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乐章-第一节 冯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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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冯潮来,他身上可是有不少的故事。

    小时候上学堂,第一堂课教师教了1-5几个数字。第二天教师寻思着看看学生们学得怎么样,就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1”字,然后从前面位上叫起一名小学生来。教师用手指着“1”字问:“这念什么?”

    “大白杠”。小学生回答得声音响亮,底气十足。

    教师皱了皱眉头,伸出一个手指头,举着问这个小学生:“这是多少?”

    “手指头”。小学生立正站着,一副规规规矩矩,认认真真的样子。

    教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伸手拿起课桌上作教杆用的木棍,举在小学生面前,不无生气地提高声音问:“这是多少?”

    “把棍子。”小学生无视教师的愠怒,回答起来仍然有声有色,教师气得涨红了脸。

    这位小学生就是冯潮。

    冯潮读了六年小学,也没读到完小。他爹看他不是做学问的料,无奈之下就让他辍学给生产队放牛。一天下午,冯潮挎着筐头子,去草园扒牛草。冯潮用双手去撕草垛里的草,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把他扎了一下。忙缩回手,看看手上伤着没有,接着又去撕草,又扎了他一下。冯潮征了征,找了一根棍子,拨拉了拨拉,原来是一只刺猬卧蜷着趴在草垛跟里。冯潮到底还是个孩子,像是发现了西洋景似的,飞跑出草园,遇见人就告诉说:“我跟你说呀,我去吸(撕)牛草,一吸(撕)一夹(扎),一吸(撕)一夹(扎)。我当是什么来,还是只特(刺)喂(猬)。”对方听不明白就说冯潮又在潮说什么,还不快去撕你的牛草。

    他挎了筐草,到了牛棚,正碰见一只母牛分娩。牛崽尚未产出,正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冯潮一见,吃了一惊,吓得急忙转身一阵飞跑回家,一惊一乍地告诉他爹:“毁了,毁了,队里那头牛淌了肠子脱落了皮。”他爹一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赶到牛栏,原来是一头母牛生产,已产下一头可爱的小牛犊。

    在冯潮十五,六岁的时候,本家族中有结婚的,冯潮去帮忙。下午婚事尾声,冯潮忙着去归还借的用具,送了一趟又一趟,累得满头大汗也还是争着去,最后一趟用的时间长一些,等他跑完腿回来,一锅大米干饭吃得只剩下锅巴了。冯潮忙累了一天,就盼着吃这顿大米饭。一看这情景,那个委屈劲儿哟,无法形容啦;委屈得眼泪簌簌往,杵在人家天井院里擦眼抹泪,边哭边诉:“大人一大碗(wai)小孩一小碗(wai),有的吃四大碗,俺一碗就行,可是一碗也没碗上。”在场的人笑得把饭都喷出来了。

    冯潮成年后,由于欠精明的缘故,过了而立之年也没说上媳妇。他爹愁眉苦脸,冯潮自己也很苦恼。为了打扮装饰自己,冯潮变卖了部分东西,积攒了点钱,托人买了块“泰山牌”手表。乍戴上手表,冯潮美得心花怒放,眉飞色舞;那只左袖子一直卷到胳膊肘上,时不时地把手挎在胸前瞅着手表欣赏一番。有一天早上,爷儿俩懒床不起,睡在对面床上的他爹问冯潮:几点啦?冯潮用力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半天回答:八点八十啦。他爹说:俺那狗儿还怪厉害来,都认得表了。冯潮不无得意地说:那是,俺上了好几年学呢。

    庄户地里的耕种收割,冯潮都一窍不通,摆弄不了。生产队里照顾他安排他专门拾粪。一个村有好几个专职拾粪的,冯潮根本不能与人家并驾齐驱;他的能力欠佳,运作邋遢,拾粪也赶不上热乎的。无奈只好到外村去另辟粪源。没过多久,四村八庄的就认识冯潮了,并且都知道冯潮少点心眼儿,于是,每当碰见冯潮时,爱取闹的就拦住他,让他唱歌,戏谑说给他说媳妇。冯潮听见风声就当是下雨,一听说谁要给他说媳妇就转了腿肚子走不动了,粪也不拾了,你撵他都不走。有人经常问:“冯潮,给你说个媳妇吧?”

    “那敢自好,那敢自好。”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

    “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三,嗨嗨,二十三。”嘻皮笑脸上透出几分狡黠。傻子也有傻心眼。冯潮也知道岁数大了找对象要隐瞒岁数,否则可能不成功;就象现在有的人想往上爬进班子当领导一样超龄了怎么办?那就弄虚作假搞个欺骗瞒岁呗。所以,每当问及年龄的时候,他总是说二十三岁。今年问多大了?答曰二十三;过一年再问,还是二十三;又过一年,他还是二十三岁。实际上那时候他的年龄已近五十岁了。按说傻子能够时时骗人能说他不聪明吗?可实际上这种聪明的表现也正是傻呆的表现。

    受一个时期流行“语录歌”的影响,冯潮能唱几首语录歌,会得很有限。路上遇见冯潮,有人提议:冯潮唱个歌。他就停下来,放下挑子:“还唱?还唱?那就唱个”,谦虚几句之后,干嚎上一段“下定决心争胜利”。早晨外出拾粪的路上,有人建议唱歌,这时他一般不愿意唱,他怕耽误拾粪少挣了工分。这时候谁若拦住他,他会一边和你拉扯一边嘟囔:“嚷嚷什么,耽误拾粪;嚷嚷什么,耽误拾粪。”若再不唱,那就把筐头子给夺下来,或把铁锨给留下,拉扯一阵子,看看不唱的话是脱不过去了,只得乖乖地就范,嚎一段“下定决心争胜利”。下午拾粪回来,遇见他,只要有人提议他就唱。双手拄着铁锨,大嘴一张,还是“下定决心争胜利”。有时唱高兴了,特别是有青年女子在场,冯潮就唱得格外有劲儿,唱罢一支歌曲,还觉不过瘾,就主动问人家还唱什么?别人告诉他,唱“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他又大嘴一张,敞开嗓门儿直通通地吼起来。临了还以锨代枪,双手持做上三个刺杀动作,嘴里喊着杀、杀、杀。听众心满意足,他也拾掇起粪挑子,“嗨嗨,嗨嗨”地傻笑着挑起粪挑子起身扬长而去。

    农村实行土地改革以后,冯潮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冯潮自己有一份承包的土地,可是他不会持耕种,如此以来,日子就过得愈加艰难窘迫。不久,和他相依为命的老爹凄然谢世,从此冯潮连一日三餐的饭食也吃不上了。大抵此时,冯潮撂下了拾粪的家什,肩起了背褡子,挟着一根枣圪针木棍,开始了地域范围不大的乞讨生涯。

    冯潮的乞讨也表现了冯潮的特色。上门要饭从不喊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大嫂子,而是到门上就张口放开喉咙高唱“语录歌”。仗着个腿儿勤脸儿熟人缘好,不论到谁家,没有不给的,没有少给的;享受的待遇超过了早年东治炼村里那个大要饭的“得得”。冯潮整日肩着背搭子,夹着根枣圪针木棍,行色匆匆,风尘仆仆;走东家,串西家,忙得不亦乐乎。

    几年下来,冯潮视野扩大了不少,见识也丰富了许多,他再也不搭理别人“唱个歌”的要求和“给你说个媳妇吧”的戏弄了。在乞讨中也学会了到结婚的人家里去“赶喜”。他经常和那些处于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老嬷嬷在一起乞讨赶喜,朝聚暮散。他成了在那一帮云游乞讨的“丐帮”成员。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日。

    后来,人们发现成群结队的乞丐堆里没有了冯潮的身影。冯潮每每单独行动。原来,这一帮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群,日常生活中为了生存也有一定章法和规矩。赶喜时,约定放几个爆仗要多少钱,放几声大炮要多少钱。若是给少了,谁也不准接受,要软缠硬磨,要撑住劲儿。可是每到关键时刻,冯潮傻冒本质便毕露无遗,记不住经验,约定也忘了。不论多少,给钱就要;还在大庭广众面前咕哝:你们不要我要,你们不要我要。结果把那些同行气得呲牙咧嘴,和他反目但没成仇,只是以后去四乡八镇赶喜谁也不约合他了;渐渐地冯潮没有了同行。冯潮成了一只孤雁。

    算起来冯潮现在得有70多岁了,但依然整日忙碌,不停不歇。有人说,冯潮和大家一样,也在寻找快速发家致富挣大钱的门路,想着积攒点钱儿,说个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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