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下的亡魂-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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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中华传奇》2005年第09期

    栏目:拍案惊奇

    1967年8月,北京。

    伍卫东站在北京某大学“革命造反总司令部”大楼前,望着满校园大字报在微风中如浪涛般起伏,感觉非常的惬意。

    他的父亲伍中义,在公安部某处任机要科长多年,“文革”中适时贴出了炮轰本单位“当权派”的第一张大字报,成了“亮相”领导干部,进入了造反派的核心班子。

    老子成了造反派头头,儿子理所当然得到重用,伍卫东很快便提拔为学校造反组织的“副司令”。人一走运,爱情的花儿也开始朝他绽放。这朵花便是同学李英姿,白净的鸭蛋脸上,一双丹凤眼将人心里撩拨得痒痒的。但她的姿色早被造反派司令周闯所觊觎。

    周闯原名周亦如,名字虽雅,但其貌不扬:头大四肢也发达,与小鼻小眼小嘴形成鲜明对比。“文革”一开始,周亦如便高举造反大旗,成为名副其实的“闯将”。他胁迫李英姿当了他的随行秘书。

    伍卫东当上造反派“二把手”后的第三天,李英姿便约他傍晚在北海见面。

    他们沿着北海的湖面走着,当他们在湖边坐下来时,才发现湖面映着星星,天已经黑了。

    伍卫东正思忖着怎样对姑娘表达爱意,突然听到姑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同时紧紧抱住了伍卫东。伍卫东的心跳开始加速,他下决心要好好地保护她、珍惜她。他正想将这些告诉姑娘时,一道雪亮的手电光柱射向了他们,李英姿惊恐地用手挡住亮光。

    “嘿嘿,果然是你们。”从对方那干瘪的嗓音便猜出是周闯。

    “你们要干什么?”伍卫东护住了李英姿,大声问道。

    “干什么?”还是那干瘪的音声,“在这黑不溜秋的无人之处,你抱着一个年轻姑娘又是干什么?”

    “我们这是在谈恋爱,你管得着吗?”

    “你小子听着,这个小妞是本司令的人,你要是再纠缠她,小心你的狗命——”

    “你胡说!”李英姿大声抗议道。

    “我说你怎么总是别别扭扭的,原来你心里装着这个小白脸。战友们,你们说该怎么治?”

    “将这个婊子揪回司令部去批斗!”这几个人对伍卫东升为副司令早就不满,但他父亲是造反派头头,得罪不起,只有拿眼前这个的姑娘撒气,说着便向姑娘走过去。

    “卫东,救我!”李英姿惊恐地向伍卫东求救。

    “简直无法无天!”伍卫东被激怒了,“我看你们谁敢动!”说罢,拾起脚旁一根两指粗的树枝。

    “哟,要动真格的呀!好,本大爷就陪你玩几招。”周闯也不甘示弱,说着向伍卫东扑来。

    “啪!”的一下,周闯被树枝打中了前额,他用手一摸,粘糊糊的,流血了。

    “你小子还真敢武斗,战友们,上!”周闯急了,一声令下,几个人一涌而上,对伍卫东大打出手,还有一个将李英姿抱住,吓得姑娘大喊救命。

    “都不准动!”突然,几支手电光柱射向他们。

    “你们是哪派的?”周闯大声问道。

    “南开大学战斗队!”一个文雅的音声回答。

    “自己人、自己人。”周闯松了一口气。

    “哟,这不是周司令吗?这位不是副司令伍卫东吗?你们这是……”还是那口文雅的京腔。

    “哦,一点小误会。”周闯不想“家丑外扬”。

    “都是造反派嘛,有什么说不清的?”

    “今天看在天津战友的面子上,就算了,你小子以后知趣一点。”周闯恨恨地说,“我们走!”

    当这帮人走后,说文雅京腔的人对同行者们说:“多谢你们来得及时,现在没事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

    “你们不是一起的?”伍卫东很奇怪。

    “我们不是什么南开大学战斗队的,刚才是为了解决问题,随口说说的。”

    “真是谢谢你了。”伍卫东说道。

    “谢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伍卫东觉得肚子饿了,他们在一家饭馆前停下来,伍卫东要请那人喝酒。“初次相识,表示点意思。”李英姿也细声细气地说道。

    “那就客随主便了。”那人也爽快。

    一杯白酒下肚,话就自然多了起来。那人说,他叫陈明生,在天津博物馆工作,来北京串连。说完向这对青年人举杯,说他们郎才女貌,祝他们幸福。一番话说得伍卫东和李英姿心花怒放,很快他们便成了好朋友。

    吃完饭,他们到车站旁等公共汽车,陈明生有意离这对恋人远一点,这颇得伍卫东的好感。伍卫东轻声对李英姿说:

    “这几天在学校我们要疏远些,免得又被那个流氓抓住什么。”

    李英姿不太乐意,她不想被冷落。

    “这样,这个星期天我们去长城,中午12点,我们在‘北门锁阴’见面。”

    “‘北门锁阴’?我知道了,就是八达岭的关城西门。”

    “对,记住,不见不散。”

    走在一边的被陈明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中暗喜。他是一个潜伏在大陆的台湾特务,他接近伍卫东是有目的的。

    原来,敌特机关对公安系统的“造反”情况非常关注,伍中义的“亮相”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很快便得知他儿子伍卫东的情况。刚才这一幕,只是陈明生“导演”的一个阴谋的序曲。

    “造反司令”周闯失踪已经3天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直到延庆县公安局来校调查,人们才知道,周闯的尸体在八达岭的一个山谷中被发现。他的头颅被利器砸碎,已经死了几天,尸体都开始腐烂了。

    这个爆炸性新闻在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于是,“副司令”伍卫东理所当然地担负起“破案”的重任。他立即成立了“专案小组”,广泛开展内查外调,凡曾与“司令”有过节的人都要进行审查。

    正当伍卫东自鸣得意之时,有人送来一封写着“绝密”字样的信,他将信拆开,里面是几张照片。他抽出一张照片,不禁傻了眼:衣冠不整的自己正搂着李英姿在草丛中……他急忙将信锁进了抽屉。他向窗外看去,只看见送信的老头走出校门的背影,眼前浮现起四天前在八达岭发生的一切……

    他将李英姿带到离关城较远的荒僻山谷中,在姑娘半推半就下,将半裸的她压在身下……正在这消魂的时刻,周闯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动粗他不是周闯的对手,很快就被重重地掀翻在草丛中,周闯搂抱着李英姿,一边亲吻一边扯她的裤子。情急之下,伍卫东抓起手边的一块石头奋力向周闯砸去,只听周闯大叫一声松开了手,他拖着李英姿就跑……

    周闯死了,是被砸死的,而凶手就是自己!这些照片明白地说明了这一点。

    伍卫东不可能知道,这一切都是陈明生一手操纵的。他把这对男女的约会的信息用电话通知了周闯,诱使周闯前来“捉奸”。其实,伍卫东那一下只将周闯击昏,是送信的老头事后戴着手套拿起他丢弃的那块石头,在周闯的头上猛砸几下,使周闯脑浆迸地。而陈明生则在不远处将男女野合以及后来的“武斗”场面用相机精确地拍摄了下来。

    伍卫东惊恐地感到,等待着他的将是逮捕、审讯、枪毙……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他心烦意乱地回到家,到父亲的书房找烟抽,发现工作台上有一本印有“绝密”字样的卷宗。

    “又是他妈的‘绝密’!”他拿起卷宗就要向地下摔,手已经举过头顶了,才醒悟这是父亲的东西。20多年来,他生活在从事国家机密工作的家庭中,养成了不过问、不翻阅父亲任何东西的良好习惯。

    今天,他已成了一个“死刑犯”,还有什么不能看的?一股逆反心理驱使他翻开了“绝密”卷宗。这是一本港台工作的绝密材料。

    第一页的标题是:“关于香港永明情报的摘要”,第六页的标题是:“关于陈诚死后老夏处境的报告”。

    “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他把卷宗放回桌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坐卧不宁,便走出宿舍,向附近的一个饭馆走去。他的脚刚跨进饭馆的门,就听见身后有人打招呼:“你也来了。”

    他扭过头一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是?”

    “我是小陈,天津的陈明生啦,那晚在北海……”

    “哦,是你。”他从此人文雅的京腔想起了那夜的事情,不由苦笑了一下。

    “服务员,来一瓶二锅头。”陈明生热情得很。

    烧酒一下肚,伍卫东更消沉了,他只顾喝,一杯接一杯,半斤二锅头光了,他还要喝,陈明生将杯子抢了过去。伍卫东红着一双眼,张着嘴,欲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陈明生怕他酒醉说露嘴,急忙付了账扶着他走出店门。

    他们到景山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此时,伍卫东已经清醒多了,他抓着陈明生的手说:

    “小陈,我们相识不久,但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亲哥哥。只是,有一件事我向你讲了,你要保证不向别人讲。”

    “嗳,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好,我发誓……”

    “不用了。我告诉你,我,我杀死人了!”

    “什么?那人是谁?”

    “就是那晚你见过的大个子周闯。”于是,他便将八达岭事件的过程详细叙述了一番,当然,那些肉麻的细节他还是不好启齿。

    “这事又没有人知道,谁会怀疑是你干的?”

    “唉,问题就在这里,偏偏有人给照了像。”于是,他又将今天下午一个老头子送信给他的事又讲了一遍。

    “这就不好办了,照片呢?”

    “我烧了。”

    “烧了倒是好,只是别人有底片……”

    “是呀,这件事一传出去,我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着他又快哭了。

    “要赶快想办法呀,时间一久,难免会……”

    “我有什么办法?我还只20几岁,人生的路才开始,就……”伍卫东又哭了。

    “办法,办法?……”陈明生故作深沉状。

    “老兄,你要救救我呀。”说着,他便要向陈明生下跪,被陈明生拉起。

    “你这事让我想起我们单位的一个人来。”

    “什么人?”伍卫东急切地追问。

    “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单位一个青年人的伯伯在法国,以前曾给他寄过钱写过信,他也曾将国内的什么资料寄给了伯伯。谁知这次抄家,把他伯伯的信给抄出来,造反派说他里通外国,是个国际间谍,将他批斗了一番,正准备送交专政机关,他为了避难,逃到香港去了。”

    “这岂不是叛国?”

    “但总算能保住性命呀。”

    “是呀,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你现在也是保命要紧啰。”

    “可我,能逃得掉吗?何况我的父亲还是一个高级干部。”

    “这有什么,越是高级干部的子女,到了那边越吃香哩。”

    “我不想这么年轻就去死。”求生的欲望使他动心了。“小陈,你可要帮帮我。”“这——好吧,谁叫我认识你这个老弟呢。不过,我也要回去问问别人,看能不能找到门路。”

    “那我就等着你回来。”

    “明天,不,后天傍晚6点半,我们就在这里碰头,你不用带很多东西,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还有,这两天你与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不能去找你那位……”

    “这我知道,你后天一定要来啊。”在求生与爱情之间,他忍痛抛弃了后者。

    一周后,伍卫东在陈明生的策划下逃到了广州。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与十几个在武斗中身负命案的红卫兵一道,偷渡到了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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