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狼人-发现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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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002年的某个夏日。秦岭市电视台秦岭快报栏目正在播放的一档新闻报道深深吸引住了北豆荚镇派出所所长平湖秋。

    各位观众,我们人类都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的。但你见过像猿猴却又像狼的人吗?几位在秦岭搞摄影的驴友无意间在西豆荚镇的周边地区拍摄到一个“狼人”模样的照片。这个狼人身高一米七左右,只穿了条破烂不堪的裤子。浑身长满浅褐色的绒毛,耳朵比常人要大一些,嘴里的牙齿微微向唇外爆出……但奇怪的是,这个狼人的脖颈居然挂着一个银色的长命锁,紧紧地箍在他的脖子上……

    镜头给那长命锁一个特写的瞬间,平湖秋眉头一皱,哎呀!原来是这样!平湖秋一拍大腿,甚至拍疼了自己!同时他也忽然想起十五年前的一个案子。当年,平湖秋还只是一名普通民警。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平湖秋正在所里值班,习惯看新闻节目的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急忙拉开门,门前是一对年轻的夫妇。

    “警察,我……我孩子不见了……到处找都找不见……”男的先说了话,但语气上气不接下气,很明显是跑了好多路才过来的。他的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头发也被汗水浸湿,贴在头皮上。他衬衫的前襟、腋下、后背均湿了一大片。看样子确是很急促的。

    男的将一张黏糊糊沾染了汗水的照片递给平湖秋,照片上的孩子骑在一支木马上,头戴软布帽子,脚蹬老虎软布鞋,一身浅蓝色的小衣服,双目炯炯有神,那脖子上,一串银色的长命锁长长地悬在脖颈下面,银灿灿的格外夺目。

    “求你快帮帮忙吧……帮我们找找孩子……”男人一旁的女人满脸是泪,一脸的疲倦与期待,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几乎没了声音。但当说到“孩子”两个字时,那女人特别地提高了声音,仿佛一切的努力在这里会出现奇迹。平湖秋眼睛像扫描仪一般扫了一眼照片,仿佛照片当即印在了脑海里。随即,他将照片郑重地交给孩子的父亲,又将他们搀到值班室的长椅上。

    之后,平湖秋不紧不慢地在饮水机接了两杯凉水,分别递到俩人手里,看着他们一口气喝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放松。平湖秋此刻非常理解这对走失孩子的夫妇,又给他们倒了杯水,安慰他们好好缓口气。

    在平湖秋看来,这样的报案往往会以孩子戏剧性的出现而结束。而且他判断,肯定是哪个多事的邻居有意抱走或者被恶作剧的人藏了起来,和这对夫妇开个玩笑。这样的事以前在辖区不是没有发生过……平湖秋一面安慰着他们,一面打着电话询问着其他可能会了解情况的熟人。

    再说这对夫妇,就住在秦岭山下的豆荚村,男的姓邹名平,善用左手做事,是个标准的左撇子,个子不高,小眼睛,人倒机灵活泛,与四邻相处甚好,人送外号“邹撇子”。邹平如今是村里有名的厨师,父母去世的早,自小都是自己做饭养活自己。

    这世上的事,都是逼出来的。邹平小时候先是学会烙馍,又学会擀面,村里好多女人不会做的饭,邹平都能拿下。邻里有个在秦岭市区开饭馆的乡党,是秦岭市的政协委员,看邹平自小一人闯荡,勤快能干,又对烹饪感兴趣,一直想帮他。就把邹平请了去,在后厨打下手。这邹平从小好学,近距离接触大厨师们后,看大厨轻松烹饪出美味佳肴,自己也暗暗记下了不少菜肴的流程。在后厨呆了两年,别的年轻人下了班打牌逛街,他却从不出门,钻在宿舍研究厨师们借给他的烹饪书籍。因此也从不乱花一分钱,挣下的工资全都攒下了。

    有一日,邹平忽然向老乡辞职,说想要自己创业,开个小饭馆,继续做饭的手艺,那政协委员竟欣然应允了,“你是个好娃,叔支持你!”临走,还多给邹平多开了两个月的工资。

    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这邹平凭着前期的积蓄,很快便在秦岭市区的一个小巷开了家不大的店面,店面虽小,但经营的都是家常菜,又有秦岭当地小吃。加之邹平人老实,又肯钻研菜品,一时间顾客盈门,饭店生意好的出奇!因此二十多岁便积累下十多万的财富。可当邹平的饭店生意到鼎盛期时,他所在的小巷却要面临城改拆迁。凑巧的是,市上当时提倡开发秦岭沿山旅游,并鼓励当地农村居民开发农家乐旅游项目。邹撇子便将饭店里的家当转让,回家拆了旧房,盖了两层新楼房,在自个家里开起了农家乐。

    有了前面开饭店的经验,邹平很快在村里站住了脚跟。别的农家乐生意都撵不上邹撇子,村里不少人也都艳羡得不得了,纷纷前来取经。邹撇子也不遮不拦,手艺是自己的,只要用心去做就可以了。

    邹撇子人能干,却始终未成家。这也缘于他的家境,如今邹撇子自己创业挣了钱,村人给他牵红线的倒也不少,邹撇子却看不上。

    “这娃到底喜欢啥类型的女子呀?”村里说媒的人也被搞懵了,身材高挑的他不喜欢,细皮嫩肉的他不喜欢……渐渐也没人愿意给他做媒,邹撇子的婚事就一再搁浅。

    有年夏天,秦岭南麓的南柞县来了一拨人到邹撇子家吃饭。其中有个女子,看邹撇子忙不过来, 就客串起跑堂的,自个到厨房给同行的人端菜。当一行人都夸赞邹撇子的手艺时,这姑娘就倾慕起邹撇子的能耐,同时又对豆荚村良好的人居环境有了向往。

    秦岭市多好啊!因为有秦岭的气候屏障和水源滋养,才会有八百里秦川的风调雨顺,才会有依托秦岭而生的周、秦、汉、唐代代相传的绝代风华。这姑娘的父亲看出女儿的心思,他心里明白,秦岭是中华民族的父亲山,是咱华夏文明的龙脉那!这些中华民族最引以为骄傲的古代文明,都得益于这样一座朴实无华的巨大山脉啊!自己家虽说也属于秦岭南麓地带,但毕竟山大沟深,地理环境那能和秦岭市相比!女儿如能嫁到秦岭市,也是自己的福分那!老人心里不说,自己也便由着女儿了。

    不久后,姑娘和当地的朋友又来了几次,每次来,都亲自到厨房端菜。邹撇子本就忙不过来,加上盖房花去积蓄,不舍得雇人,就自然对姑娘心存感激,慢慢地就对这位勤快的邻县姑娘有了好感。

    等空闲下来,邹撇子到席间亲自给客人斟酒倒茶,也就注意观察了那姑娘的相貌,见那姑娘虽不是貌若天仙,但也端庄耐看。每每和那姑娘目光对撞时,那女子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避开,但却用双眸的余光频频扫视邹平。这种余光似乎给了邹平一种信号,邹平登时心里一阵暖流,完全被这多情而温柔的双眸击中了!尽管他压抑着自己的内心的喜悦,但姑娘的家人也看出邹撇子的心思,便笑着说,“老板还是单身吧,把我这女子给你做个媳妇如何!”邹撇子顺便接过话茬,“能成么!有这么好的事情当然能成!”随行的人赶快打诨,“那还不快点给丈人敬酒!”那邹撇子是灵性人,立即端酒给姑娘的父亲倒上,老人也不客气,一一喝了。邹撇子那敢怠慢,也呼应着喝下,一时间竟脸红脖子粗,窘态百出。

    姑娘的父亲看出邹撇子是个实诚人,又见邹平对女儿的好意,心下也就琢磨这门婚事。

    原来,这姑娘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一人将其拉扯成人,初中毕业便在家伺候老人,从未出过远门。老人一直想给自己入赘个上门女婿,一来自己将来养老有望,二来女儿在自己身边,自己也好安心。可南柞当地人中,条件比自己家优越小伙的不肯上门,嫁到家境不好的同乡人中,老人又于心不忍……

    老人第一次同亲友到豆荚村吃饭时,就发现邹平的勤劳可爱之处以及女儿对其的倾慕,但他不舍女儿远嫁至此啊!可人家秦岭市的确比咱强呀!离城市近、客源广,将来也是不愁吃穿的。

    后来老人的亲友多次到秦岭游玩,都在豆荚村,而来豆荚村必到邹平家吃饭,一来二去,大家都看出两个年轻人的心思。老人就下了决心,确定了这门亲事。如此一来,邹撇子也与姑娘确立了恋爱关系。

    不久,姑娘便隔山涉水远嫁到北豆荚镇豆荚村。婚后生有一子,这孩子从小生得机灵,目光炯炯,人见人爱,生下来的时候,其胸前就有七颗黑痣,刚好呈北斗七星状排列,煞是奇怪。

    这邹平虽没上过学,但经年累月,自己的命运也一波三折,对于易经命运之说颇是信服。孩子过了满月之后,邹撇子便抱着孩子去豹子岭的相教观烧香,以祈求孩子平安幸福。那豹子岭在北豆荚镇东南方向,四面群山对峙,松柏成林。豹子岭南高北低,远远望去,似一巨豹蹲卧状,那山崖与绿树相互点缀,酷似豹纹。要去烧香,爬完山路是必须的,之后再从岭下的一百九十九个石阶攀爬上去,才能上到所谓的豹子脊梁上。此时山路平整,但两边无遮无挡,一不留神,便有可能坠入深谷。起初邹撇子抱着孩子倒不觉累,但等爬完一百多个石阶,早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那孩子却在怀中咦咦呀呀,小手从襁褓里伸出想要抓父亲的脸,好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邹撇子心想,宝贝今天真乖啊!爬得这么高你都不害怕?真是这秦岭的子孙!邹撇子一时兴起,一路也不歇息,又沿豹子脊梁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岭巅。

    举目望去,四下云雾缭绕,脚下似乎也腾云驾雾。平日忙碌的邹撇子难得见此美景,一个劲地感叹人的渺小,自然的伟大。又走了约一里地,他才到了相教观。

    这道观地处的位置刚好是豹头吧!向前伸出有一丈多远,颇有点“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感觉。邹平忙背着孩子,小心跨得门槛,进观内请香许愿,三叩首之后又向功德箱里投下一张大钞,这才求观里的归一道长给孩子取名。那道长看出来人的虔诚,令邹撇子走前一步说话,道长拿起孩子的手掌,轻轻捏了看看,遂又掀开襁褓,看了孩子胸腔一眼后,急忙从榻上坐起,仔细打量,而后又解开孩子的贴身衣物,看孩子胸前的七颗黑痣,貌若北斗七星排列状。沉思片刻后问道,这孩子生于几时?邹撇子一五一十说了,那道长听后念道:“欲识三元万法宗,先观帝载与神功,坤元合德机缄通,五气偏全定吉凶。”沉思片刻后对邹撇子道,“这孩子就取名怀星吧。你可要好生看管,否则难免有一难……”

    邹撇子远道而来,却听着这话。心下猛地一惊,接下一阵担忧从内心升腾起来,不由急着问,“师傅能否说明?”那道长却不再言传,拂袖而去。邹撇子也不好再问,又将随身背来的几个水果及一包点心,一一放置于大殿的供桌上,这才折身出来。

    从豹子岭下山回家后,天已渐黑。邹撇子思量着道长的一番话,心里始终不安。次日一早,又去豆荚村的长者孙老汉家中拜访,以征求老者的意见。那孙老汉已九十一岁,须髯皆白,人却精神的很,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且一身素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人称“老顽童”。尽管年长,却喜欢吃肉,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愿意请老汉来。

    到谁家去老汉根本不用行礼钱,只要老汉能赏脸来,大家都万般高兴。老汉是村里的老寿星哪!光顾谁家就是带福气来了!村里人都这样认为。事实上孙老汉人幽默,好开玩笑,走路不拄拐杖,耳不聋眼不花,人缘那是极好。像邹平这一辈的,在老汉那都是孙子辈了,至于邹怀星,则是重孙辈。

    去孙老汉家的时候,邹撇子特意把自己做的绿豆糕给老汉带了一包。老汉正在照壁后煮茶,天井里烟气蒸腾。见邹撇子来了,孙老汉唤出孙子媳妇,孙媳妇唤了声:“哥你过来了?坐。”遂利索地斟了茶,又给孙老汉斟了,冲邹平笑了一下,回里屋又拿起十字绣自个绣起来。

    孙老汉看了一眼邹撇子,示意他坐下。邹撇子这才谦恭坐下,却不敢往靠背上靠,屁股几乎是担在椅子的边边上。老汉见邹撇子带了绿豆糕,也不客气,呷了口茶后当即打开那绿豆糕吃了。啧啧称赞着,“撇子,当初村里人都看你可怜,没爸没妈的,你却有出息,给咱豆荚村人老几辈的都争了光!还有你做饭这手艺,好的很!”邹撇子听了,心里欢喜,忙点头附和。自己也呷口茶,发现很浓,又不同平日所喝绿茶。老汉似乎看出邹撇子的疑惑,“喝呀,这是泾阳茯砖茶,好的很!”撇子忙又端起杯子,忍着浓浓的味喝了,嘴里一阵回甘。心下想,“老爷子真会享受的,怪不得长寿哩!”

    老汉似乎看出邹平的心思,说道:“这茶咋样?”

    “嘿嘿,我不懂茶,您老喝的必是好茶了!”

    “也不算什么好茶,就是这茶里有一种菌种,确实有养生效果,我都喝了四五年了,现在啥茶都不喝!”

    “这么神的?”

    “神倒不神了!自古岭北不植茶,唯有泾阳出砖茶。咱秦岭的茶,都产在南边且都是绿茶。娃,爷给你说,甭看这茶不起眼,可宋朝时就从湖南运到泾阳加工了往西边运哩。长期喝效果就出来了……闲话少说,你说你今天来有啥事?”

    邹平听在耳里,记在心里,遂问道,“爷,豹子岭相教观的归一道长给我娃取了名字,叫怀星。你说好不好嘛?”

    “既然是道长取的,肯定是有讲究的,你还担心什么?”

    “人家说这娃命里有一难,叫我要好生看管……”

    孙老汉咂一口茶,吐出个茶梗,对着邹撇子说,“那你最好给娃弄个护身的东西,戴到身上。”

    “弄个啥护身的,护身符还是?”

    “长命锁就行了。”

    “那我明就去给娃买个金的去!”

    不料那孙老汉又吐出个茶叶片子,却不偏不倚刚好飞到邹撇子身上,邹撇子也不好意思擦拭。赶忙站起来欲告辞,老汉却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眼说“你以为你钱多啊?小孩子刚生下来最好不要带金,金子太沉,小孩压不住。可先带银,待百日或过岁之后再带金……不要心急……”老汉双手摆着,眼睛睁得老大。

    从孙老汉家出来,邹撇子不敢怠慢,连忙唤了妻子,俩人一同去了城里,到城隍金店给孩子请了银质的长命锁。回家戴于怀星脖颈,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做他们的生意。

    那锁由细银制成,两面分别铸上“长命百岁”、“富贵平安”等吉祥语。又有三颗铃铛系于下方,孩子每一动弹,叮当作响。一晃快一年过去,孩子没病没灾,倒也长的可爱。

    孩子不见的当天,刚好是周六,家里的客人非常多,楼上楼下坐得满满当当。夫妇俩一直在忙碌,却把刚满一岁多的孩子撇在门外,一时间竟忘了照看……

    等忙完了,夫妻俩才猛然想起孩子。俩人脸色大变,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怀星呢?你没带吗?”

    “没有啊!”

    两人也顾不得给雇佣的伙计说什么,拿了孩子的照片小跑着径直出了村子,沿着道路呼喊孩子……一路上逢人便问有无看到自家孩子,但音信全无,无奈之下,精疲力竭的两人才到派出所报案……

    平湖秋一边做着笔录,一边思索着。“你们在生意上有没有仇家?”

    “不会的,我们生意虽然好,但村里的人乡里乡亲的,没有人会害我们,再说我也没有得罪过村里任何一个乡亲……”邹撇子哽咽着。

    尽管平湖秋他们相信邹平的人缘,但邹家生意确实比其他任何一家都好。为了排除村邻藏匿孩子的可能性,北豆荚镇派出所在村子里展开了调查,并对当天来邹撇子家吃饭的顾客、车辆一一做了排查,始终没有结果……

    两年后,绝望的夫妇只好又生一女孩,取名怀月。暂不提。

    电视上这个狼人的出现,让当年接手案子的老警察平湖秋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如果眼前的这个狼人真是邹家丢失的孩子的话?那么这个多年悬而未决的案子也就会划上句号,而当地人对派出所的误解特别是邹家对于他们的始终未能破案的表现也就会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平湖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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