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脸恶魔-夏末案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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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五日,的场站在尸体前蹙着眉头。

    他已经做了十年的刑警,看过无数次尸体,可无论看多少次,遇到年轻人的尸体时依然会心痛不已。并不是说看见老年人的尸体就没有触动,但在年轻人尤其是未成年人的尸体面前,内心的冲击尤为强烈。

    因病而逝的生命尚且令人无法释怀,更何况那些被他人之手强行扼杀的生命。他心中的愤怒难以遏制。

    作为一个人,他好想将罪犯痛扁一顿,想用拳头告诉他,他从被害人那里夺走的东西有多么宝贵。

    “这还是高中生吧。”

    同行的米泽双手合十。

    “身份确认了吗?”

    他向先过来的辖区熟人问道。

    “还没有,因为她身上什么都没带。”

    “这样啊。”

    辖区刑警脸色也不好。

    光是一位年轻女性惨遭毒手就足以让人抑郁了,更不用说尸体还是被人丢弃的。不管谁看了心情都不会好。

    尸体仰面向上,手交织在胸前摆出祈祷的姿势。不知情的人远远望去可能只会以为她睡着了,但走近后立刻就会知道人已经死了。

    可能由于盛夏的暑气,尸体腐烂得很快,不仅已经散发出臭味,还招来了虫子。

    “这是之前那个连环杀人犯干的吧?”

    辖区刑警皱着脸说。

    “不要被那种传闻煽动。”

    的场毅然地说道。辖区刑警应了一声,缩了缩身子。

    开始出现连环杀人犯的传闻还是最近的事。

    这个月初,县警[1]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信中暗示,过去十年间国内发生的数起案件存在共通点,并附上了一份总结报告文件。

    至今为止,警察之所以会漏掉这些,是因为案件与案件之间的时间跨度非常大,最短的也有一年之久。而且案件的发生地点也分布在不同的县,北至东北,南至九州,案件发生在全国各地。甚至,其中还有些已经被定性为单纯的杀人案,被害人身边的男子被当作罪犯逮捕,并已被法院宣判有罪。

    被害者的年龄,目测在十二三岁到二十出头之间。尽管有被侵犯的痕迹,但尸体上并未留下任何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因为凶手已将尸体清洗干净。之后尸体便被潦草地丢弃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而警方认为清洗尸体这一行为只是为了消除痕迹,并不是出于对死者的罪恶感或者是悼念之情。

    县警高层对这份举报信大皱眉头,不只是因为他们竟然对这些未解决的悲惨案件之间的关联性毫无察觉,更因为他们一旦公开这份报告并进行搜查,就会被认为这是在对其他县警的工作指手画脚。

    另外,无论关于哪一个案件,内容大多都是主观臆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若重新对各个案件进行调查可能会找到证据,但这也正好说明,现阶段还没有能将其定性为连环杀人案件的确凿证据,有的只是间接证据和将几点类似事项总结起来的报告而已。

    将这种暧昧不清的内容公之于众只会白白引起舆论骚动罢了。因此在获得确凿证据前,应避免将举报信的内容公开,这是高层的判断。甚至连这封举报信存在的消息也被严密地封锁在高层内部。

    尽管高层已经下了封口令,但现在这事连辖区刑警都有所耳闻了。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这也暴露出警察组织内部信息管控的脆弱性。

    应当封锁的信息没能完全封锁,才会造成这种众说纷纭的事态。当然,辖区刑警知道的应该也只是传闻,毕竟连隶属于县警的的场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罢了,报告的详细内容他并不知道。

    “这是偶然吧?”

    年近五十的米泽用手帕擦了擦额前不知是汗还是油的液体。

    “嗯?”

    “那封举报信。虽然我听到的也只是传闻,但县警那边有人寄了举报信,然后就出现了这具尸体。你觉得这两件事会没有关联吗?”

    “这个嘛……毕竟没有亲眼看到那封举报信,也没确认过内容,怎么说呢……”

    “别想那么认真嘛。”

    “但是,米哥。要是说举报信和这次的案件有关,那不就暗示了举报信预言了这次的案件吗?”

    “这个嘛,不知道啊。”

    米泽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过,嗯,对了。不是有那种借犯罪行为来引起众人关注的家伙吗?比如最近那些在网上留言要搞事情的家伙,还有,以前在美国不是还有人往报社寄犯罪声明吗?”

    的确有这种表演型人格的罪犯。他们往往会通过挑衅警察、避开警察的逮捕来满足自己的优越感,也或许是他们想用犯罪行为本身来证明他们自己的存在。

    然而,如果真是如此,就应该大肆宣传啊。

    米泽也说了,如今有互联网,这是个连小学生都能通过手机和平板电脑上网的时代。

    只要在匿名留言板上留言,就能瞬间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虽然这种做法可能会因为IP地址而露出马脚,有一定风险,但效果绝佳。

    直接给县警寄举报信的行为从危险程度上来说比在网上留言要低,但相对地,信息也很难扩散,何况这一次还被高层封锁了消息。

    要想引人注目,与其给县警寄信,不如给媒体寄信,效果会来得更好。

    明明有很多其他的引人注意的方法,他却不那么做,看来寄信人并不只是想吸引世人注意。

    “她的脖子被勒过。我说,报告里有没有说犯罪手法是勒死的啊?”

    “我不知道,我又没有看到复印件。”

    米泽观察着尸体颈部留下的斑痕。人被勒死时特有的抓痕虽然不清晰,但依然可见。

    尸体的姿势、颈部被勒的痕迹,尽管一开始就预想到了,但这下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他杀了。

    “那个连环杀人犯真的存在吗?”

    “什么?”

    “我没有看过那封举报信不好断言,但那可能只是个推理爱好者的臆想吧。当今日本,如果是杀人案件,90%会被电视台报道吧。更何况是年轻女性遭人侵犯且被杀害这种事,媒体是不可能放过的吧。”

    “嗯,也是。”

    的场明白米泽想说什么。

    真的有人可以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多年以来反复杀人吗?不管再怎么厉害,肯定也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就算各个县的警察组织是相对独立的,可要是遇上犯罪手法高度相似的案件,县警与县警之间还是能够互通情报的。如今,信息都写入了数据库,一下子就能搜索出来。虽说警察不可能没有一点地盘意识,跨县查找罪犯也不容易,但很难想象他们会这么长期地忽略一起连环杀人案。

    然而,这当中也有一些陷阱。

    比如在东北发生的杀人案和四年后在熊本[2]发生的杀人案,究竟有谁会认为这是同一个人干的呢?

    而且,在信息电子化之前,连续犯罪就更难被注意到了。更何况,要是其他县的县警把某个人作为罪犯逮捕,这个案子就被结案归档了。

    其他县的县警已经完结的案子被别的县警翻旧账是很忌讳的。连同一个县警管理下的辖区之间也是如此,别的辖区警署解决的案子被其他辖区警署翻出来说是误判,这不仅会让对方颜面扫地,甚至会影响到整个警察组织的形象。

    逮捕错人在原则是不被容许的,更不要说在法庭上把无辜的人判为有罪了。要是让公众知道法庭认定有罪的人实际上无罪,不仅是警察,连检察院都会名声扫地。

    既然逮捕和起诉了这个人,那么他就必须是有罪的。

    如果举报信真如传闻所说,那一些县警和地方检察院就会失去公信力。

    警察是拥有强权的组织,不能犯错,否则会失去国民的信任。

    因此高层才没有公开举报信的内容,这一点还是能理解的。虽然并不觉得这个问题能够放置不管,但最终如何处理还是得看高层的意见。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向其他县警或警察厅报告,开始商讨对策了吧。不管怎样,他们都不会对此置之不理的。

    的场相信自己所在组织的良心,相信组织现在不过是在寻找时机,不久的将来就会向社会公开举报信的内容。就算不公开,也会告知到每个内部人员。

    想到这里,思维突然被什么给绊住了。

    那是什么呢?自己也不太清楚,但的确有件必须要思考的事。连环杀人犯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存在,他与举报者又是什么关系呢?这些当然都是疑点。但除此之外他还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遗漏了一件最根本的事情。

    “可以了吗?”

    负责搬运尸体的人员抬着担架来了,向在尸体前埋头苦思的的场问道。

    “嗯?可以了,麻烦注意点。”

    的场一边说着其实没必要说的话,一边让开了路。

    年轻女性被抬起来放在担架上带走了。整个过程一直毫无抵抗,一言不发,虽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的场双手合十目送她远去,旁边的米泽也是一样的动作。这是对死者的追悼。

    ——不管怎样,只要解决这个案子就好了。

    只要解决了这个案子,连环杀人案的事也就清楚了吧。举报信的内容和处理方式,对的场这种在现场办案的人来说,思考了也没有什么用。

    的场明白自己现在最应该做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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