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孟婆汤-出场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在我看来,大学里的日子也无非就是三点一线:寝室、教室、食堂。周而复始的重复,虽然平平淡淡,但有一种慵懒的美,让人心安。然而,生活却总喜欢时时提醒人们,有些东西,其实是谁也无法掌握和预料的。

    1

    沈海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做朋友,直到高二下学期升级为男女朋友。虽然那时老师们是闻“恋”色变,可因为我俩在学习上还比较争气,老师们也就一直没有拿出什么实际的有力措施来。

    考大学的时候,沈海报考了远离家乡的这所师大。我舍不得离开家,可我更舍不得和沈海分开四年。

    沈海劝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在一个地方转悠吧。一起去吧,有我照顾你呢。”

    说这话的时候,沈海神采飞扬。我不再犹豫,抓过志愿表就填上了一模一样的代码。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这个学校,只不过一个学广告设计,一个学中文。尽管不在一个系,但我和沈海仍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其实大学里所谓的幸福,不过就是一起吃吃饭,上上自习,每天有人乖乖地提着开水瓶送到楼门口。对女生来说,最苦不堪言的莫过于大热天里和一群满身臭汗的男生挤食堂,即使用尽浑身解数也不一定能抢到一份可口的饭菜。有男朋友的就不一样了,大可以找个位子悠闲地坐着,等着男朋友杀出重围。偶尔还可以发发嗲:“怎么这么久啊!”然后得意地看着周围的女生一起呕翻在地。

    寝室里的人为此常常笑骂我,说我“养尊处优”的命不知是几世修来的。尤其是晴子,最喜欢咬牙切齿地说自己现在找男朋友的标准已经降低到只要提得动开水、挤得到饭就可以了,一副抓狂的样子。我便骂她没心没肺,为了吃食连罗雨都不顾了。罗雨是她的男朋友。

    晴子是个玻璃样的女孩儿。小小的个子,特别会小鸟依人,常常嗲得让男生找不着北。但疯起来又是个十足的野丫头,语出惊人,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晴子对星座很有研究,抓着个人就开始替人家解说前尘往事。她给我和沈海分析说,我是水瓶,沈海是双鱼,一个风相,一个水相,一个理性智慧,一个宽容浪漫,搭配指数89分,是持久型的。说完高兴得大叫,比我还兴奋。真不知道罗雨怎么受得了。

    晴子却不以为然,说如果不是有这优点,说不定罗雨还不会跳上她这条贼船呢。

    其实晴子的状况还算好的了。这丫头常常赖着我“顺便”帮她打份饭或是带瓶水回来。实在赖到不好意思了,才会自己拎着瓶儿冲向水房,但一定会选择我在寝室的时间。然后就可以听见她“吭吭哧哧”的叫唤从一楼一直传到四楼。这种时候,一般就会换成我受不了到早早地跑到门口迎着她,说:“饶了我吧姑奶奶,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虐待妇孺呢。”不用看晴子那一脸的坏笑,我也知道自己是心知肚明地中招儿了。

    和晴子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望着对面的男生评头论足。沈海怕晴子会把我变成和她一样的“色女”。我就笑他押“红旗常驻我心!”

    沈海便总会大笑着揉乱我的头发。

    虽然我和沈海的幸福已经是学校里公开的秘密,但我知道,沈海在学校里受女生欢迎的程度并不因为他有女朋友而有丝毫的影响。沈海的篮球打得十分好,在三分线内,只要球能传到他的手上,一投一个准。从小打篮球的男生一般都比较高,俗话说一高遮百丑,更何况沈海不仅不丑,还有那么一点小帅。这样的男生是铁定能引起女生的关注的。这一点在篮球联赛的时候显露无遗。

    沈海的球衣号码是14号,因为我的生日是2月14日。于是有沈海上场的比赛就经常可以听到周围的女生狂呼“14号加油”。

    好在我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生。男朋友的优秀和养眼是我的骄傲而不是我担心和乱发脾气的原因。我一直这样做着。所以我认识了于茜。当时于茜大叫“14号”的声音方圆十里都能听见。我恰好就在她的隔壁。当沈海又投进一个三分时,于茜竟激动得抓着我的胳膊大叫押“太棒了,太棒了选”而我除了冲她惊恐的笑外别无选择。后来我常拿她当时的样子取笑她,结果往往是招来一阵追打。

    中场休息时,沈海过来喝水。想象得出我处在怎样的眼神包围之中。很快,沈海又上场了。于茜迫不及待地问我押“你认识14号芽他是你男朋友芽”我笑着点点头。惨叫押“好丢人啊选”我被这个率性的女孩儿逗得大笑起来。很自然的,我们成了朋友。

    于茜脸上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和她这样的朋友在一起,是怎么也不会寂寞的。再加上她的性格又颇有点像男孩子,我们就都笑她,说她读新闻专业还真是出对了牌。

    就像男生之间永恒的话题是女生一样,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观赏男生,尤其是赏心悦目的男生。于茜就常拉着我去看帅哥。她的这一爱好和晴子太志同道合了。我老说她们是蛇鼠一窝,她们就骂我是假正经、装单纯。这让我不得不承认她们是了解我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很快就到元旦了。各系都很重视,晚会一场接着一场。我是从小练舞的,当然要上去秀一把。正式演出那天,沈海一直陪着我。虽然大大小小的舞台上过无数次了,但这毕竟是我大学期间的处女秀,久违了的紧张又回到了我身上。我不停地问沈海:“妆怎么样?会不会浓了点?”“衣服合不合啊?”“大家会不会喜欢这种风格?”问得沈海不甚其烦,却又拿我无可奈何。

    上场前,我在后台压腿,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台上的同学在深情地演绎张学友,我却根本听不清他唱了些什么。我的脑子里已经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那些劈腿、大跳的画面。很快,我要出场了。正要往外走,沈海一把拉住了我。我回头看他。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在我额上印下了一个吻。湿湿的,暖暖的。我会心的一笑,优雅地走上前台。

    毫无疑问,演出是成功的。观众的掌声和尖叫可以证明一切。刚退到后台,于茜和晴子就围了过来,捧给我一束淡定的百合。我开心极了,不停地说谢谢。一直笑着在旁边看的沈海这时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把鲜艳欲滴的玫瑰,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哄叫。

    卸了妆,换好衣服,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席间,大家又祝贺我演出成功。我故意嗔道:“你们这些人,非要让我感动到哭才罢休是不是?”气氛融洽的不得了。

    不一会儿,组织这次晚会的同学热热闹闹地坐到了旁边一桌。我注意到今晚的女主持人许若希一直望着我们。沈海对我说:“你们这个女主持挺不错的。”

    我告诉他那是我们系的文艺股长。正说着,许若希端着一杯啤酒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她先冲我说:“来,祝贺你。下半年文艺股要增人,你写个申请试试吧。”

    接着她和沈海碰了一下杯,说:“今晚你们的样子真让人羡慕。”喝酒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没离开过沈海。沈海笑笑,很坦然地喝完坐下。

    回到寝室还没坐稳,晴子就说:“乐乐,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许若希有点不对劲?”我说:“你是不是说她看沈海的眼神?我早习惯了。”

    “那你还是要当心点。这年头,像我们这种有道德的色女可是已经不多了。”

    “知道啦。”正说着,艾雪回来了。我的室友中是有这么一个叫做艾雪的女孩儿。个儿在女生中不算矮,五官细致,身材很好。只是皮肤略黑点。最记得她刚来的时候,站在门口,怯怯地问:“请问,是中文2班寝室吗?”声音轻轻的,细细的,脸憋得通红。这时,刚好有一束阳光穿过窗格子照过来,在她的身上明亮地跳跃。过了好久,我们还能很生动地形容出她当时的样子。每当这时,艾雪就会羞红了脸偷偷地笑。

    听艾雪说,在离开那个边陲小镇之前,她只能通过书本来想象十几层高的房子,只能在无尽的梦中体味世界的多彩。即便如此,艾雪也被认为是幸福的。很多和艾雪同龄的女孩儿甚至连梦也不曾有过。她们只知道用木刨花洗头可以使头发更黑亮,用凤仙花汁可以使指甲的颜色更好看。她们在羡慕可以背着书包上学的艾雪的同时,快乐着自己。

    艾雪还告诉我们,她曾被认为拥有最好看、最体面的衣服。可这份骄傲很快就被打碎了。来到这里以后,她发现她的衣服和我们的相比,简直就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于是我们看到艾雪每天拼命地洗净那些衣服,然后低着头,矮矮的在校园里穿梭。但是,她仍然是美丽的,就像朴素圣洁的雪莲花一样。

    看到艾雪,我跳下床把带回来的夜宵递给她。对于艾雪,我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艾雪将夜宵分成两份,留了一份给还没回来的老大。老大是东北人,大眼睛小嘴巴,有点像机器猫里的多拉A蒙。

    艾雪边吃边对我说:“乐乐,你今晚跳的真好看。”晴子问:“你今晚不是有家教的吗?”

    “我推到明天了。”艾雪总是用这些在她看来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来感动我们。

    没过几天,沈海告诉我,有人要追安琪。安琪住在我对门,是个从大城市来的小美女。

    我很八卦的和沈海好好地策划了一番。星期六,我拉着安琪,走进那家火锅店。沈海和叶枫已经坐在那儿了。叶枫是沈海的师兄,长得还算人模人样,有才也有财,算是个小金龟。点菜的时候,叶枫径自把菜单递给了安琪:“爱吃什么点什么吧。”安琪接过来,很自然地故意问一下我,你吃什么?然后接着说,那就吃有牛腩的吧。我和沈海忍俊不禁。吃完饭一起去唱歌。安琪最骄傲的就是她能把王菲模仿得惟妙惟肖。果然,刚听了开头,叶枫就被震住了。安琪斜睨了一眼叶枫的样子,得意地笑。休息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许若希对我说的话,就随口对安琪说:“听说文艺股要加人,你可以去试试啊。”

    安琪表现出很大的兴趣:“真的?”

    “我听学生会里的人说的。”

    回去的时候,虽然同路,但已经是前前后后。沈海问我:“你看怎么样?”

    “好像有戏。”

    “我看叶枫是被彻底征服了。”我们相视笑了起来。

    叶枫是在奶茶店里见到安琪的。当时安琪手上挂着亮晃晃的镯子,吊带热裤,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捧着一杯奶茶吮着,让叶枫瞬间有了要保护她的冲动。从今晚的表现来看,近距离的接触里,叶枫仍不是安琪的对手。

    沈海送我回寝室,一定要看到我在阳台冲他招手了才会离开。于是我看到了艾雪和泉哥。

    程治泉和艾雪一样,来自农村。因为比我们都大,就被我们叫作泉哥了。艾雪说,泉哥和她有着类似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在泉哥面前,她最放得开,也最有安全感。

    其实我们都知道,泉哥很喜欢艾雪。他从来都是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建立在艾雪心情好坏的基础之上,不会对艾雪发丁点儿脾气,任何事都替艾雪挡在前面,不忍看她受到丝毫的伤害。晴子说,这就是典型的双鱼座男生,在感情上没有自我,有着海一般的包容力。

    艾雪对泉哥也是公认的好。泉哥到大学以后迷上了踢足球,经常是一身汗津津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就又弄得满身泥浆。艾雪便主动承包了清洗工作。于是我们的阳台上开始飘扬起长长短短的球服,万国旗一样。她也常常把省下来的钱偷偷地存到泉哥的饭卡上去,自己却过得紧兮兮的。

    所以,我们很是羡慕他们。在我们看来,无论是能有个人死心塌地的对自己好,还是能有个人值得自己死心塌地的对他好,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2

    没过几天,安琪就和叶枫好上了。晴子笑安琪是“待嫁公主七分急”,安琪抬脚便踢,骂晴子是吃着葡萄了还要说葡萄酸,比那狐狸还要坏。晴子知道安琪是在说罗雨,便不作声了。

    安琪很奇怪,故意把脸凑到晴子眼皮子底下,说:“怎么不说话了?不是你的风格呀。”

    晴子一把把安琪推开:“我们吵架了。”

    “又怎么了?怪不得你跑过来了呢,是不是又把你们寝室的人折腾得受不了啦?”

    罗雨并不和我们在一个学校,甚至都不在一个城市。他们俩没有我和沈海幸运,被分数捉弄的相隔两地。在这一点上我很佩服晴子。如果是我,可能会选择降低标准在他那边随便读个学校;或者复读,毕竟一年的分别和四年相比还是要短暂得多。可能这就是我和晴子的区别吧。晴子看似柔弱,其实内心有着一份执著和坚韧;而我,别人总以为我是个坚强的女生,或许只有沈海才知道,我是多么的依恋他,多么地需要别人的呵护。

    我回去的时候,晴子基本上已经平静下来了。可一看见我,还是忍不住要抱怨:“乐乐,我简直是要郁闷死了,罗雨居然把我送他的钱包弄丢了。”

    “那他不是更郁闷?”

    “你怎么老是帮他说话。”

    “哪有,实话嘛。人家不仅丢了信物,还丢了里面的钱财,你说是不是比你更郁闷。”

    “可那是我送的东西,而且是我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他应该看得比什么都珍惜,怎么可以弄丢!”眼看着她又要激动起来,我仿佛又看到了她生气的样子:摇头跺脚,五官挤作一堆。我实在不敢“恋战”,急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哎,记不记得上次你陪我去给沈海买的那双皮鞋?”

    “记得。怎么了?”

    “穿不得了。他们寝室的人拖去穿,硬是给撑大了,船一样。”

    晴子笑:“铁打的脚啊。”

    “男生寝室是这样的,穿的用的都换来换去。”艾雪说。

    “那他们会不会串着穿裤头啊?”老大突然来了一句。我们一愣,然后笑到吐血。

    老大总是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发挥她的搞笑才能。这就是她的人生哲学,什么事儿都没必要太较真儿。轻轻松松笑过去,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隔天,我便在楼下看见了罗雨。个子不高,虽然不胖但给人健壮的感觉。晴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下来。我问沈海:“如果哪天我生气了,你会大老远的专门来哄我吗?”

    “放心吧,我们不会离得那么远的。”

    “我是说如果。你会吗?”

    “当然啦。我会让你感动到反过来给我道歉的。”

    “想得美。”嘴上这么说,其实我的心里是很甜的。女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缠着自己的爱人问“如果这”、“如果那”的,明明知道听到的答案一定会让自己满意,可还是要问,然后被那些话,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感动。

    于茜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和沈海在上网。

    “乐乐,你们快来啊,邱哲说要叫上你们一起吃东西呢。”我真是要服了她了。

    第一次看到邱哲,是在篮球场上。当时篮球场已经围了很多人,一些小女生在为她们的“偶像”尖叫着。我们挤进去的时候,正好是邱哲罚球。两罚两中。旁边一个胖胖的女生一脸神往:“邱哲,太帅了!”于茜一把扯过那个女生,仿佛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高山流水”随即淌出,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比赛结束后,我们去食堂吃饭。于茜还在激动之中,不停地在我耳边说:“邱哲啊……邱哲……”我和沈海笑到气结。正说着,于茜突然收起笑容,斯斯文文地舀起一勺饭,送进口中,细细地嚼。我奇了怪了,这丫头怎么中了邪一般?正想问她,却闻到一缕淡淡的“强生”婴儿沐浴露的香味,和我的一样。扭过头来,发现邱哲已稳稳地坐在我们旁边了。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于茜到底是怎么弄翻那碗汤的。我的紫菜蛋汤,全部泼在了邱哲的牛仔裤上。邱哲大叫着跳了起来。后来邱哲一直笑我们当时的表情就像电脑死了机一样。其实我们是真的吓傻了。好在沈海还算镇定,当即从我包里抽出纸巾,吸干了邱哲裤子上的汤汁,然后扶着他,一瘸一瘸地冲向医务室。

    后来,邱哲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在球场上出现,到是常和于茜约了我跟沈海一起出去玩。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是我和于茜表现得没心没肺的,沈海和邱哲则坐在一边各看一个没脾气地笑。只是偶尔我也会接到邱哲温和的目光。

    也会在吃饭的时候碰上认识的同学,他们看邱哲和于茜的眼神总是暧暧昧昧的。沈海便笑:“这下你们俩儿可就跟名片一样了。”

    最近艾雪总是早出晚归。我知道,她兼着好几份家教。艾雪很久都没有找家里要过生活费了。这点和老大很像。她们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劳动来养活自己了。而我和晴子,自叹不如。

    今晚艾雪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吃的用的都有。艾雪招呼我们起来吃东西,晴子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艾雪笑笑:“不是什么日子,我教的一个学生成绩提高了不少,家长高兴,带我去买的。”

    大家便不再说什么,有说有笑地围坐在一起放开肚皮吃了起来。这时,电话铃响了,是沈海。“乐乐,许若希给我打电话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许若希,你们系那个文艺股长。”

    “她找你干吗?”

    “鬼知道。说了一大堆无关痛痒的话。”

    “别不是看上你了吧。”

    “那可说不定啊。”我握着电话呵呵笑了起来。如果预先知道后来的事情,我想我现在一定笑不出来。

    苏子安本来是我的网友,没想到竟考到了同一个学校。沈海陪我去见了他。清瘦,而且干净。在外语系这种男生资源匮乏到极点的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GG,真是让人想不惊讶都难。还好我们对彼此没什么企图。下了线的他一样的敏锐风趣,和沈海也很聊得来。

    有一次,子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忙着选东西,接起来说了两句便把手机递给了晴子。不一会儿,我就听见晴子问:“你是哪个星座的啊?”

    付完钱拿回电话,子安问我刚才那个女孩是谁。我说:“和我一个寝室的。”

    “声音听起来好小啊。”

    “人都蛮小的嘛。”

    后来,凡是子安打来的电话,我都会让晴子和他说几句。我喜欢自己的朋友也是朋友的朋友。那样不管是什么样的聚会,都不会因为缺少某个人而遗憾了。

    有时会给晴子讲我和子安之间的事情,比如我们的第一次视频,我们聊天时好玩的对话。晴子总是认真地听,然后说:“乐乐,我觉得他很宠你。”

    “谁?沈海吗?”

    “装什么傻?当然是子安啦。”

    “哪有。你可不要妄想动摇我对沈海的感情啊。”

    “我没有,只是听你讲这些就会觉得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有什么福不福的,朋友之间的正常交往而已。你就说吧,反正我定力强得很。”

    不过我得承认,我还是很受用晴子这样说的。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个男生问我,如果有人喜欢你,你会不会生气。我听了很不好意思,但又偷偷地想,会是谁呢?心里很是兴奋了一段时间。现在想来,是那个男生太不了解女生了。其实每个女孩子都是希望自己身上所承载的宠爱更多一点的。

    我把晴子的话和沈海说了,沈海有点不乐意,说:“他宠你,那我算什么?”

    “哎哟,人家这不是当笑话讲给你听的嘛。”我挽着沈海的手撒娇。沈海刮刮我的鼻子。

    “许若希还和你联系吗?”

    “嗯,她还要约我一起出来吃饭。我没答应。”

    “干吗不去,佳人相约,多好的事啊。”

    “她又不是我眼里的西施,去干吗。”沈海故意正色地说。

    我笑。其实遇到这样的事不是我心里一点儿不舒服都没有,只是碰到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只要知道旁边这只正狼吞虎咽的猪不会跑错圈就可以了。

    安琪去参加竞选,临场提问的时候居然有人让她唱首歌听听。我暗骂找死。果然,安琪马上喜形于色,冲着我挑挑眉。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了。

    我和沈海便闹着要安琪请客,说是要庆祝她高升了。第二天又闹着要叶枫请客,为了庆祝他女朋友高升。这两个人被我们整的哭笑不得,直说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无耻的人。

    在他们面前自然是可以放肆放肆的,吃定了嘛。在安琪和叶枫成事儿之前,叶枫不知敲了我和沈海多少次。为了吃的更心安理得,这家伙还强行拉我当了他妹。那时候我就痞过他,除非他不找女朋友,不然吃到胃出血我也要把本儿捞回来。所以现在叶枫老笑我和沈海,说我们是为了“报仇”才那么热心于他和安琪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进程的。说就说呗,我和沈海的作战方针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闲庭信步”。

    没想到的是,许若希竟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她问我:“易乐乐,你怎么没有写申请?系里还准备用你呢。”

    “喔,我现在可能还没有锻炼到有能力做好这些,而且我觉得,这次选出来的人也很不错啊。”

    许若希停了半分钟没有说话,然后把电话撂了。我拿着话筒,心里真是窝火极了。不就是个文艺股长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3

    于茜心里其实挺郁闷的。

    她和邱哲都认识那么久了,而且经常一起出去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有时候于茜也会这么想。但于茜知道,他们之间始终还隔着那么一层东西,不是不想捅破。每次一起散步的时候,于茜都希望邱哲能注意到自己的手就在旁边,希望他能轻轻地牵起它。可邱哲就是不。他会叫于茜一起吃饭,一起看球,一起做这做那,但就是不给句实在话,让于茜的心就这么吊着,上上不得,下又舍不得。

    看着于茜的样子,我和晴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这个时候安静地倾听就是对她最好的支持吧。于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起头问我们:“是不是可以我先去和他说?”“不要,”晴子马上接道:“要是你先开口,那就失了先机。男生总是对容易得到的东西不太珍惜的。”我说:“那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啊。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于茜说:“要不,你们帮我去试探一下吧,看他怎么说。”晴子一听来了精神:“对喔,可以先听一下他的口气。如果他有意思呢,那就什么都好说了;如果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那咱也别为了他浪费时间和精力了。”于茜听了晴子的话,转向我说:“乐乐,这事儿只有你去了,邱哲和你关系那么好。”

    “好,包在我身上。”

    晚上,我约邱哲出来喝茶,而且告诉他,我不带沈海,让他也不要叫于茜。电话里,他的声音微愠:“为什么我就一定会带于茜?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几秒钟,邱哲又说:“终于可以和你单独出来一次了。我们这叫约会吗?”这一次的声音很温和,却让我惊到身上发凉。希望是我误会了邱哲的意思。想到是我约的他,我提前了10分钟去那里,可还是一走进那家茶楼就听到了邱哲叫我的声音。坐下来后,我问邱哲:“来多久了?怎么那么早。”

    “我想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对你说。”

    我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邱哲看着我,接着说:“乐乐,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都喜欢用‘强生’的沐浴露?”

    我不语。邱哲好像知道我不会回答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那次你跳舞,跳得真好看,给人特别特别自信的感觉。当时我想,这么厉害的一个女孩儿,肯定挺傲的。后来我又在球场上看见了你,乖乖巧巧的,和周围的人开着玩笑说着话,很随和很开朗的样子。我觉得现在的女生好多都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稍微有点才气就觉得谁都看不上了。可你不一样。那天我是看见你在那儿坐着才过去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和于茜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本来还挺感动的,可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我有点生气了:“怎么,你的意思是于茜自作多情啦?”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于茜是个好女孩儿,我也知道她对我的心思,可我是真的不喜欢她。”邱哲望着我急急地说。

    “那你干吗老约人家一起吃饭、出去玩?你这样不是耍人家?”

    “我是为了你!”

    我愣了,怎么变成是为了我了?

    “当我知道你有男朋友,而且和他感情还很深的时候,我除了通过于茜来让自己有更多的机会和你待在一起外,还能怎么办?”

    “我……你……”一向伶牙俐齿的我结巴起来。怪不得邱哲老是让于茜叫我和沈海一起去吃饭、唱歌。我又想起偶尔接到的邱哲的那些温和的目光,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白痴。

    “其实,你今天不约我出来,我也会找机会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你的。”

    “我找你是为了你和于茜的事情。”

    “我知道,但这也是我和你之间难得的单独相处的机会。”

    “于茜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想帮她。”

    “这要怎么帮?让我对自己的感情视而不见?”

    “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拥有我所认为最好的了。而且,我也不想失去于茜这个好朋友。你明白吗?”

    离开的时候,邱哲说要送我,我拒绝了。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身边人来人往的,我却像看不见一样,只回想着刚才邱哲说的话。

    我的天,事情怎么会搞成这个鬼样子!原来邱哲目光里的人是我,那他岂不是在利用于茜接近我?一想到“利用”这两个字,我的心不禁一紧。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我和于茜一样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我仍然有种对不起她的感觉。想起当初于茜听了邱哲的话来约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该是多么高兴的啊,我想她一定和我一样希望身边的朋友能够合成一团。如果她知道了邱哲真正的用心,她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啊。她会不会觉得是我影响了她和邱哲的发展?或者觉得我从此就不配再做她的朋友了?想到这里,我难受极了。难道我要失去于茜这个好朋友了吗?

    站在楼下,抬头看我们寝室,我知道于茜正在里面等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还有晴子,她现在一定正陪着于茜等我带回去的消息。她们一定是满怀信心的在等着。我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来告诉他们结果?真实的原因是一定不能说的,我不能让她们受到这么赤裸裸的伤害。我要找沈海,现在只有他能帮我了。

    我倒是不担心沈海会吃醋什么的,反正我们从来就不是黯淡无光的人。而且我们说好了彼此之间要坦诚,有了问题要一起面对。这让我们对彼此有着充分的信任。

    沈海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听我讲完,沈海一脸的惊讶:“怎么会?不可能吧。”

    “我也希望不可能。我干吗要揽这个破事儿啊,真是找死。”

    “搞笑嘛不是,原来天天和我一起玩儿的是想抢我老婆的人啊。”

    “人家现在烦都烦死了,可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那你准备怎么和于茜说?说实话?她不吃了你才怪。”

    “肯定不能说实话啦。但是又要让她知道今晚行动的大概结果。我要怎么办?真是郁闷。”

    “不如这样,你就说邱哲只说对她感觉很好,其他的没有说。”

    “这怎么行。要是这么说,于茜肯定会给邱哲打电话问个清楚的。”

    “那就要看你的了,你要说服她不要问。最好还是再给邱哲打个电话,让他不要告诉于茜。”

    “你让我和他说?我怎么说啊?”

    “要不我给他打,免得你再听他的甜言蜜语。”

    “什么呀,”我知道沈海又在开玩笑了:“还是我说吧,不然太伤人家了。”说完,我拨通了邱哲的电话。

    他听见是我的声音,显得很高兴。

    “乐乐,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呢。”

    “怎么会。邱哲,我想拜托你件事。”

    “什么事?你说。”

    “不要伤害于茜。今晚你对我说的话不要对于茜透露一个字。”

    邱哲沉默了。

    “邱哲,你也说了,于茜是个好女孩儿,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和她在一起,但不管怎么样,不要伤害她。你对我说的话我可以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如果你对于茜讲了,会让她伤心死的,也可能会让我和她连朋友都没的做。”

    “你真的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邱哲的口气哀哀的。

    “是,”我有一点不忍心,但我一直相信,既然不想给人希望,就要让人绝望,“我可以。”

    “如果没有于茜呢?如果没有她,你会不会至少当它有发生过?”

    “不会。这不是有没有于茜的问题。”我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说道。

    “那如果既没有于茜,也没有沈海呢?或者,如果我在沈海前面遇到你,你会不会给我一次机会?”

    我望了一眼旁边的沈海,他无比信任地看着我。

    “不会。邱哲,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说那么多如果好不好。我说过,我已经找到了我最想要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我错过属于你的东西。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于茜的事,拜托了。再见。”

    合上手机,我长吁一口气。沈海把我抱到怀里,用下巴摩挲我的额头。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我觉得踏实极了。

    刚到寝室门口,晴子就扯着嗓子问:“怎么样怎么样?他怎么说?”

    我笑着对于茜说:“他说对你的感觉很好。”

    于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晴子见我不再说话,又问:“还有呢?”

    “没啦。”我故作轻松。

    “没了?”

    “没了。”晴子摸不清是什么意思,望着于茜。于茜也是一脸茫然。我觉得心里好虚。

    “我问他对你感觉怎么样,他说很好,说你挺不错的。我说那你怎么不追她呢,他就只知道笑了。后来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他就是不上套儿,我又不好直接问。”

    晴子火了:“这算什么啊!妈妈的,跟我们玩太极拳,不想活了。”于茜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眸子瞬间失去了光彩。我看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晴子看不过去,说:“我打电话问个清楚!”我拉住她,说:“不要。如果要问我刚刚不就问了,还用等到现在?”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吧。”

    “我觉得他不说可能是因为还没准备好,或者想再观望一段时间,我们现在把话挑明了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不过知道了他对于茜感觉很好也不错嘛,至少心里有个底了是不是。”

    于茜终于说话了:“他还要观望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好犹豫的。怎么那么麻烦,像不像个男人!”我们被逗乐了,晴子说:“就你这脾气,找个像男人点的,还不天天打架呀。”于是气氛又活跃起来,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4

    在晴子的穿针引线下,邱哲和于茜就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着旁人眼里的斗法。也的确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所有人都好奇这两个人的毅力,等着要看谁会支持不住先败下阵来开口说爱。而在我,不管他们之间谁先说,只要能成,都不枉我神仙佛祖耶稣圣母一起求了。

    艾雪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用钱大手大脚不说,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化妆品摆了一桌子;不再看见她像“勤劳的处女”一样给泉哥洗衣服,倒是常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声”给她打电话,而且不是一聊大半夜,就是艾雪一接到电话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

    刚才就是这样。老大接了个电话,说是找艾雪的,就把电话递给了她。结果艾雪拿起来没说两句就挂了,然后冲着镜子一阵狂照,拎着小包儿奔了出去。晴子探着头在阳台上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只好怏怏地进来。我痞她:“就你这样还大报记者呢,跑死也跟不上人家脚后跟儿,什么新闻等你弄出来就只能上晚报了。”晴子扑上来咬我:“那又怎么,至少我还‘望其项背’了,你呢?坐那儿一堆,懒的跟猪似的。”老大跑到阳台上去收衣服,不小心把一件胸衣弄掉了下来。老大捡起来问:“谁的啊,不好意思弄掉了。”我和晴子伸头看了一下,淡紫色蕾丝花边,精致得很。晴子嘻嘻笑道:“不是我的。你看它,最少有36C,给我当肚兜穿还不错。”我们常笑晴子的身体是做过直板烫了的,放眼望去,胸部一马平川。我笑:“你终于学会正视自己了。”老大把那件胸衣举到我面前,说:“那就是你的啦?”

    “谁说的。不是我的。”

    老大指指我和晴子说:“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是我,那是艾雪的?”晴子很吃惊的样子:“不是吧。这件胸衣看起来挺高档的,肯定不便宜。艾雪哪有闲钱去买这么贵的胸衣穿啊。”老大把那东西抛到艾雪床上,说:“那有什么,人家现在用的东西哪样不是高档货。”我突然想起张小娴在《三个A cup的女人》里说过,女人一旦开始注意内衣的品质了,就说明女人恋爱了。

    “有道理,”晴子说:“你们看她最近神神秘秘的。一定是老是打电话的那个男的。”我和老大都没吱声。虽然早就在心里犯嘀咕了,可事情一旦明朗起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倒不是因为认为艾雪就只能跟了泉哥,感情的事儿嘛,是要看缘分的。只是觉得艾雪不该这边拖着泉哥,那边发展的却那么快。再说了,泉哥多好的一个人,学习上进,对艾雪又好,干吗给人家戴绿帽子啊。见我们不说话,晴子自顾自地又说:“天平座的人非常注重追求物质生活的享受。她们是不会拒绝好生活的诱惑的。”老大摇摇头,走回阳台去晾衣服。不一会儿,我们听见一阵整齐的歌声: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然后是一阵参差不齐的哄笑声。接着便听见老大狂骂:“要死啊,有本事你别穿!看什么看!”原来老大在晾红裤头。学生中,一直是把裤头叫做国旗的。看着老大脸都变色了,也不知道她是气的,还是羞的。我和晴子可管不这些,自顾笑到肚子快要抽筋了。晴子边笑还边“献策”:“老大,你干脆用撑竿儿撑一条出去,然后说‘来,给你们看个够!’”老大听了,再也憋不住,和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安琪在学生会里面干的热热闹闹的,只是少了很多陪叶枫的时间。叶枫为这和安琪吵了一架,然后把我和沈海抓出去诉苦。

    “这算怎么回事啊,到底是我重要,还是那个许若希重要?”

    “许若希?”我和沈海一怔。

    “是啊,这个女人天天抓着我们家安琪干这干那的,明摆着和我过不去嘛。”

    “搞了半天,你是心疼啊。”

    “我心疼她?气都要把我气死了还心疼呢。”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口是心非的家伙。有本事你和她分手啊,我再帮你找一个,反正我们系美女多的是。”叶枫被我的话噎住,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回击我什么,只好作罢,干脆不看我了,只和沈海碰杯喝酒,剩下我在旁边偷偷地笑。沈海也劝他:“知道人家辛苦,还跑去和她吵架,是她气你还是你气她?别郁闷了,去给人家说说好话就没事儿了。”叶枫脖子一拧:“我给她说好话?沈海,有点骨气好不好。”我听了心里很不爽,忍不住说:“什么鬼话!给女朋友道个歉就叫没骨气了?怎么这么大男子主义!做你女朋友真是不要活了。”

    “什么大男子主义,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女权主义者啊。”

    沈海笑着揽过我,说:“好了好了,不要争了。你们两个还干兄妹呢,天天见了面跟斗鸡一样。”看我们都笑了,沈海接着又说:“我知道你现在说的是气话,要不然安琪肯定早跑了。是吧?”

    叶枫笑笑,冲沈海举了举酒杯,然后仰起脖子一口喝了下去。

    沈海去结账。我对叶枫说:“我和沈海刚开始谈的时候,也是常常吵架,吵完两个人又都后悔的不得了。后来沈海跟我说,乐乐,以后我不会和你有事儿没事吵架了。我和你在一起,是想更好的疼你、照顾你,可不是为了方便跟你怄气的。叶枫,女朋友是用来宠的。”

    叶枫一直不吱声。等沈海过来,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叶枫问:“沈海,你和乐乐吵架了,一般都是谁先打电话?”

    “当然是我了。每次都是我比较没有道理。”沈海低头看着我笑,牵着我的手轻轻晃了晃。

    我当然记得,沈海说过,如果我和他吵架了,不管是谁的错,一定不要先给他打电话,等他想通了,自然会给我打过来的。他说如果我先打给他,给他道歉,肯定特没面子,特委屈,那他这个男朋友就失职了。

    在这一点上我真的很感谢沈海。他替我想的那么周到,那么细致。尽管很多时候我们吵架是因为我的任性和“霸道”,但他从来都不会犟着非逼我低头。他的包容大到可以装得下我整个人。连我妈都说,沈海,这样下去,你会把这丫头宠坏的。我知道,沈海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宠坏,坏到没人敢要,那样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做他的黄脸婆了。

    也不知是我们的劝说起了作用,还是叶枫自己本来就忍不住,他和沈海一起刚把我送到楼下就打电话让安琪下来。

    快锁楼的时候安琪才回来,满脸带笑地进了寝室。

    第二天,安琪请我们吃饭,说是要感谢我和沈海给叶枫洗脑。我们在约好的饭馆里坐了好一会儿,安琪才急匆匆地赶过来。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儿。点菜了没有?”

    我痞她:“谢谢,吃完了。”安琪给我一拳:“找死啊你。”叶枫苦笑:“怎么样,体会到了吧。”沈海问:“他们是不是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你做?”

    “怎么会。只不过我们股长太认真了,安排的事情如果没做好就要重做,那还不如花点时间一遍就做好是不是?”

    “是不是那个许若希?”我问。

    “是啊。她可是个才女,漂亮又能干,对我们也蛮好的。”

    我没接话。上次许若希的那个电话让我很是气恼了一阵子。从她当时的语气我实在看不出来她对人能好到哪里。但我不能和安琪说。我总不能告诉她文艺股原来要用的人是我吧?

    叶枫说他胃有点不舒服,随便吃了点就放筷子了。虽然和他见面就斗嘴,但其实我还是蛮关心他的。比如现在。我问:“要不吃点稀饭吧,比较好消化。一点都不吃胃更受不了。”叶枫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吃了很多菜了。”安琪却笑:“好好,给他要一碗,让他端着蹲到角落里吃去。”沈海也笑:“那你就去那儿陪他一起蹲着。夫唱妇随嘛。”

    “没问题呀。”

    正吃着,沈海的手机响了。沈海接了起来。我听见他说:“什么事?”

    ……

    “我正和我女朋友在外面吃东西。”

    ……

    “喂,说话啊?”然后摇摇头,挂机。我问他:“谁啊?”沈海张张嘴刚想说,又忍住了,停了一停,才说:“我们寝室的,没什么事。”

    安琪撇嘴:“那还卖个什么关子。”但是我知道,肯定不是像沈海说的那样。

    吃完东西,我借口还要去买点东西,和安琪她们分开了。沈海问我:“要买什么?”

    “什么也不买。我们从后门绕回去。”

    “好。”

    “沈海,刚才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

    “许若希。”

    “那你干吗骗我。”

    “我不是要骗你。你没听见刚才安琪说许若希很好吗?我要是当着她的面说是许若希打来的,她肯定又要问东问西的,搞不好明天还要去问许若希,多麻烦。”

    “怕什么麻烦,和她能有什么事儿麻烦?”

    “你看你,我这不是和你说说的嘛。”

    “那她找你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问我在哪儿,我说和你在吃东西,她就把电话给撂了。”

    “你怎么还在和她联系?”我有些生气,摔开沈海的手喊。

    沈海愣了一下,说:“那她要给我打电话我能怎么办。你不是从来都不在意这些的吗?这次怎么了?”

    我突然感觉好委屈。“谁说我不在意了?我在意我在意我在意!”

    沈海看着我样子,轻轻地笑了,探手过来扶住我的腰,说:“好,你在意,我知道你在意。以后我都不接她的电话了好不好?”我这才安静下来。半晌无语。其实我的心里在翻江倒海。一直以来,沈海就是惹女生注意的对象。有时他和我走在一起都会被人搭讪。我不是不吃醋,不生气。只是我觉得,既然做了他的女朋友,就应该相信他。所以我从来都是用开玩笑的口气和他谈起这些。可这就能说明我不在乎吗?哪个女生不是希望自己男朋友的眼球只围着自己转?他怎么可以把我的体谅当作不在意?我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委屈,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沈海听见我的啜泣声,吃了一惊,急忙站定,要扳过我的脸看。我头一扭躲开了。沈海扶着我的肩,问:“乐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为我刚才说的话吗?对不起好不好?”我不说话,眼泪流得更欢了。沈海急了:“乐乐,你别哭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乐乐你哭的我好心疼,乐乐。”我实在忍不住了,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咽起来。沈海使劲儿抱紧我。我知道这时他会安安静静地听我发泄完的。又哭了一会儿,我终于克制住了自己。抬起头看沈海,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泛出温柔的味道。沈海抬手轻轻地给我擦掉眼泪,叹了口气,说:“傻丫头,哭什么呢?”我们不再说话,默默地走回寝室。沈海仍是在看见我招手后才转身离开。

    我无力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想刚才的一幕。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为了个许若希搞成这个鬼样子?手机在枕头旁边唧唧歪歪地唱了起来。是沈海的短信。“乐乐,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砸在我的心里一样让我揪心地疼?你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吗?我答应过你要让你做快乐的天使的。”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沈海,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就是忍不住。我不是不在乎那些围着你转的女生,我只是希望你有一个自由的空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说过要彼此信任的。”

    “我记得。乐乐,你要对我有信心,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

    “沈海,我对我们的爱有信心。”

    5

    艾雪越来越离谱了。刚开始她还只是偶尔不回寝室睡觉,而且一定会打电话回来说明理由。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们都是相信的。现在发展到在寝室里只能“偶尔”看见她一下,还每次都匆匆忙忙的。

    让我们难办的是怎么回答泉哥的追问。尽管艾雪早就已经不再给泉哥洗衣服,也不再和泉哥一起吃饭、上自习,可她一直也没和泉哥挑明过什么。于是泉哥就像个“怨夫”一样常常打来电话追问艾雪的情况。

    要我们怎么说呢?说艾雪已经好长时间既不回寝室,也不去上课了?这要我们怎么忍心说的出口!我们只能一再地为了艾雪骗泉哥,她去做家教了。很晚了,她睡了。她已经起床去早读了,在哪里?不知道……

    骗到后来,连我们自己都不再相信那些鬼话了。而泉哥,就像一头被蒙上了头套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的困兽一样,常常让电话的两端都弥漫起淡淡的哀愁。

    老大受不了了,她坚决不再主动接电话。她说她没办法面对泉哥,也没办法再为艾雪骗人。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但是艾雪真的回来的时候,我们又没办法说些什么。总不能跑去问,艾雪啊,你是不是在外面又找了个男朋友啊?艾雪啊,你怎么老也不回来睡啊?或者艾雪啊,你和泉哥怎么办啊,是不是该有个了结啊?

    艾雪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淳朴、节俭、在人多的时候说话就会脸红的女孩儿了。虽然现在见面不多,可从她的衣着和她放在寝室里的日用品来看,她的生活奢侈了很多。

    但我相信,艾雪的心还和以前一样的善良。所以尽管我不赞成她这么吊着泉哥,可我仍然希望,她遇到的,是一个值得为他这样付出的人。

    终于有一天,泉哥在学校东门边儿上堵住了艾雪。据说当时泉哥很拼命地和那个男人打了起来。我想象不出泉哥发狠的样子。他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儒雅的。

    学校的保安拉开了他们并把他们带到了保卫处。

    我和沈海赶过去的时候,系里的老师已经在那里训斥泉哥了。泉哥的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泥,眼镜不见了,脸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一句话都不说,低着头,很认真在听的样子。艾雪坐在一旁小声地哭着,一个保安很不耐烦地凶道:“哭什么哭,两个男的为你打成那样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嫌不够风光还是怎么?”边儿上就有一个男人站起来了:“说什么呢你?怎么说话的?”保安压根儿就没想到过在学校里除了领导和老师还敢有人和他们顶嘴,猛然被人接了这么一句便想都没想地推了那个男人一把,说:“我就是这么说的怎么了?你打架还有理了?”男人迎身就想上,艾雪一把抓住了他,说:“你干什么!坐下没你的事儿!”男人看看艾雪,又看看那个保安,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我这才有机会仔细看一眼。寸头,休闲衫,如果脸上没有这么些血渍和淤青的话,他应该也算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老师训完泉哥,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把艾雪带回去吧。这两天好好陪着她,我们会随时找她了解情况的。艾雪,你回去吧。写一份事情的详细经过明天交上来。”艾雪望望泉哥和“寸头”,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扯了扯她的手,摇摇头。于是艾雪低了头,默默地跟着我走了出来。沈海说:“乐乐,你和艾雪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等一下泉哥。”

    “好。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回到寝室的时候,老大和晴子已经等急了。我们刚走到门口,她们就冲了过来,一个关门,一个拉艾雪坐下。晴子关切地问:“怎么回事?”艾雪什么也不说,目光怔怔的,不知道落在哪儿。老大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艾雪,说:“艾雪不想说你就别问了。给,艾雪,喝口水,早点休息吧。”

    我也说:“是啊艾雪,你也累了,早点睡吧。”艾雪终于一头埋到老大怀里,哭了起来。我们有些慌了,七嘴八舌地说:“别哭,你别哭呀。”然后手忙脚乱地接水杯,找纸巾,哄艾雪。过了好一会儿,艾雪才止住了哭。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乐乐,泉哥出来了,我现在送他回去。”

    “那个人呢?还在那儿吗?”

    “没,你们走了没多大会儿就让他走了。”

    “喔,那你自己小心点。”

    艾雪看我收了线,问我:“他们都回去了?”

    “是啊,沈海正和泉哥往宿舍走,那个……那个男的也回去了。”艾雪听了,不再说话。从她的脸上,除了眼睛哭得红红的外,我看不出来什么。四个人就这么坐着。终于,艾雪开口了:“那个男的叫肖文涛,放寒假的时候认识的。”

    去年寒假,艾雪和泉哥都没有回家。一来他们想节约点车费,二来也是想留在这里找些事做,赚点下学期的生活费。艾雪找了几份家教,每天在不同的学生家里来回奔波。虽然很辛苦,可是艾雪觉得很充实,很快乐。况且泉哥也在身边。虽然他自己也很忙,但他仍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艾雪,还常常向周围的人打听附近好玩的地方,然后抽了时间带艾雪去。那些日子留下了艾雪和泉哥太多美好的回忆。只是,这段记忆里偏偏有这么一个肖文涛。

    肖文涛是艾雪一个学生的表哥。艾雪去上课的时候曾无意中碰到过一次。出于礼貌,艾雪和他聊了一小会儿。之后两人一直没有见过,直到接到肖文涛打来的电话。

    肖文涛是想约艾雪出来喝东西。其实艾雪本来不太想去,但想着毕竟是自己学生的亲戚,拒绝不太好,也就答应了。肖文涛带艾雪去了一家咖啡厅。艾雪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所以当她一脚踏过那扇落地磨砂玻璃门时,便浑身不自在起来。她不知道该怎样安置自己的手和脚,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服务生的询问。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艾雪脸色绯红,鼻下还冒出了一排细小的水珠。

    肖文涛注意到了这些。他脸上泛起的笑意使人觉得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并不多说什么,很自然地替艾雪打发走了服务生之后,侃侃地谈了起来。

    原来肖文涛仅仅比艾雪大三岁,高中毕业后就拿了家里的钱出来闯江湖。几年下来,竟也挣下一点家底,做起了一家汽配店和一家酒吧的老板。

    这一晚,肖文涛讲了很多关于他的故事。艾雪在一旁静静地倾听,时不时地也插上一两句,简短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他们沉浸在分享回忆的快乐里,连时间都忘了。

    不能不说这一晚是他们的一个美好的开始。肖文涛给艾雪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开朗、幽默,又不乏细心、稳重、老道。而这些,是在泉哥身上体味不到的。

    很快,肖文涛又约艾雪出去。渐渐地,艾雪习惯了那些茶楼、咖啡厅。她开始喜欢上里面暧昧、模糊、昏暗的灯光。本来每次路过这些地方的时候,艾雪都会觉得,自己和它们是格格不入的。到这时才发现,原来她其实是很喜欢这种生活的。艾雪尤其喜欢种使人也一起变得幽雅的氛围。在这里,看不到和爹娘一样光着膀子挥汗如雨辛勤耕作的人,也听不到村里主妇间尖酸刻薄露骨下流的叫骂声和男人们吆三喝五喝酒赌博关着门打老婆的吵闹声。到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温和沉稳,都是压低了声音细细地讲话,情到动处会有会心的微笑……时时处处,点点滴滴,无不透着安定、优雅、高贵的气息。这是艾雪以前的生活中从没有过的感觉。但她又似乎根本就是一直生活在其中,只是做了短暂的离别后又回来了一般很快就融了进去。

    后来,肖文涛开始带着艾雪一起逛街,购物。他们进了很多和泉哥一起从不问津的品牌专卖店。肖文涛给艾雪买了很多东西。刚开始,艾雪出于女孩子的自尊死活不肯要。肖文涛便说是为了感谢她帮助表弟提高了成绩。随着交往的加深,艾雪不再抗拒这些。甚至可以说,艾雪在骨子里其实是很期盼能够拥有那些东西的。时间久了,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肖文涛和艾雪确定了关系。当肖文涛说他从第一眼见到艾雪起就喜欢上了她时,艾雪什么也没说。她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其实她觉得这更像是一个圈套。肖文涛一步步地引着艾雪走进了那个光怪陆离的物质圈子,让艾雪沉在里面无法自拔。这个时候,再来说爱,艾雪还反抗得了么?和社会上的人谈恋爱最大的不同,就是进展往往神速。艾雪和肖文涛很快发生了关系。不能说艾雪是自愿的,她也流泪也像小说里讲的一样反反复复用水搓洗身子;可也不能说她是被迫的,毕竟她没有反抗没有太多的后悔也没有作出结束这一切的决定和行动。所以,艾雪开始夜不归寝。

    说到泉哥的时候,艾雪顿了一顿。我们看见她的眼里慢慢地又蓄满了眼泪。艾雪和泉哥之间日积月累起来的单单纯纯的感情当然不是说没有就可以没有了的。只是,艾雪在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之后,还怎么能满足于干菜萝卜和汗水烈日?

    但艾雪不想和泉哥摊牌。她怕泉哥接受不了,更不想就这样失去自己曾以为最坚实的依靠。虽然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少而又少,但至少知道泉哥始终是呆在那个随时会站出来保护自己的位置上的,艾雪的心也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宁。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是的,是意料之外。但又似乎是意料之中。

    月光如水,哗哗地从窗口淌进来。灯早就关了。我们在夜色中听着艾雪的诉说,雕像一般,很长时间都没有动弹过。

    6

    由于泉哥一口咬定和肖文涛的斗殴和艾雪没有丝毫的关系,艾雪也就仅仅是多跑了几趟系办公室而已。泉哥则因为在校园内“寻衅闹事”被处以“严重警告”处分。至于肖文涛,学校终究不愿把事情捅到社会上去,象征性地教育了两句也就算了。在校方看来,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画上句号了。可在学生中,却闹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私下里为泉哥打抱不平。在他们看来,泉哥才是这件事情里真正的受害者。如果不是泉哥一力顶着,恐怕艾雪的处分要比泉哥的严重几倍。当然也有人认为泉哥是个重感情的人。尤其是女生。因为无论是出事前,还是出事后,泉哥的态度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泉哥心里有艾雪,而且是在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上。

    至于艾雪,同学们的观点基本上是一致的。虽然现在听多了看多了类似的事情,而且大学生中也早已存在了同居现象,甚至在很多高校附近,还出现了所谓的“同居村”,可是一个本来在任何人眼里都那么害羞、文静的灰姑娘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一时间还是很让大家接受不了的。

    尤其是艾雪亲手打破了之前让同学们羡慕的幸福童话,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可以说是“卑劣”的手段来打破的,就更让大家难以平静了。

    于是艾雪变得更加沉默。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几乎是轮着班儿的陪她,给她讲笑话,陪她去吃饭,帮她占座位。我们觉得既然艾雪把我们当成值得信赖的朋友,把她的心路历程展示给我们看,那么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是她温暖的后盾。对她的做法赞不赞成,已经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茜和安琪虽说见了艾雪仍会打招呼,也会和她闲闲地聊些话儿,但看得出来,她们和其他女生一样,只是在做表面文章。

    我理解她们的感受。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想好好问问艾雪,搞成这个样子到底值得不值得。可我必须忍住。艾雪此时就像一只敏感的兔子,别人也就算了,要是我们几个稍有微词,她肯定会掉头跑掉。而且没有人会知道她跑向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我必须在还能够拉住她的时候,递给她一只温暖的手。

    沈海很赞成我的做法。他说走路都有不留神的时候,更何况做人呢?再说了,感情上的事儿,旁观者看得清什么?就像鞋子合不合只有脚知道一样,感情的付出值不值得也只有当事人自个儿才知道。过去了的就让它彻底地过去,走好以后长长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泉哥曾经打来过电话,艾雪接了。于是我们很清楚地听见艾雪对着话筒另一头的泉哥说:“我们回不去了。我有我的快乐,你也会有你的幸福。能不能得到,各看各的命吧。”

    然后艾雪很用力地挂掉电话,猴儿一样麻利地翻身上床,拉上床帘。不一会儿,我们就听到了艾雪压抑了啜泣声。

    慢慢地,艾雪的脸色又活络起来。当然,这只是对我们三个而言。对其他人,艾雪充其量是在楼梯间遇到时点个头而已。更多的时候,她是两眼直视前方,如入无人之境。

    艾雪又开始夜不归寝。我们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在艾雪情绪最为低落的日子里,虽然她一直拒绝和肖文涛见面,可她并不拒绝肖文涛的电话。所以那天艾雪告诉我们,她不回来睡时,我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和疑问。我们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儿。前段时间因为艾雪的关系,于茜有很长时间都不太到我寝室来了。现在艾雪成了稀客,这家伙就成了常客了,三天两头地跑过来黏着我和晴子。今天她来的时候,我和晴子都还没起床。这是我们俩的一个与生俱来的共同爱好。我常说,像这种“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日子,如果不好好睡睡,那简直就是自虐。所以于茜拍醒我们以后,很识相地后退了一大步。她到底是聪明的,知道这样会招来血光之灾。晴子迷迷糊糊地问:“干吗呀,大清早的。”

    “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儿啊?”

    “公园啊,自己带上吃的、喝的,去照相、放风筝,好不好?”

    晴子听到这里,来了精神:“真的?好啊好啊。乐乐你这只大懒猪,快起来呀。”我侧着身子,两眼直直地望着于茜,也不搭话。于茜笑:“你这家伙,还没睡醒呢?”晴子说:“她呀,世界有名的‘睡神’,没那点工夫还行啊?”我打了个哈欠,眼泪都给打出来了。于茜过来拖我,我就着她的劲儿,软软地坐了起来。于茜说:“哎,你们知不知道,如果男的看见了你刚起床的样子还仍然爱你的话,那他就是真的想和你一辈子了。”晴子问:“为什么?”

    “因为女人刚起床时的样子是最丑的。”

    我摸摸向四面八方蓬起的头发,说:“好,那我就这个样子去见沈海,如果他敢说我丑,我就休了他。”

    “你这不是逼着人家说违背良心的话嘛。”于茜说完,和晴子哈哈大笑。

    我假装生气:“好,我丑,我不去了,不去了!”于茜听了,连忙忍住笑,说:“好好好,你不丑,我们乐乐最漂亮了。”说完又笑了起来。我冲晴子喊:“你呢,说,谁最丑?”晴子把被子往胸前一拉,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说:“是我,当然是我了。”然后转过头去,对于茜说:“你看我多可怜啊,天天生活在她的淫威之下。”我实在忍不住了,和她们一起笑了起来。于茜想到了正题,又问:“你到底去不去呀?”

    “哪几个?”

    “我们三个,再叫上沈海和邱哲。”

    “还有苏子安!”晴子尖叫。然后飞快地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子安。一会儿出去玩吧……乐乐,于茜她们……野餐什么的吧……嗯……嗯……好,那你快点啊。”

    合上手机,晴子兴奋地伸手做V字形:“耶,搞定!”于茜笑:“晴子,你是不是被这个苏子安收了啊?”晴子有些尴尬地说:“什么呀。哎呀不和你说了,我刷牙去了。乐乐你也快点。”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并不是不想出去玩。在这种阳光明媚又不太热的日子里出去野餐对我来说,还是具有相当的诱惑力的。

    我只是不想面对邱哲。自从那天晚上邱哲表白以后,我一直尽量避免和邱哲碰面。好在中间发生了艾雪的事情,让我有充分的理由和借口,这一圈儿朋友也就没看出什么来。

    在于茜周扒皮一样的催促下,我和晴子居然破记录的在半个小时内收拾完毕了。六个人集合以后,直奔家乐福。我和沈海提着篮子选饮料。

    “拿这个吧。”

    “那还不如拿做活动的大瓶的。”

    “好,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拿。”

    我提着篮子悠闲地左看右看。

    “乐乐。”背后有人叫我。听得出来,是邱哲。我暗叫不好,但也只有转过身来。

    “怎么只有你呀?于茜呢?”我笑着问。

    “乐乐,这段时间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有吗?没有吧。我们寝室发生点事儿……”

    “乐乐……”邱哲上前一步。我吓得连连后退,紧张地望着他。

    “怎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邱哲苦笑:“要是我可以只被感情控制的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我只是想帮你拿东西。”

    我心里一动,觉得自己好可笑,怎么会以为……后悔归后悔,在这个时候,我不能给他,也不能给自己留任何余地。“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倒是于茜,说不定正需要你的帮忙呢。”

    “你不要老是把我和于茜扯在一起好不好?”

    “邱哲,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伤害到一个你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乐乐……”邱哲还要说什么,却硬生生地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回头一看,原来是沈海过来了。我松了口气。

    沈海冲邱哲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我说:“走吧,去那边看看。”

    我顺从地把篮子递给他,挽上他的胳膊,转身离开。刚拐到这排货架背后,就听见于茜的声音:“你站这儿干吗呢?掉魂儿啦?”

    我问沈海:“你过来多久了?”

    “去拿几瓶饮料能用多久。”

    “那你就一直站在那儿听?”

    沈海只顾看货架上的东西,不做声。我突然有些生气。“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眼泪已经在打转了,我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沈海见状,急忙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听一下邱哲会怎么说。而且你不是一直都说,‘既然不想给别人希望,就要让他绝望’吗?那么与其不给邱哲机会说,还不如让他说了你拒绝来的更有用一些。你说是不是?”

    我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当下气就消了。但还是故意挂着脸说:“那你也不能这样。你让我怎么想啊?”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沈海一副讨饶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买完东西,我们上了公交车,直接坐到了人民公园门口。我们到颐趣园里找了个地势平坦的草坪,铺上报纸、一次性桌布,摆满吃的喝的,然后围坐下来。沈海赞晴子:“看不出来,你做这些活儿还蛮利索的嘛。”晴子笑:“那是,巨蟹座的女生可都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喔。”看她发嗲的样子,我打趣道:“大家忍耐一下,吐着吐着就习惯了。”一群人狂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于茜捧出一只做工精细、色彩斑斓的风筝,说:“知道山东潍坊吗?”

    “说的是风筝之乡吧?”

    “你不会说这只风筝是那儿出的吧?”

    于茜骄傲地一昂头:“那当然!”

    “真的?”晴子伸手抓过来。

    于茜说:“你慢点,这纸可薄了。你看这些画,可全是手工绘制的呢。好看吧。”

    子安看晴子那副稀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拍拍她的头说:“走,我们去见识一下风筝之乡的风筝能飞多高。”晴子一听,正中下怀,赶紧和子安跑到一边忙了起来。我望着他俩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子安怎么笨得和熊一样啊。”

    沈海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知道他又在拐着弯儿骂我了,大叫一声,扑上去作势要掐他的脖子。沈海轻轻地扣住我的手,让我左右沾不了他的身。我们玩的哈哈大笑,全然忘了旁边的邱哲。只听见于茜喊:“邱哲你去哪儿?”

    抬眼看时,邱哲已经站了起来,说:“去转一下。”

    “那我们去照相好不好?”

    邱哲勉强笑了一下,未置可否。于茜却已经高高兴兴地提着相机跟了上去。晴子见了,大声地问:“你们干吗去啊?”于茜晃晃手里的相机。晴子转向我夸张地挤眼睛。我当然知道晴子的意思,可我更知道邱哲走开的原因。我的情绪一下子低了下来。沈海也觉得没趣,索性躺下来晒太阳。阳光明晃晃地盖在他的身上。他就那么安静地闭着眼睛。我忍不住用手肘支撑着俯下身来,顺手揪了根草去搔他的鼻子。沈海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他睁开眼望着我好脾气地笑,伸出一只胳膊让我枕着躺在他旁边。我们就这么躺着,也不说话,尽情地品味阳光的味道。真希望这就是一辈子了。

    大概是子安玩累了,晴子扯着嗓子叫我:“乐乐,快过来放风筝啊。”

    沈海笑:“这丫头怎么这么有精神。”其实风筝已经被“调理”得又高又稳了。我和晴子就地坐了下来。

    “有没有觉得邱哲今天有点不对劲儿?”晴子问。我有点心虚地说:“啊,是吗?没有吧。”

    “你就光顾着沈海了。邱哲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怎么说话。”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晴子白了我一眼,说:“你今儿是怎么了?邱哲几时对我们这样了?”我不接话。晴子扯了几下手里的线,又把目光从高空收回来望着我,说:“乐乐,我和罗雨分手了。”我一惊:“什么?”

    “我和罗雨分手了。”

    “不会吧,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喜欢上了另一个人,然后就分手了。”

    “这么直接?”

    “是啊,不然要怎么样?我觉得编个谎话骗他更残忍。而且,除了这个原因,根本不会有什么能让我们分手,编了也是骗自己。”

    我抬头看那风筝,问:“是子安吗?”晴子轻轻地,但很肯定地说:“是。”我就知道是他,除了他,怎么会有别人?晴子这段时间口里念的,心里想的都是他。就在前几天,我还提醒过晴子,罗雨那么痴心的对她,让她做什么决定之前一定要想一下罗雨的好。晴子却说,其实子安也对她很好。我告诉她说,那是因为子安在你的身边,对你的好你看得见,摸得着,罗雨毕竟和你有空间上的距离。我还说,子安之所以和罗雨有了可比性,是因为他和罗雨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人,所以让晴子有种新鲜感。当时她也承认,她这个星座的人,的确是喜欢具有新鲜感的东西。我以为她会好好考虑,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我的担心就成为了现实。

    天上的风筝忽左忽右地晃着,鲜艳的颜色映着湛蓝的天空,撩得看它的人也有了想飞的冲动。我眼前又浮现出罗雨在我们楼下等晴子的样子,那么清晰,那么生动,就像是刚刚发生的一样。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知道了晴子喜欢上的这“另一个人”,是因为我而认识的,他会不会恨我呢?还有晴子,如果最后觉得子安根本就不适合她,受到了伤害,会不会也怪我呢?

    我望着不远处的子安,他正和沈海闲闲地聊着天。

    “那么你和子安……”

    “没有,我们还只是朋友。”

    “你确定自己喜欢的是他?”

    “是啊,和他在一起,虽然也会像罗雨一样的宠我,但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是不是新鲜感?”

    晴子歪头一笑:“不会吧。我也不知道。反正那种感觉蛮好的。”看着晴子甜蜜的样子,我知道她是真的决定了。

    “罗雨终于败在距离上了。”晴子听了,止住笑,默默地摆弄手里的风筝线。

    7

    沈海走过来问:“你们饿了没有?”晴子说:“你这一问,我的肚子还真的响起来了。”沈海笑:“那你给于茜打个电话,让她们回来吃点东西吧。”很快,邱哲和于茜回来了。邱哲一贯地沉默,于茜则兴高采烈地同我们说说笑笑,时不时地也替邱哲拿吃的喝的。和于茜认识这么久了,从来都觉得她大大咧咧,性格张扬。可在邱哲面前,她却是这么的温顺,似乎已抛却了以前鲜明的棱角。这是不是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呢?

    子安吆喝说:“来来,我们来玩‘命令发’吧。”

    “好啊!”晴子拍着手高兴地附和。

    “命令发”是一种用扑克玩的游戏。玩的时候,看有几个人,就从牌里抽出2到几,再加上一张王,让大家一起摸。谁摸到王,谁就有命令权,可以通过数字随意发号施令,摸到被点到牌数的人必须要按照命令去做。很有点类似于《流星花园》里的“真心话大冒险”。

    沈海利索地洗好牌,从里面抽出六张,放到“桌子”中间。大家紧张地盯着那几张牌。只听晴子叫一声:“开始!”便看见六只手争先恐后地伸了过去。我把手中的牌贴在胳膊上,后仰着身子,矮矮地掀起那牌的一只角,不是王。我有些失望,又有些紧张。接着听见沈海笑:“哈哈,在我这里!听好了,2、4、6玩吸星大法!”

    “不是吧!”晴子尖叫。探头一看,她拿的是4。邱哲、子安相继扔出手里的牌,一脸苦相。我和于茜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快啊快啊。沈海抽出张纸巾,递给邱哲:“喏,给,拿着。”

    邱哲踯躇了半天,终于在我们的催促声中吸起了那张纸。子安还在犹豫,我笑骂:“还装样儿!再不吸就让晴子来了。”

    子安连忙说:“别催啊,让我酝酿一下嘛。”说完,终于眼睛一闭,凑过去吸过了那张纸巾。笑声四起。接下来是晴子了。她倒也不扭捏,二话不说,就完成了最后一个环节。于茜痞她:“这个动作是不是演练了好多遍了啊?”晴子故意头一昂说:“啊,这也被你猜到了啊。”大家笑到气结。

    沈海重新洗好牌。这次,我拿到了3。王在于茜那里。于茜得意地笑:

    “哈哈,现在我是老大了,你们都得听我的。听好了,2、3一起吃这块山楂片!”邱哲把牌一丢,说:“怎么我今天这么倒霉。”子安笑:“老兄,你今儿踩什么了,运气这么好。一会儿我们去买彩票试试,说不定能中大奖呢。”邱哲横了他一眼,自己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3在谁那儿?”晴子喊。

    我慢慢地把牌摊开。邱哲一怔,沈海也没了表情。只有于茜还在没心没肺地笑:“哟,怎么是你啊。”晴子用肩撞撞子安说:“看,有人要吃醋了。”

    “谁说的,你个死丫头。”于茜抓起一个果冻砸过去,被晴子接住,剥开了扔进嘴里。我看着被于茜捏在指间的那块薄薄的山楂片,左右为难。对我们这一群人来说,玩这样的游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来都是“愿赌服输”。可是今天,要我和往常一样,爽快地按命令行动,实在是太难了。毕竟我刚刚毫无余地地拒绝了邱哲。另外三个人还在嘻嘻哈哈地起哄催促。沈海低着头洗牌,根本不看我。子安见了,笑他:“怎么了沈海,不愿意啊?”

    “怎么会,那有什么不愿意的,玩游戏嘛。”

    我很清楚,在这种时候,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他们是不会就这么“息兵”的。没办法了,死就死吧。我接过那块山楂片,颤颤地含了点边缘在嘴里,然后望望邱哲,示意他快咬。邱哲这才似乎是豁出去的样子,把头凑了过来。

    晴子闹着还要玩。邱哲说:“今天就算了。大家合几张影了就回去吧。”看看表,真的不早了。于是三三两两地摆出各种姿势合影。

    回到学校的时候,夕阳已经把周围的一切笼罩在暖红色的薄暮中了。邱哲送于茜回她们楼去,子安陪晴子去提开水瓶。沈海问我:“你没提瓶下来?”

    “我一会儿去澡堂。”之后,一直到我们楼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我上去了。”沈海点点头。

    在阳台上看着沈海远去的背影,我心里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我知道他很郁闷,我一点都不怪他。是我我也会是这个反应。其实我又何尝不难受呢?偏偏是这个人,不仅不能说出来,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大家面前和他谈笑风生,生怕其他人看出来什么。尤其是于茜,我不能想象她知道以后的样子。

    晚上,沈海发来信息,说:“我知道你很累。坚持住,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相信我,也相信你。”我释然。一切的辛苦,都在这一刻解脱。

    安琪看到我们的合影后很吃醋,怪我们没有叫她。我笑着问她,那天她在干什么。她转着眼睛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对喔,那天学生会组织义务劳动去了。”

    “那你还怪我们。”我故作生气。

    “我错了还不行吗?”安琪作出一副可怜相。我笑着白了她一眼。

    “哎,和你说点正经的。你到我们舞蹈队来当队长怎么样?”

    “我?怎么想得起来啊你。”

    “那有什么想不起来的,你的舞跳得那么好。再说了,你来也是帮我嘛。”

    “你们那个许若希呢?”

    “就是她提议的啊。她这个人啊,不像一般女生那么小心眼儿,别的女生的长处,她很承认的。”

    “这个人有什么好啊,把你收买成那个样子。”

    “不是收买,我说的是真的。哎,你到底去不去?”

    “去哪儿?”

    “舞蹈队啊。你去了,这一大块我们就放心了。”

    “我和沈海商量商量吧。”

    其实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这个许若希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拉我进文艺股。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舞蹈功底吗?还是别有目的?可是她对我能有什么目的呢?但我还是答应了安琪。我想看一下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更何况,这样可以让我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我喜欢的东西。晴子劝我别去:“早就听说那个女的不简单了,你可别去碰她。惹不起咱就躲着走。”

    “有什么惹不起的?再厉害她还能把我吃了?”

    这个星期文艺股工作例会的时候,安琪通知我参加了。许若希在讲台上总结文艺股上个月的工作,安排下个月的任务,神情自若,口齿伶俐。会议结束后,我刚起身准备和安琪一起回去,许若希叫住了我。她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欢迎你进文艺股。希望你能起到我们预期的作用。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联系。”说完,也不等我回话,就径自走了出去。我简直是要气疯了。这是什么意思啊!有什么了不起,在我面前拽什么拽!安琪也搞蒙了,说:“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

    “别生气嘛,说不定她只是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树立起威信,肯定没什么恶意的。”

    “她这样就叫威信?什么玩意儿啊。”我真是气得嘴都要歪了,和沈海吃饭的时候,都还愤愤不平。沈海劝我:“走出去了当然就要学会忍一下了。你以为人人都会像我一样对你那么好啊。”我闷头吃饭。沈海把我爱吃的胡萝卜尽数夹给了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沈海从来不问东问西的,或者不停地说,啊,你怎么了呀;啊,不要这个样子……他知道,这个时候我需要的是冷静,当我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对他有所隐瞒的。

    舞蹈队的工作很累。虽然队里也有几个功底比较好的,可是大部分都只是舞蹈的爱好者,一点基本功都没有。系里又不可能请专门的老师来训练她们,所以我虽然名为队长,实际上也是大半个教练。马上就是五四青年节了,每年这个时候学校都会举办文艺汇演,并且评出一二三等奖。许若希早就通知我,必须有节目入围表演,至于拿不拿奖,尽力而为。说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许若希的脸对着我难得地笑了一笑。

    我回去就在寝室讲了这件事。晴子气得不行:“她什么意思,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没用啊。”

    老大说:“你说咱系拿不到奖,对她有什么好处。”

    “乐乐,我要是你啊,当场就揪坨泥巴砸过去,最好是砸到她嘴里,看她还放不放。”我看着晴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气归气,工作还是要做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等着看我的笑话,那我就偏让她笑不出来!沈海陪我听了好多CD选歌。最终,我敲定了腾格儿的《天堂》。这首歌大气又不失柔媚,就像辽阔的草原上正演绎着甜美的爱情一样,明媚、纯净。选人、教蒙古舞的基本动作、练功、编队形、套音乐,我忙得脚不点地。虽然和沈海见面的时间少了,身上酸痛得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翻个身都觉得难受,可我心里充实得很。

    有一天晚上,我们正在练功房里排练,沈海来了。他给我们送了点夜宵过来。那帮女生欢呼着冲了过去,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了说两句夸沈海的话。我佯装严肃呵斥她们:“这个时候吃东西最容易长胖了。”

    一个队员撅着油油的嘴巴说:“队长,人道一点嘛。”

    沈海拉我到旁边坐下休息。他知道我练功的时候是从来不吃东西,也不喝水的。“怎么今天跑到这里来了?”

    “想你了呗。”沈海歪头看我。是喔,这些天我一直泡在练功房里,都没怎么和他见面。我有点内疚。

    “马上就要选节目了,然后就是正式演出。演出完了,我就闲了。到时候好好陪陪你,好不好?”

    沈海笑:“你安心忙你的吧。我可比叶枫觉悟高。”

    选节目的时候,沈海陪我早早地到了礼堂,给我的队友们讲一些注意事项。没多大会儿,许若希到了。远远地,她和我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对于她这种态度,我已经习惯了。安琪说的没错,许若希对别人从来不这样。如果不是领教了她给我的“殊荣”,我肯定也会觉得她是个谦虚而且有礼貌的好女孩儿。所以,我也只是对她点点头后就不再看她,继续做我的事情。只到听见她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

    “沈海也来了?”

    “是啊,来看看。”

    “这么支持我们系啊。”许若希一脸笑意。沈海笑了笑,没有接话。

    许若希瞟瞟我,又说:“怎么,管得这么严,和女生说个话都不行?”沈海笑笑,仍然没有接话。我也没答腔。许若希便也不说话了,闷闷地坐到了旁边。我偷偷看看她,又望望沈海,忍不住撇了下嘴。

    《天堂》很顺利地通过了筛选。许若希听完结果就起身走了。看着她的马尾巴一甩一甩的消失在门口,我心里竟有了一种得胜的快感。正式演出那天,当我们13个穿着蒙古服的女生随着腾格儿深情的歌声开始展臂时,台下响起了整齐的掌声。谢幕的时候,更是掌声不断。众望所归的,我们拿到了一等奖。

    散场后,许若希走到我面前,少有的对我笑了笑,说:“跳得很棒,恭喜。”我开心极了。我终于用汗水和成绩让一个叫我只是“尽力而为”的人承认了我的能力。

    8

    回到寝室,我的兴奋劲儿还没过,走到哪儿都是蹦蹦跳跳的。老大笑我:“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正忙着卸妆的时候,电话响了。晴子跑过去接。“喂,你好……喔,她在……好,等一下。”晴子冲我扬扬头:“接电话。”我问她:“谁呀?”

    “泉哥。”我的手停了一停。晴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弩弩嘴,示意我快把电话接起来。“喂,泉哥。”

    “我今天看你跳舞了,很棒呀。”

    “是吗?呵呵,谢谢你啦。”

    ……

    电话里一阵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敢挂掉电话,只好惨兮兮地望着晴子。晴子和老大一脸同情。“泉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艾雪……艾雪在吗?”

    “她不在。”

    我瞥见晴子和老大对望了一眼,用眼神说:“怎么样,我就猜到了吧?”

    “乐乐,艾雪是不是还和那个人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选择沉默。好在泉哥似乎也不在意有没有答案,自顾自地接着说:“我就知道她会走掉的。别看她外表柔弱,其实一直就是心比天高。我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让她像别的女生那样要什么有什么,但我相信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也是开心的。况且只要熬到毕业,我学的计算机技术是热门专业,可以很快找到工作的,我也可以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啊。她却已经不愿意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的拿着电话的手开始有些微微发抖。我听到泉哥的声音里有了明显的哽咽。发生“打架事件”后,我们很久都没有泉哥的消息。这是他和艾雪正式分手后,第一次和我们联系。听得出来,他仍然挂念艾雪。也听得出来,他在尽量压抑他的痛苦。那么,此时他的伤感的流露,应该是无法再忍的爆发吧。泉哥又说了很多。说到后来,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然后,大概是卡打爆了,电话断掉了。寝室里不再像刚才那么热闹了。原本我们就都尽量回避艾雪和泉哥的话题。大家做着自己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晴子突然问我们:“你们赞不赞成婚前发生关系?”老大说:“其实无所谓啊,如果感情在那里了,有没有婚书不也只是个形式问题。”我说:“我不会。我会在结婚的时候给我老公一个最完整的新娘。”晴子看着我笑了:“乐乐,你可真是理想化。如果那时你老公并不是你最爱的人,怎么办呢?”

    “怎么会啊,如果不是和最爱的人结婚,我宁可选择不嫁。”

    老大插话说:“晴子你瞎说什么,要是被沈海听到了,小心他捶你。”我们都笑了起来。

    正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安琪来拉我出去聊天。

    “大姐,几点了啊!”

    “我心情不好,你就不能陪我聊聊?”我这才注意她的脸色,果然一脸郁闷。没办法,只好从被窝里钻出来。

    趴在外阳台的栏杆上,我问她怎么了。安琪一改平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望着远处不吱声。

    “哎,你这么晚把我拉出来,就是来看你装深沉的啊?”

    “我想和叶枫分手。”

    “为什么?”我吃了一惊,“你不喜欢他了?”

    “不是,不能说不喜欢他。只是……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不是蛮好的嘛。”

    “他太像个小孩子了。”安琪转过身来看着我,认真地说。

    “不会吧,他可比我们还高一级呢。”

    “是真的。他做事情,都是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从来不知道为我考虑一下。有时候,我受了委屈,想听到他的几句安慰的话,他就只会说,你没做人家怎么会说呢?或者说什么,做没做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你说我气不气。而且还把我管得死死的,他可以出去玩,但是他要找我的时候,我就只能是在寝室里,如果我不在,他就要发脾气。乐乐,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安琪急急地说完,等着听我的意见。我笑:“看来晴子说的没错,狮子座的人是比较霸道呢。”安琪瞪了我一眼:“人家都烦死了,你还笑的出来,有没有点人性啊!”看她是真的有点恼了,我连忙收起笑问:

    “是不是因为你们还在磨合期?或许他的本意并不是你想的这样,只不过你还不适应他处理问题的方式?”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还在想着杨睿吧。”

    杨睿是和安琪一起长大的玩伴,现在在北京工作。安琪曾经以为自己会和杨睿在一起。他们常常一起上学、放学,对彼此的眼神熟悉而又默契。高中的时候,教学楼外面就是一个小篮球场,男生们常在饭前课后跑下来打球。安琪的教室在一楼。她常常和人换了座位坐到窗户旁边,以便抬眼便可以看见杨睿传球抢球。杨睿也常常在打完球后大汗淋漓地坐到安琪的面前,一边吹电风扇,一边看她写作业。只是后来,课业的加重,理想的不同,使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合拍了。慢慢地,有些感觉就淡了。

    终于有一天,当安琪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看外面时,杨睿的身边已经站了另一个女生,说说笑笑的,像极了高三以前的安琪。心里隐隐的痛让安琪知道,自己原来是很在乎的。于是,她难得地翘了课,拉杨睿出去“聊聊”。

    其实又能说什么呢?杨睿只一句“做朋友比做恋人来得更长久”,就让安琪只晓得傻乎乎地说,好,那我们就做长长久久的朋友吧。说这些话的时候,安琪听见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哗啦哗啦碎成了丁丁点点。

    那晚回去,安琪哭到半夜,第二天红肿的眼睛让她只好又请了半天假。毕业后,虽然各奔东西,他们倒也真的做起了贴心朋友,什么事情都会彼此分享。

    “你还是那么喜欢杨睿?”

    “我也说不准是喜欢还是什么,但是会拿叶枫和他比较。叶枫真的是不如他细致、体贴。”

    “杨睿对你和叶枫的事怎么说?”

    “他说很好啊,说是有个人在旁边照顾我,他就可以放心了。”我真是要晕倒了,这是什么逻辑?

    “那杨睿和叶枫,你到底喜欢谁?”

    “我和杨睿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我感觉得到叶枫是真的对我好,可他那些臭毛病我又实在受不了。”

    “既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干吗还要想呢?你要为这个和叶枫分手,太不值得了。如果你不拿他和杨睿比,说不定根本就不会觉得叶枫有你受不了的东西。”安琪不吭声了。尽管很困,我还是强打起精神陪着安琪,让她安静地好好想想。

    没过几天,就听沈海说,安琪和叶枫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安琪告诉叶枫,不要怎样怎样。叶枫当然“虚心”的不得了。所以很快,安琪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又和叶枫黏在一起了。

    文艺汇演以后,许若希对我客气了很多,见了面也能心平气和地打个招呼了。但我仍然不喜欢她。走在路上看到她,来不及躲开的我也要绕开。其实不仅是因为她对我的为难,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喜欢“骚扰”沈海。时不时打个电话啦,“偶尔”发个信息啦,都是她套近乎的伎俩。有时候我们实在没办法绕开了迎面碰到,她也能当着我的面表达她对沈海的兴趣和热情。我真是怀疑,她之所以会这样一再地要我进学生会,究竟是因为我的特长,还是为了有更多见到沈海的机会。

    当然,我知道沈海是无辜的。其实很多时候许若希发过来的信息,沈海都是拿给我回的。比如有一次,她的手指割破了,“我的手受伤了,好疼啊。”沈海给我看的时候,我的嘴都要气歪了。受伤了就去医院啊,跟别人的男朋友撒个什么娇!我回了她一个字,“喔”。这大概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以至于以后好几天都没和沈海联系。沈海笑我这招真绝,我说这有什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晴子到底还是和苏子安在一起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到没什么吃惊的。我知道这是件迟早的事儿。只是难为了老大,问了半天才把整件事理顺,然后大呼小叫地喊不可思议。趁老大去洗澡的当儿,晴子问我:“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你们在一起开心就好了,我生个什么气呀。”

    “不是,我是说……”

    “你是说,你是因为我才认识子安的,而且之前还说过他很宠我,结果你们两个却在一起了,对不对?”

    晴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拽着我问:“你怎么知道?哎,你怎么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啦,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嘛。”

    “真是恶心,居然有一条会说人话的大虫子坐在我面前。”

    我抬起胳膊做蠕动状,嘴里还嘀咕:“像不像?”

    “像,活生生的。”晴子顿了一顿,接着说:“哎,你到底生不生气啊?”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海海宠我就OK啦。”我抱着沈海送我的趴趴熊扮纯情。这一幕被刚好进门的老大看见了。于是晴子和老大难得地默契了一把,异口同声地说:“恶心!”

    9

    六月份的时候,系里发出通知,说是学生会要换届,欢迎大家踊跃报名参加竞选,为系里贡献力量。我对这个没什么感觉,看的时候左眼进右眼出。临近期末了,我和沈海天天泡在图书馆里自习。虽然经常听人说,在大学里,“挂科”也是一种“宝贵的”经历,但我还是宁愿留下这个空白和“遗憾”。那天晚上我照旧自习到图书馆打熄灯铃之后才出来。回到寝室,就看见安琪、于茜、晴子开会似的围坐在一起。我放下东西,问:“干吗啊你们?”

    于茜看看其他人,把手里的最后一片薯片丢进嘴里,还顺便舔了舔手指,对我说:“乐乐,我们想告诉你件事情。那个……那个……我们帮你报名了。”

    “报什么名?”

    “系学生会竞选。”

    我大吃一惊:“什么?不会吧?搞错没有?”

    晴子连忙拉我坐下,对另外三个说:“看到没有,我就知道她有这个反应。”

    安琪看看我,说:“就是知道你有这个反应才先斩后奏的。”

    “那你怎么不报?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叶枫,老是嫌我没时间陪他。其实我是蛮喜欢文艺的,也舍不得,但叶枫说的也对,我的性格可能不是很适合那里。而且文艺股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啊,毕竟做过的,有感情嘛。”

    “安琪说得对,你做我们有信心。你又不是没这能力,干吗不出来做做试试。”于茜说。

    “是啊,”晴子也说:“我们都支持你的。”

    “是啊是啊,不要想了。”这帮人七嘴八舌起来,屋子里像关了几万只鸭子一样闹哄哄的。

    我被她们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安静!好了,让我自己想想吧。再说,我还得和沈海商量商量呢。”还算于茜有良心,知道替我解围,也说:“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好了,让乐乐早点休息吧。她学习了一天也够累的。”

    第二天上午在自习室,我找了张纸给沈海写条子。“她们几个让我去参加学生会竞选。你说我去不去?”沈海看完纸条,歪头看我,用眼神问我:“是吗?”我点点头。他给我回过来:“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很喜欢跳舞,喜欢文艺,但我不知道进学生会,是不是可以对我的爱好有帮助。”

    “那你就是有兴趣咯?”

    “是有点诱惑。”

    “你要知道里面的关系比你现在处理的可复杂多了。”

    “是啊,而且如果我选上的话,肯定时间就紧多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陪你了。所以我很犹豫。”

    沈海看了纸条,有那么一会儿没有反应。我望着书,却一点也看不进去。并不是说我就有多么多么强烈的愿望要进学生会。只是于茜的话打动了我,“既然有能力,干吗不出来试试?”何况是我喜欢的文艺股呢?我的确很想证明自己。而参加竞选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途径。可是如果沈海不同意的话,我一定会让安琪去把那张她们代我填的报名表要回来。反正拥有美好的爱情也是在证明自己的价值嘛。所以我担心的并不是沈海不同意,而是怕他会因为我有这个想法生我的气。我们了解安琪为了工作和叶枫闹的矛盾,也了解现在安琪为了叶枫放弃了这些。我却要把它们捡起来放在肩上,就好像在亲手给我们未来的爱情之路设置障碍一样,让我们似乎平淡得一眼望得到结果的感情有了产生阴影的可能。想到这里,我后悔起来。根本就应该很果断地回绝晴子她们的。

    就在我暗骂自己的时候,沈海推过来一张纸条:“如果你喜欢,就去做吧。我的梦想就是要让你能够开心地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要的生活。任何问题,我们一起面对。”

    看完后,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沈海吃惊地看着我,小声地问:“干什么?”

    “我要把这些话存在手机里。什么时候我要是生你的气了,就赶快翻出来看一下,气消了,就不会和你吵架啦。”

    沈海很无奈地看看我,说:“我那么深情的几句话,就是给你消气用的啊。”我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实在是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变成小鸟飞起来了。自习室是不能再呆了。我已经快要压抑不住我的快乐了。我拉起沈海跑出去,连书都没来得及收。

    一口气跑到三角荷塘旁边,我们才停下来,两个人累得弯下腰直喘气。沈海问我:“疯丫头,是不是很高兴啊?”

    “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真的那么想去?”

    我看沈海的眼神里多了一点严肃,说:“不是。我只是觉得那是个可以证明我的价值的平台。沈海,如果你不愿意我去做这些的话,我就不去。真的。我听你的。”

    “让你为了我放弃这些,你不觉得委屈吗?”

    “怎么会啊。只要你不欺负我就好了。”

    “咱俩谁欺负谁啊。我真是比窦娥还冤。”沈海说。

    “乐乐,其实我给你的纸条上说的是我的心里话。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就支持你。”

    “你这么说我很开心。我也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我还是下不了决心。”

    “是不是担心自己处理不好里面复杂的关系?”沈海把我环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地问。

    “这是一个方面。我最担心的是,如果我去了,而且竞选上了,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你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要么不做,做就要尽力做好。”

    “放心吧,我们又不是一岁两岁的孩子了。”他拿起我的手放在胸口,接着说:“只要这里有那么一个人,就够了。是不是?我只是怕你会太辛苦。”我好感动。男朋友这么待我,真不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把我的决定告诉安琪的时候,这家伙急吼吼地拉着我就要写竞选用的演讲稿。她们帮我精心设计了一番。

    正式竞选的时候,我第8个演讲。慌倒是不慌的,只是有些担心。觉得既然来了,竞选不上的话会很丢人。这种感觉我没告诉任何人。我知道这种虚荣的想法是要不得的。可我就是忍不住要这么想。而且我相信,来竞选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这么想的。于是我拿教现代文学的老教授的话来安慰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国民劣根性!”

    演讲的时候,我打开了早就放置好了的录音机。在悠扬的音乐声中,我讲述了自己对文艺的理解,和今后的工作构想。结束的时候,看着台下的“选民”们脸上赞许的微笑,我知道,我成功了。

    很快,正式名单就公布出来了。我意料之中地进了文艺股。我们班还有一个也上了,宋心欣,隔壁寝室的,做女生股。

    其实宋心欣报的是学习股,系里把她调到了女生股。刚开始的时候,心欣心里还挺不乐意的。女生股可能要算是我们学校的特色部门了。师范学校嘛,女生居多,零零琐琐的事情又麻烦,设这么一个股还是很有必要的。但它也算得上是学生会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个股,除了组织一下隔年一次的健美操比赛外,基本上就剩下了组织拉拉队的事了。学习股就不一样了。学生的本职任务是学习,连带地让学习股也受到了不一般的待遇。

    所以心欣知道结果后就跑来找我,说是不想干了。我问她:“就是因为被调到了女生股?”

    心欣不说话,我知道她是默认了。

    “刚选上就这样,不太好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唉,烦死了。”

    “先干着再说吧。说不定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呢。”

    “也只好这样了。”心欣很无奈地说。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许若希竟然做了主席!我很纳闷,她怎么像鬼魅一样老是在我的周围出现呢?

    好久都没有见到邱哲了。上次去公园野餐回来后,邱哲给我发过一条信息:“今天终于有机会离你这么近。我闻到了你的味道。我会让它一直住在我的心里。”本来我想说,不要再傻了,可是犹豫了半天,又把打出来的字一个一个地删掉了。晴子说了,天蝎男生虽然外表冷酷,但内心热烈,一旦爱了,就很难自拔。既然这样,有些话说了也没用,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让他的感情在淡漠中自然冷却来得有用。

    现在,我们真的是要专心地复习了。就连艾雪都回了寝室,每天和老大一起去教室复习。中文系的学生都知道,平时,我们是最闲的,即使看小说,也能被冠之以学习之名。可是接近考试的时候,中文系又是最惨的。厚厚的笔记要背,专业课书也要看个几遍,还得翻阅课本里和老师讲课时提到的作品。真是超负荷劳动。像于茜、邱哲,包括沈海就要好多了。只要平时不是太放松,现在就不至于跟我一样像个“拼命三郎”了。好在这段时间里虽然很累,但是很温馨。

    我们几个常常约好了时间一起下自习,然后打了饭坐在小操场旁边的树阴底下一起吃。阳光碎碎的穿过树叶泼下来,淌在年轻的脸上、碗上。一溜人闲闲地坐在台阶上,一边吃饭,一边设计着未来。

    晴子老是说,她以后一定要开一家面包店。子安就说,那好啊,我在你家店子旁边开一家酒吧。我说我要开一家书吧,看书的人饿了就可以去晴子的面包店里吃东西,渴了可以去子安的酒吧里喝东西。安琪嚷嚷,那我要开一家服装店,买东西的人累了就可以去你们那里休息。沈海笑,说,那我做什么呢?晴子就使坏地说,你来我们家当面包师吧。每次晴子这么说的时候,沈海都会好脾气地笑笑说,好啊。然后叶枫会喊,那我呢,那我呢?安琪最喜欢逗他说,总是说,你就在我们旁边开一个收费公厕吧,你看人家吃了喝了又坐了那么久,肯定得找地方“解决问题”,你要是在听我的,生意一定差不了。一帮子人就一起笑得地动山摇。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晴子的影响,我们的“理想”竟都成了做一个出色的面包师。晴子还说,这样才好呢,我们合起来开一个面包店,店里有地方可以让客人慢慢吃东西,喝饮料,有兴趣的还可以看一会儿书。男生呢,就负责在后面做面包,女生在前面招待,偶尔还可以给男生打一下副手。我们就装作虔诚向往的样子说,好啊好啊。其实也真的是很向往的。

    有时候也会在学习了一整天以后跑到小礼堂里瞎闹一气。因为常常练舞的原因,我和看礼堂的大爷混得很熟,所以这些家伙就得以沾了我的光有了这么一个消遣的好去处。那个时候郭敬明的《幻城》很流行,我们就常给自己选一个喜欢的角色在那里演上那么一段。我喜欢星轨,晴子喜欢梨落,叶枫总是争着要当释。晴子最喜欢的一幕就是梨落第一次见到释时的情景。她欺负子安,老是嚷着让子安做她的“独角兽”。于茜好打抱不平,就痞晴子,让她抓抓头皮制造大雪纷飞的场景。后来这个笑话在我们身边传诵得经久不衰。

    要不然就是在晚上的时候跑到学校旁边的广场上去。一伙人咋咋呼呼地在地面喷泉里穿来穿去,弄得身上湿淋淋的,惹的周围的人像看猴把戏一样地看着我们。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只想大声地叫,大声地笑,以此来表达我们的快乐,放松我们绷紧了的神经。

    这段日子是我大学生活里最美好、最干净的回忆。后来每次想到当时的快乐,心里就会生生的疼。就像困了只虫子的琥珀,虽然美得惊心,可是一想到小虫子现在的痛苦,就会觉得,这美也带了几分残忍的味道。

    很快,考试就结束了。互相打了电话,算是道别。每个人都急急地收了行李往家里赶。在火车启动的声音中,我和我简单而美丽的大一生活默默地作别。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