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点滴卷-人生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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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愁沉吟中,这才明白,我的乡愁不在大陆的任何一点上,而在大陆那整片的土地上!

    琼瑶

    去年年底,“开放大陆探亲”的消息公布了。

    这消息像一股温泉,乍然间从我心深处涌现,然后窜升到我四肢百脉,窜升到我的眼眶。我简直无法描述那一瞬间的感动。

    我心底有个声音在喊着:

    “39年!39年有多少月?多少天?39年积压了多少乡愁,如今,可以把这些乡愁勾销了吗?”

    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是,陆陆续续有人回乡探亲了!这居然成了事实!我太兴奋了,和鑫涛计划着,我们也该去大陆探亲了,鑫涛去红十字会办手续,回来说:

    “需要填三等亲的亲人名字和地址!”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弄不清“三等亲”包括哪些人,以及我们是否有这项“资格”。激动中,我冲口而出:

    “故国的山,故国的水,故国的大地泥土,和我们算是几等亲?我们要探的亲,不止是‘人’呀!”

    不过,我毕竟不需担忧,因为我和鑫涛分别都有舅舅姨妈在大陆,所以,我们很顺利地办好了探亲护照。拿到护照的那一晚,我就失眠了,脑子里奔流着黄河,奔流着长江。不止长江黄河,还耸立着五岳和长城!鑫涛见我如此兴奋,忍不住提醒我说:

    “大家都说大陆的生活很苦,旅行也不像想像中那么方便,至于亲人,经过39年的隔阂,可能已经相见不相识,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考虑?我实在没有认真去考虑过。我只觉得乡愁像一张大网,已把我牢牢地网住。而且,当行期越来越近,我的乡愁就越来越深。我想,我这个人和别人是不大相同的。我有个朋友告诉我:

    “我也离开大陆39年,但是,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乡愁!”

    这句话使我太惊奇了,我总认为,乡愁对于游子,就像一切人类的基本感情一样,是与生俱来的。不过,有的人来得强烈,有的人比较淡然。我,大概生来就属于感情强烈的一型。连我的“乡愁”,也比别人多几分!

    计划回大陆的行程时,鑫涛问我:

    “你到底要去哪些地方啊?第一站,是不是你的故乡湖南呢?”

    我祖籍湖南,生在四川。童年,是个多灾多难的时代,是个颠沛流离的时代,童年的足迹,曾跋涉过大陆许多的省份。如今,再整理我这份千头万绪的乡愁时,竟不知那愁绪的顶端究竟在何处?是湖南?是四川?是长江?是黄河?是丝绸之路,还是故宫北海?沉吟中,这才明白,我的乡愁不在大陆的任何一点上,而在大陆那整片的土地上!

    “可是,你没有时间走遍大陆整片的土地啊!”鑫涛说,“我们排来排去,只可能去40天!”

    将近40年的乡愁,却要用40天来弥补。可能吗?不可能的!我们必须放弃许多地方。湖南,湖南的亲人多已离散,家园中可能面目全非,不知怎的,我最怕面对的,竟是故乡湖南,这才了解古人“近乡情怯”的感觉。当我把这感觉告诉鑫涛时,他脱口而出地说:

    “这也是我不敢回上海的原因!”

    于是,我们把行程的第一站定在北京。北京,那儿是我父母相识相恋和结婚的地方;那儿是我祖母和外祖父母居住及去世的地方;那儿,是我历史课本上一再重复的地方;那儿,也是我在小说中、故事中所熟读的地方!那儿有“故都春梦”,有“京华烟云”!还有我那不成熟的——“六个梦”!

    于是,我们动身,经香港,去北京。

    古老的故事

    谁能把古老的事物真地看得那么遥远呢?人在真正的现实生活中,随时都会遇着这一类隐藏着的、古老的故事。

    司马中原

    最好是夜晚,我们同坐在山间的木屋里,四面都是高耸的森林。远在我们来到这世界之前,在拨开寒云也望不见月的年代,这些树便迎着风霜雨雪茁生了。人类的故事在它们听来算得上是古老的么?人的一生总是短暂的,李白的诗里有过这样的吟咏:“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在唐代,梦也没梦过三重明镜,那时耀眼的铜盘,即使磨工再细,于今怕也斑驳如云,再也照不见过世的人的脸了。古人的白发,已化为秋风中的芦荻,投入以一丝远远遥遥的想像罢了。对于人类而言,所谓古老的故事,也只是短暂的古老吧?一些属于记忆的开端和感觉深处的事物,凡蒙上尘埃和诉诸回想的,勉强说得上古老了;如果那些事物的本身在人的感觉上还不够幽古,那么,把木屋变暗的板壁上的年轮,曾像当年磨铜镜的镜工一样,把你迟钝的感觉磨得敏锐起来,好像一只从窗外飞来的草虫,停落在板壁显示的年轮间,缓缓爬动着,一年一年就那么快法,当草虫展翅飞进无边的夜色中去,你和我也许都已成为古老故事的一部分,由别的人谈论着了。

    你或许有些很使人迷惘的经验,比如面对着比你年龄大上若干倍的器物,像一张变成深褐色的雕花木床,一枚生满铜绿的前代锈钱币,一幢在户型和装饰上都不同于今的屋宇,你会用感觉的触须探进那种已经消逝的时间里去追索和描摹,有时更会兴起泡沫般的出奇的异想。若干古老的故事,都是根植在那里,缓缓生长出来。

    我们一面这样说着,姑且把它当做一个故事的楔子,然后缓缓地点起一支蜡烛来,让烛火照亮我们的眼眉,你看见木屋里陈列着的那些古老的器物么?发暗的铜质烛台,染着斑斑的蜡泪,有多少支烛光,在窗前的风里哭泣过?古老的雕花自鸣钟,滴答的赶着时间,它已经老得发出喘息的声音来了。

    平常我们听的那些古老的故事,多半是由须眉皆白的老者讲述的,他们手捏着长长的烟杆,吧着,喷着,那些故事和他们的脸都裹在沉沉的烟雾里面,看来仿佛很不真切似的。但任何老人,都曾年轻过,梦过,爱过,像烛火一般的点燃过,器物也是一样,你如何能从一幅变成灰黄的画幅里,寻觅到当初它被绘成时的光泽呢?同样的,我们如花似梦的年龄,欢笑的青春,也会随着波流的时间转暗,变成另一些古老的故事,这样说来,一切古老的事物都是自然的,绝无可嘲可蔑的成分。聪明的人,会嘲蔑到自己的头上么?

    当然是不会的,你们眼里亮着诚恳炽热的光采,会使我在述说时觉得安心些,我还不能算是老者,但至少,在生命的感觉上,有负荷很重的况味了。有人说,常梦见明天的人,都是年轻的,近年来,我常常梦见过去,那该是老化的象征,但我自认品尝经验,既宽慰又安然,若干古老的事物带给人的启悟是丰盈的。

    前几年,多雨的冬夜,我从一份专谈弈事的杂志里,读过许多首属于回忆的诗,据说作者是个弈人,但我毋宁称他为诗人,他写的诗,意境高远而苍凉,这在现代人所写的传统诗里,算是极有分量的作品。我没见过作者,更不知他真实的名字,只知他诗里展现的寒冷的江岸,排空浊浪声,烟迷迷的远林,红彤彤的落日,在酒店的茅舍中,爱弈的主人把棋盘当成砧板,盘中不是棋子,而是片片鱼鳞。不久景象转变,呈现出细柳依墙,蔓草丛生的院落,如烟的春雨落着如同飘着,一对爱古玩字画、更爱弈事的年轻夫妇,曾将生活谱成诗章,转眼间,柳枯花落,变成历历的前尘,寒夜里独坐,听北风摇窗,独自拂拭,那况味岂非如浇愁的烈酒?!

    一个落雨的春天,清明节前,我到墓场去祭扫一位逝去的友人的墓,看见一个满头斑白的老妇人,坐到她亡夫的坟前,身边放着一只篮子,篮里放着没织成的毛衣毛线,饭盒和水,她用一把家用的剪刀,细心地修剪墓顶的丛草。我好奇地留下来,看她从早晨工作到傍晚,仿佛她不是在剪草,而是在修剪她自己的回忆……谁能把古老的事物真地看得那么遥远呢?人在真正的现实生活中,随时都会遇着这一类隐藏着的、古老的故事。

    另一个落雨的春暮,和一位深爱古老事物的女孩在大溪镇上漫步,看那条古趣的街道,参差的前朝留下的房舍,她说起童年时就在那儿上小学,放学时走过这条街,会呆呆地看老木匠雕刻桌椅和油漆木器,时间使老木匠换成新的年轻的木匠,而他们雕刻的云朵,龙凤和人物图案,仍然如昨,仿佛在生命与生命之间,有一条深深长长的河流相通着。

    她撑着伞,带我去看一些更古老的,一家圮颓的宗祠,雕花的梁柱落在蔓草里,排列着一代代有显赫官衔的列祖列宗名字的石前,也半躺在湮荒的庭园中濯着雨,而崖下的大汉溪仍然流着,和从前一样地流着。她没有说话去诠释和肯定什么,她的笑容展在无边春雨中,染上一些春暮的悲凉……更远一些时日,有位朋友告诉我:郊区有个卖烧饼的老人,他的妻子早就过世了,留给他一个男孩子,他一个人除了起早睡晚忙生意,还得父兼母职带他的孩子。日子飞驰而去,似箭非箭,至少在贫困中生活的人,感觉没那么快法,当那男孩子留学异邦时,卖烧饼的父亲的生命,已经在时间里燃烧尽了。孩子走后,每年也都来一两封信,告诉老父他成婚了,就业了,购车了,买屋子了……成家立业的风光都显在一册彩色的相簿上,而卖烧饼的老人死时,紧紧地把那册照他梦想绘成的相簿抱在怀里,他的墓由谁去祭扫呢?

    烛光摇曳着,我的声音当真有些苍凉沙哑么?说别人的事,实际上和自身的事有何差别呢?新鲜里含着古老,同样的,古老里也亮着新鲜,就那样参差罗列,相互映照着,人生各面,不都是透明的镜子,能映出生命不同的容貌来么?前人常慨乎怀古,写出“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的句子,那似乎太古远也太重情了,若能随手牵来,使古今融合为一,也许更使人获得一番领悟吧?

    我梦想煮物架上的莲子粥,在煤灯焰舌上吟唱,恍惚中又听到自己童年脚步踏在楼板上的声音。

    你们的第一首诗是怎样写成的呢?

    挣 脱 死 神

    也许,陷入绝境的人,如果不绝望,可以在一个关键的瞬间滋长出不可思议的勇气和力量。

    赵丽宏

    消暑的最佳方式,莫如游泳。假如能到江河湖海中去一显身手,更令人心旷神怡。小时候最值得炫耀的壮举,是站在高高的桥头往苏州河里跳,等到从河底下钻出头来回望桥上,见桥栏后探出无数脑袋正往下看,便俨然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英雄。

    做这样的英雄,有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从桥上跳下河去的人中,有的就再也没能活着上岸。好在我并没有付出这样的代价。

    不过后来有一次水中历险,使我终生难忘。

    那是20年前的盛夏,那时我还是在崇明岛“插队落户”的知青。一天,我和一群青年农民到江边的一个工地上出民工,在烤人的烈日下挑土,又热又累,几乎喘不过气来。中午,吃完自带的冷饭,大家一起坐在高高的堤岸上休息。有人提议下水凉快一下,于是众人一哄而下。然而除了我,谁也不准备游泳,他们只是脱光了衣服在堤脚下洗澡。听说我准备游出去,有人劝道:

    “这里水流急得很,别游远了!”我哪里管那么许多,猛划几下就游离了堤岸。

    清凉浑黄的长江水,亲切地裹着我,托着我,推着我,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游得很远了。浩瀚无际的江天以它的辽阔和宁静在前方引诱我。我感到游得又轻松又潇洒,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回头看时,发现堤岸已经成了窄窄的一条细线,而堤岸上的人小得就像黑黝黝的蚂蚁了。该往回游了。

    调转头来,只感到无声的江水铺天盖地向我涌来,我拼命游着,身体却并不向前。一阵巨大的恐惧顿时攫住了我:这是逆水!要返回堤岸,必须逆水游这么长一段路!小时候我曾在黄浦江里尝过逆水游泳的滋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居然只退不进。我非常清楚,自己已处在极危险的境地,如果不拼命游回去,只能被潮水无情地卷走。在这里,呼救也没有用,四望皆水,渺茫的江面上,连一片帆影也找不到。没有任何人会听见我的喊声。

    游回去!游回去!不能莫名其妙地死在水里!我憋足气,发疯似地迎着逆水游起来,先是潜泳,然后是自由泳,身上的每一块肌腱、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地运动着。我发现,自己能够在强大的逆流中慢慢地往回游了。然而好景不长,手和脚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力不从心,很难再往前游。这时,多么希望能抓到一块木板、一根竹子,哪怕只是一根稻草!此刻,我经历着有生以来最危险最紧张的一场搏斗,一场孤立无援的搏斗,搏斗双方的力量对比是那么悬殊。生和死,前者似乎正在离我远去,而后者,却迎面而来……也许,陷入绝境的人,如果不绝望,可以在一个关键的瞬间滋长出不可思议的勇气和力量。我得到了这个瞬间!我一直无法明白,我怎么能在精疲力竭中逆流游出最后那100米。当我的脚突然接触到坚实的沙土,摇晃着在水中站起来时,感觉如同死后复生。堤岸上的人们无动于衷地坐着看我,他们对我刚才的逆流历险一无所知,只以为我在轻松地戏水。只听见有一个人懒洋洋地在喊:“喂,水性不错嘛,游了这么多辰光。”

    贩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贫贱富贵、愚智高下,不都是光阴的小贩吗?

    方杞

    入夜时分落起氵蒙氵蒙细雨,雨丝飘飘拂拂的,把深巷衬得分外清冷了些,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匆匆来去,给夜色平添了许多寂寞、沉静。偶然骑车经过巷角,寂风凄雨里,却遥遥望见那一盏小小的灯……多么寂寞的灯!这样的雨夜,这般的时光,原该团团围坐在饭桌旁,闲聊着家常,享受饭菜的清香,细细品味一室融融的天伦;或是在餐厅的雅座里,在悠扬的乐声中,缓缓品尝着庖厨师精致的烹调,享受一天忙碌之后的愉悦。

    然而却在这样的深巷,这样的苦雨里,亮起了寂寞的一盏小灯——靠墙搁着一部卖蒸笼包子的双轮手推车,圆圆的蒸笼前支起一盏昏暗的灯,一个瘦削的汉子瑟缩在沉沉的光晕里,深锁着眉头怔忡痴望……多么寂寞的灯——这样一辆小小的手推车,一大早迎着晨雾推出巷子口,蒸笼里满是微微浮着水汽的热包子,转个弯来到街头,就扬起了小贩清脆的叫卖声:“热包子哟——热馒头——又白又大的热包子哟”——一声堆叠着一声,辘辘地碾过繁华,碾过闹市,碾过晨午的阳光,然后沿着黄昏的深巷归来,满身的疲倦、萧索,挣出一份生计。偶然在归途中遇着绵绵细雨,便暂时靠在檐角歇腿、避雨,捻亮起一盏昏黄而寂寞的灯,垂着头思前想后……那疲倦又萧索的小贩,也许是半世蹉跎的草民,也许是百战未死的老兵,年轻时候纵情恣意地嬉游,无忧无虑地戏耍;青年时候在民族空前的苦难里打滚,献出了大半生灿烂的年华,得意过,也失意过;如今一车蒸笼一盏小灯地沿街跋涉叫卖,每日每夜推着辘辘作响的双轮车,奔波于清醒与昏睡之间。

    望着那一盏小小的,昏黄的灯,我忍不住要感慨起人生的落寞了。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贫贱富贵、愚智高下,不都是光阴的小贩吗?从父母骨肉连心地把我们生下来开始,便一车光阴一盏心灯地沿世跋涉叫卖,每日每夜默默地用两只脚,奔波于清醒与昏睡之间,千古众生,不都是年光的零贩者么?

    童稚时候推着快乐的贩车,在春风春雨里四处游荡,是不知愁的贩者;少年时候推着梦幻的贩车,在暖风和雨时下乡闲逛,是不知世事的贩者;青年时候推着多情的贩车入城流连,是不识时艰的贩者;而中年,中年推的是期许的贩车,有豪情慷慨,有盛事伟业,在秋风秋雨里沿街兜售,是繁华世事前如醉如痴的贩者;到了老年,老年啊,风尘劳顿之余,只能推着破旧剥落的贩车,在肃杀寒风里,做一个疲倦又萧索的贩者。

    南宋蒋捷的听雨词,很能把世事维艰的变幻写出来: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多少惘然,落寞,都在阶前点滴声中,滴滴溅出——情天幻海,转眼即非;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那一盏小小的灯,代表的,岂仅是贩者的颠沛、困顿?“只恐飞尘沧海满,人间 际知何限”,那凄风苦雨中昏黄的光晕,怕还透出更多千古寂寞的人生憾恨吧!

    死是美丽的

    死,就是去很美的地方啊!

    张海迪

    死是美丽的。

    我写下这个题目天正下着秋天的雨。

    我第一次觉得死是美丽的就是一个正值秋雨的日子。那时我约五岁半,住在医院里。那时我几乎长年住医院,住在儿童病房,等着我的腿好起来,等着回到市委保育院大班那群快乐的孩子们中间去,在那里真有说不出的快乐,我可以尽情地跑,尽情地跳,尽情欢呼,也尽情地调皮捣蛋。

    一天我住进了白色的病房里,四周静极了,屋里只有两张带铁栏的儿童病床。虽然医生说我的病情很严重,可在这里我算病得最轻的。我还能坐着,从铁栏里向外张望,观望屋里也观望窗外。我还能说话,只要有护士阿姨,我就会不停地说,不停地问:阿姨,我什么时候好?阿姨,我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阿姨……如果几个护士阿姨凑在一起,她们便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精神?

    的确,我没有一会儿安静。我坐病床上玩腻了所有能摸得到的东西,实在没有东西玩儿了,我便拔开暖瓶盖,看着那一缕缕热气变幻着形状冒上来,飞升去。我曾期望对面床上的那个孩子跟我说话,跟我玩儿,可他却整天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微闭着眼睛,发出轻轻的鼾声。他的头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鼻子里插着一根细细的红色的小管子,手上脚上终日吊着盐水瓶。他的爸爸来了,他也不睁开眼睛,他的爸爸给他带来一堆花花绿绿的罐头、果子露,他还是不睁开眼睛,而那一切都让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垂涎欲滴。我们班里有个男孩子为了想吃一口罐头,故意在下雪天脱光上衣,飞跑到门口让冷风猛吹一下,回到床上很响地打喷嚏,好让自己感冒发烧打哆嗦,住进隔离室,等待吃罐头。

    我的床头没有罐头,也没有果子露,我只是腿不能走路,我照样香喷喷地吃饭,可我羡慕那个孩子的罐头和果子露。于是我想叫醒他,喂,喂,你还没有睡够吗?呸,你讨厌!他叫也叫不醒,喊也喊不醒。我拿根小棍轻轻捅捅他,轻轻敲敲他,为了能够着他,我差点儿从床上摔到地上。

    阿姨说这个孩子没长脑瘤之前又活泼又调皮,后来病重了,做完手术他累了,就睡着了,他正在做一个很长的梦。

    他做什么梦?他梦见了什么?我不停地问。

    阿姨说他梦见自己坐火车到很远的地方去,那里是个很美的地方,等火车到站他就醒了。

    于是我盼望男孩坐的火车快些到站,然后他睁开眼睛,然后他跟我说话,然后他让我尝尝他那些花花绿绿的罐头和紫红色的透明的果子露,再告诉我他所看见的一切。

    我每天双臂伏在铁栏上,下巴懒懒地靠在胳膊上,等待他醒来。男孩子很漂亮,圆圆的脸庞,翘鼻子,嘴巴微张着,有点儿像笑的样子,可以看见他像我一样掉了一颗大门牙。他没有睁过眼睛,我想他的眼睛一定又大又亮。每当看到他黑黑的眼睫毛眨动,我就会高兴,我就会叫他,喂,喂,你看,你看,外面下雨啦,有一只蜻蜓飞来啦!

    有一天,很冷,天真的下起了雨,雨不大,发出均匀的淅沥声,屋里很昏暗,我很闷,很想哭,伏在栏杆上不耐烦,就睡着了。

    忽然我听到一阵忙乱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男孩子的床边围着一圈医生。他们悄声说话,摇头,无声地收起听诊器,无声地收起病历夹,又无声地走出去。护士阿姨拔去男孩子鼻子上的红管子,拔掉他手上的吊针,又用白色松软的毛巾为他擦脸。男孩子的脸色变白了,更安静了,他的睫毛不再眨动。阿姨扯起白色床单将他全身盖严了。

    为什么把他盖起来?我还等他醒来呢。我说。我不敢大声说,只是小声嘟哝,因为屋里的人都放低了声音说话。

    后来,男孩儿的爸爸妈妈来了,他们给他穿了崭新的蓝色有白杠的海军服,还把一顶后面有两根飘带的海军帽戴在他缠满白色绷带的头上。然后他们悄声哭泣,哭湿了手绢。

    这时来了一辆带四个轮子的平车,人们把男孩儿抱上去,推他走了。我听到更伤心的抽泣声。

    看窗外细细长长的雨声,我呆呆地想着,恍惚看见那个男孩子睁开眼睛,扯下了头上的绷带,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跑上火车。长长的绿色的火车发出呼叫,轰隆隆向前开,闪亮的车窗像幻灯片一样闪过。我想起自己去武汉爷爷家就坐过火车,车窗外面真的很美,有田野,有小河………死,就是去很美的地方啊!

    我的小小的心安静下来,就困了,就睡着了。

    我现在所读的课程叫人生

    我现在所念的大学叫做社会,我现在所读的课程叫人生。

    他他

    初中毕业那年,万般无奈之下,我报考了师范学校。

    那时,我多么想报考高中,然后,圆我的大学梦啊!可是,我的家境不允许我这样做。父亲早逝,母亲的腿又有残疾,无法做太累太重的活计,母子俩相依为命,生存都很艰难,哪里有余钱再让我去苦读高中呢?师范学校有助学金,少花钱或者不花钱就可将它念完。我几乎是满含热泪,在报考专业那一栏里,填上了师范学校的名称。

    那时候的我,虽然十分不甘心,但是,心中却也坚信,我此生与大学无缘了,因此,便也一心一意地去念我的师范了。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回了家乡的山村小学教书。虽然偏僻,虽然清苦,但是,与其他还在种田的同龄人比,总算是有了一个打不破的铁饭碗了,按说,也应该知足了。于是,我便在这种自我慰藉的麻木中,庸庸碌碌地过了一年。

    那年7月,我接到了远方一位朋友寄来的一份西北大学作家班的招生简章。那一年我刚满20岁,但是,我的心还是活了。

    刚刚走上社会的我,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揣上300元钱,背上一只旧背包,不顾母亲的坚决反对,便从东北向着遥远的大西北出发了。

    20岁的我,也真够浪漫的了,见到西安,便想起了李白,便梦想着像李白一样靠写诗混饭吃,来念完这几年大学。因此,在考前准备得非常充分,几乎将老师们布置的考试范围内的内容学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文化成绩考得相当不错,还居一百多人中的前几名呢。

    可是,上作家班仅有文化成绩是不够的,还要有创作成绩。那时候,我总共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的作品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二三十篇,虽然还获过三次全国大奖,但是,都是中学生范畴内的,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样的写作水平在一百多名中只能居中游,可能入选,也可能落榜,正好徘徊在中间。怎么办?刚刚树立起来的一丝信心,难道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泡汤了吗不!不能!经过多方打探,我终于在一个傍晚,怀着一腔的悲愤,来到了中文系主任刘建勋老师的家里,声泪俱下地向他讲述了我的境遇。刘老师听后,非常受感动,他当场便表态,无论结果如何,都请我放心,有条件让我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我上,西北大学中文系能够给我这样执著这样艰难的青年提供一片园地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

    就这样,我留在了西安,开始了我的求学生涯。

    我首先面临的问题,便是钱。在当时,靠写作混饭吃是不可能的,一来当时的稿酬极低,写一部长篇也挣不了多少钱;二来那时我的写作水平也不高,写出的文章发表率很低,虽然我十分勤奋,但也无济于事。我从家里带来的300元钱。去掉车费、食宿费和报考费,已经寥寥无几了。

    班上的一名同学得知了我的情况,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去打工,到校园外面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谋到什么赚钱的差事。我沿着大学南路,一家一家地找,一家一家地问,终于在一家小饭馆里找了一份活儿,为前来吃饭的客人写菜单端盘子。这是一份比较简单的活计,除了有的时候客人的西安话我稍微有点听不懂外,一切都非常顺利。虽然每天上午上完课我便要匆匆忙忙地奔赴那个小餐馆,身体很累时间也很紧,但是,每个月80元钱的收入,总算让我的生活有了一点保障。

    可是好景不长。那天,刚拖完地,便来了一位客人,由于地面未干有水渍,我脚下一滑,一下子便摔碎了3个盘子。老板一见,大为恼火,不但扣了我当月的工资,还把我赶出了小店,炒了我的鱿鱼。我“失业”了,不得不与那可爱而又可怜的80块钱告别了。

    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一转眼,元旦便要到了。我从同学那里借了一点钱,到批发市场上批发来了一大批贺年片,利用课余时间,在校园内摆了个小摊叫卖起来。在当时,勤工俭学的学生还少,竞争并不激烈。偌大的校园中,大学生们贩卖的物品种类很多,可是,贩卖贺年卡的却只有我一份儿。那段时间里,我的收入相当不错。我不但为自己买了笔、本等文化用品,而且,还用挣到的钱为自己买了一套新衣服,也算是一种较为奢侈的自食其力了。

    自那之后,我卖过衬衫、卖过袜子、卖过手套,帮人站过柜台,替人看过小孩……可是,每一种工作都没能干长远,不是不赚钱,便是老板过于苛刻,或者是人家嫌我过于木讷。就这样,我饥一顿饱一顿,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和不畏艰难的精神,维持了一年半的时间。

    一转眼,又到交学费的时间了。

    那时候,读西北作家班每年的学费是1 800元,其实并不算贵。可是,对于我来说,那已经够把我吓昏过去了。母亲一个人在家里,能够糊口就不错了,根本帮不上我,而我自己呢,也只是勉强维持生计,根本没有盈余,甚至有的时候,连生存都很成问题。那么大数目的一笔钱,让我上哪去弄呢?我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无计可施。

    最后,我终于明白了,我根本就没有力量来完成我的这份学业,我的大学梦,也只不过是一个梦想而已,是无法变成现实的。回到我的小山村,继续做我的乡村教师,是我最初的起点,也是我最后的归宿,我的梦想发自那里,也止至那里。

    我又回到了那所学校,重新做起了我的老行当——一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虽然我的大学梦破灭了,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气馁,我仍然意气风发地在另一所大学里,读着我的课程。

    一个人生活的道路不可能是笔直的,我相信最终我们都将走向统一的终点。念不念大学,我们同样都能取得成功。

    我现在所念的大学叫做社会,我现在所读的课程叫人生。

    平 凡 人 生

    生命仅仅是一个过程,一个转瞬即逝的过程,短暂得如天穹中一颗消隐的流星。

    丁宗皓

    生命仅仅是一个过程,一个转瞬即逝的过程,短暂得如天穹中一颗消隐的流星。

    关键在于我们在身后能留下什么?

    哲学家留下了深邃博大的思想,多少年过去了,世界依然被他的言语笼罩;诗人留下慑人心魄的情感;诗人陨落了,诗句却为世人吟诵;伟人在身后留下了一座丰碑,上面镌刻的是生的伟大、是业绩的辉煌,丰碑太高,高得使人只能仰望;英雄在一刹那留下了果敢与坚强,留下了情操与人格,使世人为之闪动的是点点泪光……我们可能仅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平凡得如路基下的一粒石头。然而我们不能抱怨,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本来就无法选择母亲、选择职业……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在平凡的时光里,让思想、情怀、品格盛开成三月如诗如画的原野,在寂寥的人生之路上,唱一支热烈而充实的歌。认真地爱一切值得去爱的一切,恨一切必须去恨的一切。因为我们平凡,我们才可以自由地伸展一如粉红色的牵牛花;因为我们平凡,我们才可以认真地度过这平静的每一天,在平凡的土地里播下不平凡的人格与操守,尊严与责任的种子,在人群里,习惯默默地承受痛苦,默默地奉献情感,默默地改造着环境,默默地让生活充满友爱和信赖。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当丰碑躺倒在原野上,而小草又一年一度欣欣向荣。可能我们的生命尚不如原野上的草,但我们绝不遗憾:我们曾真诚地生活了。

    我们正真诚地生活着。

    生命需要什么

    你的身躯很庞大,但你的生命需要的仅仅是一颗心脏!

    刘燕敏

    利奥·罗斯顿是美国最胖的好莱坞影星,他腰围6.2英尺,体重385磅。1936年在英国演出时,因心力衰竭被送进汤普森急救中心。抢救人员用了最好的药,动用了最先进的设备,仍没挽回他的生命。临终前,罗斯顿曾绝望地喃喃自语:“你的身躯很庞大,但你的生命需要的仅仅是一颗心脏!”

    罗斯顿的这句话,深深触动了在场的哈登院长,作为胸外科专家,他流下了泪。为了表达对罗斯顿的敬意,同时也为了提醒体重超常的人,他让人把罗斯顿的遗言刻在了医院的大楼上。

    1983年,一位叫默尔的美国人也因心力衰竭住了进来,他是位石油大亨,两伊战争使他在美洲的十家公司陷人了危机。为了摆脱困境,他不停地往来于欧亚美之间,最后旧病复发,不得不住进来。

    他在汤普森医院包了一层楼,增设了五部电话和两部传真机。当时的《泰晤士报》是这样渲染的:汤普森——美洲的石油中心。

    默尔的心脏手术很成功,他在这儿住了一个月就出院了,不过他没回美国。苏格兰乡下有一栋别墅,是他十年前买下的,他在那儿住了下来。1998年,汤普森医院百年庆典,邀请他参加,记者问他为什么卖掉自己的公司,他指了指医院大楼上的那一行金字,说:“利奥·罗斯顿。”

    不知记者是否理解了他的意思,总之,在当时的媒体上没找到与此有关的报道。后来我在默尔的一本传记中发现这么一句话:富裕和肥胖没什么两样,都不过是获得了超过自己需要的东西罢了。

    也许,这就是答案。

    人生第一课

    这次外出,只知道是去度生活的艰难,却还不知道人生的悲哀。

    那年我才十二岁。

    韶华

    我小时候,华北连年荒旱,颗粒不收,活不下去了。

    父亲背着一个褡裢,手拿一根打狗棍,在前面走;我则只拿着一根打狗棍,在后面跟。我父子二人是去远方讨饭的。在这以前,除了串亲戚,我还没有出过远门。这次外出,只知道是去度生活的艰难,却还不知道人生的悲哀。那年我才十二岁。

    第一天,我们走四十里路,天黑时,到了一个叫作“两门镇”的大集市,找了一个住一夜只要两个铜板也只提供平地上铺一层草的小客店,住下了。外面的大街上卖饭食的小贩高叫着:

    “饺子!……”“馄饨!……”“烧饼!……”,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到了一个新地方不习惯……第二天一早,我们父子二人就去沿街乞讨了。当时乞讨的方式有好多种:一种是用容易引起同情和怜悯的词句叫喊,或者是唱民歌小调及别的方法。因为我认得并且会写一些字,采取了一种比较“文明”的方式:每到一个有大门楼的人家,拣门楼的墙壁比较平整的地方,拿出随身携带的墨盒,随便写一首“墙头诗”或谜语。不用说话,主人便拿出半个窝窝头(如果拿出一个,那就是分外慷慨了)。我那时写的“墙头诗”和谜语也是从“知识分子”叫花子那里学来的。现在还记得的,有这样两首:

    诗:山上青松山下花,花笑青松不胜她。有朝一日寒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

    字谜:一字十笔,三横一直,头上两角,身下四蹄(打一字,是个羊羔的羔字)。

    主人见像我这么小的孩子,能写出这样的诗和字谜,便格外慷慨,一般是要拿出一整个窝窝头的。当然,也偶而遇到一些恶作剧者,一面拿着窝窝头晃着,同时放出恶狗来咬你的事。一般地说,是不敢打狗的——那要惹下祸端,只有拉着棍子逃跑。

    靠这个办法,我们父子二人一个一个门、门、门、门地走着,肚子似乎还可以维持,但是,住处是个大问题。即使一夜一两个铜板,也住不起的。后来到了山东省地面的濮州县城,有一个善心的开茶馆的老头收留了我们。现在还记得,他名叫张遇春。

    我们住在他茶馆房后的一间小屋里,地下铺了一些草。因为免费,住得格外踏实。住在这小屋里的还有别的一些乞丐,其中有个老头儿,长发,长衫,身揣一副老花镜,还带些书,似乎是个“知识分子”。大家白天出去讨饭,晚上回来才聚在一起。这个“知识分子”看我略略识几个字,便教起我汉语的四声来:什么“三、伞、陕、散……”,“失、实、史、是……”,“国、果、裹、过……”。

    我现在这点可怜的音韵知识,还是那个讨饭的老头教给我的。

    就这样,度过了那年的春荒。这是我人生的第一课!

    舞曲依旧……

    难怪屠格涅夫回首青春年华时会痛苦地大叫:“留住!我现在看见你是怎样——就请你怎样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郭小聪

    早上醒来,听到窗外正播放一首熟悉的乐曲,是我大学时代的一支舞曲。我一动不动,闭着眼睛,静静倾听,感到亲切,又有些难过,我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舞伴,一位容貌美丽的女同学……刚刚在系里的元旦晚会上,她令人惊讶地朗诵了我的诗。

    以前我们不曾说过一句话,她不是我们专业的,尽管也许……注意过。然而……正是在这支舞曲开始的时候,我红着脸,走过去,好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邀请了她。对我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我不太会跳舞,而且不够自信……在那短暂的时刻,我们能说些什么呢?她好像告诉我,她也插过队,读过我的诗。

    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了,只是惊讶地低头看看她,这么近,心儿怦怦跳,脸烤得似火烧,年轻人特有的被深深惊动的感觉,就随着那支舞曲旋转,旋转……唉,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结果的花絮就纷纷飘去了。后来她的人生轨道和我没有任何交叉,我也长久地淡忘了这个人……这些年来,她去了哪里?都做过些什么?现在是什么样子?有几个男孩女孩和……什么样的丈夫?一切如意吗?幸福地活着,像毕业赠言中常说的那样?还是命运多舛?……这一切我不知道,事实上也很少想到,既然她以后从未进入我的世界,我也有自己的操心事……于是,今天早上,当这支舞曲再度响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她,忽然想知道与我现在并不相干的一切……此刻,她会站在哪座城市的哪个窗口前向外张望呢?

    当她打量新的一天时,她的目光还会那样明亮吗?抑或已浮出中年妇人常有的某种冷淡和锐利……还有,我从小到大的那些曾经关系很密切而现在失掉了联系的朋友们和同学们,他们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我忽然也想马上得知他们的下落……有时真难以想像,我们曾经朝夕相伴,竟会被各自的命运带往他方,终有一天大家彼此相忘,他们每个人都自成世界,而我一无所知……唉,舞曲依旧,时光不再……我有时觉得,美的是空间,残酷的是时间,美好的人和事像雕像一样立在脑海里,而流动的时间早已把一切抹去,就像潮汐毁掉沙塔一般。难怪屠格涅夫回首青春年华时会痛苦地大叫:“留住!我现在看见你是怎样——就请你怎样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但不管怎样,人过中年,蓦然回首,有些难过,又感到亲切,因为,与那些故人旧友温馨相连的,永远是我一段段独自珍藏的人生,他们永远是我生活过的见证,我们互为见证……

    唤起那一份柔情

    玲玲送给自己的那份生日礼物,让我们唤醒了朦胧的柔情,和一种渴盼与周围人亲密无间的热望。

    黎敏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傍晚。

    在宿舍里,玲玲的收音机开得很响,正在收听每日的“歌曲点播”节目。我们六个女孩围在公用桌旁吃晚饭,除了偶尔某两个人之间有几句简单的对话外,就只有轻轻地咀嚼和勺子碰击饭盒的声音了。

    上高中两年来,我们一直是这样相处的:虽然,我们也曾为一丁点儿小事互相爆发过嘴巴大战,至于背后的闲言碎语更是在所难免。但在大多数时候,我们互不干扰,相处得还算平静。大家早晚见面时,总是很客气。那种客气劲儿,令人难说上半句知心话,难开口请对方帮助自己做点什么事儿。那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客气。

    这种冷冰冰的气氛,周而复始,真令人打不起精神来。

    突然,所有人都停住了正在进行的动作。

    “××一中二号宿舍楼302室的玲玲同学,请你收听你们宿舍全体同学为你点播的乐曲《美好岁月》,祝你17岁生日快乐。”

    女播音员的声音清晰甜美。我们面面相觑。

    “哎呀!”玲玲快乐地跳起来,顺手搂住了身旁的宿舍长:“肯定是你提议的,真好!我最喜欢听这支曲子!谢谢你们……我随口说了我的生日,你们真记住了,还给我点播音乐……”

    她显得太激动了。她又说:

    “快,亲爱的朋友们,分享我的生日蛋糕!”

    老天做证!宿舍长压根儿没向我们提议过给电台写信为玲玲的生日点播音乐!无疑,是我们当中的一位以全宿舍同学名义做的……谁呢?

    宿舍长没有否认,但她笑得不自然。

    也肯定不是我。那么是小丽?卫华?还是静文?

    以我们素日的为人,我看都不像。

    当钢琴奏出的优雅纯洁的《美好岁月》乐曲响起来的时候,当玲玲满含感激的笑意把切好的蛋糕分到我们手中的时候,当飘曳的烛光映出一张张年轻的、沉思的脸的时候……一种朦胧的柔情,一种强烈的渴盼与周围人亲密无间的热望在我心头悄然萌生了。

    我们宿舍同学之间的关系奇迹般地好起来。首先,我原谅了我认为过去伤害过我的静文,也不再有意对小丽、卫华敬而远之。不久的星期六,玲玲和静文应邀到宿舍长家做客。而有一天晚上静文钻进我的被子里:

    “那回是我……对不起。”

    我们越来越懂得相互关心、相互扶助了。学习时我们常在一起讨论,考完试我们一起到郊外游玩。从内心而言,我也相信每个人都是热情、真诚的,因为我们从严冬走过。

    然而我们要毕业了。最后一次,我们宿舍全体共进晚餐。

    “有一件事……”宿舍长突然说。“玲玲的生日,那时我没有给她点播过音乐,谁……”

    “不是我。”

    “不是我。”

    “是你吗?”

    “嗯,不是……”

    玲玲微笑着,她显得美丽、幸福、心满意足。我们都明白了。

    这是永恒的生活一课,玲玲给我的教益我会终身不忘。那就是:在人生的道路上,做一个能唤起每个人对同志、对生活柔情与热爱的人。

    感 谢 生 命

    “你无法放弃。”他用最后孱弱的生命教我懂得了珍惜生活的权利。

    张子影

    一直没能记起那个年纪轻轻的小保姆长什么样子,那时我太小了,母亲说满了月的我才只有一只小猫儿大,邻人与接生护士都说:“这孩子怕是长不大的。”

    但是父母还是将我带回了家。不久父亲去了前方参战,母亲的身体又极坏,于是那个年纪很轻的小保姆就来我们家了。一岁以前,我几乎每周都要生病,高烧起来又多半在夜间,医院离家有两三里路,要穿越一个坡地和一片旷野,妈妈抱着我,尚是小姑娘的保姆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漆黑的夜里急急赶路,黑夜的风从四面呼呼吹来……母亲说:“那么白净绵软性子的小保姆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每次都跟了我去,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她可只是来帮我们的小姑娘,非亲非故。”我想在我生命之初就得到这样的亲情和爱护确实是幸福的。这是我后来才懂的。

    19岁那年我大学毕业了,本该充满幻想和激情地走进社会投身生活,可工作不久就开始发病,持续高烧和全身皮下出血,一纸诊断书将我禁锢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因为一开始治疗无效,人迅速苍白消瘦,不久即衰竭卧床了。随着病情恶化,我的情绪日坏,绝望和急躁下,一个中午我拔掉了输液头,将所有的药水药片扔出窗外,关上房门将医护人员与家人拒之门外。我蒙在被子里脆弱地伤心:生命太苛刻了,我才19岁就要走上悲剧的结尾吗?

    “咚咚咚”,有人敲门,我想使劲大叫:“我谁也不要见!”可声音听起来却是这么弱。

    “我是八床。”一个熟悉的声音。

    八床是一样的病友,因为患再障性贫血,20多岁的年纪已在这医院住了三年。我摇晃着下床,打开门。八床背个手风琴在门口站着。

    “新练个曲子,你躺着,我拉给你听听。”

    八床这是怎么了。这几天他一直不好,这么重的家伙护士怎么会让他背?我望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琴声响着,断续又执著。八床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按琴键的手指开始颤抖,那是非常熟悉的《桑塔·露琪亚》。刚入院的时候我和病友一起唱它,还讲有趣的故事。可现在我最先软弱下来垮了精神——“别拉了。”我按亮了床头的呼叫灯。

    八床几个月后就病逝了,最后一次走过那病区的走廊。门口的黑板报上还是他的笔迹:

    “你无法放弃。”他用最后孱弱的生命教我懂得了珍惜生活的权利。

    我的病使一个又一个医生退却,治疗无大的进展。最后,人们热心推荐一位退休十年已不主刀的老医生,是他,默默打量我许久之后,决定为我手术。

    无影灯亮了,麻醉血压心率呼吸神经补液输血……那么多双眼睛专注在我一个人身上,老人高抬双手,眼里闪着慈祥的光:“姑娘,别紧张,你数数我的胡子就知道这老头看过多少病人。”

    嘴里插着胃管,我牵动嘴角笑笑,我不紧张也不害怕,我甚至非常平静非常坦然,过去18年的日子飞逝而过,生命是我的,可为了这个生命,有多少人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幼年,少年到大学,到毕业,到现在躺在手术台上,多少深情,多少教诲,多少关切。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到幸福……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时手术室外面的走廊站满了前来等候消息的朋友、同事和领导,甚至连一些不相识的人知道后也加入了等候的人群。

    七天后,我醒来。我看到了面挂泪花的母亲、父亲,看到了慈祥欣慰的老医生,看到了我熟悉的病友,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八床了,脱离危险之后我第一次流了泪。

    三个月之后。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第一次下床,摇摇晃晃走出了病房大门。

    残雪已经化尽,阳光温馨扑面,视野里土地和田野一直碧绿到遥远的天边,那是生命的延伸吧?无数新叶哗哗啦啦摇动在风中像无数只透明挥舞的小手掌,那是生命的欢呼吧?河水在春天的土地上柔软明亮地流动,蔚蓝的空中鸟儿自由地翱翔,那是生命的深情吧?一切都如此新鲜,一切都如此可爱,生活和生命重新回来了……面对这美好的一切,我忽然泪水盈盈。人的一生,也许要经历很多很多,是苦难还是欢乐完全是命运的赐予。我们只有坦然地接受,勇敢地面对。不知相貌的小保姆、永不再见的八床、白发白须的老医生、辛勤善良的父母亲、关怀和帮助过我的朋友们,一切的一切,都是生命与生活所赐,让我永远感激。

    我更感谢厚爱我的生命。

    人生的滋味

    有人说,生命的历程就是自己的宿命里调制的一杯酒,这杯酒叫做——人生的滋胡迟

    我在那条窄窄的小巷穿行了六年。当我考上大学时,小巷被拆了。一直住在巷里的那对老夫妻也从此杳无音讯。

    在我的记忆里,他们的生活就像我常在电影里看到的棚户那样贫困窘迫。每天早晨我路过他们家门口时,总看见那个老婆婆在门口的炉子上煮早饭;稀得见影的米汤里飘浮着几片泛黄的烂菜叶。老头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注视着锅里袅袅的热气。有时我起床晚了点,就会看见这对老夫妻正捧着粗瓷碗,缩着脖子吱溜吱溜地,很专注地喝他们的米汤……有一天,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剔尽了肉的骨头熬了汤,空气里难得飘出猪骨头的香味。那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含糊不清地欢呼着:“香!真香咧!”枯皱的脸上溢出融融的笑意。老婆婆这时笑嘻嘻地将汤罐端下炉子,欲向他手里递,却又忽地抽回。这个略带少女天真的动作惹得两个老人呵呵地笑起来。

    巷子被拆了,那对老夫妻大约早已不在人世了。不知为什么我常常想起他们,想起那在苦难中孕育的单纯的快乐,也许只有他们能够领略得到,心里就有些欣慰,又有些怅然。

    我想起司汤达的墓志铭:“活过,爱过,写过。”这是他对生命的领略。也许只有活过的人才明白,一个生命在姹紫嫣红的世界里究竟能握住些什么。

    听说有两个大学毕业生,一个被分回所在县城教中学,另一个留在大城市,在某合资公司任职。20年后,他们重逢。一个是桃李满天下的清贫的教师,一个是趾高气昂、神情漠然的总经理。在他们相聚的那些日子,总经理在老同学面前刻意显示自己的阔绰。他一掷千金的气派终于使教师心态失衡了。他沉湎于自身的苦楚,品不到独属于他的那份快乐,而且看不到总经理一掷千金的豪迈所掩饰不住的心灵的苍白与脆弱。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终生与富庶结缘,有人终生与贫穷为伴;有的人一生风和日丽,有的人一生凄风苦雨。这似乎成为我们的宿命。但是,当我们挑开人生的或宏大华丽或卑微褴褛的表膜后,就会惊奇地发现,在那层宿命之下,其实每一种人生都五味俱全。而在大多数时候,我们会被某一种滋味覆盖,再也没有力量去挖掘人生应有的丰富的底蕴。于是我们生命的杯子,就盛满了我们自觉或不自觉的遗憾。

    有人说,生命的历程就是在自己的宿命里调制的一杯酒,这杯酒叫做:人生的滋味。我想,出色的调酒师一定是那些认真地体察过生活,坚强地承受过生活,勇敢地选择过生活,热情地回应过生活和温柔地善待过生活的平凡或不平凡的人们。只有他们,才不致被苦难淹没,被安逸笼络,才会在命运的风向中辨别出属于自己人生的那一份隽永醇厚的滋味。

    因为感激,我们彼此追忆我的心里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喜悦和不安。

    杨军

    常听一些失过恋的人想起往事时说:没劲,伤得跟仇人似的,想起来都发凉。这使我想起台湾诗人席慕蓉的一段诗: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多短,若不得不分离,也要说声“再见”,在心里存着感谢,感谢他给你的一份记忆。

    在这里,我要说:婷,谢谢你!让我成熟的年纪,成熟的心中常浮起美好的往事,温馨的追忆。因为这样的回忆,我的人生充满着热情和纯洁。

    那是我20岁的时候,刚走出校门参加工作。你是我顶头上司的千金。像你的名字一样,典雅、漂亮。因为工作关系,我常去你家送报纸和文件,几次都是你开的门,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一天,我正在工作,电话铃响了。我拿起一听,是你清脆的声音:“小杨,我后天参加英语自学考试,可手上缺本复习资料,能否麻烦你找一下你图书馆的同学借一本?”这是举手之劳的事,我欣然应允。当天下午,我就把书送到了你家。

    毕竟是在领导家中,我很拘谨。在旅游公司当导游小姐的你却活泼开朗,又是冲咖啡,又是拿瓜子,嘴里不停地说着:“当导游小姐,这外语成了看家本事了。学不好就完了,准把家丢了。”你咯咯地笑着像只快乐的小燕子。我轻松了许多,竟向你诉起了苦:大学毕业,以为施展才华的机会到了,可被安排在办公室,全是端茶倒水送文件的杂事,真没意思。你听完了,闪着大眼睛,诚恳地说:“这大概是因为你刚参加工作,年纪轻,先让你适应适应环境吧。你也别太苛求自己,太性急了。”一席话说得我这个比她年长的男子汉没词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当我告辞时,我在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睛中读到了依恋和温柔。我的心里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喜悦和不安。

    没过几天,你来了电话,我们约好在市中心公园见面。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

    在洒满月光的林间长椅上,你告诉我,你喜欢我的质朴、率直和……在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你时,你扬起恬静的脸问我:“你心中的她,是什么样的?”我不禁冲口而出:“像你一样。

    ”

    回到家,当甜蜜渐渐散去时,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可是你上司的女儿啊,人家知道了你和领导女儿拍拖会怎么说?另有企图,居心不良,功利主义……”我的心陷入了一场自我内战中。最后,年轻气盛的我决定不能让人瞧不起,宁可不结婚,也不能和婷谈恋爱。

    当我再次约你去那林间小路时,你似乎被我一脸的阴郁吓住了,悄然无声。当强忍心痛说出自己的苦衷时,你像是不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终于,你没说一句话。

    在分手一瞬间,你忽然抓住我的手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但我……”你依然没忍心说想说的话。我的脸在发烧,我知道我辜负了你说的“质朴”。我感谢你为我留有余地。我在心中祝福你能找到一位纯洁坦诚的白马王子呵护你一生。

    时至今日,我已有了温馨可爱的家。但我仍会在心灵疲倦灰黯时想到你。你成了过往的岁月中一处美丽的佳境。循着你的牵引,我常能为自己找到一份纯净。婷,谢谢你,没有在那一刻击碎我,让我一生有一段美好而遗憾的往事。你让我懂得了,爱过,无论结局是否圆满,只要不彼此毁灭,总是一次刻骨铭心的幸福。而这样的感觉一定要到长大了以后才能体味出它对人生的价值。

    有一天,我会想起爱情

    青鸟在这诗行中飞来飞去并最终消失;你却在消失后留下了飞翔的姿势。

    陈首

    一

    谁会是我生命中永恒的歌手?

    注定在我冥冥的前生安排下所有美妙的音符,一双纤纤素手在纷繁的心弦中翻飞如舞,我就在岁月里听到那首千年前熟悉的歌。

    爱我,从遥远的时间和空间开始。

    二

    在那阳光集结的丛林,亲爱的,我要为你点燃一路的花香。让河流静止,山川也以光的速度下沉,我想和你在风中展翅飞翔。

    或者,在思绪疯长的原野,我就是那株骄傲的稻穗,倒在你收获的镰刀与硕大的手掌间,静静听你急促的心跳,吮吸汗水的咸味。

    三

    微笑吧,或者幸福的哭泣。

    明月其实没有清楚自己的表情,我只在星星睡去的夜晚看你晶莹的眸子。即使那点点泪花也照着我艰辛的跋涉。分分秒秒,年年岁岁,我在你深黑色的眼睛里游泳,直抵内心我无法确定的温柔。

    四

    让我做梦,再不要醒来。

    那些平常而简单的情节一次又一次为我展开。阳光在这个暗夜大面积降临,我偷偷地抽出三柱光线,做弦,弹琴,为你。

    而你的微笑,定在某个我无法确知无法抵达的角落悄悄绽放,朝我绽放。在这冷冷的大都市和漠然的人群中,我相信再没有人见过如此动人的花瓣,圣洁的颜色,再没有人比我更幸福。

    那么,乘着我破旧的马车,带着月色回家吧,回到唐风宋雨中去,回到后主的玉砌栏杆柳咏的晓风残月,回到我们一生注定贫寒而朴素的家园。

    而你的微笑呵,定会铺满我们木棉树制成的床,让我做梦,不再醒来。

    五

    背影。永远匆匆。

    正如这个太过忙碌的季节,常常模糊春华秋实,夏雨冬雪的清晰含义。我读不懂你在时光中疾走的影子,更不敢去弄清你的每一个动作。在阳光下我只能越来越远地看着你,无法捕捉目光的影子更无法触及影子深处你没有定义的沉默。在光与影交换角度与暗度的时刻,我承认了某些事实。

    六

    我在黑暗中看到自己痛哭流涕的样子。在失去偶像的夜晚,我将人类的语言一起丧失。那么多日子透明而坚硬,我看见音乐的流动却无法穿越。

    没有行动,即行失败。

    想哭,却没有眼泪。

    烛火渐渐隐去那姹紫嫣红的笑颜,退潮的海水也卷走沙滩上美丽的足印。我不会歌唱了,因为海鸥在轻轻地飞。

    七

    有一天,我想起了爱情。

    初次与另一个自己邂逅,陌生而恐惧。我并不后悔,因为总还有歌声流浪到下一岁月的迷宫。我将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再次经过你挂满风铃的窗前,让目光再次停留,停留在那结满冰棱的窗台。没人知道我与昨天有什么不同,因为我想起了爱情——青鸟在这诗行中飞来飞去并最终消失;你却在消失后留下了飞翔的姿势。

    那一股渴念……

    假如你受到诱惑的时候,别忘了远方的我,还有那难忘的夜晚……

    丁惠忠

    5月风拴住春末的雨脚,仍压着俏丽步子点缀我的心野……然而,捧出你一帧那年那月邮来的相片,在雨景石榴红的5月里,重新注视相片上那几行文字:“假如你受到诱惑的时候,别忘了远方的我,还有那难忘的夜晚……”我何曾忘记呢!那是5月风雨花红的氛围,隔离我望远、难言的视线,你连背影都不曾多滞留一刻,就被西下的列车捎去了。从此,我隐隐然那一股渴念随你漂泊在孤独的行程里。

    这般渴念至今,与那帧相片默默对话,千百次写下何日相见的依据和设想,却难以在参差错落的方格里为你搭一隅小小的归宿。

    或许你也会在这个5月里,跋山涉水、穿红透绿,投来一札无法相约的心语,托付每一条清溪擦亮七年的相思,托付每一座山头试出岁月的重量。

    呵,这个故事藏匿得太久了,又到了满阳时节,我叠一只青翠的芦笛,吹出5月狂长的情感,压缩那片远方绰约的思念,肥沃在未曾说透的爱语里。

    可是,你于方寸之间,优美动情的微笑,似已听懂我那芦笛倾泻的内容……真是这样,你来信破释我心中那一股渴念!

    被搁浅的初恋

    “谢谢,谢谢你了解我的心灵之苦,至少在这一刻和以后所有在期待中共同前进的日子里,我会好好把握和珍惜。”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愿好梦成真。

    甜头

    午饭时,班里只剩下伟和我。我是故意磨蹭到这一刻——我知道伟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给,”我忐忑不安地把早上收到的《未来》杂志社寄来的稿件采用通知单递到伟面前,这是煎熬了我整个上午的强烈愿望。

    伟很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也没啥,我写了你的事,投给《未来》发表了,想让你知道一下。”我强压住内心的巨大波澜轻描淡写地说。

    “真的吗?”他激动起来,这种神情是只有在他获得了全班乃至全校第一名或者得了什么大奖时才可以看到的。我得到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只轻轻点点头,就迅速地跑出了教室。

    冬日的阳光真好,对着我温暖地笑。我沿着马路直奔向书店。“阳光照耀我的破衣裳……”

    李进的声音暖融融地传到我的耳畔,穿件破衣裳多好!路上的行人也格外和善,都面带微笑,莫非他们也遇到了喜事?

    我幽灵一般地飘到一家书店,一眼就瞅见一摞崭新的《未来》。我急不可待地拿出一本,迅速翻到那两页散发着油墨香、花费了我许多心思和精力的文字,读了一遍又一遍。我真想向天空大声呼喊,因为这不仅是我第一次在《未来》上发表作品,更重要的是文章写的是我和伟同窗两年多中互帮互学的故事。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子倾注强烈的感情啊!该拿回去让伟瞧瞧了!当我穿过书店的人群准备离开时,第六感觉告诉我有一双不寻常的眼睛正盯着我。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回头时,果然看见人群中的伟正用一双复杂的眼睛看着我——他的手里也拿着一本相同的《未来》。我们默默地对视着,片刻,我低下了头。我感到脸发烫。伟缓缓地走近我,我心里顿时充满了某种焦灼而神往的渴望。当我羞涩地抬起头时,却看到了伟脸上透出的一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深沉。

    “谢谢你对我了解得那么透彻,”伟说,“我其实没那么完美。”

    “不,其实,我,我只不过……”我语无伦次了。

    “甜头,说实话,有些事我不是没有想到。你的心,我懂,从许多日子前你突然不再理我,设法逃避我,变得沉默寡言的那一天起……”伟那双善解人意的眼睛诚挚地看着我。“但是,请你给我时间——当然也是给你自己时间。如果有缘,到我们考上大学后好吗?甜头,相信我!这篇文章我会很好地保存。”伟意味深长地说。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迎住了那双诚挚善良、透着热情与爱怜的清澈眼睛和那张稚嫩却不乏严肃的英俊脸孔,霎时,惭愧感激失望希望交织着涌上心头。

    “谢谢,谢谢你了解我的心灵之苦,至少在这一刻和以后所有在期待中共同前进的日子里,我会好好把握和珍惜。”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愿好梦成真。

    走出书店,阳光依然灿烂。初恋以这种方式搁浅,我没有伤心和难过,它将永远作为青春中的第一次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给我以信心、激励和希望。

    让我爱你好不好?

    有时候,不拿正眼看我是瞧不起我;有时候,不拿正眼看我是太爱我。不管你爱,还是不爱,请你不要把爱轻易说出来。

    孔明

    我这榆木脑袋,老爱想好事。想得最多的,当然是那个字——我不说出来,你心里已清楚。

    但有句话我不说出来,我心里憋闷!那句话——让我爱你好不好?

    ——不敢!你知道,我还小,不能过早涉入爱河。我妈说,要爱,必须有桥。你能为我们之间架一座桥吗?没有桥,只有涉水过河。河里石头多,容易划脚,也容易绊脚。水清了还好,水一浊就不知深浅了。

    ——那怎么可以?你我素昧平生,彼此不知底细。聪明的你不可能不明白,异性之间,只有相互信任,才有可能去爱。一见钟情是靠不住的。就算你的爱是发自内心的,我也要劝你先死了心,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多没劲!单相思不害人,只会害你自己。记住:爱一个人,首先不能冒昧,别人爱不爱你是一回事,能不能爱你又是一回事。爱一个不爱你的人是愚蠢的,爱一个不能爱你的人是徒劳的。这样的爱无异于水中捞月。

    ——好,也不好。有人爱我当然好,试想,人来到世间,图了个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图的就是一个爱字。卓文君私奔司马相如,就是爱的力量。可是上下五千年,爱的悲剧比喜剧多。男婚女嫁是道法社会,男欢女爱是道法自然。婚嫁可以为所欲为,爱却另当别论。遇是缘,不遇则无缘可谈。爱可遇不可求,但遇也未必尽如人意,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遇得不是时候,男已为人夫,女已为人妻,不爱还好,一爱就乱了套了。

    ——只能喜欢,不能爱。我这样好,不让你喜欢,太不近人情了。但无论如何,你不能爱我。我是已婚的人,爱我不会有结果。看你这样好,我不忍心伤害你,才实话实说。你如今多大了?20出头,正是花朵欲放的时候,在爱你的人中,找一个你所爱的。青春这般美好,姑娘呀,你还犹豫什么?听我一句话,不要拿青春赌明天,如何?

    ——随便。爱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有朝一日,你大梦初醒,千万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要以为你吃了亏,我占了便宜。有人爱山爱水爱明月,山知乎?水知乎?

    月知乎?爱是一种感觉,一种体验,一种性情,一种觉悟。爱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洒脱呢?

    ——爱不要说出来。世上有好多事,朦胧些才好。爱是啥?爱是天上的白云,是白云掩映的明月,是月光下的倒影,是影子里的鲜花,是花瓣上的清风,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是水到渠成,是成事在天,谋事在人。爱不说出,爱照样存在。你不说你爱我,我也知道你爱不爱我。人不只有眼耳鼻口,人还有第六种感觉。有时候,不拿正眼看我是瞧不起我;有时候,不拿正眼看我是太爱我。不管你爱,还是不爱,请你不要把爱轻易说出来。

    ——爱我也可以,但不知怎样爱法?爱有千万种,有的一阵风,有的一阵雨;有的曲高和寡,有的下里巴人;有的如松如竹,有的如雷如电;有的如月在天,有的如水在地;有的要死要活,有的若即若离。有人信奉爱要得到,不得到就不善罢甘休,甚至不惜鱼死网破;有人恪守爱不要得到,结果人为的天各一方。爱得像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爱得像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爱得像水,“水阔凭鱼跃”。火山爆发,会带来灭顶之灾;人生如履薄冰,随时都有落水的危险;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看来爱真的不肯就范于一个惟一的说法。

    “我爱你,可是我不敢说”

    “我爱你/可是我不敢说/我怕说了/我马上就会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再没有人像我一样爱你。”

    清明

    那是一次高考模拟测试,我照例充任主考官,枯坐在一张课桌前,百无聊赖地低头看桌面上学生们信手涂抹的杂乱无章的字迹。我先看到了一些当红影星、歌星、球星们的名字,接着又看到了一些诸如“酷”、“哇噻”、“去死吧”等中学生们常用的流行语。在这堆烂字中间,我发现了些娟秀清丽的小字。仔细瞧瞧,竟是一首小诗。在飞沙走石的文字“风暴”里,那首小诗非常巧妙地隐匿了自己,又十分执著地披露了自己:“我爱你/可是我不敢说/我怕说了/我马上就会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再没有人像我一样爱你。”

    写得真不赖。我在心里说。作者是谁呢?总不会是我班里的学生吧?平素让他们写作文,搜肠刮肚也写不出几个像样的句子,怎么一写“我爱你”,就能把中国话说得这么地道!

    ……弟子们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又相约重聚到我身边。大家不再像从前那样拘谨,竟然公然品评我的发式和服装了。谈及往事,同学们个个激动不已。当初悬在脑子里的话和问号全被他们叽叽喳喳地抻成了感叹号。突然,我想起了那诗中写到:“我爱你……”

    “可是我不敢说,”同学们居然齐声背诵起来,“我怕说了/我马上就会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再没有人像我一样爱你。”

    “哇噻!”我叫了起来,“让我们背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你们死活背不过,情诗却能这么好——作者是谁呀?”

    同学们笑了。有个同学说:“我们也不知道作者是谁,但我们都挺喜欢这首诗的。抄它背它的时候,觉得特神圣,特壮烈。也没费多大的劲,就刻在脑子里了。”

    ——我听得呆了。我在想,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是不是有责任把那种“特神圣,特壮烈”的诗从桌面上拯救出来……

    牵手的日子握住情缘

    如果爱情不能使双方获得心灵的依靠和自由,我们会活得很累很乏,爱情之花也会很快枯萎。爱之旅中,让我们学会在——牵手的日子握住情缘

    晓雪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是你生命中最厚重、最无价的情感,他让你激动,让你倾慕,让你依恋,更让你温暖,你渴望永远拥有这份情感,牵手走过生命之涯。但很多时候,我们不仅仅应为得到这份情缘而欣喜,更重要的还需学会守护爱情的技巧。

    适度表现你的体贴和柔情。

    很多热恋中的女孩都能不由自主地用脉脉含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心上人,万般柔情皆在不言中。事实上,适度表现出体贴和柔情无疑会令男友心动,所以聪明的女孩总是把对方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嗜好或兴趣悄悄记于心底,然后在适当的时候,一件小小的礼物,一声温暖的问候,都可能换来他对你更亲密的感觉和最深的牵挂。

    你对男友细心的关怀,当然会使她敏感地体会到你的真情,并对你倍生好感,但是这种关怀一定要把握好“度”,千万不要以为一味地关怀和体贴就一定能换来对方的等量回报,有时可能恰好相反。

    晓丽和男友住邻居,每天晚上下班后她都要跑过去详问他一天的工作和生活,然后把睡衣和营养剂放在他床头,回家后再打个电话,温柔地叮嘱他准备好明天上班要带的东西。时间一长,弄得男友很怕见到晓丽,虽然晓丽是一腔痴情满目爱意,却让男友心烦意乱,总有一种被爱情折磨的感觉。中国有句古话“过犹不及”正是这个道理。比如你和男友在咖啡屋里闲聊时,别忙着把糖放在对方的怀里,只要若无其事地将牛奶和方糖移得离他稍近即可,对方自然会从你的细微举动中感受到一份雅致的关怀。当然,在你和男友共处时,也不防娇嗔地请他照顾你一下,既满足了他的某种心理需要,同时也培养了他关心照顾你的习惯。

    恰当地把握嫉妒和妖媚。

    著名精神分析家希尔多·瑞奇曾说:“在爱的关系中,嫉妒是一个有什么地方出了毛病的信号,而不一定是一种坏透了的意念。”很多时候在爱情中,适度的嫉妒反倒可以使我们得到必要的自省,从而使我们珍惜他人的价值。但问题是,仍然要把握好这种情感的分寸,若要把嫉妒放在一个极端的位置,则会把你热恋的男友吓得拂袖而去。比如,你对自己爱恋的男友说:“我如此爱你,你还和其他女人眉来眼去,我真想杀了你!”好家伙,谁敢娶这等女孩为妻?很多经验表明,如果将嫉妒的情感无限制地发泄出来,那么这种情绪所具有的力量,足以淹没摧毁最健全可靠的关系。所以重要的是,如果要永远相依相随,必须要相互信赖相互敬重,这才是爱的根本。

    同时,你在和男友交往中也不妨用一些“手段”,比如闹别扭、撒娇或生气,这没准儿是爱情的调味品呢!但不管用什么方式撒娇,你的眼睛要保持笑意,露出关爱和温柔的神情,这可是万万不可忽视的。

    兰心和男友约会那天,兰心推掉了同学聚会,准时在那儿等他。可一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男友的影子。兰心等得心烦意乱,这时男友急匆匆走过来说:“对不起,迟到了。”兰心真想大声埋怨他一顿,但她压住了自己的怒气:“喏,擦擦汗吧,我还担心你找不到地方呢。

    ”兰心递过自己的手绢。男友真是万分感动,兰心却娇嗔地说:“下次再迟到,我可要罚你两周不见面。”也许热恋中的你也偶尔和男友闹别扭,那么短暂的气恼后,揣上笑脸既往不咎,他会觉得你既懂道理又可爱,无形中会增加对你的好感。

    适时地创造距离和空间。

    通常情况下,男人将浪漫作为一种手段,而女人将浪漫作为一种追求,所以聪明的女孩为了刺激男友的好奇心,并使他对你永葆热情,不妨制造出一定的距离和空间,给他某种不确定感。方法很多,比如你觉得他这段时间对你不那么看重,失去了以往的细心和殷勤,不妨在他约你时淡淡地告诉他今晚没空,但不要做出盛气凌人的架势,也不要解释你去做什么事,给他留一丝悬念和不安,让他重新找回对你的牵挂和兴致。千万不要以为爱得愈深,两人就愈应如影相随,彼此不留一点空间,这会很容易把你引向爱情的误区中。

    阿榕是我从小的朋友,他的男友让朋友们都羡慕,高大英俊,人品颇佳。阿榕被甜蜜的丝网笼罩着,便忘了爱情也需要经营这个道理,她觉得彼此既然相爱,就应该总是相依相随。所以每个休息日阿榕都早早地约男友出来共度一天。有时男友的哥们儿聚会,阿榕也想陪同前往,男友不好拂了阿榕的意思,可聚会中一个女孩都没有,这让男友心里甚是尴尬。更让男友难堪的是,阿榕总是借故在工作时间去找他,弄得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小伙子觉得这样的爱情使他身心疲惫,他渴望有个独处的空间,便对她越来越淡,不久便借故分手了。在牵手的日子里,如果爱情不能使双方获得心灵的依靠和自由,我们会活得很累很乏,爱情之花也会很快枯萎。相爱具有很大束缚力,适度的束缚使我们觉得拥有和被拥有的愉悦,而过分的束缚则会使人压抑,甚至使爱情窒息。泰戈尔说:“我给你爱的阳光,同时给你光辉灿烂自由。”这无疑是一种境界,也是握紧情缘的技巧。

    在茫茫人海中寻觅到自己的最爱真的不易,而重要的是要积极寻找保持爱情不老的动力。所以,何不用你的智慧,握紧真爱的手,让天堂的风在你们中间自由流动。

    一 颗 善 心

    人生一世,所能表现和得到的成绩、结果微乎其微,此中有一个原因,就在亲爱、同情的给予上,我们不很慷慨。

    林语堂

    一位哲学家有一次曾问他的许多学生:“人生在世,最需要的是哪一件事?”答案有许多。

    但最后有一位学生说:“一颗善心!”“正是。”那哲学家说:“你在这善心两字中,包括尽了别人所说的一切。因为有着善心的人,对于自己,则能自安自足,能去做一切与己适宜的事,对于他人,则他是一个良好的侣伴,可亲的朋友。”

    一颗良好的心,一种爱人的性情,一种坦直、诚恳、忠厚、宽恕的精神,可以说是一宗财产。百万富翁的区区财产,与那种丰富的财产相比较,则简直是不足挂齿了。怀着那种好心情,好精神的人,虽则没有一文钱可以施舍给人,但是他能比那些慷慨解囊的巨富,行更多的善事。

    假使一个人能够尽心努力去为国人服务,他的生命一定能有可惊的迅速的发达。最有助于人的生命的,莫过于从早年起,就养成善心善意,与爱人的习惯一事了。

    我们尽管大量地给予他人以我们的亲爱、同情,我们的鼓励、扶助,然而那些东西,在我们本身,是不会因“给予”而有所减少的。反而,我们给人愈多,则我们自己所得的也愈多。

    我们能把我们的亲爱、善意、同情、扶助给人愈多,则我们所能收回的亲爱、善意、同情、扶助也愈多。

    人生一世,所能表现和得到的成绩、结果微乎其微,此中有一个原因,就在亲爱、同情的给予上,我们不很慷慨。我们不太容易舍得给予他人我们的亲爱、同情与扶助,因之别人也“以我们之道,还治我们之身。”我们不是轻易能获得他人的亲爱、同情与扶助的。

    几句温和的慰藉,亲热的同情鼓励的话,曾经使得J·B·高夫恢复勇气,而于日后成为大演说家,成为世界上行善势力的中坚。常常向别人说亲热的话,常常注意别人的好处,说别人的好话,这种习惯的养成,是十分有益的。人类的坏处,就在彼此互相误解,彼此指责,彼此猜忌,我们总是依了他人的不好、缺憾、错误的地方而批评他人,假使人类能够取消这种误解、指责、猜忌,能彼此相亲爱,相同情,相扶助,则地上的天国,怕不久会来临吧!

    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因为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心理,以及习惯于那足以硬化人心的无情的、冷酷的商业行为之故,以至于目光狭隘,只能看到别人身上的坏处,而看不到他们的好处,假使我们真能改变态度,不注意去指责他人的缺点,而只注意到他们的好处,则于己于人,均有益处。因为由于我们的发现,他人也能自觉到他们的好处,因之而得到兴奋与自尊,更加努力。假使人们彼此相处,都有亲爱互助的精神,这种态度,一定可以使世界文化产生一大革命。

    世界上到处为那无私的、肯爱人助人的人建立纪念碑,这种纪念碑不一定是用大理石或铜来做成,而是建立在他人的心灵中!

    在进行“善意与善事”上,人人可以得到胜利。宁可在职业上失败,在财产上失败,我们却不在这点上失败——在亲爱同情及助人的态度这一点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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