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木樨篇穆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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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历十七年三月初一,到了季国哲成公主行笄礼的日子。

    季国王宫从新年伊始便是一派张灯结彩的景色。

    宫内来往诸人喜笑晏晏,都在为她庆贺,他们的小殿下即将成人。

    她的父亲,季国国君疼惜她这个来之不易的幼女,一月前特地拖着病恹恹的残躯带着她向天子为她请封号。他跪在天子脚前,说:“陛下,臣本为先帝司马,追随先帝二十余载,卑躬肃己,不敢妄言利弊。先帝仁厚,感念臣恭谨,封臣季国国君,又赐臣国姓。臣受恩惶恐,护季国二十四载,疆域大小诸事亲力亲为,不敢有误。臣如今老矣,渐感诸事力不从心,想来大限将至,此生四十余载无愧社稷,只待入阴司继续追随先帝,以报圣恩。唯膝下幼女,质朴愚钝,臣放心不下,特请陛下念在臣为社稷竭虑多年,赐一封号与穆葛,庇佑其身,臣不胜感激,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阴郁的天子抬起凤眸看着跪在地上的穆庭,在心里暗暗骂到:这个老东西,遇事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知晓得卖乖,如今还敢来求恩典。

    他至今想不通他老子先帝爷临终前吞了什么蒙心药把他叫到自己榻前,紧紧攥着他的手,有进气没出气地说:“儿啊,穆庭和穆廓都是孤留给你的可用人。”说完就咽了气。

    朝见时穆庭向来站在角落安静聆听各国诸侯唇枪舌剑往来厮杀,不发一言。

    天子想起来去年探讨新政时的场景。司徒与司空争得面红耳赤,两个文人动不了粗,只能干巴巴地大喊“汝等小人,奸诈耳!”“社稷不幸!痛煞我也!”朝堂之上也乱哄哄闹成一团。你党推我一下,我党搡你一下,互相吹鼻子瞪眼。司徒和司空的悲悯感叹也变成了互揭老底。这厢司徒打掉太傅要来扶他的手,气喘吁吁地指着司空嚷:“瘪三,老子挑灯研习律法时,你还在你娘的怀里喊着要奶吃,别当老子不晓得你七岁还因尿炕被你娘拿棒槌追着打。”那厢年轻的司空刚扶起被人搡掉的帽子,恼羞成怒地叫阵:“老匹夫,我敬重你年长,你却倚老卖老。你真当你昨夜被你夫人关在府门外吹风受冻之事朝中无人晓得?你被你夫人提着耳朵哭的事可是满朝文武无人不晓!”司徒被踩住痛脚,捂住心口,眼看着就要两眼一翻向后仰去,有眼疾手快的同僚急忙搀住了颤颤巍巍的司徒。而穆庭仍旧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角落。王座上的天子扶额瞟了一眼太傅,太傅一干人等赶忙劝架的劝架、安抚的安抚。整场闹剧演完,穆庭都乖巧得如同戏台上的幕布。无端让人看着生气。

    天子又想起前几年宴席上,觥筹交错间,酒足饭饱时,不知是哪个吃饱了撑的家伙嫌美人歌舞不够意思,多嘴提起陈年旧事,他的叔叔们叽里呱啦讲起儿时往事,泪眼婆娑地称兄道弟。一场虚情假意的联谊进行到这里,他还是颇满意的,只待众侯散后他便可以回寝宫批书。于是他阖上眼揉起自己隐隐作痛的头。不成想前一刻还在和穆玉探讨舞姬风姿的穆合不知抽了什么风,借着酒意,将盛着满满一杯酒的铜樽掷向穆乐。在侍女的惊呼中,穆乐扭头张望发生何事,结果铜樽毫无偏颇地砸在穆乐脑门上,酒也稳稳当当洒了他一身。

    如果说在这个穆乐怔愣的时刻穆合起身托词酒意朦胧,原是想起身敬他一樽酒,不曾料不胜酒力被衣裳绊了一下才失手将酒樽扔向他,那穆乐也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宽慰穆合,无心之失,让他莫将此事放在心上,加之众人调解,此事圆满揭过。可是穆合仗着一身酒意,站起身来,欺向穆乐身前,破口大骂,指责穆乐性行乖张,不重兄长。向来好脾气的穆玉也看不下去,急忙屏退仆婢歌舞。

    反应过来自己被羞辱的穆合也趁着酒气盛,“嗷”一嗓子扑向穆合,二人扭打一团。于是诸侯及夫人拉架的拉架,添火的添火,好不有意思。天子觉得头痛更甚往日。

    此时穆庭装模作样混在人群中扯了一下打得不亦乐乎的穆乐,反被呵斥。穆庭倒也乐得不蹚这趟浑水,别人的家事,他向来是不爱掺和的。于是他又走到了角落垂袖而立。这一切又被天子尽收眼底,天子觉得头更加痛了。这都是一群什么叔叔!这都是一群什么王侯!

    如今天子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穆庭,眼瞧着这人没了往日的儒雅模样,头白了,眼花了,只觉跪在这里的单薄身形透着几丝狼狈。

    “准。”一声略喑哑的皇恩打破静谧。

    穆庭到底还是等到了天子的怜悯,因为他不是他的亲叔叔。

    他知道,若是天子的亲叔叔来祈求封号,天子未必肯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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