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高原:吐蕃王国传奇-灭佛:分崩离析的前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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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玛赞普被佛教徒赋予了“牛魔王”的恶名,他是忠实的苯波教徒,还是不惜断腕的佛门弟子?没有人去想,更没有人屑于想。反正苯教信徒把他当成中兴圣教的最后希望。佞佛的烈火已经浇灭,谁去管丧钟为谁而鸣?

    强势的郎达玛身后只留下了王子们无休止的内乱与厮杀,吐蕃王朝将魂归何处?

    一、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佛、苯之争的白热化

    815年,赤德松赞驾崩。讨论王位继承人选成为吐蕃政事的重中之重。牟尼赞普的长子藏玛一心向佛,早已皈依佛门,按照按长幼顺序继承王位的传统,立次子达玛为赞普是顺理成章的事,立幼子赤祖德赞则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但为何不立达玛转而立赤祖德赞呢?从娘舅家族的利益而言,达玛和赤祖德赞都是赤德松赞长妃没卢氏所生,无论是谁为赞普都不会损害没卢氏家族的利益。但在作为佛教徒的钵阐布看来,达玛自幼桀骜不驯,丝毫没有研修佛法的潜质,无论是牟尼赞普还是钵阐布等大臣们都担心他会有豺狼之心,心存魔障,难以皈依佛法,护理王权。

    钵阐布作为先王赤德松赞任命的僧相,在王位继承人选上,有很大的发言权,得不到其垂青的达玛当然就与王位无缘了。赤祖德赞则刚好相反,虔心信佛,热衷的程度大有超越其父王之势,可以继续继承和发扬先王的意志,钵阐布等人也可以继续保持现有的权势和地位。出于这几方面的考虑,钵阐布等将馅饼递给了赤祖德赞。

    815年,赤祖德赞的时代开始了,这依然是将佛教奉为国教的时代。

    赤祖德赞继位时年仅10岁,又是一个孩子,国家大事完全掌握在已经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钵阐布允丹的手中。

    赤祖德赞有一个别名叫热巴坚,意思是有辫子的人。关于这个名字的来历,有段有趣的掌故。热巴坚不喜欢披散着头发,便将头发编成发辫。每逢斋僧法会,赤祖德赞把两条长长的丝带系在辫子并铺在地上,让僧人在上面就坐,以示对佛教的尊敬。在赤祖德赞君臣的共同努力下,崇佛的风尚进一步走向高潮。

    首先,继续扩大僧人的特权,朝政不论大小,都听从僧人的建议和安排。制定7人养僧制度,每个僧人由7户民户供养,以便使僧人能够专一修行。出家为僧霎时成为社会的风尚,普通民众均把成为僧人当作莫大的荣耀。

    其次,在提升佛教地位的同时,针对各个时期翻译的佛经体例不一、语意晦涩难懂的情况,赤祖德赞召集高僧大德以梵文经典为底本,统一翻译经文,并将之颁赐给各地寺院作为定本。这在无意中规范了藏文拼写规则以及词汇的翻译。赤祖德赞时期产生了第一部佛经目录——《丹噶目录》,后来相继编纂了《青浦目录》和《庞塘目录》。这三部目录后来成为藏文《大藏经》的雏形和源头。

    再次,赤祖德赞在各地大力兴建寺院,还从唐朝及尼泊尔招聘请众多的能工巧匠参与到吐蕃的寺院建设中来。831年,修建了富丽堂皇的伍香多福德无比吉祥增善寺,其中佛殿高达9层,有形似大鹏展翅的大屋顶。同时在汉地五台山修建了寺院,在朗域修建仁布寺,在苏毗修建勒乌神幻寺、三宝源泉源寺等。据说这一时期,吐蕃在汉地和吐蕃共修建了1008座寺庙,佛塔上万座。

    赤祖德赞对僧人顶礼膜拜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即使对刚出家不久的僧人也行顶足礼,甚至在俗人身上看到一块黄色的补丁,也要行礼。他还将上等衣服献给僧人,要求尚伦们对僧人奉献赞见礼,行21次礼,还把大臣、贵族的土地赐给僧人和寺院,这些都引起了内部反佛情绪的高涨。

    针对吐蕃贵族与民众反对僧侣的行为,赤祖德赞采用了极端的处罚措施——“手指僧人法令”。该法令规定: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有用手指头指着僧人者,就要砍断他的手指;用语言辱骂僧人的,则割掉他的嘴唇;以凶狠目光瞪僧人的,则挖去他的眼睛;盗窃僧人法器的,要以80倍的财物赔偿等。

    佛教的过度膨胀,激化了原本就存在的佛苯矛盾,也引来了种种社会问题。

    由于赞普的推崇,各地掀起兴建寺院的高潮,国家财政给予高额的补贴,国库支出剧增,只好增加税收以弥补不足。另外,寺院已经成为众人避祸的最佳去处,人们都想方设法进入沙门,僧人的数量越来越多,纳税民户越来越少。僧侣凭借赞普赐予的特权,大肆向周边地区扩充田产,侵占牧场。寺院经济过度膨胀已经影响到了国家的正常运转,这自然会成为反佛势力攻击佛教的最好把柄。

    宗教斗争的背后总是伴随着政治斗争,僧人的政治地位在赤祖德赞时期极为显赫,那些信奉苯教的大臣失去了他的信任,各种待遇不断被剥夺,并源源不断地转移到了僧人的手中。权力的天平一旦失衡,失势的一方就会充满各种不满情绪和恐惧,即使是那些信奉苯教的普通民众也满腹怨言。即使这样,赞普仍然将僧侣视为上宾,将更多的权力下放给他们,提供更多的重要职位,而很多僧侣之外的官吏逐渐被边缘化了,其中不乏原来身居高位的重臣。而财政上的不足,也使民众负担加重,渐渐失去了对佛教的热情。种种崇佛抑苯的措施造成了代表佛苯两派势力的斗争加剧。在反佛贵族和民众的眼中,吐蕃的政权已经不是伟大的赤祖德赞的了,赞普已经将政权拱手送给了僧人。

    谁会成为反佛的旗手呢?这个重任意外落在了韦达纳坚肩上。

    韦达纳坚是何许人也?他是吐蕃的大相,是长庆会盟以后逐渐成长起来的军事将领,由于其内敛的性格和对佛教表示出的无比亲和,得到了赤祖德赞的信任。尽管身居高位,他仍然不时受到钵阐布允丹的排挤和打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韦达纳坚在钵阐布允丹面前永远都要像小学生一样保持着谦恭的态度。

    要想成为人上人,必须具有常人所没有的耐心,必须能够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寂寞,韦达纳坚做到了这一点,他像等待猎物的狮子一样,一直远远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有了军队的支持,反佛者们就可以放心地运作了。首先,他们将矛头对准了朝中信佛第一人——赤祖德赞的哥哥藏玛。藏玛自幼痴心佛法,一直以佛祖乔达摩悉达多为榜样,放弃王位,专心礼佛。作为皈依佛门的王子,他自然被僧人视为朝廷中的代言人和最大的靠山。如何才能将这个最大的靠山扳倒呢?对于正常的男人而言,桃色新闻是再好不过的方式了。

    由于藏玛身份特殊(王子加上赞普哥哥),出入后宫没有限制,后宫中无论是王妃还是宫女都时常聆听他讲说佛法。于是贵族们四处散播谣言:有人说藏玛不守清规,淫乱后宫;也有人说赤祖德赞的王位本来是藏玛的,藏玛想夺回本来属于自己的王位;更有人说藏玛是赤祖德赞前世的仇人、命中克星,今世前来寻仇,等等。这些话传到了赤祖德赞的耳朵里,他对旁人说:“我相信藏玛的为人,他是佛祖的使者,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藏玛也经常听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传言,只是轻声地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三人成虎”的谚语,同样适合吐蕃社会。赤祖德赞身边的好多人都被贵族以重金收买了,他们时常不经意地在赞普面前说藏玛的一些传闻,尽管赤祖德赞对此不信,可是久而久之,他也就相信了。终于有一天,赤祖德赞下令将藏玛驱逐出逻些城,流放到洛扎。贵族们见目的达到了,就派人将流放在外的藏玛杀死。藏玛最大的不幸就是生在帝王家,无法摆脱政治漩涡的牵涉,也许他临死前会祈求佛祖,下世轮回中能够生在普通人家。

    藏玛死后,钵阐布允丹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二个被攻击的目标。由于赤祖德赞体弱多病,所有政务均委托钵阐布允丹全权处理。由于有了“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尚方宝剑,钵阐布允丹行事不加顾忌。反佛贵族们把铲除藏玛的手段移植到钵阐布允丹身上。于是,又有人不断将关于钵阐布允丹与王妃偷情的消息报告给赞普。持续不断的关于钵阐布允丹与王妃、尼姑偷情的消息让赤祖德赞很是闹心,钵阐布允丹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了,难道传言都是真的?赤祖德赞无法忍受大臣给自己戴绿帽子,尤其是一个僧人。如果真是这样,作为赞普,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确是很失败。别有用心的人不断地煽风点火,赞普忍耐不住了,下令召见钵阐布允丹。

    钵阐布本来以为靠着赤祖德赞这棵大树好乘凉,没想到竟然会有自己和赞普心爱王妃的桃色新闻,并且王妃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还自杀了,钵阐布允丹是百口莫辩啊!唉,看来赤祖德赞的气数已尽!于是他乔装打扮匆忙离开了逻些城。钵阐布允丹身后一直悄然跟着几个行踪诡异之人,他们是韦达纳坚和贵族们的眼线,其中有人立刻向韦达纳坚汇报。韦达纳坚一面派人向赤祖德赞报告钵阐布允丹畏罪潜逃,一方面派杀手尾随钵阐布允丹,将其杀死在逃亡途中。

    赤祖德赞得知钵阐布被杀的消息,无奈地苦笑了几声。正当他庆幸身边的这些不忠臣子一个个被清除的时候,死神也在慢慢向他靠近。

    二、山雨欲来风满楼:“牛魔王”的横空出世

    838年的一天,身心疲惫的赤祖德赞在卧榻上翻看着佛经,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心烦意乱,哥哥背叛、爱妃偷情、大臣阳奉阴违,他觉得有些心累,遂借酒浇愁,逐渐进入了梦乡。睡梦中,他远远看见了父亲赤德松赞在寺庙聆听高僧大德们讲经说法,和他商量将准备再建几座寺院……不知何时,韦达纳坚、烛庐拉雷及列杜赞三位大臣来到了卧榻边,侍者都被支出去了。听着赤祖德赞熟睡的鼾声,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韦达纳坚将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勒住这位热衷于佛教的赞普。可怜的赤祖德赞没有得到佛祖的眷顾,本能地挣扎了一番便找佛祖报到去了。

    幸运的手掌一下击中了那位被大家所厌恶的王子,这个幸运儿就是赤祖德赞的哥哥达玛,尊称吾东赞。从803年达玛降临人间那刻起,就注定了他不平凡的人生。达玛本性顽固,身体彪悍,一直为父王赤德松赞所厌恶。可惜,赤祖德赞去追随他心中的偶像去了,无心插柳柳成阴,这个极大便宜让达玛给捡到了。

    达玛一直梦想如何继续着父辈们的荣耀,像伟大的松赞干布那样开疆拓土,四海咸服。达玛继位后,回鹘汗国来降,大批回鹘人被安置在吐蕃北部的河西、安西、北庭等地。历史有时候总是愚弄着世人,没有想到当年叱咤风云的回鹘汗国竟然成为吐蕃的属民。对于达玛来说,回鹘来降是个好兆头,终于可以一展宏图了。

    达玛是一个幸运的赞普,也是个倒霉的赞普。他继位后,改变了赤祖德赞“不知国事,委政大臣”的无所事事的状态。韦达纳坚等人作为功臣早已成为达玛的宠臣,之后他开始逐步任命一些反佛贵族担任重要部门的官员,打破了僧人独揽朝政大权的局面,调和统治阶级内部的利益冲突,王侯贵族与僧人和平共处的局面渐渐形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家近几十年来对僧侣寺院的鼓励政策,造成僧侣数量的剧增,寺院占有广大的田产及民户,而且寺院财产是免税的,同时依附的寺户只向寺院纳赋缴税。寺院势力的不断膨胀,影响了国家的赋税收入以及兵丁的来源。另外,寺院的大量建造,劳民伤财。在佛教的盲目发展下,国库早已入不敷出了,这已经影响到了国家的正常运作,同时也加深了佛苯之间的矛盾。

    接下来,自然灾害袭击了这个刚刚稳定下来的吐蕃。吐蕃以畜牧业为主,对灾害的抵抗能力有限。840年左右,吐蕃国内普遍遇到地震、冰雹等自然灾害,尤其以河州地区最为严重。据《贤者喜宴》记载,河州地区发生了大地震,天空闪电雷鸣,呈现出血红色;流星陨石从天上呼啸而来,高山崩裂,水从裂缝中涌出,河水倒流等。另外,冰雹、旱灾、瘟疫等还袭击了其他很多地方,很多人认为这是上天对赞普极力推崇佛教的惩罚,因此更加剧了民众对佛教的逆反心理。自然灾害将国家统治再一次推向混乱的境地,也成为达玛禁佛的导火线。

    藏族史书上记载达玛是个喜欢狩猎、嗜酒好色、凶狠暴虐之人,并称之为郎达玛。这无疑是对达玛灭佛的丑化。藏语“郎”就是黄牛的意思,传说中郎达玛是一头牛的转世,灭佛是前世为牛时立下的毒誓。

    话说很久以前,一些佛教信徒为了表示对佛的虔诚供奉,选在山坡上建造一座佛塔,其中有头牛默默无闻地为建造佛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驮运石块。当佛塔竣工时,这头牛已经奄奄一息。建造佛塔的信徒们因佛塔开光欢呼雀跃,认为自己为佛陀做了一件大事,却忽略了为建造佛塔付出全部的这头老牛。老牛心中开始怨恨这些忘恩负义的佛教信徒们,临死前立下毒誓:“我今世为牛,让忘恩负义的佛教徒如此折磨,下辈子若能转世为手握大权的强者,我一定将佛教信徒斩尽杀绝。”经过了若干世的劫难,老牛终于转世成赞普大王。

    当然,这仅仅是个传说而已,但达玛灭佛却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838年,这是一个让佛教徒终生难忘的年代,达玛也万万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情一举成名天下知。达玛在后宫花园里背着手踱来踱去,低头冥思,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难抉择的事情,想起儿时酥油灯下母亲默念经文的情形,想起她慈爱的目光,想起父王带着家人参拜寺院的点点滴滴,他不知道他心中的决定是否正确。但是,寺院僧侣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不得不下定决心,“来人!”近侍马上来到赞普身边,达玛耳语一番,近侍忙离去。望着侍者远去,他端起酒杯,将一大杯青稞酒一饮而尽。

    夜幕降临,几个身影脚步匆匆进入达玛赞普的书房……直到拂晓,这几人又匆忙离开。

    达玛赞普像往常一样上朝,听取大臣们的奏报。其中一位叫扎西多杰的大臣上奏说,寺院僧侣不仅作奸犯科,而且强迫信众供奉财物。接着,又有几位大臣附和上奏。他们的奏折引起了一些信佛大臣的强烈不满,“乌云遮不住伟大的太阳,佛门的清白自然是不会让你们随便污蔑的。”两伙人在朝廷上不顾身份地争论了起来。达玛赞普听到大家的争吵,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立即下令其中一位大臣调查僧侣违法情况。

    大臣们个个都是猴儿精,扎西多杰等人自然对赞普的心思心领神会,既然让调查就意味着要把传言做实才行。过了几日,不断从各地送来寺院僧侣违犯法律和寺规的证据,达玛决定开始实施早已设计好的计策。在韦达纳坚等诸多反佛贵族大臣的支持下,一场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开始了。

    首先停建、封闭佛寺和破坏寺庙设施,把赤祖德赞在位时就已开工修建的佛寺全部停工,封闭桑耶寺、大昭寺等著名寺院神殿,在小昭寺里圈养牛羊,查禁一切佛教活动的场所。将佛像从寺庙中搬出来,要么砸毁,要么就钉上钉子扔到河里。据说当这些人要将大昭寺中文成公主入藏带来的释迦牟尼佛像也扔到拉萨河里的时候,佛像好像生根了一样,怎么都移不动,无奈之际只好就地掩埋。另外,还将寺院里的壁画涂抹掉,在上面画上僧人饮酒作乐图,将佛经集中起来焚毁,也有一部分佛经让僧人偷偷地埋起来,这就是以后发掘出来的被称之为《伏藏》的典籍。达玛灭佛并未将佛教彻底毁灭,部分僧侣远离拉萨,向边远的地区逃亡。实际上,这促使佛教由上层向民间转移,也导致了佛教由卫藏中心地区向阿里、康区、多麦等边缘地区扩展。

    同时,吐蕃开始在全国范围内镇压僧侣,污蔑他们是披着佛教外衣的豺狼。不明真相的民众们也对僧侣纷纷唾弃,拒绝施舍。僧人处境惨不忍睹,无法维持日常生活,纷纷返回或者逃往印度,却在半路遭到追杀拦截,大部分被杀死。僧侣们还被勒令还俗,如果违反此令,则需要拿着弓箭去打猎杀生,否则就处以死刑。另外他们还被迫拿起苯教的法器——鼓,参加苯教的宗教仪式。在吐蕃灭佛之下,吐蕃境内的僧人要么还俗,要么背弃佛教皈依苯教,国内被恐怖气氛笼罩着。

    三、丧钟为谁而鸣:末代赞普朗达玛之死

    达玛的灭佛大业不幸被一位名叫拉隆·贝吉多杰的僧人终结。

    莲花生大师入蕃后,贝吉多杰师从其学习密宗经典和密法。为追求佛学真谛,他长期在叶尔巴岩洞和拉隆修行。贝吉多杰最近心烦气躁,无法专心修炼,因为他从弟子口中得知了赞普达玛屠戮僧人、焚毁三宝的消息,心急如焚,暗叹:“佛祖啊,为何人间有这么多的不幸!弟子该如何做,请佛祖明示。”冥冥中,面前浮现一位天女模样的妇人,“贝吉多杰,你是佛门弟子,你愿意为佛门献出你的生命吗?”贝吉多杰问:“您是谁?”“我是大昭寺的护法神吉祥天女”,妇人答道。贝吉多杰忙起身参拜,“拜见圣女。”妇人玉手轻扶,“免礼,当今皈依我佛门的弟子众多,唯有你可以修成正果,今天我特奉佛祖法旨前来点化你。”贝吉多杰认真聆听着妇人的教诲,妇人说道:“近年来,妖魔肆虐人间,达玛毁我佛门,天怒人怨,我佛特命你速速前去解脱他。你不要害怕,我会暗中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就消失了,贝吉多杰一下子清醒过来,细细回味刚才妇人的话,心中不免升起了慈悲之心。芸芸众生皆有生存的权力,他有些不忍心刺杀达玛赞普,但一想起弟子描述的郎达玛砸毁佛像、焚烧经书、驱逐僧人的情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决定降妖除魔。于是,他让弟子找来一匹白马,将马的全身用炭涂成黑色,白马变成了黑马。翌日,贝吉多杰穿上黑面白里的外衣,将特制的弓箭藏在怀中,对弟子说:“这两天我要出趟远门,你们好好诵读经文,回来我要检查你们的功课。”说完,骑上黑马向着布达拉宫一路绝尘而去……

    到达拉萨城后,贝吉多杰问路边一位老者:“请问赞普大王在哪里?”老者告知大王正在大昭寺前看《唐蕃会盟碑》碑文。于是,他来到大昭寺前,看到达玛赞普在大臣的陪同下正专心看《唐蕃会盟碑》。贝吉多杰加入舞蹈的人群中,逐渐接近达玛大王,佯装施礼,乘机从袖中拿出弓箭,心中暗诵佛号,行第一礼时悄然搭箭在弦,行第二礼时开弓,行第三礼时箭直射达玛面部(也有人说胸部)。达玛仰面倒下。“有刺客……抓刺客……”现场顿时乱作一团,贝吉多杰乘乱骑马逃走。逃跑的途中将外衣反穿,以迷惑追兵。达玛赞普拔出箭,血流如注,奄奄一息,道:“为何不早三年或者晚三年呢?”顿时气绝。此番话耐人寻味,近侍们一脸茫然。有侍者报告刺客身穿黑衣骑着黑马向城外逃走,大臣们忙下令捉拿逃走的刺客。

    贝吉多杰使劲抽打着奔驰的黑马,身后追兵穷追不已。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突然又出现了三个黑衣黑马之人向不同方向而去,追兵也分为四路追赶,他知道是天女暗中帮助自己逃脱追兵。来到拉萨河边,贝吉多杰将马匹身上的炭黑洗去,完全变成了白衣白马,继续前行。途中遇到盘查的士兵,询问他是否看见一个黑衣黑马人,贝吉多杰忙称没有看见,士兵只好放他离开。

    各路追兵将追查的信息都回馈到了大臣那里,有人怀疑白衣白马之人贝吉多杰可能就是刺客,于是派人去到叶尔巴岩洞搜查。刚逃回岩洞中的贝吉多杰发现有人前来,于是佯装入定,并随手抓来一只鸽子使洞内尘土飞扬,又让虫蚁在尘土上爬行。众人看见此种情形,认为贝吉多杰一直在潜心修行,不可能作出这么大逆不道之事,于是返回复命。其中一个士兵依然心存疑惑,又悄然来到洞中,把手放到贝杰多吉的胸口上,觉察到心脏的剧烈跳动,猜想他正是刺客,于是说了句“本来坚密,此处不可越”的隐语就走了。贝吉多杰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此地不宜久留,于是骑马离开了。他历经艰辛来到安多地区的洛多杰扎的岩洞,隐身修行,忏悔罪过。他听说西藏三贤哲在阿琼南宗修法,于是前往南宗,向三贤哲讲述了“超度”朗达玛的过程。为纪念这次历史性的会晤,后人在他们会面的山峰上堆起六字明咒的嘛呢石,还栽了三棵松树。

    贝吉多杰在南宗峰附近的阿峰山顶夏玛隆洞中潜身修行,并以曾经杀生为由婉拒了三贤哲欲给喇钦·贡巴饶赛授戒而发出的邀请。贝吉多杰还曾到拉日玉措湖(也叫孟达天池)附近的岩洞中静修,并培养了许多佛教弟子,直至仙逝。后人在洛多杰扎的岩洞草坪上,也就是放置曾经刺杀朗达玛的弓箭的地方建了一座万佛塔,以示对他为佛除魔勇气的敬仰和纪念。而他修行的岩洞也因此成了佛门圣迹。

    四、衰败的加速器:关于王统合法继承者的质疑

    达玛突然死亡,没有来得及指定继承人。那么凡是达玛的后代都有资格成为下一任赞普。本来就乱作一团的国家,因为王位继承问题,变得更加混乱,王室分裂成了以正妃那囊氏和次妃蔡邦氏为首的两大集团。正妃那囊氏由于不会生育,于是偷偷抱养了一个孩子,假称是自己所生,取名叫乞离胡。达玛赞普死后,在那囊氏及氏家族的支持下,乞离胡继承了赞普之位,太后那囊氏垂帘听政,同时任命了一大批氏家族人担任重要职务,前朝的重臣大多被排斥在国家中枢之外。吐蕃的大权再一次落到了外戚手中。

    尽管表面上吐蕃的大权被外戚掌控,但是忠心于吐蕃的老臣们却表示不屑,他们从不服从那囊氏抱养的乞离胡。大相韦加多热毕生效忠于悉补野家族,在朝堂上不肯下跪拜见乞离胡,并反对将他立为赞普。他在众臣面前指出,赞普家族子嗣众多,为何要立一个与赞普家族无关的外戚氏家族的孩子?难道就是因为惧怕那囊氏的权势吗?如果服从乞离胡,不是承认了外戚那囊氏成了赞普的正统吗?谁服从此人,人神共谴,吐蕃要灭亡了!今年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灾异,就是因为所立之人非法,不是赞普家族的孩子。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今天我无法左右赞普的继立,死不足惜!那囊氏大怒,将韦加多热逮捕入狱,同时株连九族。

    就在韦加多热于朝堂上誓死力争的时候,一部分不满乞离胡的大臣们支持次妃蔡邦氏的遗腹子沃松为赞普正统,于是吐蕃朝野分为支持乞离胡和沃松的两大派别,乞离胡占据逻些城,沃松占领山南地区东部,相互而立。双方斗得你死我活,毫无兄弟之情,史称“长系幼系之争”。两位王子的火并,加剧了吐蕃的分裂,国内出现了大政、小政,众派、少派,金派、玉派等不同的派系。

    群龙无首的吐蕃,再也没有了一统天下的荣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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