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透明的思念-2007年5月22日 天上有云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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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象中,你总是喜欢生我的气。有时候为了一点事情斤斤计较,我就忍不住说一声“你傻”,你立刻变了脸色,甩着你的小马尾,鼓着脸调头就走,然后关掉手机,三天三夜不跟我联系。当然,我不会像其他男友哄自己女朋友那样去逗你开心,冷战的第四天你就耐不住了,旁敲侧击地让身边的人来鼓动我联系你;第五天更是变本加厉,在网上给我猛发信息,全是一堆威胁我的话。眼看快要到周末了,我就知道你撑不住了,蹲在我家楼下,等着我出现,然后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跺着脚,嘟着嘴,一脸委屈地说:“你到底要怎样,非得每次都要我给你台阶下吗?”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傻,你为什么非要在大家开心地结束一天约会的时候,为了小事斤斤计较呢?但是你气鼓鼓的小丫头模样却是我大脑中最可爱的记忆。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爱是旅程,彼此要好好对待,因为要结伴走很长的路。

    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明白。

    这是我写给你的话,当然并不准备给你看。

    1

    这个夏天来得有些突兀,视线被热腾腾的空气扭曲,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像永远也散不开,从地表升起的热气融入天空,连树木的阴影都似乎散发出难闻的焦味。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我还是得安慰自己一句——

    一切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对,并没有那么差。

    手机响起来,我知道十有八九是我妈,撑着书本将头低到课桌下,翻开手机盖,然后愁眉苦脸地接通了电话。说实话,我很想一手掐掉,这是我到大学之后接到我妈的第十三通电话,而我到学校才仅仅三天而已。

    “哎呀,涵涵,我说……”她的语气中充满着焦急和嫌弃。

    “妈,又怎么了?”我尽可能将声音压到最低,我可不想被传说中最难对付的陆教授挑刺。

    “你还在睡觉?声音那么小。”

    我真佩服她能够在上课时间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在睡觉,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的语气,将手机换到另外一只耳朵上,说:“我在上课。”

    “上课你还接电话!”这次倒换了她来置问我,“等等,昨天我听说你们学校连卫生间都是公用的,也没有热水器,操场还不是塑胶的……”

    我终于忍不住强压住声音低吼道:“妈!我在上课,有什么事情下课再说吧!”

    终于,电话的那头平静了下来,然后用一副非常失落的语气说了一声“好吧”。挂电话时,为了让她宽心,我还是说了一句:“一切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

    我知道,其实我的心里并不比我妈好受多少,现在在她眼中,能放在我身上的形容词大致是“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孤注一掷”等等。

    我承认高考结束之后我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各大名牌高校向我招手时,我果断地拒绝,匆匆修改志愿填报H大。我知道高考志愿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几次选择之一,但至少当时我并不认为我的选择是错误的。

    当我收到H大姗姗来迟的通知书时,接踵而至的就是我妈无尽的唠叨——“我说你这倒霉孩子,你真的要气死我啊”,“你怎么就偷偷改了志愿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你这丫头,你对自己负责一点成吗”……

    或许是我太过于理想化,以至于到达学校的时候,或多或少有些失落。

    我幻想过很多次的大学至少应该有遮蔽天空的梧桐树,幽暗深邃的林荫小道,花前月下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的教学大楼,华丽的图书馆,整洁的塑胶跑道,男生女生嬉戏的游泳池……这些东西,不是电视剧里常有的吗?

    但最后的一切就像我妈所了解到的——翻修的校门口到处都是泥坑,宣传手册上的湖泊实则是一口水池,操场还不是塑胶的,漫天黄沙让你深深体会戈壁战士的辛苦。更重要的是,寝室没有自带的卫生间,更别提游泳池什么了,完全成了天方夜谭,用四个字形容:百废待兴。

    “我突然有点担心。”我坦白地向室友兰兰承认,“到达这个学校的第一秒钟,我有一种幻灭的感觉,但是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被大脑皮层控制着,不能走,不可以走,我是不是有病?”我想兰兰或许会和其他人一样揶揄我说:“林涵大妹子,看看你的选择,你是脑袋夹门缝里了吗?还是填志愿的那天发高烧了?你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根本就拔不出来的沼泽啊!”

    但兰兰并没有这样,而是放下她手上的书,认真地看着我说:“林涵,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像我这样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小学升初中进入了最好的班级,初中升高中进入了最好的学校,年级排名从不掉出前十的人,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与我分手的男友跑到这个鬼地方来,连兰兰都被我的真诚打动了。

    我知道很多人肯定会不屑地说:“林涵,你活该,你自找的”,这怪不了别人。但那天听见兰兰这样说,我打心里觉得我应该把她当做知心朋友。

    她听我讲我的初恋,那个叫做段青阳的少年。当我在教室里自习到所有人都去吃饭的时候,他会坐在旁边陪着我,不说话,也不打扰,就静静地坐在距离我三个座位的椅子上,戴着一副白色的耳机。他会刻意与我保持距离,以免身边的人说闲话。有时候我扔一个纸团到他头上,他转过头知道我饿了,将从食堂打来的饭分一半给我,然后自己饿得肚子叫了一晚上。有一次上课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居然多给我抄了一份笔记。我的生日他总是记得,而他的生日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记住。就是这样一个对我无微不至的人,在毕业的那天和我提出了分手,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知道,你很爱他。”兰兰那副笃定的样子让我很感动,我想过,对于段青阳的感情,究竟可以不可以用“爱”这个字来形容。十六岁到十八岁的那三年陪伴,几乎占据了我青春期所有的时间。但是,爱这个字又那么沉重,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承受。或许是我一直质疑我们感情的开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反复的思考让我越来越没有了自信。

    “我其实只是想知道原因。”这是实话。

    “其实你并不在乎原因,你在乎的是,通过原因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然后能够挽回。”

    陆教授已经是第三次将目光放在我和兰兰身上了,我捅了下兰兰的手肘,示意她还是不要太明目张胆地和我聊天。趁陆教授转身,兰兰白了陆教授一眼,“如果见到他,你准备怎么办?”

    我将目光重新放回到课本上,这记录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白纸上,似乎并没有我想要的答案。其实我在逃避,遇到他我说什么?兰兰问得一针见血,然而答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我想,为了他,你连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了,其实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是兰兰上课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2

    其实我的心情一直很糟糕,人不开心的时候,容易思绪紊乱,甚至有些犯困。好几天抱着书本走在校园路上,我都感觉融入不到周围的人群中。这样的状态非常差劲,一点也不像我自己。

    从进入H大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开始四处打听段青阳的下落,不知道他分到了哪个系哪个专业,真想找到他告诉他我放弃光明的前途来挽救我们感情的壮举,让他一下子重新回到我的世界。但是却没有打听到任何结果,到现在为止,我能够动用的人脉都已经动用,最后我的期望变成失望,要不是再三向班主任确认段青阳的志愿情况,我想我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

    兰兰和我坐在图书馆附近的奶茶店里,她提醒了我一句:“你得确认他真的录取上了,你也知道高考落榜这回事儿。”

    其实在兰兰提醒我之前,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以我对段青阳的了解,他的成绩考H大实在是绰绰有余。在喝冷饮的时候,我总是想,全校那么多人,每天都会路过这家店,会不会在某个微妙的时刻,我和段青阳会在此相逢。但很快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样类似于恶俗言情剧的桥段,实在不适合出现在我和段青阳的身上。

    “对了,今天上午接到通知,国庆期间要军训。”

    “什么?”我想我必须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兰兰吸完了杯子里最后一点奶茶,郑重其事地说:“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但是,这就是事实。因为请教官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所以没有一开学就军训,时间不能再往后推了,所以只能安排在国庆。”

    我承认这是我今天郁闷的第二件事情。至于第一件事……

    进入大学的第二天,全体大一新生被通知做早操。高中时为了让我们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学习上,校长直接“咔嚓”掉了早操环节,没有想到阔别三年早操的我一进大学却要被勒令做早操,而且要求六点半到操场,且要做到“快静齐”。一想到那还没有铺塑胶的“戈壁滩”,飞扬的尘土好像就要扑到我的脸上。

    因为闹钟失职——好吧,我不应该怪罪到闹钟身上——加上排队上公用卫生间,最后的结果是我迟到了两分钟。学生会的干部就站在队伍的旁边,把我逮了个正着。他们说,要么就出通报批评,要么就等大家解散之后在这里做五遍早操。所以,今天上午,我一个人站在黄沙漫天飞舞的操场上,完成了五遍没有音乐的早操。

    “哎,无良的学校。”先是一阵牢骚,然后我又安慰自己道,“不过回家也没有什么意思。”

    兰兰松了一口气,指了指旁边那个送饮料的男生说:“那个,怎么样?”

    我笑了笑,转瞬低头,“还好。”

    兰兰“唉”了一声,然后说:“有空我去问问他的情况。”

    我点点头道:“祝你成功。”

    “你那件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

    “千里寻夫。”兰兰笑着抱住了沙发上的抱枕。

    “滚蛋。”看着坐在对面的兰兰,我突然非常羡慕。我就像是一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背着硕大的单肩包,抿着嘴唇,站在人来人往的校园路上,如果下课之后被人群挤散,就一个人孤单地回寝室。但是兰兰可以很快地蜕变成另一种模样,淡淡的口红,粉色的指甲,闪亮的耳钉,朋友不少,约会不断。

    “他周六上班,兼职。”

    “谁?”一时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说的那个男生啊,其他的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来过几次,这次是第二次碰见他。”

    交谈间,我又望了那个男生一眼,温和的笑容让人过目难忘。

    3

    虽然学校做了让大家都怨声载道的决定,但是军训定在国庆似乎成了无可改变的事实。军训的前一夜兰兰和芸欣还在讨论这个事情,对着几通外地高中同学打来的电话,都是抱怨,实有把学校拆掉的冲动。这时候我的手机也开始唱歌,屏幕上跳动的姓名是“烦人的老妈”。我本来准备简单汇报几句就收线,但她好像比我激动多了。

    “不放国庆?学校怎么能这个样子呢?国庆可是国家法定假日啊!”

    “我也没办法啊,不是我不想回来。”我无奈地回应,好像我妈比我更抗议学校占用假期的事情。

    “所以,你看看当初你的选择……”

    “妈!”我尽量让她打住,“能不讨论这个事情吗?来来回回这么多电话,你不烦我也烦了。这已经是事实,你那些什么复读的想法就不要和我提了,既然选择了,就要义无反顾,这个也是你从小教导我的。”我的一连串的回击让她多少有些应接不暇,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去让我妈完全忘却这件事。

    “学的也是我自己喜欢的专业。”我接着说,完全是为了避免尴尬的沉默,“至少你得尊重你女儿的选择吧。”收线之后我注意到兰兰凝视我的眼睛。

    “哎,真拿我妈没办法了。”说完,我就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

    几天后,军训开始了。天空还未露出鱼肚白就听到了哨声,大家匆匆忙忙地换了军训服,排队上卫生间,然后拿着饭盒往操场赶。风在我们头顶呼呼作响,五米之内的景物都被黄沙遮盖。兰兰甩着她的手抱怨了两声,“呸呸”吐了两口沙子,然后就看见了我们的教官。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从地表传来的热度透过板鞋直达脚心,难受,却没有办法随便扭动。教官走到后面的时候,兰兰说:“我同学现在肯定在逛商场,吃快餐,就我们……”还没说完,就被教官叫了出去。

    因为兰兰一个人的缘故,全班都被罚站军姿。毒辣的太阳一点不留情地炙烤着我们,我只感觉到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变得虚幻,汗水不停地往下流淌。这时,有几个看起来比较成熟的学生慢慢往我们这边走来,据说是学生会的干部过来检查军训情况。

    我看着他们慢慢走过来,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我却听见了自己内心慢慢裂开的声音。我眯起眼睛细看,我知道这个时刻我应该冷静,至少在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我不应该随便冲动。但是我很确定的是,那群人中间的那个,就是段青阳。那气宇轩昂的模样,冷峻的轮廓,高挑的个子,一定是他。我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我想他终究会发现我的目光。直到我们四目相接时,我突然又胆怯了,为什么他一点也没有触动,而是以一种淡漠的方式看着我。

    “段青阳!”这不过是发自我内心的声音,可是我终于忍不住,从队列中跑了出去。教官对于我这样无视纪律的人几乎是要怒发冲冠,但我却依旧执著地往前方跑,不在乎教官在背后的吼叫。我目光紧盯那个穿着西装,肤色白皙,面容冷峻的少年,担心只要我这次错过就永远错过他了。虽然换了着装,但我知道是他,从人群中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陌生,陌生得如同一根利刺狠狠地扎进我心里。

    “段青阳!”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可是为什么他无动于衷地看着我,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不可理解的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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