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灵机一动和方的配合,不知道能不能骗过朱平平,我手上根本什么都没有,我只希望她能投鼠忌器。还有我给刘唐打了电话,让他不要把苏小玉交给马培生,可是现在刘唐知道方已经在朱平平的手上,我要怎么才能把这样乱成麻的关系理清呢?
后天,就是后天,朱平平、刘唐、马培生,这三个人缺一不可,我要一锅把他们全部烩了。
无法入睡,我拿出宾馆黄页上的武汉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来了,跑到电子市场和劳保市场,买了些我需要的东西。我身上剩下的钱不多了,大部分的钱都在苏小玉身上,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体院上次帮过我的丁宽,但这次我没了现钱。这种人和我没有交情可言,他拒绝帮我。无所谓,我迅速地返回房间,找来纸和笔,开始勾画所有的事情。
如果方在就好了,我咬着笔头想着。
吃完晚饭,我先是去了明天要去的地方进行实地测试,然后给每个人打电话。
首先是朱平平,她正苦恼于方的不开口并担心我手上真的有货,我告诉她明天的时间和地点,她必须带方到场,我会在搞定苏小玉之后,把本来该交给马培生的东西交给她,然后让方开口。
“万一你手上还有复印件怎么办?”
“方在你手上,你可以等事件完全解决后再放人。”我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我一旦换回苏小玉,我们都可以在你的手上。”
接着就是刘唐,出于贪心,他果然没把苏小玉交给马培生。
“明天,用什么交易?你朋友不是在那女人手上了吗?”
“我手上有玩法的资料,是在火车上从我朋友的包里偷的,你拿这个东西一样可以要挟那个女人。当然她手上有我朋友,我们不可能要到那么多钱,只能威胁她要公布出去,相信也能捞个十来万。”我说完,刘唐也动了心。
剩下的便只有马培生了,我好不容易才问到他的大哥大号码。
“是你个小王八蛋啊。”他口气不善。
“你找的人没搞定我们,我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废话,什么经过?”
“你电子厂朋友的女儿告诉我的,她是不是叫朱平平?”
“你想怎么样?”
“我有你想要的东西,但我要五万块钱。”
“我想一想。”
马培生是在半夜给我回的电话。跟我想的一样,他还不知道朱平平手里有了方。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明天将是我最后的表演。
约会地点定在富丽广场,那里人山人海,童叟无欺,是玩乐购物的好去处。如果你足够普通的话,再穿上足够大众的衣服,混迹其间,瞬间就可以把你淹没得无影无踪。至于我混在哪儿,自然是又安全又可以观察我想要的全局的地方。
我打开对讲机开始调试频率,开始是滋滋的杂音,接着有城管和商场保安用方言普通话对话的声音,我懒得管它。昨天我去电子市场买了四个比较专业的对讲机,并且用了很长时间学习使用方法,凭我聪明的脑子和英俊的面孔,这根本是小菜一碟。一大早我托马培生门口一个半大的孩子把这个交给了他,并让他在9点钟赶到富丽广场的四楼,一去就打开他的对讲机,但在我让他说话之前不要说话。
刘唐比他要早到十分钟,我已经用BP机告诉他对讲机在三楼到四楼拐角的垃圾桶旁边的黑袋子里。我可以看清楚他的一言一行,但他并不知道我的位置,这真他妈刺激。而刘唐这小子居然也跟我玩了一个花样,我没有看见苏小玉和楚项东。他依照吩咐打开了机器。
此刻我还不能让他上四楼,因为我还不知道苏小玉在哪儿。
我看了看表,时间刚刚好,马培生应该到了。我下了楼梯,来到四楼。
“滋滋,刘唐。”我找了位置呼叫他。这个声音马培生可能听不见,因为我用的是低频率,穿透效果不是很好。
“是你?”声音很清晰,那个老板没有骗老子。“你在玩什么花样?”我看见他站在女性内衣的专柜那里,用手掩着话筒说。
“苏小玉呢?”我问。
“你在哪儿?”他没回答我。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说。
“你到底在玩什么?”他向四周张望。
“我问你苏小玉呢?”我继续强迫他。
“她也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你耍我?”
“跟你学的。”
“不用了。”我冷冷地说,“我已经看见她了。”
“不可能。”刘唐有些慌张地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铺子,这真是愚蠢的举动。楚项东戴着帽子,拉着苏小玉的胳膊,中间还用衣服搭在一起,相信是用刀子逼住苏小玉。苏小玉不言不语,像个木偶一样靠在他身上。她瘦了,变得苍白憔悴,无力四顾左右。即使环顾,也不能看到我。
“好了,别看了。”我对刘唐说,“你把他们叫过来,我们解决问题。”
“浑蛋。”他骂道。
我没理会他,他还在四处看,想发现我的踪迹,不过这根本就是徒然的。我看到了马培生,他带着四个手下盘踞在四楼的一角。
四楼是个游艺场和玩具城,在它的中央坐落着富丽堂皇的蹦蹦床城堡,有旋转木马还有玩具火车。今天是星期六,虽然小孩子的身材不易遮挡视线,但好在还有那么多的大人。这里远比下面几层要嘈杂和热闹。
我站的位置,估摸着是刘唐和马培生都能听到。
“刘唐——”我呼呼地说话,一边看着马培生拿起对讲机,不按照约定就开始咋呼,于是我赶紧说:“趁马老板不在,你想怎么样?”
“你说我想怎么样?”刘唐找不到我的位置,很是着急。
这招很灵,马培生闻言就不说话了。人都是有偷窥欲的。他只是招呼着手下,寻找我或者刘唐的位置,刘唐也不笨,他让楚项东把苏小玉交给自己。我这才注意到,苏小玉整个人软绵绵的,没有精神,估计是怕惹麻烦给她灌了安眠药。他让楚项东去寻找我。
“只要你把苏小玉放了,我就把手上的资料给你。”
“我都没看到你,怎么把她交给你?”
“我看得到你,你穿着红格子衬衣嘛,你把她放了,我就和你交易。”我怕马培生插话,就赶紧又加上一句,“我知道你想绕过马老板,把东西直接交给电子厂,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要分我钱。”
“分多少?”刘唐的意愿暴露无遗。
“我只要三万块钱。”我说。
“好,快把东西给我。”他说着。这时候我看了看表,琢磨着朱平平和她的人也该到了。这女人很聪明,隐藏得很好,我没有发现她,但她手里有方,有恃无恐。我想聪明的人总会多疑,就像我一样做事面面俱到,总怕有所遗漏。我也为她准备了对讲机,希望她现在已经打开,可能正在收听城管的广播,我为她准备了更高的频率。
“喂,你说话啊。”刘唐没有听见我的声音更加着急了。
“马老板,你也听到了,刘唐他就在三楼,你帮我把苏小玉夺回来,我就给你资料。”
“你手上真有资料?”马培生终于开口了。
“什么?”刘唐无语了。
“刘唐,你个龟儿子想出卖我?”
“他在三楼。”我看着刘唐,对姓马的说,“我真的有,马老板你要相信我。”
“可是你在……”
“等你帮我救了苏小玉我会去找你的。”我没理会他们,关了对讲机,开始调到朱平平的频道。
刘唐,跑吧。我在心里祝福他,同时一面下楼一面开始接通朱平平。
“朱平平,如果你在听的话,就赶到三楼的安全通道,帮我阻止马培生的人进去,否则我会把资料交给马培生的。”
“哎。”朱平平果然在。
我关了对讲机,接通了刘唐,他还带着苏小玉,跑起来很不方便。楚项东已不见踪影,估计是看到了马培生的人了。
“下面走不通,朱平平的人正在上来。”我告诉刘唐,“上面电梯也不行,走安全通道吧。”
“妈的,混蛋,你到底是在帮谁?”
“当然是帮你,我在安全通道等你。”
“要我怎么相信你?”
“你相信钱就行了。我这么做是要证明给朱平平看,我的确有那份资料。”
“你他妈玩大了。”刘唐把对讲机揣好,拉着虚弱的苏小玉往三楼的安全通道跑去。
马培生的人就算没发现刘唐,也听到了对讲机的话,他们已经赶了过来。朱平平的人也恰到好处地赶到,5对4,不知道谁的胜算大一些。
“让一下。”慌张的刘唐显然没认出我来,其实我一直就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只是我用的是对讲机的耳机在说话,更重要的是,我穿的是商场保安的衣服。我把大檐帽压得很低,在刘唐钻进安全通道的时候,跟了进去。
在我的后面,朱平平和马培生各带着人马在对峙,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唐,你还跑什么?”我在他身后说。
他转过头,大汗淋漓。我用早已准备好的警用三节棍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头上。他却笑了笑,身体开始下坠。
“小玉。”苏小玉的眼睛眯着,可能已经认不得我,刘唐却牵连着她的胳膊往下坠。挡在苏小玉和刘唐胳膊上的衣物掉了下来。我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手上连着一副手铐。
我的心冷了,百密一疏,昨天在劳保市场我就应该也买一副手铐的。
我怕苏小玉疼,便把她放在了地上。我在刘唐的身上搜着钥匙。夏天的衣服很单薄,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是在找这个吗?”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我扭过头,楚项东拿着亮晶晶的钥匙站在我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我想去夺钥匙。
“你以为就你和刘唐聪明么?我早就知道这小子在被你耍,而他也想撇开我单练。我早就看到你了,你以为你穿个保安制服就能瞒过我?”
“你早就躲在这了?”
“别废话了。”楚项东还是那么简单粗暴,“你把东西给我,我给你钥匙。”
“不能给他。”朱平平抢先进来了。
“给我。”马培生的人也进来了,“楚项东,你以为拿到东西后还能走出去吗?”
“我有东西的话,这位朱平平小姐肯定会保护我的,她肯定知道我的要价比马老板你的要便宜很多。”
“我一毛钱也不会给。”朱平平转过头看着我说,“方还在我手上。”
安全通道的大门开了,一个粗壮的汉子押着方过来了。
“原来是这个小子!”马培生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我跪在苏小玉的身边,看了看方。
“袁……”方很憔悴,“从一开始我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今天这个样子。”
“妈的!”马培生突然大叫着,抄起旁边喽啰手中的棒子使劲地往方的头上砸去。
“方!”我大叫着。
朱平平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方的运动神经本来就很差,他身后的保镖想要有所反应,却被马培生的喽啰抱住。
棒子被打成了两段,方眼睁睁地看着棒子落在他的头上,然后是一线殷红的血流淌而下。
“袁。”他吐了一个字,和苏小玉一样也倒在我的脚边。
我过去扶住他,声音嘶哑地呼唤他的名字。他昏了过去,毫无反应,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好了,现在这个方什么的已经不行了,你把东西给我。”马培生把手伸到我的面前。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抓起马培生的手使劲地咬了下去。他一声惨叫,我的嘴里全是血。
“我他妈什么都没有,我他妈骗你们的,骗你,骗你,还有你,你们所有人!你们他妈这帮混蛋!搞我的女人,还打我朋友,我他妈跟你们拼了。”
“给我打。”这几拨人再也没有了顾忌,喊打的声音四起,一片混战。
我没有管别人,就死死地盯着马培生下手,三节棍像是雨点一样往下落。马培生抱着头,然后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因为我的后脑勺也被人重重敲了一下。
我醒来时,苏小玉趴在我的身边睡着了,就像当年我在她的床边睡着一样,所有的混乱终于到此为止。我事后才知道,商场的保安通知了警察,他们所有人都被搞定了。方躺在我隔壁的病床上,他还在昏迷,医生说并无大碍。
我伸出手,悬空在苏小玉的脸上,动了动手指。我隔着虚空抚摸着她,害怕把她惊醒了。
苏小玉睁开了眼睛,说:“你又在玩这个?”
“嗯哼。”我笑了笑。
“你原谅我了吗?”我问。
“没有。”苏小玉咬着嘴巴说。
“那为什么坐在我的床边?”我板起面孔说。
“因为我想通了,男人就是经不起诱惑。”她有些释然地说,“而且我知道,那个女人也亲过方。”
“这样想来,朱平平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为了目的,全面撒网。”
“再说,你那么拼命地救我。”她把头靠在我的肚子上,“是我不好,要是我不任性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你知道就好。”我拍拍她的头。
“可是你可以报警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我想过啊,不过那样多没智力啊!”
“骗谁呢?”苏小玉靠过来,“你是怕我出事,才没有报警的,对不对?”
“就算是吧。”我伸手把床边的窗帘拉开,阳光和煦。两情相悦,天长地久,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看了看那边床上还未醒来的方,我相信他一定会醒来的,因为阳光爬在他的脸上,一片祥和。
人生是否有像老虎机一样,有着投机的过法?我不知道。我们浑浑噩噩,不知所谓,总想要用最容易的方式度过人生的煎熬。
我总是在想,如果我没经历过那样的岁月,人生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我们都曾疯狂地迷恋某些东西,以为可以靠那些微薄迟暮的希望就可以生存,支撑一生。可是真的可以吗?我难以知晓。我没有戒掉打机,偶尔还会去玩一下。只是江湖岁月催人老,以前我玩的机器、熟悉的板型早已更新换代好几次了。
我偶尔还会听到那些年轻的后生,谈论最近又在哪儿挖了几百几千块钱,哪儿有他们擅长的机型。他们成群结队,甚至后来我上网的时候,也看见有人发帖,结伴去寻找适合自己的机型。
只是那些机型最终也会消失的,将命运交给这样一个易碎的东西,想来一定是很虚无的吧。
苏小玉最终还是没和我在一起。可是我们曾经在一起过,这似乎就足够了。而方,他醒过来了,却丧失了大段的记忆,甚至连我都认不得了。朱平平拿走了他的笔记本,再也没有踪迹。他的记忆停留在什么地方,连他自己也讲不清楚。
我以病友的身份和他重新结识,又继续开始费力地和他交流。
那些过往,我们做的所有事情,我们认识,我们吃饭,我们打机,我们在火车上,我们在宾馆,我们他妈的统统所有,都不在他的脑海中留存分毫。
不过这样也好,记忆是痛苦的根源,能忘记便是福气,就让那些往事,痛苦或欢乐,让我一个人背负好了。只是在2003年,在我毕业工作两年之后,我攒了一大笔钱,约方一起去了澳门。
当我站在澳门葡京酒店几百台老虎机面前时,突然蹲了下去,痛哭流涕。我想到了苏小玉,想到我们曾经在星辰下许的诺言,就像我们的青春,转眼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你怎么了?”方递过来纸巾。
“我也不知道。”我又笑了起来,“咱们玩去吧。”
这种情绪真他妈扯淡,我扔掉纸巾,飞也似的淹没在人山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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