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一让夏丽英感到不安的就是她的胃疼越来越重了，这是年轻时候倒三班落下的毛病。同事们都说，倒三班吃不上热乎饭菜，年龄大了胃口都不舒服，果不其然。记得那时候，大冬天，饭盒凉冰冰的，知道疼惜自己的人还会拿到伙房热一下。夏丽英却总是嫌麻烦，开水一泡就吃了，省出来的时间她还织一会儿毛衣呢，现在后悔也晚了。胃刚开始疼的时候，吃粒止疼片也就止住了。后来，周祥文又给她买了斯达舒、三九胃泰，都是专治胃痛的好药，刚开始也管用，时间一长，药效就不明显了。周祥文三番五次地劝她去医院看一看，她总说：“我妈就经常胃疼，这是遗传，不碍事。”
那天，正在院子里摘洗青菜的夏丽英又胃疼了，她摁着肚子，疼得直冒虚汗。碰巧周祥文在家，二话不说，拉着她非要上医院，埋怨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夫妻俩出了门，一路去了市立第一医院。原以为开些药，或者输点液就好了，没想到检查的程序挺复杂，医生要求她做胃镜，那玩意真是既恐怖又难受。折腾了半天，检查结果也没出来。夏丽英急切地问医生：“我的病不碍事吧？”医生说：“可能患了胃溃疡，或者急性胃炎，先住院观察。”她又一迭声地追问：“家里一摊子事呢，不住院行么？不住院行么？”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断然地摇头：“不行，必须住院。”
无奈之下，夏丽英只好住进病房，护士给她打了止痛针，然后又挂上了吊瓶，问是什么药水，护士告诉她是营养液。周祥文回家简单地收拾了一番，打电话向老板请了假，又给夏丽英的母亲和弟弟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夏丽英生病住院的事。老人心疼女儿，听了这个消息，抱怨闺女肯定是累病了，赶紧打发夏丽英的大弟去医院跑一趟。
秋天，正是桔子上市的时候，水果摊上堆满金灿灿的桔子。大弟买了几斤桔子，又买了一大串香蕉，急冲冲地去了医院。病房走廊里，看到周祥文正坐在长条椅上低着头，走过去问：“姐夫，我姐得的啥病？”
周祥文听到小舅子喊他，抬起头，居然满脸是泪，哽咽着，好半天才说道：“医生刚和我谈过，你姐是胃癌，晚期。”说到这儿，他双手捂着脸，低下头呜呜地哭出声来，边哭边说：“听说，这病……最后都是疼死的。”大弟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啪地一下掉在地上，黄橙橙的桔子从袋子里蹦出来，一个、一个地滚到椅子下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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