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王国传奇-序篇 丝绸古道上的历史节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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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听的高昌乐为谁而作?飞旋的高昌舞因何起舞?是谁把葡萄收获?是谁把美酒端起?波斯银币在向我们传达哪些讯息?树木生子又在为我们讲述什么故事?这里是高昌,一个奇与幻共存的地方。

    一、有容乃大:丝路古道上的文化复合器

    火焰山、葡萄酒、高昌乐、坎儿井,说不尽的神韵与传奇,当我们带着这份好奇与惊喜,踏上这片土地之时,感受到的是这沙漠之珠独特的西域魅力。看那早已荒芜破败的交河故城,她居然曾是一个历经七百余年喧嚣的都市。已没有人知道,这里曾上演过多少欢喜和泪水,历经了多少丰收与杀伐。看那如同罗马废墟一样的高昌故城,这一丝绸之路上东西文明交汇的宠儿,兴盛了一千五百余年的文明舞台,而今却早已淡出了我们的视野。当晚霞笼罩着她古老的身影,空寂抚摸着她沧桑的脊背时,似乎有人在你耳边低声倾诉着这里的沧海桑田,她就是神秘的吐鲁番之神——高昌。

    1.沧海桑田:挡不住的自然选择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苏轼:《赤壁赋》

    事情就是这样,当我们想用沧海桑田去诠释吐鲁番之时,上天却顽皮地早已用吐鲁番在描述着沧海桑田。

    现在的吐鲁番颇像《西游记》里描写的“有八百里火焰,四周寸草不生”的感觉,常年干旱少雨,夏季酷热难耐,一阵焚风吹过,像是把人蒸干一样,难怪唐僧师徒需要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解暑呢!

    不过谁又能想到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是一片汪洋大海呢?可爱的“吐鲁番鳕”告诉我们,距今2.25亿年,它们曾生活在这烟波浩瀚的海中,不知它们的祖先在此生活了多少代,可终究没能躲过自然的变故,“吐鲁番鳕”随着大水的消失而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岩石之中。吐鲁番已不再是海,陆地出现了。

    上天剥夺了吐鲁番的大海,但并不妨碍她水草丰美、气候适宜。在距今7000万年前的古新世时期,古地中海一直延伸到今新疆地区,而距吐鲁番一千公里处的喀什正处在地中海之中,充足的地中海水汽使吐鲁番仍不失为一个理想的生存环境。幸福的恐角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此,不过它们似乎并不甘寂寞,而是开始了长途旅行,经过当时露出地面的白令海峡,最后到达了北美,这些移了民的恐角兽们最终经过漫长的演化变成了北美独具特色的兽类。

    而就在此时,可怕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开始了,天山、喜马拉雅山、帕米尔高原不断地被抬升。当然,这是个缓慢的过程,至少在距今三千万年前,这次地壳运动并没有对吐鲁番造成多大的影响,巨犀的出现便是证明。但谁也挡不住大自然的步伐,最终这些被高高抬升的山脉挡住了北冰洋、印度洋、大西洋的水汽,使吐鲁番这块水草丰美、温和湿润、植被广布的地区变成了沙漠连绵的干燥地带。我们不必感慨大自然的沧海桑田,更不应去试图阻止这种变化,而是要机智地适应它,当你适应了以后,你会发现其实生活并没有这么糟糕。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高耸的天山冰雪,是一座天然的固体水库,发源于天山的大大小小河流,经过被切割的火焰山河谷,滋润了这片饥渴的土地,形成了这万里沙漠之中的一座绿色田园,它成为了漠漠古道上的一个驿站,成为了连结东西的一粒纽扣。上天的眷顾,不知给吐鲁番带来的是福还是祸。

    2.关枢要冲:注定你不会孤独

    那就让我们把视线转移到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中来吧!公元前后,在吐鲁番周围陆续兴起了几股大的势力,东方有中原汉王朝,漠北有匈奴政权,西部有西域诸国乃至欧洲文明,吐鲁番正处于东西南北的要道上。从张骞“凿空”西域后,这一丝绸之路上的绿洲便兴盛了起来,当然也引起了周边强大政权的觊觎。吐鲁番注定不会孤独,一场“群英会”就此展开。

    康居、大秦等西方人可以通过远近闻名的丝绸之路到达吐鲁番—高昌,在这里卖掉他们的物品,同时买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北方草原民族则可通过草原北路到达伊吾,沿伊吾路到达鄯善、高昌,这条路是他们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中国西南乃至青藏高原则需通过青海路、高昌道到达高昌。从高昌通往中原的道路更是纵横交织,有大沙海道、白龙堆道、居延路,等等,这些道路开通的时间不一,但在不同的时期维持着中原与高昌的交通,使作为东西交通、南北交通的枢纽——高昌保持着形胜之地的美誉。

    总的来说,古代高昌地属边鄙、位居形胜,东连东土、西通西域、南扼丝路、北控草原,这一特殊的区位使得高昌曾向四方输出自己的商品,而且也在不断地吸收四方文明。也正因此,可以说一部高昌史就是一部交通史,高昌的政治、经济、文化等都打上了不同文明的烙印。

    早在秦汉时期,高昌已经是一个多民族混居的地区。

    塞种人。这些深目高鼻、头戴尖顶毡帽的人被大量的考古发现证实,与西方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记载的“头戴又高又硬的尖顶帽”也相符。按史书记载,这些塞种人是由楼兰西奔到达姑师的,他们本世居敦煌,为大月氏迫逐,后举族西迁。西迁必经高昌,部分塞种人便留居在此,成了高昌的一个重要民族,为丰富多彩的高昌文明添上了娇艳的一笔。

    月氏人。吐鲁番壁画中藏有蓝眼睛、红头发的人像,所获吐鲁番文书中也常见印欧语系的吐火罗文字,这些吐火罗人便是月氏人的一个部落。当月氏人向中亚迁移时,这个部落不知由于何种原因被阻留在了吐鲁番,他们构成了高昌人重要的一支。

    乌孙人。他们中的一部分在从敦煌向伊犁的迁徙过程中留在了高昌。

    匈奴人。他们本生活在北方草原大漠之中,游牧民族的好斗使他们四处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幸福,于是看上了高昌这片地方。为了控制西域,他们由北方南下,一度使高昌依附于它,也因此引起了中原汉王朝的不满,展开了“五争车师”的历史图卷。

    十六国时期,羌人苻坚建立的前秦、氐人吕光建立的后凉、卢水胡人沮渠蒙逊建立的北凉等都相继统治高昌。麴氏高昌灭亡后,唐朝设置都护府,改高昌为西州。安史之乱后,吐蕃占据高昌,再到由仆固俊带领赶走吐蕃人建立高昌的回鹘,后又服膺于契丹人建立的西辽,再到蒙元占据高昌,好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换将似的变换着城头大王旗。在这里,谁都不是看客,谁都心安理得地收获着作为主人的喜悦。

    这是一个多民族共存、多文化碰撞的地方,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具有文化包容力。佛教、摩尼教、伊斯兰教、道教等各种宗教都在这里找到了生存的空间,他们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格格不入,而是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互相包容、互相接触。

    处于交通线上,注定了她不能过着桃花源似的生活,不论乐意还是不乐意,外面的世界总会找到你,这就是高昌,天生的“外向型”性格。她是幸运的,各种文明都会被输入进来,丰富着高昌人的生活。然而,她又是不幸的,种种是是非非一发不可收拾,以致一次次被卷入痛苦的纠纷之中,就这样,在一次次的毁灭后,又一次次被重建起来。

    比起其他政权,高昌更觉得是被动的、不自主的,她似乎只是一个舞台,上演的主角却并不一定是她自己,只在落幕之后,孤独地去享受曲终人散的感叹。直到后来麴氏高昌王国才初步具有了一定的自主性,麴文泰文治武功,似乎走向了独立之路,“杯具”的是,就是这种试图排除外力的举动带来了身死国灭的结局。

    3.伤心国史:打开历史之门的不速之客

    像高昌这样一个相对中原王朝的边戍之地,历代史家均对她着墨不多,我们似乎要慢慢地遗忘这块地方。即使不是遗忘,也无意去追究她发生过的一些历史碎片。然而,事情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发生了变化,它使我们改变了之前的看法,更使高昌这一古代文明再一次闪耀在世人面前。她的美丽与迷人,还要从一群“强盗”说起……

    19世纪西欧一些国家兴起了一股“考察热”,他们热衷于考察亚洲腹地及一些偏远荒凉的地方,希望从这些荒芜的地方寻找到自然变化的标本与湮没的人文历史。新疆这块充满神秘的地方自然是他们向往的目的地,英国人、俄国人、日本人、德国人、法国人、美国人陆陆续续踏上了这块土地。

    第一个进入吐鲁番的考察人员是俄国人艾伯特·雷格尔,他是植物学家,1879年进入天山腹地,从尤尔都斯草原直下吐鲁番盆地,在这里收集了大量的植物标本,并介绍了古城废墟——“塔克由努斯”古城,即我们所说的高昌故城。他的考察,主要是进行自然科学的考察,尚未兴起文物考察,直到1888年“鲍尔手卷”流行于欧洲,情况才发生改变。

    英国人达格列什曾在吐鲁番盆地考察,后定居在了莎车县,利用新疆的资源进行贸易活动,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后在一次运货过程中被仆人谋财害命。英国驻印度总督命令军官鲍尔缉拿凶犯,鲍尔不辱使命,除了找到凶手,还在库车找到了一份古梵文手卷。手卷被带到欧洲后,才被发现是一份珍贵的写于公元5世纪的作品,此份文书也被冠以了“鲍尔手卷”的称号。“鲍尔手卷”轰动了整个欧洲学术界,一场文物考察风暴就此掀起。

    第一个探险家兼强盗是俄国人克列门兹,他1898年来到了高昌,在当时被沙土掩埋的吐峪沟、千佛洞遗址里,发现了大量的保存完好的壁画以及汉文、梵文、回鹘文、摩尼文等各种文字的古代写经文书,这些珍贵的文物都是解开古代高昌文明的钥匙。克列门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毅然用刀子剥下了洞窟中的壁画,并包卷了不少文书,满载而归。不幸的是,这部分文物后来下落不明。克列门兹在吐鲁番的考察报告出来之后,迅速影响了整个学术界,三年后便成立了“中亚远东历史学、语言学、民族学国际学会”,吐鲁番的命运再一次不在自己手中,大量欧洲人展开了对吐鲁番的调查。

    受到俄国人的刺激以及斯坦因在丹丹乌里克、尼雅遗址成功发现的影响,素以文化贵族自居的德国人当然不甘落后,艾伯特·格伦威德尔和他的后继者阿尔伯特·冯·勒柯克相继在吐鲁番进行了一番大规模搜索,文物成箱成箱地被拉走。这还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精通多国语言、文化程度较高的勒柯克来说,他用铁锤、凿子、锯子、钢刀等设备对待这些文物,便是对吐鲁番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如果说前面的“探险家”还有些考古意识的话,那么勒柯克只是挖宝者,连他的前任格伦威德尔都指责他除了猎奇与盗窃之外,不会有别的什么意义。

    斯坦因从1900年到1930年四次深入新疆考察,第三次考察主要在吐鲁番盆地的高昌故城,带走了大批回鹘文、汉文、吐蕃文文书及佛教艺术品,后又在吐峪沟、柏孜克里克、阿斯塔那墓地收获了大量的壁画、文书、墓志、银币等文物。

    日本大谷光瑞探险队1908年到达吐鲁番,对高昌故城及阿斯塔那墓地进行了发掘。1910年再次来到吐鲁番地区,这一次的主力是橘瑞超,他在阿斯塔那墓地盗取了大量的古代文书及其他文物,目前收藏在日本龙谷大学的吐鲁番文书基本上都是橘瑞超此次“探险”所得。

    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那样一个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岁月里,列强侵略我国,包括吐鲁番盆地在内的大量珍贵文物遭受到列强的搜刮与掠夺,无疑增加了那个动荡时代的悲剧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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