

    行李一大早就收拾好了。班车是路过的,两辆。一辆是下一个连队的,另一辆是下下一个连队的。“冤家车也窄”,父子俩就和那俩高分坐在了同一辆车上。两人都有新衣服,都有皮箱,若歆显得很狼狈。他坐在窗子边,不抬头,不露脸。一只手遮在额头上看窗外再熟悉不过的风景。车上坐着连队的人,两个高分不禁互相称赞起来。这称赞感染了连里的人,他们也夸奖起来。两个高分算如愿以偿了。通常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可他二人是达到了目的仍不肯罢休。“白若歆,你也去培训吗?”梁军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明知故问。若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本想就这么沉默不语坐到孜齐市,他们的高谈阔论也只是强奸自己的耳朵而已。这可怎么回答,自己充其量算半个培训生,一脸愁容的打算沉默。“沉默是金”这话太假了,若是不回答,定是自己没资格,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自己的脸丢了不说,白父的脸往哪搁;并且不回答显得不礼貌,可是两个高分已将全车的人收买了,四面楚歌。若歆决定开口“嗯”一声,算是读书人谦虚的本色,也算是对自己可能撒谎的最小化。若歆扭过头来挤出一丝笑容发出比蚊子还小的声音。白父一听是肯定的回答,相信这一分要的回。“真j——”若歆没有在心里骂完,因为那女孩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个字时很失望,也很生气。若歆就决定以后再也不说了。他心里气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心里刚骂完,恐惧又来了,要是再问分数该怎么回答呢。正想着,那女孩也不愿当哑巴了,“那你考多少分那?”若歆倒吸一口气,怀疑自己是孔明投胎,不然怎么料事如神?

    “刚挂上线。”白父替答了。那俩高分笑了像又如愿以偿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那俩高分下车时依旧意气风发,像打了胜仗的士兵。若歆猥琐的下了车,像是那些兵的俘虏。

    俘虏进了校园,见到这所众人钦羡的高级中学。学校是很普通的布局,能引起若歆新奇的就是花坛里高大的石像。鲁迅正襟危坐,一根香烟夹在两指间。看的若歆就有了读书的渴望。可这一切都不如那支烟所带来的欲望,仿佛这个学校的校风就如鲁迅一样,烟不离手。若鲁迅手里握得是一支笔,可能就不会产生这部怪异的冲动了。若歆怕看得不实际,走近仔细瞧了瞧。这着实是一支香烟,断然不是毛笔的。

    门卫是个老者,六十来岁,个子很矮。操着一楼四川口音:“这来地可都是好学生哦。”那俩走在前面的高分便恭敬不如从命般的对门卫笑了笑。轮不到若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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